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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征文·捞月亮的人】壹年事 [日常向/兰视角/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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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喂度娘 及图文无关
因标题问题此文重发


IP属地:上海1楼2018-08-28 11:08回复
    2l附加说明
    cp:新兰 附非常简短的毛妃
    字数:正文61000 番外2500
    阅读说明:第一人称兰视角,慎入。内容日常向,较偏重描写,多含独白。时间跨度较大,阅读时请先充值好足够的耐心。有些情节较隐晦[后记会添加适当说明]。结局保密。
    另:deadline前赶稿的文章,质量不可深究O_o
    未见end请勿c楼


    IP属地:上海2楼2018-08-28 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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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1 楔子
      我坐在从泰国返回日本的客机上。巨大的机体穿透愈见飘渺的云雾俯冲而下,带着摩擦空气的低沉的吼叫声,向着东京成田机场降落。我透过窄小的舷窗看见地上的景物逐渐清晰,金色的风贴伏着大地缓缓滑过,连成一片的青草连绵起伏,荡漾出一片翠绿的波浪。
      远远地,一条条细长的道路在一片绿色中纵横交错的排列着,道路边熙熙攘攘的工作人员在缓慢地移动,像无声无息爬行的蚁群。随着飞机逐渐接近成田机场,我看见那片绿色快速消逝在舷窗边角,排列在一旁灰白色的航站楼,写着警示语的安全标识牌与栈道里拎着皮箱包裹的面带疲色的人群,像光一般快速地朝我扑来。
      飞机上响起了机组人员轻柔和煦的提示音,我收回目光将桌板扣回前方的椅背。江户川柯南依着我的肩膀睡得香甜,一团明亮的阳光正打在他的侧脸上轻轻摇曳。
      我伸出一只手推了推他,“别睡了,到了。“
      柯南很容易被叫醒,几乎是我话音落下的一刹那他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他迷怔了片刻,慢慢从我的肩膀挪开,然后伸出手臂,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口中传出了一声满足的呻吟。
      “好累啊。”他哑着嗓子说。
      “这一路上你睡得可熟。“我瞧着他如初生的笋一般迷蒙的面孔,忍不住打趣。他将目光对上我,看了片刻,然后笑了起来,面容莞尔。
      飞机很快着陆,耳边响起了雷打一般的轰鸣。我望着东京上空低垂的白晃晃的云层,浮想联翩。我想起了在这趟旅行之前生活里许多晦涩阴暗的章节——不归的故人,漫长而封闭的冬眠,以及挣扎着不可及的期望,一幕幕幻灯片般飞速从眼前掠过,淹没在漫长的记忆里。
      飞机很快滑行平稳,接着缓缓停下。我和柯南随着拥挤的人群从机舱里走出,踏在结实地面的刹那,我感受到了来自东京九月温柔的风,仿佛再一次置身于那片红叶纷飞的楼台之上,看着枫叶如何从枝头纷纷扰扰落下,感受发丝拂过眉梢隐隐的酥痒,以及17岁的少年如何红着脸在我耳边诉说。
      那是多遥远的一段时光,远到我几乎忘了清水寺顶的木桩是什么颜色,为什么我的心脏跳的像咚咚回响的钟鼓。
      江户川柯南走在我的身边,我看着他侧脸熟悉又挺立精致的线条,仿佛时光再次倒流。
      “天气真好。”他望着前方某处突然说。
      “是啊。”
      我看着他也这么说。
      经历了十五年的春秋,那如烟往事早该全都忘却,可是记忆深处我仍能清晰记起那片枫树林的风景,那空中穿透云层的阳光将飞扬的尘土一粒粒照亮。如海一般绵延的枫树,铺满赤色落叶的街道,以及寺庙里深沉而悠远的钟声,直直地朝山下落下去,一直往谷底沉。如果凝眸远望,枫树林消逝在远方平坦的地平线,清风拂过枝稍,叶片发出簌簌的低语,钟的回声和着这低语向前方飘荡,若有若无,最后沉寂在地平线之中,仿佛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彼时工藤新一倚在栏边,一边看着枫叶飘飘扬扬地落下,一边笑着跟我说。
      当时身临其境,未曾想过若干年后我还能那么清晰地想起,也未曾觉那风景得有何动人心弦之处。对那时的我来说,重要的唯有我自己,和面前那个脸色绯红的男孩,以及那突如其来如惊喜一般的恋情。那恋情将我们卷携到一处私密而撩人的地方,自然是没有欣赏美景的闲情逸致的。
      然而,此时此刻我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却是那片海洋一般的火红枫树,有泥土的芬芳,红叶的低语,风的轻盈,以及钟的回声,唯独没有纷纷扰扰的人影。是的,谁都没有,没有园子,没有世良,没有新一,甚至连我的人影也没有。那些我视为珍宝的人和事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都到哪里去了?那些无数次午夜梦回之际我能幸福地想起的,那些又都去哪儿了?此刻我若提起笔描摹,便只有那赤色的枫叶将远方的天际染上一丝血一般悲壮,没有人影,没有色彩,甚至连声音也一齐消失了,只有空无一人的背景摆在那里,延溢出一股苍茫孤独的寂寥。
      时光到底还是一步一步远离开去了。而一直鲜明的存活在我的印象中的,只有江户川柯南。然而,唯有一点令我悲哀的是:我从未真正了解过他。就像一副杂糅着众多景物的风景画,愈是过于详尽愈是不容易解读,甚至不如一张单人画像般令人清晰明朗,而他会永远携带着这些秘密,直至将它们带入坟墓中去——只是那又能如何呢?我转念一想,此刻他作为活生生的人存留于我的身边,那么我所能做的就是一件事:永远记住他,在他也淡去我的生活之前,记住他曾经这样存在过。


