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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转载】【百合·穿越·汉语史相关】汉国往事(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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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四节
卫生问题
第三天上午,当吕聿征离家上洛开始他一天的生涯后,天依终于遇到了这两天来前所未有且不可避免的大难题。
或许是昨天的烤鲫鱼没有烤熟,亦或者是身圌体对饮食习惯突然改变的反应,天依在屋内帮吕聿征烧温水时,突然感到一阵腹痛。
糟糕,看起来要拉肚子了。
前两天来,出于对陌生的卫生环境的排斥,自己一直强忍着没有使用院子里的厕所。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问题必然还是得有一个最终的解决。
天依先将院口的栅栏门闩上,随后按着腹部,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茅厕门口,检圌视了一下如厕的环境。
这间不足十平米的茅厕同自己小时去过的一些乡下民屋的厕间非常相似,其下有一个大坑,上面铺着木板,人就蹲在木板上面解决问题。这种古老的蹲便法似乎在现代还多常见于亚洲地区。天依不敢想象这几块木板一旦不坚固,自己会面圌临什么样的处境,毕竟这种事情在历圌史上确实发生过,如《左传》就曾记载过晋景公的结局:
“……晋侯将食,张,如厕,陷而卒。”
还好这个坑上的木板比较厚,看起来应该没有什么安全上的问题。吕聿征事圌前将这间茅厕的地面打扫得比较干净,木板上只有一些土尘,并无其他卫生状况。天依遂安心地站了上去。然而当事情行将结束的时候,她才恍然发现,在公元前122圌年行便宜之事,最大的难点并不在于如厕环境,而是善后方式。
天依四下里看了看,惊恐地发现这里并没有类似于卷纸的东西。也是,距离蔡伦改进造纸工艺还有一百年左右,这会儿连书写用的纸都找不到,更遑论卫生纸这种高级产品了。
情况紧急,自己已经没有机会来现造竹纸了——何况自己既没有工具又没有原料又没有知识更没有时间。在无卷纸的局面下,自己应该通圌过什么来进行善后处理呢?难道是拔草?然而这个茅室距离有草的室外太远了,自己的手一时够不到。而且她非常害怕自己一迈出茅室,看到的是一张伏圌在墙头观察的面孔,虽然她明白这个情况大致不可能出现,但仍是不愿意走出茅厕。然而如果不走出去的话,这一方狭小圌逼仄的空间里又没有放置什么东西,哪怕是木鉴这种……
等一下——天依突然发现,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面上,赫然躺着一根草绳。
关于上古时期茅厕中的善后处理工具,学界尚有讨论。大体上,从石头到木片的所有硬圌物都是在使用范围内的。但是天依在此时此地只能选择依靠这根草绳来渡过难关。她一开始不敢碰那根绳子,怕它是前人所用过的。所幸有一些小小的日光从墙顶的通风孔里照射圌进来,天依仔仔细细地看那根草绳,发现并无什么异色异物,看起来像是一根崭新未用过的、刚好为这个节点而生的好草绳。可是,这间厕室中只有这么一根绳子,用了这根以后,吕生回来以后若还有这个需求的话,他该怎么办呢?
看来得在吕聿征下午回来之前,重新编一根草绳了。天依拣起它,然而又就应该如何使用这根草绳开始犹豫起来,迟迟不敢下手。
当天依最终战胜了以上的一连串问题,走出这间小小的茅厕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她忽然感到在物资匮乏的时世想要体面地生活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这极大地打击了她对于未来的信心。光一次拉肚子就已经如此,那在不远的未来,自己“家里”若“来了亲戚”,到那会又该怎么办呢?
中午。当吕聿征推开自己院落的柴门,扛着一小袋米进来时,他突然发现脚边的草好像少了一点。再一抬头,发现天依正低头坐在正屋里,手上搓圌着什么东西。天依见他回来,连忙起身迎接,将那件东西圌藏在身后。
“姑娘,这是什么?”吕聿征问她。
天依只能将背后藏的东西向他出示。吕聿征定睛一看,见是一小股被编得乱七八糟的草绳。他顿时笑了起来。
“姑娘怎么有这个闲心玩这个呢?”
“不是玩……是……”天依一时开不了口。吕聿征看看她手上的草绳,又看看院子里的茅厕,忽然明白了什么。
“哦,是这样。”他笑着拿过草绳,“没事,简单得很,不用劳烦姑娘。编绳这件事怎么能让姑娘做呢!”
“那我能帮您干点啥?”
