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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否期待死亡？
那么，欢迎来到我的墓园。如你所知，在下便是暗夜之王艾伯特。人们谈及我之时，总是脸色苍白，双唇颤抖着念出我的名字。我选择棺木为我之居所，恶灵是我忠诚的伙伴，乌鸦与蝙蝠则是我可爱的信使。
不要打扰暗夜之王的安息，人们口口相传，不要闯入我的领域。
直到某一天，某个倒霉的可怜虫忘记了长辈的忠告。他恐怕不会有可能挽回他的错误了。因为那个鲜活生命的到来，我极为兴奋，狩猎的欲望控制自己化为一丝淡淡的血雾跟随于他身旁，小心地控制气息，以在他放松警惕之时发动致命一击。
是时候了。我钻进他的身体，阻断他的动脉，喷涌而出的鲜血冷酷地诉说着疯狂，在他的脑海里，为他展示具现化的地狱。
呵，死亡，一个多么令人望而生畏的名词。然而只有我知道，当它真正到来之时只像耳边若有若无的风，吹来不详的征兆；只像涌动的暗流，平静而蕴含杀机。
他的灵魂在我黑色的利爪之下极力挣扎，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愈来愈弱。最终，它只能荣幸地成为我的食物。
我将那具肮脏的尸体抛诸脑后，鲜血留给蝙蝠，肉身留给乌鸦，至于带点金属味道的脑浆属于我亲爱的恶灵们。
我行走于暗夜。我是暗夜的主宰。然而我畏惧光明，这也是人之常情，就算是神也有弱点。
所以，我抛却了迷茫。亲手摧毁这个狂乱而脆弱的世界是我唯一的梦想。
我，蓄势待发；我，矢不虚发。

^2
你是否曾触摸星辰？
事实上这是种愚蠢的行为。在我的记忆中，群星的棱角是被雪藏的锋锐，诸神的剑刃远远无法望其项背。毕竟，后者会使人流血，使人身首分离；依我所见，前者却更胜一筹：它们会使人绝望，使人放逐自己，进而毁掉自己的灵魂。显然，这能彻底地杀死一个人——或者神，由内及外。这比刀剑更加无情，因为上述过程想必痛苦至极。
我曾是众神之主的阶下囚，那时我的家族被视为叛逆，那时我并未变强。我的灵魂不甘受辱，因为我明白，终有一日我将成为自己的王。
“逆贼艾伯特，你可知你犯下的罪行？”
“那又如何，琳。只是为了终结你们的愚蠢。妳以为这个世界还很光明？恰恰相反，邪恶远远比你们那道貌岸然的正义重要。”
“大逆不道！”
“为了拯救这个即将被你们摧毁的世界，我别无选择⋯⋯况且，若我跪下向妳忏悔，谁将宽恕我所谓的罪孽？”
“向我忏悔。众神之王会宽恕你。”
我开始为她讲述我的过去。第一次杀人时我品尝了脑浆的味道，虽然那对我来说并不算美味；第一次我将一名牧师囚禁在灰暗的地窖里，那段时间折磨他是我最大的乐趣之一，我每天都会折断他的一根手指，只是因为他向这位神女一样逼迫我忏悔，我仔细地描述每个细节，例如鲜血入口瞬间的美妙口感、手指被折断时惨叫声的凄厉程度与我所用的力度之间的关系以及屠城的疯狂过后点燃那埋葬谎言的熊熊大火之时无与伦比的快感。最后我告诉她，天堂，最终只能沦为这个世界可悲的裹尸布。”
“你⋯⋯撒旦之子！”
“那又如何呢？”我开始疯狂地笑，彷佛我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彷佛眼前神女的性命牢牢地掌控在我手中。
眼前的画面晃荡，我试图强迫自己病态的灵魂爬入神女圣洁的思想。我向她展示我的理想。
我强迫她看到，众神之主那颗愚蠢的脑袋上我痛恨的冠冕，在它最闪耀之时轰然破碎，无尽的黑暗中，它不断地下坠。
我强迫她看到，那曾被用于拷问罪恶的星辰崩溃为奔逸四散的原子；至于圣洁的皎月，污秽侵蚀了她的每一寸肌肤。
我强迫她看到，那天地间无数的刀下亡魂以及飘忽不定的怨念，甘愿臣服于我，荣幸地成为我美丽而脆弱的傀儡。
它们唯有遗忘断头台上最后的余晖，同时，遗忘恐惧为何物。