      IP属地:上海3楼2018-08-28 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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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我和柯南站在一侧,静静地等着行李箱从出口传来。片刻后,大约是空调上冷气开太足的缘故,我感到身体一阵不适——便拜托他帮忙看着行李箱,匆匆向卫生间跑去。身后突然传来了柯南呼唤的声音,我停下回过头去,他正直直地盯着我,眼神模糊,却好像并不打算说话。
        “怎么了?”我大声问他。
        他依旧沉默地看着我,好像是要认真地记住什么。片刻后,他向我微微笑了起来,挥了挥手,远远地说了两个字,声音太轻,我只能模糊地辨认出好像是“再见”两个字。我一时间想不明白他的意思,又实在内急,便朝他挥了挥手,回头继续向卫生间跑去。
        然而,等我再次回到传送带前,早已不见了柯南高大的身影,只有我那黑色条纹的皮箱正孤独地在一旁沉默地站着。我连忙拉起拉杆,飞快地环顾着机场四周。柯南去了哪儿?我焦急地捕捉着所有路过的旅人,茫然失措,他究竟在哪里?目力所及,无不是身着各异的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眼前有许多许多的人,但没有一个是我想寻找的身影。我蓦地想起普吉岛的最后那晚,他在我耳边说的话:“我要走了。“此刻那背后暗藏的含义突然鲜明起来,时至今日,我才恍然领悟到他眼睛里含着悲伤的原因:原来他早已选择离我而去。
        我环顾着四周,没有均匀的呼吸,没有被晒黑的皮肤,更没有温暖干燥的双手。一切有关于他的部分全都离去了。我站在茫茫人海中间,紧紧攥着皮箱的拉杆,举目茫然,不断寻找着柯南。


        IP属地:上海4楼2018-08-28 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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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2
          今年一月初,我得知了工藤新一失踪的消息。可能是许久不见重大变故的缘故,有一瞬间我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等我意识到这个事情的确是发生的时候,大脑却是一片空白。大概生活都是这般风平浪静,我从未想过身边的人会出什么事,即便有时会有一些头疼脑热,那也不过是一般的小病小痛,绝不会上升到威胁到生命这样的高度。
          当我深切体味到失踪这个词代表的意义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悲恸:当一个人被冠以失踪的名头时,他也就离死亡不远了,所有对于生者的托辞绝大程度上都是借口。随之而来的两个月,我每晚辗转反侧地想起关于他的种种音容笑貌,那些光景至今仍历历在目,然而我却极不愿意触碰有关他的任何东西——因为那必定会让我产生一种错觉,就好像新一很快就会回来似的。每想到这里,我都情不自禁地万分悲恸:如此难熬的日子里,我还能继续做些什么呢?
          我沉寂了两个月,直到最近才把工藤新一遗留的物品带回事务所。这段时间我时常整理他留下来的旧物,在他失踪以前,我从未意识到他曾留下那么多的东西,一件件沾染着旧时光的尘埃向我扑面而来。那只摆在桌上的方形闹钟滴滴答答缓慢地发出细碎的低语,仿佛在吟唱一首遥远的歌,声音承载着记忆的重量,流动着一一拥过它能触目所及的一切,笔,纸,挂历,再向上,唯有一排排的书矗立在书架上沉默不语。这些都是工藤新一的东西,过去我不曾觉得他们有什么特殊的意义,现在才觉得每一个形状,每一点色彩都弥足珍贵。
          随着时间推移,我仿佛已不记得这些东西什么时候出现在我的生活,就好像一直在,又一直不在。偶尔柯南来到我的房间,看到我书桌上摆的零零碎碎的物件,总会低头微微叹一口气,然后无奈地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望着他那张太过于与工藤新一相似的脸,总是觉得突然掉进了时光的漩涡,看着新一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我的眼中,然后再也不会离开。
          我无能留下故人,但是时间也不啻如此残忍。我无意于胡思乱想,但是总觉得,工藤新一的离开,冥冥之中是在引荐江户川柯南。
          我喜欢这个如水一般的少年,他聪慧,睿智,果敢,又带着一种感性的温柔,带着湿漉漉的柔情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我喜欢他儿时学着大人的样子有模有样的低头沉思,也喜欢他成年后愈发成熟内敛。他有世界上最温暖干燥的手,有不同于工藤新一的平滑柔顺的短发,坚定而忧郁的眼睛,冬日里常穿的驼色连帽大衣,凝视他人的时候总爱带上若有若无的微笑,以及低沉而坚定的嗓音。我记起来他与我交谈时,会习惯对上我的眼睛,停顿几秒,接着唇角微微上勾,然后开始说话。好像是要准备一场浪漫温情的告白似的。
          不过,我恐怕要花上一些时间才能在脑海里准确拼凑起他的面孔——因为他与工藤新一太过相像,像到即便是两人站在一起也分不出差别。晦涩的那两个月的时间里,我封闭了所有的感官,屏蔽了所有的人和物,用坚硬的外壳将自己包裹,静静沉入海底,仿佛在进行漫长的冬眠。而在那沉寂的海底,我拒绝了所有人的靠近,唯独接纳了江户川柯南,他就像一缕光一样打入我的生活,不可抗拒,不可抵挡,他执着地陪伴在我身边的每一个日夜,我甚至还能听见他每一次附在我耳畔绵长的低语。
          那时候,他都说了些什么?