“不需要干啥啊。姑娘只要把身圌体养好就行,这比什么都好。”吕聿征把麻袋打开,里面是一些买回来的旧衣服,“陈兄昨天晚上加捕了半夜的鱼,日里换来的。我们的船差点给那鱼载沉了。姑娘看看。”
“辛苦陈兄了……”
“他可是困趴了,回到家就睡。”吕聿征一边笑着,一边捂了捂他因为抄字而酸胀的手臂,“不过很对不起姑娘,买的都是最贱的,所以上面脏渍很多。我这就出去洗去。”
“既是预备给我的衣服,还是我自己去洗吧。”
吕聿征仍是向她摆摆手,说这种粗活不适合她做,随后向天依作了个揖,夹了这一麻袋旧衣服,带门而出。
他抱着这堆衣服,踱出柴门,穿过家门前的芦苇丛,来到洛河岸边的沙滩边缘,将衣服放在浅水区的一块大石头上,跪坐下来,准备搓洗。他平时虽然独来独往,但自己倒是特别讲究卫生,基本上每隔几天都要洗晒自己的布衣。然而父亲在世的时候,并未曾教过他如何洗衣服。他目前为止所有的方法,都是通圌过观察附近的渔人学到的,但是也并没有习得精髓,一件素色的衣服往往越洗越黄,更不要说现在手头上这些本来就乌漆墨黑的旧衣裳了。但是无论如何,哪怕花一下午的时间,也一定要把这些衣服洗出来。他这样想着,卷起袖口,将第一件上衣浸到河里,用比平时更大的力气揉圌搓起来。衣服上沾满了污渍,他只能从襟口开始慢慢擦,但是直搓到将自己的手磨掉一层皮,那些污渍也只是稍稍减退了一点。他感觉很烦躁,更加用圌力地搓,指关节的破皮浸泡在河水里,一阵阵疼痛从指尖袭来。
他只能咬牙坚持,烈日当空,背上很快就冒出了汗。太阳并不打算给他行方便,一直高悬在南方中天。额头上的汗逼近眼眶,沾湿圌了睫毛,他正欲拿袖子去擦,忽然听得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
“哎——”
吕聿征转回头去。那个少圌女正站在自己的身后,手里拿着棒圌子和几荚植物。
“你忘了带这些了。”天依说。
吕聿征接过洗衣棒,满是汗水的面颊有点烫红。他这十几年来,在洛阳市上出洋相不是一次两次,但是这一回,明明没什么人目击,却格外引起他的反应。不过,他在惭羞之余,很快就注意到了天依手上拿着的植物。
“这不是小子院里那棵树上结的东西么?”吕聿征指着它们问道。
“是啊,这是皂荚。君父留给吕兄的看来不止是五经,还有一棵皂荚树呢。”
见吕聿征仍是不解,天依又问道:“难道君父没有交待过你,它可以拿来洗衣服?”
“啊?”吕聿征一惊。“原来是这样……我一直把它下羮了。”
听到这句话,天依忍不住笑起来。吕聿征也摸了摸后脑勺,感觉脸颊更烫了一些。这个动作让天依注意到了吕聿征手指上的破口。
“怎么还把手给伤了?”天依将他的手握过来,“吕兄你就先不要洗了,我来吧。”
“姑娘本来是客,这怎么好意思……”吕聿征背过脸去。
“就算要洗衣服,也得先知道怎样才洗得干净呀。”天依说道,“你看我洗一遍,下一次再洗的时候,就不会这样了。”
吕聿征只能站起身来,让出位置。天依跪坐下来,把待洗的衣服摊开,用洗衣棒将皂荚打碎,搁在待洗的衣服上,又以那碎皂荚为中心,把衣服四面裹起,然后从吕聿征手中接过洗衣棒,开始捶打。未几,吕聿征看到这团衣服中逐渐泛出了自己从来没见过的白色泡沫,似乎有一种香气也随之散发出来。
“这是……”
“这就是从皂荚里面逼出来的……嗯……‘成分’。”天依解释道,虽然“成分”这个词吕聿征也并不太听得懂,“只要你看到这些,就说明它们已经散布在衣服里面,一会就是搓干净的好时机了。”
天依继续捶了一会,然后放下洗衣棒,开始搓拭衣服。衣服上全是白色的皂角沫,沾得天依前臂和手上都是。最后,天依将衣服放到洛河里面浸洗,只涮了几下,一件朴素但干净的女式里衣就展现在了吕聿征的面前。
吕聿征看了看这件原先漆黑得不得了的衣服,又看了看自己擦破的右手,目瞪口呆。
“所以啊,光用圌力是不够的,”天依撩圌起河水洗了洗手,“头脑要灵活起来,掌握方法,方能够事半功倍。”
吕生似有所悟的样子。


