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十八岁利雅顿成年。
母亲为她准备了一个惊喜派对。一个足够大的香草奶油蛋糕,上面点缀着切开的草莓,水膜覆盖的罐头黄桃,还有大大的“利雅顿生日快乐!”(巧克力酱淋成,y那一撇富有艺术性地拖长)十八根纤细的蜡烛组成一个充满爱意的小小光圈。母亲在微笑。不仅是笑容和爱的力量柔和了她眼角的鱼尾纹和下垂的皮肤,还有昏暗颤动的光影。利雅顿微笑着回望母亲,几乎能从她饱含爱意的眼眸里看见自己的样子。十八年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如今亭亭玉立,长大成人。裸露肩膀和脊背的丝绸晚礼服完美展现了她被雌性荷尔蒙花费漫长时光打磨出来的棱角曲线,青春的血液又赐予这具年轻躯体以四溅的光芒。可在颤动的睫毛阴影下,那对结冰灰眸不曾改变。
利雅顿微笑着让丝滑冰凉的香草奶油融化在舌尖,让牙齿陷进蓬松柔软的蛋糕,但她的胃部依然抽搐着战栗着,她心脏上的创口从未愈合。她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到风填满空洞又悄然流走。
与此同时那伴随她整个十八岁光阴的幻觉如约而至。她穿着白色绸缎的裙子,走在昏暗无光的森林里,千千万万的花朵于同一个瞬间绽放。那个宛如叹息般的声音又出现了,它轻轻唤她:“利雅顿……”那个人慢慢走过来,他微微欠身,给她戴上密林雪银打成的精灵额冠,铂金色的长发从两侧倾泻而下。在利雅顿迄今为止的全部人生中,她第一次看清这个人的面孔。
宛如放置在博物馆蒙尘的希腊古典雕塑,而他的肌肤绝非雪花石膏那样坚硬冰冷。他在行走呼吸,躯体散发热量。尽管光线和阴影让他斧凿刀刻般冷硬的轮廓线更加分明,但从深陷的眼窝里投射出的那种清澈明晰、脉脉温柔的目光却使他的气场柔软下来。
“愿爱尔贝蕾丝的光辉永远伴随你。”他含笑说,“利雅顿,我宣布你已经成年……”
不等利雅顿反应过来他吐出的不再是Abcde构成的英文单词,而是某种更加动人,更加优美的语言,它似天空似森林似清泉似星辰……她就已经理解他吐出的音节。于是利雅顿记起一切——她作为精灵利雅顿时的所有悲欢血泪。幸福的回忆比珍珠皎洁光亮(密林王宫的点滴,彼此为对方做的一切微不足道的小事,树皮上刻下的名字);痛苦的记忆却也弥足珍贵,因为他们曾一起共渡难关。也许除了最后的时刻……她再没有力气去支撑起一个微笑(“我很好”),只能轻轻地捏一捏他的手:粗糙,冰冷,颤抖。他低头合眼,嘴唇紧闭,柔软的长发轻轻扫过她的脸颊。然后一切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