          IP属地:上海5楼2018-08-28 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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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和你一起吧。”他说,消逝在晚风里的低语又飘回了耳畔。对的,彼时我正抱着收纳箱站在工藤新一的家门前,他如风一样凭空出现在我的身后,声音低沉,但是十分坚定。我有些惊诧地回头,看到江户川柯南伫立在我几米远处,整个人沐浴在黄昏平静的柔光。
            “好。“我看着他的眼睛,几乎没有任何思考。
            收拾旧物的简单而漫长,零零碎碎的事物,包括每一本书,每一支笔,每一只杯子,甚至每一张写过的纸张,对我而言都是回忆的载体。目光所及的每一处的静物,我都在竭力回想过去它们与工藤新一一起度过的细节,有些清晰明快,有些琐碎模糊,但都是笃定的。我将书架上的书一本本拿下来摩梭,挑选其中最熟悉的质感,将他作下的每一行字细细地读。那些文字和质感,就如涨潮的水浪般接踵而至的拥向我,把我推向一个地方,我看到工藤新一执笔在书扉页上认真地书写,他是活生生的,可以交谈,可以触摸,在那里,死不是时间所到的最终站点。
            我没有感到悲伤,因为我知道此刻新一依然还在那里站着,我能看到他,甚至能清晰地细数他手掌上每一处纹路,他会在读到精彩之处兴奋地叫起来:“兰!快看这一段写的多么精彩啊!“这样工藤新一依旧是工藤新一,于是我忍不住想着——如果说离去仅仅意味着这样,那又有什么坏处呢?我听见他醇厚的嗓音也随之附和着我:“是的。我觉得这样就挺好。“他抬起头,温暖湿润的眼睛温柔地看着我,我看到他在流水深处向我这般倾诉。
            可是,当浪潮卷携着仅有的一点点温度褪去,我一个人留在这里,软弱无力,无处藏身,哀伤犹如浓雾一般将我包围。我想起工藤新一在晨雨中举着伞站在楼下等我的情景,想起他送我的一包润喉糖,想起我扑在他怀里浸湿他衣衫的泪水,想起了许许多多的往事,如过去放映的老电影一般从眼前一一闪过,画面泛着岁月的蜡黄色。
            “如果为了社会公众的利益,我心甘情愿迎接死亡。”
            事实上的确是如此,工藤新一奔波在无休止的案件之中渐渐离我远去,而我触碰到的仅仅是他生活的一小部分。他的离去还使我明白:我触碰到的每一个温情动人的部分,都不足以抵上一桩情节曲折的案件带给他的惊心动魄的满足。无论是怎样的温情,怎样的真诚,怎样的珍惜,也无以充盈这种满足。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伫立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遥远的地方,而我却永远追不上他的步伐。
            我蹲下来,双手环着膝盖,头深深地埋了下去低声啜泣,任由挥似汗珠的泪珠不由自主地涟涟而下,像一只哭泣的鸵鸟。那种悲哀让人软弱,我仿佛觉得世界距离我很远。


            IP属地:上海6楼2018-08-28 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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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3
              从工藤宅回来的那段时间,我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思考。我曾将死当作完全游离在生之外的独立个体来看待,并且作为一团转瞬而逝的风沙用全身心感受。就是说:人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死也是一刹那的事。而现在我觉得这样的想法是不当的,死于生者来说是个漫长的过程,无论怎样忘记它都归于徒劳。而且在那团风沙席卷而来的时候,我开始明白:无论处在什么样的思考角度,所爱之人离去的悲哀都是无法消除的。
              我时常看到新一出现在我的眼前,依旧是那么的忧郁,那么哀伤。我心中蓦地唤醒一种憧憬,那种无法实现,而且以后也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憧憬,很久以前我将这种憧憬遗弃在某个地方,甚至能记起是如何一点点把它埋葬,而当我察觉的时候,我几乎有一种将灵魂呕吐出来的莫大的悲哀。这种憧憬促使我忍不住这样想:为什么柯南不可以是新一呢?为什么两个如此相像的人,必须要离去一个呢?可是事实告诉我:新一离去,柯南留下。新一已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一个地方,而柯南作为我最亲密的家人之一留存了下来。
              在两个月的时间里,我不仅仅只是在外人看来那样将自己独自闷在房间,同时也在想法设法地自我治疗:因为我不能一直这样颓废下去。偶尔能收到朋友寄来的慰问信,大体都写着“节哀顺变”的话,亦或者是“尚未确定结果前,千万不要妄下臆测”之类,总之纷纷杂杂有很多,似乎让我觉得即将死去的人是我一般,而他们正竭尽全力将我从深渊边拉扯回来。其中有一个朋友建议我”可以经常听听音乐,派遣心情。“这一点让我觉得不失为一种不错的办法,便托柯南弄来了许多cd,经常能一张cd听上一天的时间,让整个房间沉浸在旋律的符号中。
              随后一个月的时间,柯南有时候会来我的房间,和我讨论一些关于音乐和写作方面的话题——不过实际上来说,基本是我单方面的讲述,因为他对此而言的确是一窍不通。最近我曾提及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据说瓦格纳的音乐对这部作品有很大的影响。”在我看来,语言若是能够融合音乐中飘渺而富有节奏感的美,那便可以尊为上乘。而他基本不执一词,只是突然有一天对我说:“兰姐姐,我倒是觉得,你现在有点怀念编辑的工作了。“
              “是吗?“我漫不经心地摆弄着CD机,”也许是吧。不过我想再等几天,比如说——下周吧,或者下下周,那时候都不会太迟。“