IP属地:黑龙江27楼2018-08-08 1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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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吕兄你还是先休息吧,剩下这些交给我就可以了。也算是我报兄一救之恩。”
      吕聿征劝不过,再加上自己的手上也有破皮,所以只能站在旁边看,但是又觉得自己不能什么事都不做,遂在天依西南方向几尺的地方找了个位子站定,张鑩开一件旧衣服,刚好形成一块遮太阳的影子,洗衣服的天依就被挡在这片影子里面。
      天依一边捶打各种衣物,一边回想起自己穿越之前,阿绫教自己用皂荚洗衣服的场景。
      “阿绫,这些怎么办呀?”天依手里抱着一套沾满汗的运鑩动衫,问绫。
      适时她们正在终南山的一条溪谷里野营。时值盛夏,满山都是知了在咶咶地叫。乐正绫刚刚把套帐篷的最后一枚角钉敲进地面,回过头来,擦擦汗,把羊角锤抛在一边。
      “怎么了?”阿绫看着天依手上的衣服,问道。
      “我没带洗衣粉来……”天依弱弱地说。
      “嗨,多大的事!”阿绫笑了笑,“洗衣粉这到处不是多得是么?本姑娘带你去拿。”
      “啊?”
      趁天依没反应过来,绫拉住天依的手,就往溪谷的对岸走。
      “对面有商店?”天依小心地踩着溪里的鹅卵石,往四周张望,只看到了山坡上的各种树林。
      “我们乐正集鑩团在全国各地都有产业,就算在没有人烟的地方,也可以尽享本集鑩团的优质服鑩务哦!”绫牵着她的手,开玩笑道。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乐正集鑩团,乐正家是开火锅店的,她哥鑩哥在营业之余是个小主播,有那么几百来个粉丝,不成气候。
      过了溪,两个人钻进了一大片树荫里。忽然乐正绫在一个地方停下,指着一棵树对天依说:
      “看,这就是乐正家的全天然洗衣粉了。”
      天依顺着她的手指向的方向看去,是万绿丛中一棵并不是很显眼的树,大约几米许高,上面还结着豆荚一样的东西。
      “是皂荚树?”天依迅速从中学知识库里调取出来了这个名词。
      “不愧是我家天依,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阿绫笑着摸了摸天依的头发,然后便走到皂荚树前,拾起一根树枝,开始敲打树上的皂荚。只一打,大片嫩黄的皂荚就自然脱落了下来。天依将地上的皂荚一根根拾起,放在手心。
      “这么些应该就够一次用了。”阿绫把树枝靠在皂荚树下,“之后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来这里,说不定他们也需要。”
      阿绫带着天依又折返回帐篷所在的地方。她从天依手上拿过那一套运鑩动装,在溪边的石头上摊开,把豆荚敲碎,放在衣服上面,包起来,用一根木棍使劲地捶打,至出沫而开始搓洗,最后放在溪水里涮。看着洗完的衣服,天依感觉阿绫好像给自己变了一场魔术。
      “妹啊——”一声清亮的男声由远忽近,“哟,妹你还会洗衣服啦?”
      阿绫嫌弃地看了她的哥鑩哥一眼。
      “明明之前在家里说不会洗衣服,什么都让我洗。”龙牙一脸委屈,“真是重色轻哥啊。”
      “把脏衣服往洗衣机里一倒,再把洗衣粉一倒,然后就坐旁边刷微信,搞得你每天做这些会很累一样。”阿绫不屑道,“还天天水群尬歌。”
      “虽然你哥我单身二十来年,但是赏识我歌喉的女粉丝还是有很多的嘛!”龙牙笑着摊摊手。
      “所以你就给人唱《爱情买卖》?《伤不起》?《一人我饮酒醉》?”
