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道路斜斜插入密林深处，清晨雨霁，薄雾笼罩，树木槎枒，峰峦如画，若非来此是为平乱，还真想好好饱览一番山地风光。】
此山林不是作战之地，却是隐蔽藏匿的好所在，难为你能在这儿找到那些鼠洞。
【驭马而行，玄津紧随身侧，因道路两旁树枝繁茂，手握剑鞘，频频挡开伸到面前的枝丫，不禁暗道这群官员可真会找地方。】
等快到了，叫底下人散开。

【侧身伏低避开迎面的树枝，山上有一股泥土自然的气味，眼见是清新的绿雾，就这么一个好地方，已经被那些个耗子挖得快空了。承他夸了一句，心里受用却也不敢包揽，眯着眼睛看向不远处】
还是几个兄弟厉害，眼儿尖好使，为您办事，可不都卯着劲。
【老手上山，一看就知道中不中用。既然是要紧东西又数量众多，做不得蚂蚁搬家的小气样，全循着轱辘道能走的地方找，也滤掉一些不能成事的山头。这些日子雨水多，痕迹都很淡，直到夜半才见着些火星】
有人的地方就有光，就算是耗子，他们可不也穿着身人皮么——诶，都晓得的，全散在外面藏着，您去看就知道了，等您的令呢。

【听玄津道，带去的人马里有当地出生的兵卒，对这块地儿熟悉得很，故而回来禀报比我原先预计的还早了半日。】
耗子披人皮，好个恰如其分的比喻，你什么时候也学得那韩大人的嘴上功夫了。
【抬手拨开勾在衣袍上的树枝，视线穿过层层叠叠被风吹动的叶子，目不斜视，面上一哂，四周除了马蹄声只有细碎如春蚕食叶的声响，不由也将声量收拢放低几分。】
藏一晚上，滋味不好受吧，吩咐下去，回头起了耗子洞逮住耗子，睿王加赏。

得儿嘞！
【他们替我争了面儿，我也得给他们争点光，有他这句话，心里头是真乐，连着睿王笑我的那句也厚着脸皮应下来】那不是……受了他几句教化，我学着，画个饼当月亮，糊弄旁人的，可不敢在您面前使，睿王饶我吧。
【快到了，我请睿王下马步行，领着他往深处去，繁枝茂叶挡着，这会儿耗子都藏到了洞里，只指住一处】
您往那瞧，还有那儿，那后头都有洞，原儿只觉着风的声音好像不对，找了人摸上去，听见动静了，到了老晚上才点上灯，那些人成天守着这儿，也是个苦差事。

【玄津在前开道，我顺他手指的方向一一望去，虽有枝叶遮挡，可也能看清那些个一人来高的山洞前有家丁模样的人在守卫，而类似的洞口大大小小竟连成一串，看来还真有百十来个。越往前走，脸色越沉，手按腰侧剑柄，驻足而立。】
那些人的苦差事也到头了，叫将士们把人统统集中起来带回衙门，一个都别让跑了。你随我进洞去瞧瞧，那里头都藏了些什么。

【将士们领命一拥而上，把那些人堵截在前，有几个顽固抵抗的刺头被一一降服，原先还梗着脖子嚷嚷“你知道我们家老爷是谁吗”，得知睿王亲临也都吓破了胆。查点着人头把他们押送下山，洞口被我们自己人占下，清理出道，我手执火把在先，请睿王入内】
您仔细脚下。
【一米来高的道穴，身量高些的人还得屈着点儿背，走了十多步弯道，眼前豁然开阔了，脚下的地也明显修整过，大概七八米见方，顶上隐约做了些防水，山壁凿了小口摆着灯具，更明显的是整齐垒起的箱子，布满了大半个空间。拔剑横切，锁头应声而下，开箱见宝，全是银锭。我又开了几个，大多如此，都是财物，取了一枚奉于睿王，难捺激荡】
这，是个油耗子啊。
【舔了舔嘴唇，迎着他一笑，礼拜恭贺】
是一群油耗子。

【林中一阵聒噪，惊飞起鸟群，待洞口前的看守们被悉数拿下后，洞口用来掩饰的杂草也被砍除殆尽，露出一个个黑咕隆咚的窟窿，在这座青翠山中尤为显眼、且丑陋。】
【往其中最大的一个山洞内走去，脚下是高低不平的山石，即使有玄津的火把开路，仍时不时需手扶一把洞壁，穿过狭窄步道，眼前所见令人叹为观止。】
这群耗子简直胆大包天，着令下去，再派一队人马上山，看样子这些东西得运个一天。

【陆续有人上来着手办事，我陪睿王又查验了几个洞口，情况别无二致，如此众多的暗藏，后面那些腻腻乎乎的事都兜不住了，吩咐查点记录，不可遗漏错误。】
【陪同睿王下山，这一路走得不如来时得意，我起先惦记这是老天爷给台阶撞上了大案，也是大运，兴奋头叫山风一吹才露出清醒，腐蠹若深，谁能轻快。】
睿王，这山头被洞穴瓜分成这样，是分了户的吧？我瞧着，隔得也不远，还能相互照应，这大鱼小鱼都连在一块儿，网兜要吃重了。
【眼见着是一票人要遭殃，却又觉得他们罪有应得，那箱子累成垛，底下的都有些烂了，不是近一两年的工夫。只是这些耗子沆瀣一气抱团成脏，要连根起了，还真不是一般人敢为。】
您收网，要花力气了。

【忙活了两个时辰，旭日升至头顶，那些嵌在山石中的洞口，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斑驳不堪，我命一队人马留守山洞，骑上赵子龙先行下山，身后林中又恢复了安宁。】
自然是分户的，分得还很清楚。
【但玄津说得没错，这些山洞彼此相连，是大鱼小鱼连一块儿，既分得清又互相照应，鼻中冷哼一声。】
我收什么网，我这是给少傅和韩大人送一份大礼，后头的事儿就该他们去办，只不过——不知少傅有无决心要办。

【睿王与我驭马同行，他快我小半个身位，我要前倾些才能听得仔细，他的话就这么夹在风里递进我的耳朵，我想去看他表情，却只瞧得耳后一点轮廓。】
【此番过来他是平乱的，久持不下爆出粮饷问题才又派了两位韩大人前来，耽误的是他的工夫，暗里才叫了我们留心。现在就差这一张纸的力道什么事儿都清楚了，他却又推了出去，里面的道理我不懂，也懒得去想，我只认，他是我的主子。】
您高义！想着少傅大人更能明白您用心，礼来礼往，他们应该也不会叫您失望了。
【我只论眼前天地，这笔账，他不会少我一笔，我也只图这一方圆。】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