              IP属地:上海7楼2018-08-28 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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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以后,生活似乎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只不过还是有些事情变得悄悄不同,我开始试着写一些东西,和朋友说说话,偶尔也会在夜晚出去走走。每个散步的晚上柯南都会陪在我身边,他不会和我说话,只是默默陪着我,这样平淡的过程让我觉得心安。
                有一天傍晚我们照例沿着街道散步,路过一家24时便利店的时候,他对我说:“兰姐姐,要不要回报社工作?”
                “嗯?”我有些意外,“工作?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你已经请假三个多月了,而且现在恢复的也不错。再说了,你不想念埋头改稿的日子吗?”江户川柯南笑了。
                我认真低头想了一会儿,觉得生活理应打开一个缺口,让些许微弱的光透出来。“你说得不错,也许我确实需要去工作一段时间,”我谨慎地,慢条斯理地说,“但是有点突然,我可能还没准备好。我怕不能立刻就把全身心投入到工作里去。”
                “你大可不必马上就去,但是可以将它列入之后的生活计划,”江户川柯南说,“就像是先存个念想,给一些时间,让他像发面团一样让它发酵,越变越大,然后有一天你会突然发现你注意到它了,那时也就准备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顺便捡起一张纸团丢进垃圾桶。
                我有些略微的惊讶,因为印象里柯南不像是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人。我没有立刻接上他的话,而是继续沿着人行道慢慢踱步,而柯南也耐心地跟着我前行。
                又穿过了一个红绿灯,我慢慢开了口:“是的,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有了不同的想法。”
                我站定,立即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给报社去了个电话,恳切而真诚地表示明天就能上班,也顺便也给爸爸报告了这个消息,他在电话那头显得非常开心。
                “真的吗,兰?你打算回去工作了?”爸爸兴奋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我没有听错吧?”
                “没有,你没有听错,”我说,“当然没有。”
                “真是太好了……太好了!”爸爸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重复了很多遍之后才突然想起了什么,语速极快地说:“好了,我先不说了,我得去给你妈妈也去个电话,让她也知道这个消息……记得不要回来太晚!”然后便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我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然后慢慢放回大衣口袋。爸爸很高兴,但我从他喜悦的背后,品味到了一点点的伤感。他在过什么样的日子,我大约能想个明白,在他人面前忙着奔波案子意气风发的背后,却是为了一个抑郁的女儿整天郁郁寡欢的忧愁的脸。我心中蓦地升腾起一点愧疚,感到呼吸也有些阻塞。
                “明天就去吗?这么快?”江户川柯南有些犹疑地说,“你想好了?不需要等几天?”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需要——” 我看向他,尽量用我最坚定的语气说,“我觉得我休息够了。”
                他看着我,沉默了半响,眼睛渐渐流露出了一种名为鼓励的东西。然后他微微笑了,对我轻轻点了点头。
                “那便好。我明天送你吧。”他说。
                我想了一会儿,觉得无可厚非,而且这样能给我增添不少勇气,便接受了他的提议。
                回家以后,我接受了爸爸热情但是有些令人窒息的祝贺,他脸上的每一丝皱纹仿佛都在欢快地舞蹈。我耐心地听完了他冗长的独白,并且在他扬言要下厨做一盘好菜的时候制止了他——不,最好还是别吧,我苦笑着说,并竭力表示我已经深切感受到了他的喜悦。家里荒诞而闹哄哄的气氛持续了许久,等到终于冷却下来的时候,每个人都是疲惫万分,几乎下一秒就能睡过去。
                晚上将茶桌收拾好后,我回了房间,随便打开一张CD播放起来。今晚不仅很快就入了眠,甚至还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梦见了什么却是记不大清楚,只有一些零碎的残片在脑海里四处飘扬,有片片血色一样纷飞的红叶,有微风吹拂下轻微晃动的抽穗的芒草,有远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钟鼓声,似乎还有一些模模糊糊的人影,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在我伸手想要抓住时瞬间幻化成沙一般的粉末。梦的最后,我感觉到自己在快速地后退,直到眼前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唯有什么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发出虫群鸣叫一样的低语。


                IP属地:上海9楼2018-08-28 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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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4
                  我翻了个身,感受到眼睛泛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酸涩。沉重而阴冷的空气悬停在上空,一半如蚁咬般侵蚀着我冰冷麻木的双脚,一半紧紧贴伏着棉被,我下意识紧了紧手边的被角,将自己紧紧禁锢在一方小小的温暖匣子中。
                  入春以来天气也没有多少回暖,加上时有时无的小雨,空气反而变得潮湿阴冷,让人由骨头里生出一股子慵懒劲。都说春意别样寒,平常没有觉得,只有当每日清晨才会有切身的感受,让人由心里就生出一股不舒服的感觉。我不禁狠狠眯了眯眼睛,立刻就感受有到丝丝缕缕的光线射入眼眶,带着点针扎般的疼意。
                  我伸手遮在眼前,感受光线减弱的同时隐约发觉门外传来了很多悉悉索索的声音,不止一种,好像是很多种不同种类的响声混杂着。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模糊地觉得,有棉毛拖鞋的橡胶底滑过木地板的清脆声,有陶瓷碗筷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在一片清脆的声响中掺杂着厚重布料互相摩擦的杂音,外面好似开了一场微弱的交响乐会。我的脑子里似乎也有个鼓槌在敲着,节奏规律,一下一下咚咚作响。
                  这样一来也没了什么睡意,我睁开眼睛。一开始模糊一片,到后面越来越清晰,感觉天花板呈现处雾蒙蒙的白。远处街道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首很好听的中国歌曲,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好像是一个很有名的歌手唱的《捞月亮的人》。
                  我扶着床沿坐起来,弯下腰,双手抱着头。几秒钟后,房门突然响起了一阵轻微地“咚咚”声,我不想抬头,只是简短了应了一声。
                  “谁?”
                  “是我。”
                  我掀开被子抓起堆在一旁的大衣罩上,飞速奔过去开门。江户川柯南穿戴整齐地站在眼前,像一尊矗立的塑像,看不清神情。背后氤氲暗黄的壁灯给他的身影镀上一层柔和的边,像披了一层柔软的绒毛。
                  “我把你吵醒了吗?”柯南有些无奈,但是语气还是温柔的,“可是再不叫你就来不及了。”
                  我恍然想起今天是去上班的日子,一定是昨天晚上爸爸闹得实在是疲累,导致了我忘了设闹钟。我懊恼地轻呼一声,转身扑回床边抓起毛衣就往头上套,也不忘跟柯南连声致歉。
                  “你也别太着急,兰姐姐,”柯南将背包放在玄关,慢条斯理地说,“早餐我已经准备好了,吃完就能出发。”
                  我们匆匆忙忙吃了沙拉酱紫菜饭团和牛奶,顺便给爸爸留了一些,然后出了门。刚下几层楼梯便感到扑面而来的浓厚的水汽,湿湿凉凉的,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一团薄雾中。东京近几日的夜晚总是在下雨,雨过后,天空阴沉沉的,空气呈现出一种苟延残喘般衰老的灰蒙,有气无力,怯生生地悬停在房屋上方。沉沉浮浮的潮气,凝聚成一滴滴湿漉漉的灵魂,好像在喊谁。