      “没有啊,我基本都唱正经歌的。”龙牙顺口哼道,“大家好我是MC子龙,一首《刀山火海》送给你们,希望你们喜欢……刀,怒斩雪翼雕——啊——”
      阿绫对龙牙使用小拳拳制裁。造成击飞的效果。
      天依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声笑把她带回到了现实当中,瞬间所有这些场面都烟消云散了。自己已经在洗最后一件衣服,下午的太阳非常毒鑩辣,吕聿征张着那件旧衣服,挡在自己和太阳中间,浑身的衣衫都湿鑩透了。都是用皂角洗衣服,上一次是阿绫洗给自己看,这回却是自己在洗给一个刚刚认识不久的穷小子。
      如果阿绫在自己身边的话,就应该是阿绫教吕聿征使用皂荚了,自己只需要倚着阿绫的手臂卖萌就可以。然而身居这个僻远的世界,什么都只能靠自己和这个贫苦的书生互相扶持。
      天依有一种心碎的感觉,一想到自己被抛弃在这个远古的时空,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同现世的各位见面,心里的愁云便再次聚鑩集。
      最后一件也涮好了,天依将衣物从河水中拎起来,用鑩力拧干。
      “只要拿回去挂起来,一下午应该就可以晒干了。”
      吕聿征点点头。
      “我们回去吧,下午两点……唔……我是说……未时,应该是未时吧?正好是太阳最大的时辰。”
      两个人各拿着几件衣服,穿过芦苇丛,走回院子里。吕聿征将衣服一件一件地挂在粗麻绳上,下午的热风一吹,绳上的衣裾随风飘荡,带起几点水滴。
      ——第四节 完——


    IP属地:黑龙江28楼2018-08-08 1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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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聿征点了点头,“先父在文景朝,虽然是个儒士,终身在野,然而时常闻及虏讯,自己也曾被吴楚乱军裹挟,故而时刻不敢忘却大志。小子出生的时候,先父曾经满心期待我从军成为一员上将,挽弓射酋,同当朝的李将军和辅佐楚庄王的养由基一样,奈何我先天目弱,不能任之。”
        “回头给你配副眼镜,你就可以去荷戟从军啦……”天依顺口开了句玩笑。
        “什么?”吕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没什么——”天依连忙摇摇头,“我们海上的一种器物,在细铁环中镶嵌琉璃制成,你戴在耳上,便多远都看得清了。”
        “听起来很精妙。若汉地也有这等具器,先考也就不会留下遗憾而终。”吕聿征怅惘地叹了口气。“父亲看我不能从军,便只能教我读书。因而后来给我起的字是‘文平’。”
        “字一般与名相合。聿征合上文平,确实起得不差。‘聿征’两个字的寓意也就从‘快速出动去征伐’变成了‘用笔来继续征途’,治圌国平海内了。”
        “先父也是这么同我说的。”吕生脸上又挂起笑容,但是倏而又沉下去,有点自嘲地说道,“然而哪里有什么征途呢?想往昔高皇帝时,项籍学书不成,学剑不成,终去学万圌人敌;小子正好相反。然而攻书未就,先父便早早去世,家中仅余几片田亩,先父又不曾仔细教我耕殖,结果沦落到现在这个境地。”
        “没事,以后会好起来的。”天依说,“而且汉国不是有举孝廉么?兄完全可以去试一试。”
        “孝廉……”吕聿征听到这个字眼,只是摇头,“姑娘,在你们这种体面的人看来,举个孝廉当然没什么难的。”
        “怎么说呢?”
        “想必姑娘从前只是从海国的人口圌中知道这个名实而已。”吕聿征顿了顿,“整个洛下的士子争来争去,最后只争得一个孝廉的名额。”
        “原来是这样么?”
        “姑娘可以想见,我们这种人,既没钱帑,又无势位,过去了是个什么情况。比如说吧,前年我去过一回,洛下举得的孝廉,你知道是谁么?”
        “谁?”
        “是莫郡守及冠的小儿子。”吕聿征抬起头来,说。
        “也就是说,这些名额基本就是让给世家望族的?”天依想起来从前上高中的时候接圌触到的,东汉的士民批判察举制的各种信息,“但是偶尔也会有优秀的平民入选吧?”
        “管他有是没有,反正轮不到我。”吕聿征苦笑着看天。
        “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天依不禁想起后世左思的诗。
        “姑娘还会作诗?”吕聿征问她。
        “这不是我作的,是我们海国那边的诗。”
        “这个诗人不错,写得真好。”吕聿征击髀叹道,“想不到远在万里之外的绝国,还有人如此洞悉这里的时世!想必你们那儿也是这样吧。我真的想去见见他,请他喝顿酒。”
        “这位在我们那儿早已经作古了。”天依耸耸肩,其实左思在这个年代还没出生。
        “可惜,可惜了。不过姑娘,我虽然是个没有什么权圌势的小民,但是还是在册的编户。姑娘还是为自己多担心担心吧。”
        “不是待在这儿就没事了么?”
