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竞节 来开戏

【梦回莺啭，人立小庭深院。】
【浓荫翠盖，风移影动，华枝春满四月天。一枕小臂酣睡罢，只觉酸软乏力，懒起身，惺忪睡眼一环顾，阒然之下乍有翠鸟惊轩。】
【石案侧，有香囊一枚，针线纹路细腻流畅，纹饰清雅素洁，仅是一朵舒放天然的木兰。殊异于我在储秀门下所见的群花簇簇，叠枝抱叶，馥馥馨香悠远。】
【俯身拾起，指腹摩挲过纹路，不知是谁路过此地落了它，寂寂清寥。起身沿循原路折返四所，已忘却方才入梦之前是以甚么名目支开怀素，此时要独归四所，叫人犯难。】
【弯弯绕绕，不知所往，误入一方庭轩朱门，有宫娥埋头莳花弄草，细致也认真。蹑手蹑脚提步而入，迟迟低声开口】诶——这里，是哪里呀？

（当差时日总漫漫，而闲余又非求不得，譬如这一日——我借轩中一抹绿荫，惬意乘凉，时有鸟雀衔枝，惠风摇曳，若是能…随之并去几分暑热，可再好不过了）
（袖中折扇一抽，平展扇面，摇动不绝，直至稚音来，方才张眸去探，一并答曰）是三友轩
（几步前去，观得的乃是副熟稔娇容，该是那日…巧逢的“窃香”小女罢？于是唇挂上笑，且福身一礼）其绪问公主安

【花影绕墙，香浮琼楼玉阙，绣履方踩上青枝，那宫娥已诚惶诚恐匍匐叩地，全的虽为规矩礼数，却也对我的意兴一击即中，教我不肯趋前。】
【翩然点足旋身，珠花泠泠翠响，曼曼丽音自我耳廓后随风而来，只觉熟识，却记不起是谁。青鸟娇啼，流眄那倩影珊珊，一时了然会心】原来是你，起来吧。
【静怡轩中她窥得我狎顽，那机密的确不曾为夫子、嬷嬷、额娘知晓，我亦未闻风声。而今再见她，颇觉欢愉欣然，负手悠悠上前，将方才拾来的木兰香囊递与她。】
我方才捡了个香囊，也不晓得是谁不小心遗落的，可是你的？我也不曾看见别人，问那宫娥一句——她一个字也不肯应我。

（得允才起，见那厢神色亦然，惊觉熟稔，方有欣然，顺势接来她所递之物，细瞧来…木兰风雅，绣工精致，又怎会出自我手？）
嗳，倒也不是其绪的——（未急于相还，可…本也并非这轩中常客，纵是思来想去，仍未有甚么头绪，情急折了眉）那宫娥是嫌麻烦，不若我替公主送去内务府问问罢
（香囊别致，合该是哪位贵人所制，又怎容怠慢，忙叠）当差的几位姑姑与我甚是相熟，该会帮衬一二

【青砖上攀爬旧苔痕，三友轩僻静清幽，门扉的彤朱黯然，扣一把生锈的铁锁，愈看愈觉老态龙钟。偌大的庭轩，本古木扶疏春意萋萋，却无端从脊背升一股凄惶。】
【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以木兰君子为纹饰，若非风雅之人即附庸风雅之人。她无意为宫娥辩白开脱的说辞，却使我闻来气恼，我原以为那宫娥循规蹈矩，却是懒怠与我虚与委蛇。】
【神思百转千回，双靥淡笑，漠然斜眄庭中还莳花弄草之人】能物归原主最好不过，倘若寻不到就算了，一枚香囊罢了。
【宫中巧手甚众，若要一枚香囊，实在易如反掌。恍然觉察她噙在唇齿的名讳，一双明眸始生涟漪，消释了心中怒气。】你叫其绪，那姓什么？

唔，可若教失主心急，也实在过意不去…（诚然这话儿在理，香囊遗失，又本是那失主粗心之过，到底怪不到我们二人头上，暗自将香囊收于怀中，只盼内务府中人神通广大，寻得便好）
（素有宫规束缚，又碍于小主威严，免去了“奴婢”二字，得以名讳自称，闻之新奇，则如实答来）回公主，其绪贯姓博尔君氏
（上有二位姑姑荣仪，才说得明媚，言罢又笑）还不晓公主芳名？

【庭院深深深几许，逶迤过裹挟了馥馥春芳的长风十丈，绣履悄然步在青砖深巷，骤然万籁俱寂。我想起初见令观那日她跟我说，宫外很热闹。】
【聆来“博尔君”三字，将自己识得的人在心中梳捋一通，两个窈窕秾丽的身影跃入眼帘似的，其中一个在启祥宫，另一个与额娘同在景阳宫。】
你姓博尔君——？那你是诚娘娘和穆娘娘的亲眷？我昨天见过穆娘娘，在额娘寝宫中。
【错愕有余，诞生至今，从未闻人问我名讳。我惯听别人唤我为三十一妹、姊姊、小雅、公主，从今往后会她要叫我裴华么？】
你为什么上一回不去打听呢？即便你知道我叫什么，还是只能叫我公主。或许不久之后，我也能如姊姊们，得一个封号。届时——大抵就更不会有人叫我裴华了。

是，承二位姑姑佛照，才有其绪今日（入宫来，虽有磕磕绊绊，也大抵顺风顺水，除却博尔君氏之荣，更多的乃是沾了长辈二人的光，人微言轻如我，唯有时长造访，带上两句体己美言，惹佳人一时笑颜，已再好不过）
上回嘛，是与公主初初相逢，想着与其他公主并无异处，便未急着过问（倒不畏她怪罪，只如实而说）今日便不同了，缘分至此，才教我们再回，不是嘛？
（尾音一翘，未几聆她相应，已颔首道）裴华公主，其绪记下啦

【一方宫阙，荟聚了天下德才兼备知书达礼的红颜佳人，无愧天地钟灵毓秀之德。温特赫氏、博尔君氏、富察氏、扬佳氏、舒穆禄氏、穆卢氏、杭津氏……我听闻过许多簪缨之族的名号，见过许多灵秀姿瑰的女儿，都在爱新觉罗氏的领治下。】
【这句话儿不论是体面地应付，抑或发自肺腑的恳切，皆是烟云过耳，夹杂了敷衍朝她颔首】那你好好侍奉她们，权作回报罢。
【她是女官，她知我是公主——却彼此不知名讳。牵唇解颐，将她一番说辞听了七分，及至后话入耳，才抬眸郑重其事凝睇她双靥，提步不辩方位走向，琅琅有声】回去罢。
你送我回四所，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