                  IP属地:上海10楼2018-08-28 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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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社建在米花町三町目,不花一些时间就能到。相比于其他的建筑,米花报社占地很大,四周有不高不矮的灰色的混凝土墙,门口矗立着一块扁长的大理石碑,上面刻着“米花报社“几个烫金大字。一条水泥甬道从门口笔直而过,路过这块碑时分成了两股分别朝左右方向而去,甬道尽头是一栋三层高的钢筋混凝土楼房,米色的墙身每隔一米开了个玻璃窗口,每个窗口都装着米白色的窗帘,透过它们可以看到里面影影绰绰的人影。
                    我们距离大门还有几米的时候,二层一扇窗户突然打开,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远远传过来:“兰!”
                    这个声音我非常熟悉,几乎是听到的同时我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一个名字——稻垣怜,一个长相非常甜美的女孩子。我和她是关系非常好的同事,平常经常会讨论稿子修改的事情。
                    “怜!”我仰头朝着她挥了挥手,她也朝着我快速挥了挥手,然后紧接着冲我喊:“你等着,我马上下来接你!”
                    我点了点头,看着窗外小小的人脸很快缩了回去,窗户随之“砰“一声地拉上。这就是怜,她就像一只随时追随着阳光的小动物,灵巧而狡黠,我以前不知如何向别人介绍她时,都会假设这样一种场景——当她狐狸般灵动的眼神看着你时,你能看到她在说:嗨!你看到我身上暖洋洋的光了吗?如此一来别人就会对她有超越外貌的直观的认识,同时会自动产生积极的印象:漂亮,热情,活泼的形象就自动跃然面前了。
                    很快楼道里便响起来高跟鞋“踏踏”的声音,然后怜小小的白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快速地向我扑过来:“兰!真是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我抱住她暖暖软软的身躯,像是抱住了一团柔软的棉花,这种久违的感觉让我有一丝要掉泪的冲动,我不禁紧紧抱住她:“见到你真好。”
                    “我也是呢,”她伏在我的肩头说,“真高兴又见到你了,你可真是让人担心。”
                    我记起来在此之前的那三个月,我拒绝了几乎所有人的探访,其中便包括怜。不仅是因为那时委实没有心情接待朋友,也不想因为我糟糕的状态影响别人的情绪。我轻轻拍着怜的脊背,向她表达我的歉意。
                    “不过现在见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怜松开了我,她苹果般的脸粉扑扑的,“我应该高兴起来。”
                    “是的,不过很抱歉让你担心。”我说。
                    怜点点头,然后注意到了站在我身边的江户川柯南。她微微歪着头瞧了一会儿,像是在想什么,然后突然瞪大了眼睛,惊呼起来:“哦!你是不是十几年前媒体一直报道的那个著名的侦探?”
                    我连忙看向柯南。他的神色倒是平静的,只是眼神里隐约透着不可名状的情绪,许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他悄悄伸出手轻轻捏了捏我的食指。
                    “抱歉,我没有做自我介绍,”江户川柯南清冽的嗓音在一旁响起,“我是来送兰姐姐的,是她父母朋友的孩子,暂时寄住在她家。我叫江户川柯南,很高兴认识你。”他轻微欠了欠身子,脸上很快浮现出玻璃般淡漠的微笑。
                    “江户川……柯南?”怜小声重复着,“好奇怪的名字啊。”她狐疑地看向我,但见到我也跟着点头,便显得有些尴尬,尔后很快就甜甜地笑起来,眉梢弯弯的,“不好意思啊,是我唐突了,我叫稻垣怜,也很高兴认识你。”她顿了顿,狐狸般的眼睛眨了眨,说:“不过,你长得真的好像他,如果你不说,我真的分辨不出来。”
                    江户川柯南低头笑了笑,“没有关系。很多人都那么说。”
                    怜点点头,视线饶有兴致地在他身上缠绕了几圈,转而拉住我的手,“好了,兰,我们先上去吧。你好久没来上班,恐怕有好多稿子要审。”我点了点头,看向柯南:“你上午是不是还有课?我已经到了,你就不用陪我上去了,不然会迟到。”
                    他微微颔首,冲我笑了笑,耐心叮嘱了几句,然后转身朝着远处走去。