        “有事。”吕聿征摇摇头,“每年公府都会差人下来检圌视各里的户数状况,届时如果发现这里有一个未上户的人,就糟了。换句话说,短时间内姑娘虽然不会被发现,但长久来讲,还是有这个风险。”
        “被发现以后会去哪?”
        “这个后果很难说。如果他们还搜出姑娘的这些随身衣物,姑娘就危险了。姑娘身上穿的衣服,颜色鲜丽,都是那些贵胄用的色。如果姑娘自己是个游民,又穿这些颜色的衣服,又没有证据证明自己,那姑娘就是犯了律,很有可能被纳入贱籍。”
        “贱籍?”
        “给人当奴婢,最糟的情况就是入为公妇。”
        吕聿征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天依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公妇是什么意思。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想起来从前偶然看过的一篇简短的穿越文。里面的女主非常景慕汉朝,弄了套淘宝上卖的曲裾,穿越回去,因为衣着太过光鲜,最后被人当成是特殊职业,送到了特殊场所。
        “那怎么办呢?”
        “陈兄说他明天或者后天去他们里正那儿,看看事情能不能有什么转机。我到时候一块去。”吕聿征抱着手,“我也希望如此,若姑娘能入这个编户,自然是最好的。这是一个很冒险的事情,所以第一次去见里正肯定不能直接把你的事抖出来。”
        “嗯。我看陈兄应该有这个智慧。”
        “哪儿啊——你不如我了解他。他说话太直,很容易就把东西全抖出来,这样肯定是不行的。”吕聿征非常紧张,“主要是这个事情只有一次机会,如果里正发觉了异样,带人过来把你一刨,那就完蛋。但是如果不冒这个险,就永远没有这个机会。”
        大约自己这样一个突然出现、无亲无故的黑户,在汉代注上户籍的难度,不小于在现代伪圌造一个身圌份圌证吧。不过这也间接说明了西汉武帝期间的户籍体圌系是比较完善的。
        “对了,我在海国有户数,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天依忽然想起来她随身携带身圌份圌证。她将这个证圌件从兜里拿出来,展示给吕聿征看。
      吕聿征好奇地举着这个看了半天,没成想他看完以后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不是别的:
        “这个画工,画得好像啊!”
        天依哭笑不得。她不想再给人解释照相了。
        “姑娘为何委身市中?”吕聿征又看着身圌份圌证上的“上圌海市徐汇区”,问道。
        “啊,这个市、区就跟汉国的郡县一样,不是市场的意思。”
        “原来如此。”吕聿征将这张身圌份圌证交还给天依,“这张凭证说不定能派上用场,不过也未必。毕竟大家从来没听说过姑娘来的地方。不过我看出来了,连姑娘这张凭证都有图有色的,想必姑娘在那边肯定是上流人物。里长看了这个,说不定也就信了。”
        天依一再否认自己有过什么身份,不过吕聿征当前只相信自己和陈季所下的判断,天依也只能默默接受他们给自己安插的这个标签。人的身份在不同的社圌会环境下确实是可变的,如果他们给自己认定的这个身份能够在里长面前发挥作用的话,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在连个户籍都没有的状态下,天依仍然感到前途未知带来的巨大压力,不过事在人为,说不定在自己这三人的努力之下,事情会有一个好的结果。虽然很不情愿,但自己正在努力地去适应居住在这个茅屋里的生活。希望命运接下来不会给自己开更多的玩笑。
      ——第五节完——
      ——第一章完——


      IP属地:黑龙江30楼2018-08-09 1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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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恁嘛也太冷了吧……


        IP属地:山东31楼2018-08-09 1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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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得太好了,一直在找类似这样的文


          IP属地:浙江32楼2018-08-09 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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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


            IP属地:湖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33楼2018-08-09 2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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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34楼2018-08-09 2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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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36楼2018-08-10 1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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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第一节
                  顶棚危机
                    太阳西斜,把一切都照得金灿灿的。天依已经换上了晒好的新衣服,外头套着一件素色的苎麻直裾,跟吕生穿的衣服同一个颜色。
                    “还行吧?”天依抬起袖子,在庭院里转了一圈。
                    “不错。”吕聿征点点头,“有模有样的,像是一个汉人了。”
                    天依对此有点哭笑不得。她本来就是一个汉人,但这会却因为语言的差异不得不转变身份,套上一个外域的头衔。从前上课的时候,老师说现代国家划分民圌族的一个较重要的一个依据便是语言的谱系区分,想不到自己亲身实践了这条知识点。
                    “但是你的汉说还是要多练,你的语音太清,得浊下来——‘浊’。”吕聿征对她说着,一边将语流低沉下来,“我跟你待了三天,是勉强可以听懂大半的,但是你这会同其他人交谈的话,还不一定能听懂你的话。”
                    “嗯,我会多注意的。”
                    天依屈身答唯,虽然她还是很不习惯这一套新的坐姿,以及每说几句话都要欠身表敬的身势礼仪。长时间坐下来,她的小圌腿感觉到很肿圌胀。如果以后这个动作再长时间地持续下去,那自己的双圌腿肯定会坐得变形的。她不无担心地想着。
                    在聊天之余,吕聿征眯起眼睛,观察了一下天空,突然呼了一声。
                    天依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西边的日头已经快被一层黑云盖住了。
                    “完了,今夜怕是要下很大的雨啦!”
