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
这不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奇迹。 ——提坦
一.
赫尔卡星在帕诺星系永远像个秘密。
云霄星，火山星，海洋星，甚至拜伦号都比那个地方有生气。
提坦刚刚从尤纳斯那里离开，那个老家伙打牌还是一如既往地烂。“又赢了。”玩罢他把纸牌一摔，拜伦号的幽暗回廊也一阵战栗。“告诉我赫尔卡星的事。”
他的能量波动太强。即使相隔很远，一群状似黑色胶囊的灵魂体精灵也争相躲避。
“坐下，年轻人。”
尤纳斯笑着摆摆手，“不要吓着孩子们。”
“孩子？你管这里的怪物叫孩子吗。”提坦虽然看上去也像是个穿着纸尿裤的稚童，但那双暗红的瞳孔已注定他生来就裹挟着与众不同的天赋——战斗。他还是坐下了。继续新一局游戏。
“你知道的。如果我想的话，可以随时离开这里。”尤纳斯扔出一张牌，“到你了。”
提坦没有马上出牌。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整个拜伦号的能量运作，从旧日的机械文明陨落后就一直由尤纳斯维持。船体来自人类。尤纳斯只是个外太空的流浪者而已，他是精灵，并不是这里的主人。他的力量虽然逊于历代战神，但一旦爆发，尚处幼年期的提坦也许无法相敌。
他只是个游子。却一直在此停留。
“为什么……”提坦回了一张牌。“我实在看不出，这个地方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个老怪物蹲这么多年。”
“赫尔卡星……”
尤纳斯没有回答提坦的问题，他一语直指靶心，对准了提坦此行的目的。“你想知道赫尔卡星的事，对吗。”黑暗的眸子依然有神。
牌局仍在继续。
“是的。”
提坦也跟出一张。局势有些危急了。但他话里听不出焦虑。一如既往地冷。
“呵，哈哈哈哈，就怕你去了以后，就像我一样，要永远待在那里了。”笑了，这是第一次听见尤纳斯笑出声。本就如同阴曹地府的飞船，被这一笑逼得更加可怖。
“为什么。”
又是为什么。提坦知道自己输定了。但他就是嘴硬。
“很快就是赫尔卡的雨季。你的星球上一下雨就会怎么样？”
“打雷。”这是常识。
“对，对，没错就是打雷。哈哈哈哈。”
“那你有没有想过，是谁掌控了世界上所有的雷电。他挥一挥手，整个宇宙都可以下起大雨。然后刮起风暴，呼啸起让所有孩子都惊惧的紫色光芒。”
这个老头有时挺中二的。提坦想了想。不过，他说的那位跟打雷过不去的家伙倒挺诱人的。
“先说好，我要是把一个人定成对手，就一定会挑战他，然后杀了他。”
“如果因为我让整个宇宙不打雷不下雨旱死一片，这锅我不背。”他对自己的力量很有自信。自打诞生，他双手就沾满强者的鲜血。
“你杀不死他。”
尤纳斯扔掉最后一张牌。
“我赢了。”
提坦沉默了一会然后起身把牌收拾成一摞，在离开拜伦号前，他又问了个问题。
还是那句话。“为什么。”
“无可奉告。”尤纳斯看上去很自在，哼着小曲，因为他赢了。“牌局已经结束了。”