                    IP属地:上海11楼2018-08-28 1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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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5
                      本以为三个多月没来,办公桌上一定乱的像古罗马的竞技场,甚至心中也有了腹案——纸篓底部沾着已经发霉长毛的橘子皮,混着木板腐朽的气味,桌上的笔筒滚在一旁,里面各种各样的笔撒的到处都是,风一吹来,堆积的灰尘便随之翩翩起舞……然而这样的幻想在我真实看到办公桌时戛然而止。转椅下面的地板纤尘不染,一旁紧靠办公桌的窗户光可鉴人,就连窗帘似乎也有被擦动的痕迹。我将手提包放到一边,心中有一些震撼。
                      “让我猜猜,一定是你吧?怜?”我望着怜笑吟吟的脸,慢慢地说:“看看我的桌子,就好像刚经历过一场大扫除似的。”
                      “可不就是我,”她的声音一跳一跳的,显得非常轻快,“除了我,还有谁能对你那么好。”
                      她将掉到腮边的一缕头发撩到耳后,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用一种毫不在意的语气说:“你告假的那几天,我每天都帮你清理桌子,把它整理的干干净净的,想着可能你明天就来了——或者后天,大后天,总之我每天都整理地像是你马上要来的样子,不过谢天谢地,”她顿了顿,停了几秒,接着说:“今天我可算把你等到了。”
                      我站起身来,从怜的背后拥住她,觉得心尖有暖流滑过:“谢谢你。”
                      “不客气,”怜转过来搭住了我的手,然后语调一转,一脸神秘:“说起来那个好看的男孩子,江户川柯南,他可真是太像那个侦探了,让我想想叫什么来着——嗯——对了,工藤新一,他可真像那个工藤新一。”
                      她的思维转得太快,我一愣,不禁有些苦笑,“怎么突然说起他了?”
                      “因为真的是太像了,简直就跟双胞胎似的。不,比双胞胎还要像,根本就是一个人一样。”
                      “他们确实长得非常像。”我附和着说。
                      “像得就跟商量好一起长一样,” 怜字斟句酌地说,神色认真起来,“对了,说起来工藤新一消失了很长的时间,如果江户川这时候站出来说他就是工藤新一,我想没有人不会相信的。”
                      “你也想得太多了。”
                      “可不会,我可是有合理的推测,说不定是工藤新一为了查一件不可告人的案子,隐姓埋名化名成江户川柯南,偷偷潜入你家……”
                      她说着,双手搭在我的肩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眼睛:“想想有多刺激!”
                      我看着她黑漆漆的眼珠闪烁着兴奋和好奇的光芒,瞳仁里有清冽的液体旋转。不禁兀自叹了口气,轻轻将她的双手抚下,对她说:“你的想法很独特,也很有趣,不过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柯南今年才22岁,而且,他也并没有做侦探的打算。”
                      “啊……是吗?”怜眼睛里燃烧的兴奋的火苗“嚯”得一下熄灭了,她撇了撇嘴,好像有点不甘心似的,支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那可真是没劲了。” 我拍拍她的肩表示安慰,她摇了摇头,突然脸色肃穆地看着我,轻飘飘地说:“其实我相信你以前并非没有这样的感觉,是不是?我倒是觉得,如果你能把他看作工藤新一,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可能你的心里……”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眼睛突然直勾勾地盯着我,似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将我向某种混沌的地方拉进去,拉进去……
                      “怜!” 我突然叫起来,“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的心脏怦怦直跳,感到一丝余悸,不禁隐隐恼怒起来,“有些话不能乱说的,你不知道吗?”
                      我的神情让怜有些惊讶,她微微张着嘴看着我,良久才说:“兰,你怎么了?刚才那些话,我只是与你说笑的,如果你觉得不舒服的话,那么我们不说了,好不好?”
                      她担忧地看着我,像一只渺小的动物。我轻轻抚着胸口,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我无法告诉她,新一是我心里一片唯一的净土,而柯南是我日夜相伴的家人,我亦无法告诉她这他们同时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我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我刚刚反应过激了,只是柯南一直是我很重要的家人,而且……”而且还有很最重要的事是无法反驳的——她说对了一点,假使将柯南看作新一而生活,会不会心里会好受些?
                      只不过我很快就将这个念头赶出脑海。 怜很快接上话:“我知道的,我们不说了,因为家人也是我很尊重的人。不讨论了,赶紧工作吧,那么多天没有来,你估计还要熟悉熟悉最近的稿件,如果有问题的话随时问我,我都有空,”她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不是有意说那样的话的,只是觉得你情绪不太好,没想到弄巧成了拙。”
                      我摇了摇头,望着她的眼睛,没有说话。因为我知道有些话其实并没有错,又怎么能怪她呢?


                      IP属地:上海12楼2018-08-28 1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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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按揉着太阳穴,一圈一圈,工藤新一和江户川柯南这两个人名就在我的大脑里排成一排,顺着手势开始顺时针旋转。尔后,他们两个人的脸也开始渐渐浮现出来,从模糊暗淡到清晰明朗,一个平静温柔,一个镇定淡漠。接着,这两团影像开始纠缠在一起快速地打转,像直升飞机的螺旋桨一般,最终只剩下了一个人影。这个人影有着难以琢磨的神情,他平静镇定,又淡漠温柔,我看着他的眼睛,陷入了漫长的困惑。
                        整个一天我在都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度过,相应的,稿子也没有看过多少,甚至差点改错了几篇。傍晚下班的时候实在是改不完,索性将所有的稿件揣起来塞进包里,准备回到事务所以后再沉下心慢慢修改。临走的时候和怜打了声招呼,她向我疲惫地笑了笑,转而埋头在桌边雪花片一般的白纸快速写着什么,相比之下我心里涌上一层愧疚,跟她比起来,反倒是我像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了。
                        下到报社大门口的时候,我意外地看到江户川柯南正站在旁边一侧的大树下。他看到了我,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并且扬起右手朝我挥了挥。
                        “你怎么来了?”我朝他走过去,柯南迎上来,熟稔地从我手里接过提包,“下午没课,所以就来了。对了,今天感觉怎么样?”
                        “嗯……还好吧。”我说。
                        “那就好。”他点点头,然后朝前方走去。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再转身的瞬间,他的眼神显得意味深长。
                        我们并肩沉默地走着,冷风吹过街头的早春时节,天气依然透着入骨的冰凉,我不禁朝江户川柯南高大的身躯旁边贴了贴。透过毛呢厚厚的质地,我微微感受到柯南平缓规律的呼吸,一下接着一下,让人感觉湿润和温暖。我们慢慢地在道路一旁走着,几乎听不见两人的脚步声,只有踩到瑟缩在一旁枯黄的梧桐落叶时,才发出了“咔咔”的碎裂声响,听着这种声响我反而安心起来,仿佛这样就能打破我们之间过于沉寂的尴尬。
                        道路旁时不时路过骑着自行车的老人,车轮慢悠悠地转,仿佛时光路过那儿都放缓了脚步。他们戴着灰绿色的手工针织帽,穿着白色衬衫,套着灰色的v领小马甲,披上厚重的毛呢大衣,缓慢而稳定地骑车前行,那种平淡而悠远的意境,就像赴一场绿茵草地上的约会,叫人心生浪漫。