                    “会有问题么?”天依也被他的紧张语气带动了,“我看我们这个是茅舍,还行么?”
                    吕聿征猛烈地摇头:“不行。”
                    天依想起了初中的时候学过的诗句。秋天的时候,大风一呼,杜甫家屋顶的茅草便被吹走了,他们全家不得不度过了一个阴冷潮圌湿的夜晚。这时虽然不是秋季,但夏季的风雨对茅草结构来说,也是非常致命的。
                    吕聿征寻向她叙述,每次大雨袭来的时候,他都要如何把家里的盆盆缶缶用上,来应对不断淌下的雨滴。然而就算这样做了,在大雨过后,他家的地面上也仍会留下一大滩泥水。
                    乐正绫的哥哥从前是一个古建迷,他曾经对自己叙述过一些古建筑防雨的方法。似乎在中古时代以后,最常见的方法是在椽子上横钉一排木板,在那层望板上,再施盖一层土,号为“苫背”,再在苫背上加瓦,有了这三重保证,基本上可以保证万无一失。许多唐五代、宋辽金时期的现存古建筑,很大程度上就是靠它们保存千年的。而在自己的家乡——上海市的很大一部分民居祠堂,虽然没有望板和苫背,在椽子上直接铺瓦,但在保养完备的情况下也能够撑一些时间。而在几乎不太挂瓦片的西圌藏地区,人们是在望板上疯狂地填土,用厚实的土层来缓冲雨水。朝圌鲜半岛上的古建筑也时兴这个,比如景福宫勤政殿屋面下的土层厚度,几乎达到了能在上面种菜的水平。
                    然而所有的这些龙牙哥教给自己的知识都无法面对今夜短期的风雨,自己和吕聿征现在有的资源只有茅草。改变屋顶结构是一个长期的活,而且非常花费木料和土方,而且施工过程中说不定还会遇到危险。但是,从长远来看,这个屋子的内部如果频繁地被雨水侵蚀,那它的主梁最多再过十几年就会腐烂、垮塌。如果有时机的话,最好还是劝吕聿征及时换上瓦片。
                    “你们这边平民居所有用瓦的么?”天依遂问吕聿征。
                    “没那么多泉。”吕聿征摇摇头。在汉代人的词汇库里,泉就是钱。
                    “那如果自己烧呢?”
                    “烧不来,而且附近并没有找到什么黏土。”吕聿征吐吐舌,“没事,姑娘,晚上下雨的时候,你躲在那里,淋的雨最少。”
                    说着,吕聿征指了指卧室中最隐奥的地方,也就是草榻所在处,“那里我加盖了一层茅草,雨应该不容易渗下来。”
                    “有哪些地方是雨水容易下渗的?”天依问他。
                    吕聿征遂给她指了指屋内雨水下渗最多的几个地方,最多的一个是正堂的中部,其次是稍往檐下的几处。在考察了这几处渗漏点以后,天依发现,雨水的下渗量大体上同茅草的厚度存在一个正相关的关系。所以在不挂瓦的情况下,长期应对的方法还是学西圌藏圌人和朝圌鲜人那样,往上填充茅草或泥土。汉朝的先民,基本上也是这样做的。
                    天依又仔细观察了大大小小的渗漏点,转过头问吕聿征:
                    “你用上所有的盛具,能够把它们都填上么?”
                    “大部分是可以的。”吕聿征点点头,“虽然雨后它们得拿去洗一番。”
                    “‘大部分’,也就是说,不可能全堵上?”
                    “……嗯。还是有几个的。而且还有一些小地方会少少地漏一些。”
                    “所以每次雨后,地面永远是潮圌湿的。”天依捏着下巴,开始思考,“如果我们这次不使用那些瓦缶,挖一条沟,把这些点连起来,将无法下渗掉的水通到屋外排出,如何呢?”