二.
金色的赫尔卡啊。
请你赐予我们以希望。
福泽降临天地。
引领灾难遗民走向复兴。
为铸成乱祸的野心祈求原谅。
愿雷神——重返人间。
赫尔卡长老和往常一样读完了祭文。他是过去那场因赫尔卡星子民过度贪婪，一切依赖机器，妄图发动宇宙战争而导致的灭族灾难的最后幸存者。
曾经山清水碧的赫尔卡，而今满覆机器遗骨。资源贫瘠得连宇宙海盗都不屑于侵略。
儿时还有真正湖水的月下之镜如今盛满水银。
他管这里叫“水银湖”。
从小背到大的祭文，在少年时还只是觉得无趣。直到十八岁那天灾难得到证实，他才终于知道“灾难遗民”、“铸成乱祸”、“野心”究竟是什么意思。
祭文是一个预言。
但那时的赫尔卡人并不在意这个。真可悲啊。
“长老。”
这日他正驻足湖畔沉思，背后有个小声音正对他轻声呼唤。“怎么长老今天也不太开心啊。”
这个周身附着着闪闪电光的精灵是从天上来的孩子。
真是可怜见的。那天风大雨大，闪电激烈地同水银湖亲吻。长老正忙着收拾东西进屋。不远处的水面忽然传来扑通一声响。
“后来我啊，就从水里救起来你这么个孩子。”
“长老，这个故事你说过无数遍啦，我想听新的。”
小家伙有些失望地眨眨眼。“还有，我能不能不去睡午觉啊，太闷了。”
“不行，你昨晚睡那么晚，一定得补个觉才行。”长老是把他看作自己的孩子的。尽管人和精灵注定殊途。
“那好吧，长老下午见，午安。”
“午安，雷伊。”
是的。这个名字是他起的。
雷雨滂沱，唯一生命。
雷一雷伊。
当雷声卷过乌云。
当闪电照亮大地。
我随风暴而来。
带来诸神的愤怒。
赫尔卡长老是后来才知道，祭文里雷神的意义。
雷伊就是雷神。
一次又一次，雷伊攥起拳头，天空就涌动闪电。
雷伊轻轻挥手，大机器人的头颅瞬间崩碎。
尽管事后这个小家伙被自己的力量吓哭，躲到自己身后无助地道歉，解释，哆嗦得像个泪人，也掩盖不起他天生王者的见证。
“长老对不起。”今天他又哭了。
“没事，没事。”拍拍小家伙的肩膀，就会好一点。
当然没事了。雷伊，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我永远不会怪你啊。你是我们的神，也是我多么多么爱着的孩子。
我没有私心。我并不希望利用你的力量再现旧日肮脏黑暗的赫尔卡。我更希望你快乐，自由，不要像我们人类一样，一生被利益牵扯。活不出自己想要的未来。
但是，身为人类我也能隐隐察觉。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精灵的世界我无法进入，但这样的嫉妒心，贪婪，和人类并无两样，甚至更甚。
你是这样天真善良，你对所有一切抱以温柔。
这样很吃亏。
不过这就是你，不是吗。雷神。
我真遗憾，也真抱歉，我无数次痛恨我只是人类。
我保护不了你。你要好好保护好自己，一定要。

五.
在提坦留下的第五年。
长老去世了。
雷伊在灵前哭泣。哭得浑身颤抖。
提坦，不，现在该说是盖亚了。
盖亚从没见过这样伤心的他。
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轻轻拍拍雷伊的肩膀。
“盖亚。”
没想到雷伊忽然转过身抱住了自己。还像个小孩子一样，眼泪吧嗒吧嗒地连珠落下。有些也湿了自己的衣裳。“长老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愣了愣，平复好思绪后，盖亚才抬手，抚着雷伊的后背，小声安慰。
“长老没有走。”
“他只是去了更幸福的世界。”
雷伊还是在哭。他是个太重感情的孩子。
他也太善良。
这样太傻。
盖亚无言，长老弥留那夜，亲口将雷伊托付给了自己。
你是个好人。答应我吧。别让雷伊受到任何伤害。
我答应。您即使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谢谢你了，盖亚。
不，是我该谢谢您。
“谢谢您在我不在的时候照顾雷伊。”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那夜。
雷伊用雷电编织思念，像文字一样映在天空上。
盖亚坐在他身边，负责读出这些想念。
“纪念我，最最爱着的长老。”
“平安。”
点点星光，伴随夜晚，尤显浪漫。
“盖亚有一天也会走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问题，他又掉下眼泪。人类与精灵的寿命不同。那精灵和精灵呢。
“不，我不会离开你。”
他们至少在宇宙消失前是不会逝去的。
自然永存。世界需要有神明操控雷电。也需要有神把握天下所有战争。
盖亚又一次拥抱雷伊。
后者没有回避。
他们互相亲吻，彼此贴近。
“他们说我们是对手。”雷伊小声说着。这个他们，指的是并不了解真相的芸芸众生。
“永远不会是。”
盖亚也立刻回应他。
“那我们是什么。”雷伊的唇很软，也很凉。
“soulmate。”
这是个盖亚经过地球时跟着人类习得的词汇。听说代表着关系很亲近很默契，总之就是很好很好的两个人啦。
雷伊也不知道理解了没有。不过，我想他一定明白了。盖亚微微笑了。
真好。
在今后每一天，神明再也不会因身处孤高之地而倍感孤独了。
神明也可以爱上神明。
和人类一样。
不触犯天条。

抱歉我蠢，问完才去文审楼看【鞠躬】

前几小时刚在乐乎看到√

还有吗，大大，写的太棒了

very very good！！
【好文啊！！】

好几年回贴吧看看我的初心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