                        IP属地:上海13楼2018-08-28 1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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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6
                          路过一间服装店的时候,我突然被橱窗里一件淡灰色的围巾吸引,拉着江户川柯南上前去看。那围巾被团成一团摆放在柜台上,窝窝囊囊的,透过橱窗玻璃瞧进去,像一只匍匐在那儿长着灰色绒毛的可怜小动物。
                          “你觉得怎么样?”我问他。
                          “还可以。”他说。
                          “哦?”我回过头看他,“我以为你会直接说一句:‘好丑’。”
                          “颜色确实不鲜艳,”柯南慢条斯理地说,“可是很适合兰姐姐。”
                          我看向那条灰色围巾,它绵软的表面覆盖着细密精巧的针织图案,每一个小小的针孔仿佛都藏着一个秘密。我想起十几年前的寒冬,在一个大雪纷飞的铅灰色的下午,工藤新一围着同样浅灰色的围巾,颠着足球在校门口等我,他的周围飘扬着羽毛般轻盈的雪,美得就像一幅画。我看着柯南,他额前乌黑的碎发正被风吹起,我想起了之前那在黑暗中飞速旋转的影像,感觉血液里滋生了一种冲动。
                          “我想买它。”我说。
                          付完账,我拿着围巾从店里出来,江户川柯南等在门口。他见我拿着围巾,问道:“你现在要戴吗?”
                          “是要现在就戴,”我朝他眨了眨眼,狡黠一笑,“不过不是我。”
                          “什么?”不等他脸上浮上一层迷惘,我将围巾抖开一下子套在他修长白皙的脖颈,松松地缠绕了一圈,然后往后退了两步,“是不是很好看?”
                          柯南脸上隐隐透出一点绯红,但很快就消退下去。他低头看了眼围巾,继而很快看向我,目光从眉梢一点点往下移,最后对上我的眼睛,停顿几秒,接着唇角微微上勾,然后开始说话。
                          “我很喜欢,兰姐姐。”
                          “你喜欢就好。”我看着他温和平静的眼睛又如流水一般带给我湿漉漉的感觉,心中掠过一丝隐隐的不自然。我避开了他的眼神,走到他的身边,笑着说:“那么我们走吧。”
                          我们继续沿着回家的路前行,那家时装店外围闪亮的霓虹灯依然在一眨一眨地闪,骑着自行车的老人慢悠悠地从我们旁边路过。我贴着江户川柯南身侧走着,那条新买的针织围巾随着步伐轻微跳动,一下又一下,牵引着我的目光,将我带往一个更加遥远的地方——那里有纷扬的大雪,有少男少女嬉笑尖叫的嘈杂,有足球碰撞在运动鞋上“砰砰”沉闷的回声。
                          天色渐渐变暗,远方的人和物已有些模糊看不清。几乎与此同时,矗立在道路两侧的路灯“啪”的一声一齐闪烁,斑驳昏黄的亮斑投影下来,将我和柯南一齐照在里面,琐碎的光斑像萤火虫一样在他的脸颊上闪耀。有一瞬间,我听见整个世界的脉搏在一下一下微弱地跳动。
                          我张了张嘴,有些想说什么,但旋即欲言又止。我想告诉他那个雪天的场景,想告诉他那四周浮动的微弱的心跳,想告诉他那条围巾背后的故事,想告诉他许许多多的往事,想告诉他,为什么我想把这条围巾送给他。我抬头望着他的侧脸,灯光明明暗暗地闪烁着,好像在乐此不疲地讲述一个神秘的故事。而我正想沉浸其中。
                          我悄悄伸出一只手,一点一点,颤抖但笃定地握住了他的手。顷刻间,温暖而干燥的触感袭来,我竟才发觉我的手如此潮湿冰凉。那一瞬间,一种想要放声恸哭的冲动汹涌而上,满满拥堵在喉咙口,我禁不住哽咽。
                          这份迟到了十五年的由来已久的感觉,好像历史又被搬上了大荧幕,而我是这场电影里唯一的演员,自导自演,为的只是一场伤痛的缅怀。在这短暂又漫长的静寂之中,江户川柯南略带惊诧的目光袭来,灼灼地盘旋在头顶。那张愈渐令我魂牵梦绕的脸,总是牵引我回想起温吞的过去,太过绚丽美好,直到多年以后再一次触碰,却只剩下刺骨的疼。然而此刻,我到底还是迈出了作茧自缚的一步,没有疼痛,也没有喜悦,只剩下的支离破碎的情绪,再也拼不完整。
                          就让我自欺欺人一次吧,如果这样能让我永远看到你,又有什么不可以。
                          逼仄的狭小的空间,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江户川柯南缓缓站住了脚。我固执地捏着他的手指,倔强的像个赌气的孩子,内心却期望着——拜托你,至少这一次,不要松手。沉默的几分钟后,他轻轻叹了口气,突然拉着我直直朝前走去,手渐渐攥紧。那游离在掌心外氤氲的热气终于在此刻坚实地包住了我,那一刻,生命仿佛已然完整。我望着前方点点灯光的人行道,从没有哪一刻让我觉得,希望它永远没有尽头。