                    她想这个办法的时候,脑海里是南北朝时期鲍照的诗句,“泻水置平地,各自东西南北流。”如果把泻水的地方做一个下沉的处理,不知道情况会不会改观一些。
                    “不清楚。”吕聿征摇摇头,“但是自古以来,没听说过用这个方法的,我感觉不太走得通,而且也费气力。与其弄这个累的,我们不如还是先趁屋顶把茅草给补一补。”
                    天依也感觉这个办法非常悬,她毕竟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而且这个做法确实非常消耗体力和工时。
                    “对了,吕兄去补屋顶的话,我可以去挖一些石头,帮你压住一些茅草。”
                    “哎,这个可以试试。不过姑娘挖石头的时候要小心一点,别累着自己。”吕聿征说着,从正堂的屋角拎出来一把像是铲子的木制工具。
                    “用木头做的?”
                    吕聿征摇头,对她表示铁器在当朝不是那么容易获得了。天依这才知道原来在武帝时期,平民日常的生产活动,也不同程度地受到了铁业官营的影响。
                    二人遂开始分工,天依提着一只竹簸箕,拿着铲子到院子附近去搜索不大不小的零星石材。对渗漏情况比较熟悉的吕聿征则溜到屋后去修补茅面。天依提来石头以后,将它们一块块地递上屋檐,吕聿征挨个将它们铺到屋面上。工作一直持续到薄暮时分,二人才修整完了一半多的茅顶。然而天光幽冥,实在不能再干下去了。
                    “辛苦姑娘了!”吕聿征用布巾擦擦天依额头上的汗,让她去洗一洗手上的泥尘。天依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小学时野炊的状态,学生小组们在河滩上摆圌弄石头,搭建烹煮食物用的灶台,虽然当时的劳动量并没有今日这么大。
                    “今夜的状况我来看守,姑娘这么累,就早些休息吧。”吕聿征笑着对她说,“反正有我呢。”
                    虽然对于今晚即将到来的雨水有些隐忧,但天依确实感觉疲惫,她遂回到卧房去休息,几乎一躺下就睡着了。


                  IP属地:黑龙江37楼2018-08-10 1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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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天依在半梦半醒之间闻到一股湿气。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榻前已经湿成一片。
                      “怎么回事?”她连忙爬起来,发现吕聿征没了人影。前面的地面已经全湿,雨水疯狂地往下滴,仿佛上面就没有茅草屋顶一样。
                      天依抬头一看,确实前几日还在的茅草,此时已经是一面中型的天窗。或许是大雨裹挟了大风,把没修缮的那部分屋顶的茅草吹走了。
                      自然的伟力是如此地强,缺乏生产工具的人类在暴风雨面前仿佛就跟蚂蚁一样。在一片大雨当中,她听到梁架上方传来人的脚搭在什么地方的声音。
                      “吕兄?”她朝那个声音喊去,在一片雨线当中,她得到了对方的回应:
                      “姑娘,你醒啦。”
                      “吕兄,你跑到屋顶上面干什么?”
                      “把吹走的地方填上……”对方艰难地说,“姑娘,你的点子确实起了作用,那半面还算是完好的。”
                      话音未落,突然外边发了一声响雷。他哎哟一声,差点一脚踩空,摔落下来。
                      “吕兄,不要紧吧?要不要我上来扶着你?”天依担心地问他。一些随风飘洒的雨丝打在她的脸上。
                      “不,姑娘,你就坐在那就行了,上面你不熟,危险。”吕聿征连忙拒绝,“你也找不到上来的地方,不要找。”
                      “那我能干些啥呢?”天依面对当前的局势束手无策。
                      “不需要干些啥,你淋了雨会着凉的。”吕聿征在屋顶上一边说,一边将茅草往横椽上面盖。
                      天依遂在到处渗漏的屋内寻找帮助他的机会,但是未果。她果断地出了房间,绕到房屋后头,那里就是吕聿征傍晚上房的地方,屋下还堆着一大丛茅草。天依也卷起一捆茅草,沿着梯子爬上房顶。
                      “不要上来!”吕聿征急忙伸手将她拦在梯顶,“姑娘硬要帮忙的话,只递茅草便是。”
                      天依遂将那捆茅草交到吕聿征那边。吕聿征补完一方屋顶以后,又顺着屋顶的椽架爬向另一个缺口。天依爬下梯子,又开始准备下一捆用以修补屋顶的茅草。待到两个人都忙完,沿着梯子爬下地面时,他们的苎麻圌衣服都已经湿圌透了。雨势仍在持续,二人仓皇地爬回室内。吕聿征找了几根没湿圌透的干柴,钻得了一丛火,和天依一块围在火边烘衣服。
                      “阿嚏——”天依被冷气一激,打了个喷嚏。似乎这喷嚏会传染,吕聿征随后也连着打了好几个。
                      “要受风邪了。”吕聿征吸吸鼻子,“真是够呛。”
                      天依从前虽然也经历过好几次大雨,但这次是令她最为狼狈的。衣服上全是粘着的湿茅草和泥水点子。
                      在屋顶的缺口被控圌制以后,室内的渗水又逐渐恢复了正常的状况。二人傍晚时策划的防雨工事算是起了一点作用。这才使天依恢复了一点面对自然的信心。
                      “还是亏了姑娘,现在屋子里小一半地还可以下脚。”吕聿征笑着摇了摇头上的水珠,“不过姑娘本来待在榻上就行了的,不必出室外帮我。那些东西我自己也可以完成。”