^3
你是否曾探寻自己的过往？
那么，请你聆听这个也许会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
我诞生于所谓的虚空。事实上它并不空，反而拥挤的有些可怕。因为在那里痛苦即为空气。
至于我的皇宫，它由骨肉堆砌，由鲜血装点。我们用尸油制作蜡烛，并将它插入头骨的烛台里。我所属那永生之帝国却建立于背叛所招致的死亡之上。
多么矛盾，又多么完美。
在漫长的时光中，两个维度之间微妙且看似不可摧毁的平衡点被打破，天堂的走狗将死亡之家园团团包围，我犯下了致命的错误：我过于相信自己拥有的力量。直到我躺在众神之王的地牢之时，我才意识到。
“艾伯特，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臣服于天父，或者屈辱地死去。”
我轻蔑地打量眼前举着巨弩的刽子手：“两者皆非。”
“那么，”他炫耀地笑着，我感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紧贴着我的太阳穴，“我会将一根弩箭钉进你的头骨。你的身体真是个脆弱的玩具，坏掉容易，修理却很难。”
“瞧瞧，你终于不再重复你那些谬论了。可你何尝不脆弱呢？”
“艾伯特。你的骄傲会葬送你自己。放弃抵抗吧。”
“若我不再骄傲，我便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傲慢，在七宗罪中最为深重。”他拨动了弩的机关，一声脆响之后那根弩箭断为两截。
他惊愕地瞪着我，口中念念有词。他似乎在祈祷。
我感到无尽的力量在我的静脉与动脉奔涌，束缚我的镣铐与锁链开始燃烧。
“缄默已是唯一法则，谁还需要汝之愚忠？”
他极为恐惧，死到临头才明白自己不堪一击。
我黑色的利爪轻轻地滑过他的胸膛，视沉重的盔甲为无物，探囊取物般掏出了他的心脏，并将那团还滴着血的，肮脏的肉凑到我的嘴边。我小口地啃噬，虽然我知道自己有多么饥饿。
我仿佛看见了，天空将被鲜血染红，从此充斥着纯粹的痛苦。
那些渣滓们正在庆祝什么？成功解决掉艾伯特的家族这个麻烦么？但他们没能斩草除根，这样必定后患无穷。
如前文所述，只有在天堂覆灭的瞬间，他们才会意识到。
复仇的火焰烧毁了地牢，留下疯狂冷却后猩红的余烬。

^4
你是否迫切地想要看到结局？
那么，如你所愿。
我回到自己的墓园，我唯一的安乐窝，然而我从很小就知道，享乐使人松懈，而这样的直接后果就是丧命。所以若是想彻底而不动声色地毁掉一个人，最有效的方法是赐予他绝对的自由。同样我从小就知道，当自由是种恩赐之时，它跟束缚没两样。
我的狩猎仍在继续，又一声惨死的哀嚎响彻了墓园，我正在漫无目的游荡着的伙伴们找到了方向。轻而易举地，它们挣脱了无形的锁链，吮吸一地诱人的脑浆。
在霸权勉力支撑的秩序之下，某种不稳定性开始滋生，若它到达某个临界点便会产生混乱，一发不可收拾，就像复仇的欲望，就像下界漂浮着残肢断臂的暗河。现在，它化为第一把飞射而出的暗器，化为第一声惨叫，化为第一个帝国的灭亡。鲜血，业已浸染霸权之边缘。
事到如今，谁胆敢揭开幕后主使深藏不露的假面？
我拜访被遗忘于记忆深处的守夜人，他捧着火焰摇曳的油灯，走遍了每一片荒野，途经每一方坟茔，捡拾那黑夜的碎片，将它们装入自己的背囊。某日它们累积而成的重量再也不是守夜人佝偻的背所能承担，它们失控了。如无数把小小的刀刃，如一窝愤怒的蜂，扎进守夜人毫无设防的胸膛，一蓬蓬血花在惨白的月光下飞溅，他的尸体看起来像个刺猬。
我，众神口中的诅咒之子，亲手斩断了命运的丝线；我，天父眼中的箭下亡魂，即将摧毁一切之原点，从此这个肮脏的世界再无存在的借口。
我也曾拜访被放逐于深渊的罪人，不知为何他的口已被封缄。我想他能看到，这个世界在他眼前分崩离析。
我，也该做一点真正重要的事情了。
这是我的复仇剧，不，这是我的谢幕表演。它一定精彩至极！

^5
你是否有过这样的感觉？
一阵阴风拂过你的耳畔，使你不寒而栗。那是带来不祥之兆的使者，它吹起了命运之帷幕。
如我所愿，天空沦为诸神的坟墓以及这颗已死之星球的裹尸布。曾经人间金碧辉煌宛若仙境的帝都，如今愚民之尸骸铺满了每一条血染的道路。
我决心终结，尖利的毒刺在我手中被运用自如，它们无限地延伸，像怨念催生的藤蔓，死死地缠绕所谓的众神之父。他总是声称庇佑世人，殊不知此刻他在我手中自身难保。
梦寐以求的屠杀，天堂徒留森森白骨。
我在人间传播痛苦，每一条河流皆被仇恨污染，每一个愚蠢的生灵皆在无谓地哀嚎。人间，沦为死亡之国度。
复仇，一遍又一遍，我轻轻地低吟。复仇，此为惑心之毒。
终将无人得到救赎。
你是否喜欢这个结局呢？
那么，试问何物将永恒不变？
信仰？不，也许现在被你奉为神明的，日后将被以异端的身份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爱或恨？不，大多时候，它们两者之间可以互相转化，甚至在时光的长河中消弭。
这个世界本身？不，它每时每刻都在变化。我会告诉你，它本质上仅是一个荒凉的梦境。
我并不知道答案。
我只知道，阴云之下此刻即为终焉。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