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p1
丹酽肆,为位落与东面临山庙之酒家,是时正值隆冬,唯至此斟酌三解酽酒,方能抵下身外刺骨严寒。
酒家内,一静坐的儒生,独自于角落处斟酌,以御风寒。正与寻常书生不同,其背后并非书箱,而是一杆长如其身高的白毫毛笔。
不少衣着较为粗野的大汉与座中大吃酒肉,只是其意不在酒肉之味,目光之余正打量着那位儒生,其神情上显露的,虽有些许忌惮,但更多的是贪欲。正因那一位儒生不慎得罪了一大世家,此时正被那世家重金悬赏,其名为——墨仙。
众人正思索着如何拿下他,而目光则是在打量他时,又故意假装没有看到。墨仙轻叹了一口气,搁下杯子:“欲盖弥彰。”这一句话谁也没听清。随即缓缓由座中起身——其个头虽小,却也比孩童要高出一头。
“店家,结账吧。”
他淡然轻唤,声音空灵,如隐世仙人。
只“唰”一声齐响,店中大半人齐齐起身,其腰间皆配尖刀利剑。
店家由后台转出,哈腰赔笑的模样及其虚伪。墨仙淡然环视一周,最后目光停于店家假惺惺的笑脸上:“不知阁下何时盯上我的。”
即是江湖中人,便只得以江湖之语相称,即便如此,墨仙还能如此相称,面无波澜,足以见其定力之高。
“客官——不,墨仙先生,就在您走向山庙之时,早有尾随。”闻此言,墨仙并不语,只是气息开始冰冷起来。
“岂敢自问,你们可有十足把握得此悬赏?”
店家假惺惺地作了一揖,全是一套套无谓的江湖礼数:“当然——传闻墨仙先生不喜斗争,即便武艺高超,也难取我等性命……何况,追捕您的可不唯有凡夫俗子,还有‘虎豹军’——抱歉,今吾辈要稍有冒犯了。”店家言辞一套一套,似乎满是信心。
语毕,一群头戴斗笠,身穿锁子甲的灰衣人由阁楼中探出,在走廊上呈弧状排开,包围住墨仙的所有出路。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如官兵般严明,想必应是墨仙的悬赏金额使他们动了心。
“墨仙先生,您已无路可去了。”
话音未落,灰衣人群间射出了一支暗箭,直击墨仙处去,后者闻有破风声起,即时将身后的毛笔抽出,如长棍乱舞,一扫过箭的轨道,内劲直接劈断了那支暗箭。
“即是汝辈所欲,那请便。”墨仙一擞毛笔,根根白毫挺起如枪尖,对峙着众人,冷眼相对。
“嘎吱——”
木门被猛地推开,凛冽的寒风夹着数片雪花闯入肆内,令人不禁打了个冷颤。门口处,一个“雪人”跨过门槛,并用脚后跟一挪,合上了木门。
“这天气,咋这样邪乎——店家,还不快上一坛烈酒?!”他将身上的雪抖净,显露出他那如火般的红颈巾与围布。
店家笑容一下僵住——他完全没想到竟会有这一出,那位“酒客”直接从众人的包围圈外挤进去,直向店家走去。
“酒客”打量一番店家:“你便是店家吧!拿个酒都在这磨磨唧唧,是不是不想要这招牌了?!”店家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立即推出了一脸猥琐的笑容:“客官,您的酒待会儿就给您盛上,现在不如先找个好座儿,看会儿好戏先……”
话未说完,那人直接揪着店家的衣襟,沉声威胁道:“戏你奶奶家的桥!洒家要的是酒!今个儿你这混球要不快上酒菜,你这家破店生意就甭做了!——洒家酒鬼的名声看你们还没听过吧。”
“他娘的!什么破酒鬼,是来砸场的——管他什么酒不酒的,给他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事儿,好安心捉墨仙!”人群中一声怒吼,大伙一下都抄了个真家伙,咒骂着往酒鬼杀去。
酒鬼也斜一眼,咂一下嘴,只单手将店家甩到一旁,右拳紧绷起来,墨仙清楚望见那拳头上露出的红色纹路。
“小杂碎也来跟你爷爷叫板?可真把洒家当纸老虎啊?!”酒鬼直接迎上一人的长刀,只身形一偏,即一拳轰出,正中脑门,那名刀客便带着头骨爆裂的声音倒飞出去,撞翻了一张木桌。
桌旁一客人吓得不轻,顺带瞥了一眼倒地的刀客,见其早已七窍流血,一时惊慌失措,两股战战,连滚带爬地逃了:“跑啊!出人命了!”顿时,本留在店里的看热闹的客人全都争先逃离。
酒肆里一下子走光了客,只剩一位一身黑袍遮掩住面具的人坐于角落里,颇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该死的!今天就剥了你的皮!”一位大汉手举砍刀,狠狠向酒鬼劈去,忽的后者如醉酒般,步伐飘忽不定,如鬼魅一般避开一刀。酒鬼的双脚交叉替换着位置,无规则的步履迅速近身,右手拳印恰好捏好,只一拳正着那大汉的小腹。
“呣呜——”
那大汉先前喝下肚的酒水都由咽喉里涌出,脸色一片苍白。酒鬼身形一晃,左手化掌,看似因醉酒而重心不稳的酒鬼又似乎十分清醒,巧妙地用力气,在大汉身形不稳是借力一推,正好令倒下的大汉将一旁的几个打手一齐撞倒在地。
“醉拳?”墨仙轻喃一声,正见阁楼上寒光一闪。
数支暗箭射出,直击酒鬼。酒鬼正觉后有风声起,抬腿一踩桌角,整张木桌侧翻过来,恰如一面盾牌,将暗箭尽数挡下。墨仙紧握毛笔的手暂时松开——酒鬼的反应,连墨仙都来不及挡下的暗箭,竟也被挡下……
借着蹬翻桌子的力,酒鬼腾空跃起,只一空翻,双腿一蹬正中一位打手的后脑勺处。酒鬼落地,虽摇晃却不倒,反借着重心侧偏的力,猛地一拳直中在侧杀上来的一名打手的脸,对方鼻梁深塌下且倒飞出去,鲜红的血沾在酒鬼拳上,在酒鬼向右侧偏移的同时,恰好避开了左侧挥来的长刀,并借着右偏之力,一抬腿,踢中左侧刀客的胸脯。
腿一收,脚尖一掂,摇晃着转身夹着阵阵便对那刀客打出一记单手连环拳,重击声夹着阵阵骨碎声齐响,恰好在连出第三十拳时,另一拳狠狠一捶,刀客便被内劲震飞,直直摔在墙上。
打手个个都不惧生死,刚取一人命,后又有一人到。酒鬼背后寒光一闪,一名打手手持一短剑,狠狠向酒鬼刺去。酒鬼身形再一晃,躬身躲开了这一剑,又恰是此时,一团墨珠重重打在那持剑打手身上,后者被直直撞飞一丈之远。
酒鬼目光之余正瞥见墨仙在研墨,墨汁正缓缓流向悬空毛笔的白毫之上,正如一杆巨炮。酒鬼看出那正是仙术,便朝墨仙一笑:“多谢了,还人情声明的,别让洒家请喝酒就行。”
墨仙并不语。
酒鬼说罢,身形再一晃,最后两位落单的打手还没弄懂发生了什么,就齐齐被撂倒在地。墨仙手一轻拂,又是两弹墨珠打在打手身上,使其直接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