                      “我虽然是寄住在这儿的远客,但是屋子出了事情,也要帮着主人分担的。”天依一边拣衣服上的草根,一边说,“何况吕兄自己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我却在床圌上干看着,那我成什么人了……”
                      吕聿征越是听,心里越是喜欢这个毫无贵圌族架子的女孩。但是每当情绪涌起的时候,理性都会告诉他,自己是这个落难女孩的保护者,他若是意欲占她的便宜,便同第一日的那个偷偷拽着她往芦苇丛里拖的农夫没什么区别了。
                      这个姑娘在生活上如此帮助自己,而自己却会对她产生一些微妙的念头,一念及此,吕聿征便感觉自己离中正的儒士实在还有很大的距离。克己复礼是一件终身大事,他必须一直修行下去。
                      小小的几间茅屋就这么在夏雨的挑战下撑过了一晚。第二天,当两人出门检圌视后半夜的受损情况时,天依正式向吕聿征提出了房屋的长期改良计划。
                      “填那么厚的土,能行吗?”吕聿征对此感到很迷惑。
                      “肯定不是往椽子的缝里填土,而是要在椽子上先铺一排板子,再填土。”天依对他解释道,“或者,你在茅草上覆土,也是可以的。适当的屋顶厚度,还能隔绝一些热气,让堂屋里面夏天变得更凉,冬天变得更暖。”
                      “但是……这梁撑得住么?”
                      天依想了想:
                      “就冲这屋内的梁的话,恐怕是个难事。得把它加固一下。”
                      “如何加固?姑娘又不是匠人……”吕聿征挠挠头。
                      “我当然不是,但是我‘夫婿’的哥圌哥接圌触过这个,他曾经给我们说过一些东西。”
                      这个所谓的夫婿,其实也就是乐正绫。那个哥圌哥便是龙牙哥。
                      “怎么加固?”
                      天依执起一根木柴,在泥地上画了一个简单桁架的图形。
                      “在这根大梁上,搭设这样一些三角的小柱子,相互咬合起来,它的承受能力会变好很多。”
                      吕聿征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那个桁架:“这样能行?都是三角……”
                      “三角是稳定的,汉地屋架上的大叉手,不也是这个原理么?吕兄若不信的话,可以自己闲着的时候,用木头搭一个架子,再用方形搭一个,往上面放同样重量的石头,看哪个能够最后支撑下来。”
                      吕聿征对这个女孩的话半信半疑。
                      “反正这些都是以后要考虑的事情,不过最好早绸缪,不然等哪一日大梁被水腐蚀完了,再住着就危险了。”
                      天依一边说着,一边看这眼前的低矮茅屋。她的心里忽然涌起无限的信心,只要自己在汉地进了户册,自己肯定能在知识的帮助下,同吕聿征把这个院子打理得越来越好的。在短期内无法回到现代的情况下,自己必须先坚强起来,努力改善在这里的生活。
                      ——第一节 完——


                    IP属地:山东38楼2018-08-10 1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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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议大家关闭只看楼主,因为有时候蓝猫大佬会亲自在此楼更新


                      IP属地:黑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39楼2018-08-10 1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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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黑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40楼2018-08-10 1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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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虽然没接触过上古汉语的语音前面看起来有点吃力,但文笔真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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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d,讲了很多干货。


                            IP属地:浙江42楼2018-08-10 20:07
                            收起回复
                              dd


                              IP属地:福建来自手机贴吧43楼2018-08-11 22:03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