                          IP属地:上海14楼2018-08-28 1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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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到家的时候爸爸还没有回来。最近一段时间,他经常早出晚归,因此很少看见他待在事务所处理私人案件。我曾问过一句,他也没有跟我细说,只说警视厅在处理一件大案子,正请他过去帮忙。我思忖着多半他又只能晚上一个人吃了,便单独做了一盘茄子咖喱饭和一碗味增汤,留在锅里保温。
                            晚上给柯南送牛奶,他正倚在床上看书。我有些尴尬地向他道谢,他抬起头看了看我,淡淡地笑了笑,也没有问我为什么。回房睡觉的时候,事务所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爸爸风尘仆仆地闯了进来,匆匆忙忙将皮鞋踢到一旁,然后就向着厨房里冲。我连忙跟了过去,看见他就站在那儿,手里捧着那碗满满当当的咖喱饭狼吞虎咽地大声咀嚼。
                            我心疼地走上前拍着他的背,米粒混着咖喱汁粘在他的脸上,我抽了张纸巾小心翼翼地帮他擦去。“爸爸,你慢点吃,不然你的胃不好消化。”然后从一旁端起那碗冒着腾腾热气的味增汤,递到他的面前,看着他接过汤碗,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他微微仰着头,闭目了半刻,我仿佛听见了喉咙吞咽汤汁的声音。良久,爸爸睁开眼睛看向我,问:“柯南那小子睡了?”
                            “嗯。”我点头。
                            “哼,他倒睡得挺早,”他脸上露出不屑表情,转而若有所思地说,“不过反正这件事情也急不得——明天我再跟他说。兰,你先去休息吧,一会儿我自己来收拾。”
                            我看出爸爸明显没有想把找柯南的缘由告诉我,也没有再问。我嘱咐了他一句将碗筷放回碗柜第二个夹层,然后回到了房间。
                            今晚我又做了梦,这次不再是纷乱嘈杂的,而是很清晰地呈现在我的面前——泥沼,那种进退两难的,每走一步就几乎整条腿陷入的那般沉重而黑暗的泥沼。而我就在这片漫无边际的泥沼之中挣扎,前方看不到终点,后面渺无来者,就像这块沼地生长的一块无字石碑,标不出里程和方向。我努力抬起腿艰难地一步一步走着,忽而刮起了一阵狂风,漫天的红叶夹杂着纷扬的大雪从空中越过,像一群飞速穿行的疾驰的候鸟。
                            恍惚之间,我看到柯南(可能是新一)出现在我前方,神情模糊,远远朝我伸出了手。我连忙向前跑去,却忘了脚下正踩着泥沼,重重摔倒在沉重污秽的淤泥之中。我挣扎着抬起头,迷迷蒙蒙中看到他正快速向后退去,很快消失在地平线上,我焦急地大声呼喊着,间或夹杂着怜飘渺的声音,听不真切,只是身体愈来愈疲惫——最后一秒,泥沼吞噬掉我的眼睛,黑暗随之铺天盖地而来。


                            IP属地:上海16楼2018-08-28 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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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7
                              早上醒来的时候,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突突地疼。街道那边不知是哪一家店铺又传出了《捞月亮的人》,那旋律一如既往地透露着哀婉凄凉,在这阴郁的清晨,比任何时候都令我震撼。
                              昨晚做的梦记不太真切,只记得那片无垠的泥沼,而我深陷其中,气喘吁吁地挪动着脚步,甚至时间也黏着着我的步伐流逝地十分吃力。我推开房门,事务所寂静地仿若死亡一般,柯南和爸爸早已不见了身影,恍惚间我以为我又一次面临迟到。我睁着迷蒙的眼睛望了眼挂钟——6:30分——哦,还不算晚。整个房间唯有我还停留在原地,而爸爸和柯南正带着他们的时间急速向前奔跑着。
                              洗漱穿戴好来到客厅的时候,我看到桌上摆着一盘切片土司和半杯牛奶,旁边是一小罐桃红色的草莓果酱。桌上还留着一张纸条,拿起来一看,是柯南端正清秀的字:兰姐姐,我跟毛利叔叔去警视厅了。早餐在桌上,吃了就赶快上班去吧。祝工作愉快。
                              我眨了眨眼,算是明了了爸爸昨晚要找柯南的目的。想必是警视厅这回又碰上了一件难以解决的大案子,来找柯南协助侦察。可是说来也算奇怪,他从不吝啬于运用他聪明的大脑将罪犯拉入法网,却也从不愿意警视厅对他做出任何表彰,也央求警方不要将他的名字泄露给媒体。就好像那些事情只是他辉煌人生中毫无意义的背景画面而已,根本不值一提。或许对他而言,也确实是凤毛麟角,对于我等这样平庸的凡人来说,自然是无法理解他的境界的。
                              我收拾完东西慢条斯理地去了报社。把提包放到桌上的时候,怜给了我一个白色的信封。她说是今天清早刚到的,见我不在就预先帮我收着。我向她道了谢,然后接过信封,一行无比熟悉的向右倾斜的字体映入眼帘:
                              毛利 兰 收
                              铃木 园子 寄
                              竟然是园子。我立刻感到了一种由衷的欣喜,欣喜之余,我心生疑惑——这个移居到北海道后难以遇见的至交好友,为什么不选择打电话或者编辑邮件这种更快捷安全的方式和我取得联系?我匆忙撕开信封,将信纸取出来展开:
                              兰:
                              亲爱的好友,请先恕我免去客套。
                              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已经是在两三天以后了。在这个通信如此发达的现代,我选择手写了一封信寄给你,你一定会很疑惑吧?哈哈,我猜肯定是的。但不这么做,我觉得无法把我想表达的都传达给你,因为我想让你感受到的,不是简单的冷冰冰的文字,也不是几句轻描淡写的问候,而是当你接到这封信时,那意外的喜悦,那触摸到的信纸的光滑,以及见到我一如既往歪歪斜斜的字体时独一无二的熟悉感,这些琐碎平淡的小小的幸福,才是我想给予你的。因为我好爱好爱你,爱到想把我所有的感情都传达给你。
                              可不要嫌我矫情呀,兰。
                              我听柯南说,你最近情况好多了。愿意出去散步,也愿意见朋友。我相信你很快就会回到你喜欢的工作岗位上,说不定你现在已经在了。我真是打心眼里为你高兴!先前那两个多月你消沉绝望的样子让我担了不少心,因为听说你不愿意跟人说话见面,我也就没有给你打电话,也没有去探望你,只是偷偷拜托柯南打听你的状况。没有第一时间陪在你身边,我向你表达深切的歉意。你别怪我呀。
                              说些高兴的事情,这个冬天北海道又下了一场大雪。早在东京上大学的时候,我就听说过那儿有丹顶鹤在雪地飞过的钏路,有含蓄清新的礼幌,有最纯粹的浪漫于幻想。现在我确实切身感受到了,那边的雪松软,纯净,它们尤为喜爱落叶的树,柏油的路与黑黑的屋顶,因为它们在那儿总显得尤为美丽。我喜欢戴着耳机听着音乐,坐在落地窗前看着雪落下,安安静静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兰,如果可以,我恳切地邀请你来北海道,不论何时,我都会诚切地等候着你。我将头发留长了,你想不想见见?静候佳音。
                              你永远的最好的朋友:园子


                              IP属地:上海17楼2018-08-28 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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