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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采撷(向哨)单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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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
前倾,收拉,无间断重复的唯一两个动作。
灼烧、酸痛,肱股和腹部肌肉纤维的拉扯,沿着肤表肌理汇聚蜿蜒流淌的汗水证明锥生零是确实存活着的生命体。
他的两踝上锁着镣铐,是那种十分糙制的粗铁制成的。突兀粗糙的接口被随意敷衍地焊在一起,却讽刺得牢靠。不曾抛光打磨,表面也不平整,连宽窄薄厚都未对齐,棱角一下下刮刺在嶙峋的踝骨上,粘黏着血肉,一点也不肯放过依附于胫骨的经络薄肤。
脚铐上的铁环穿着三指粗的铁链,穿过甲板上的金属环,和其他奴隶串在一起,叮叮当当有一下没一下扫过沾满了猩红血污的裸|足。
“这船桨就是你们的肢|体,这鼓点就是你们的心跳,摇桨!划!”不知抽打在谁身上的皮鞭击出闷响。
多少年,从最初数着日出日落度日到不再允许自己在乎。
作为桨间的一部分,像是被移栽于此生根发芽,一如焊死在纤细颈项上的铁圈和其下耻辱的吊牌:CCCXXXIII。
取替姓名,抹杀人权,碾压自尊,一串代码定义了他现今的全部:一个被判无期的战船奴隶。


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18-10-31 16:09回复
    那是盛夏的一个傍晚,税务员敲响了锥生家的木门,一个月的第三次。
    锥生一缕已经倒在病床上,再给不出什么了…这样下去,即使是吸血鬼也会因失血过多而死风化成沙。
    “用我的血,我出双倍代替他。我们是双子,是一样的吧?”记得自己如是恳求,记得税务员点着头却酝酿着什么的表情。
    紧接着,次日正午,在粗布床铺上被折磨得忐忑难眠的锥生零听着不耐烦的敲击声逐渐过度为破门而入的巨响。睁大了眼,睡意全无,难以置信地望着黑伞下的警卫,听着“漏税”“欺瞒不报”的种种指控他感到茫然和难以置信。
    粗糙的锁链绑上了他,锥生零嘶吼着看着家人被带走,那一刻他已顾不得身体上肆虐的不适。“我们做错了什么?!你们要带他们去哪?为什么我不能一起?”车轮一般,从他逐渐嘶哑的咽喉里吼出往复的问题,直到他即使奋力震动声带,也不再能发出哪怕一声哼吟。
    晃荡的囚车上,他像失去了痛感一样攥着混入了古时用于制造血猎武器的源金属制成的的铁栏,目眦尽裂地死盯着途径山岗上开始风化的父母,咆哮的雄狮那样张大了嘴喊叫,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再回过神的时候,空无一物的眼僵在已经快要熔合在栏杆上的双手,望着深可见骨仍在冒烟的伤口,气流割过喉管,笑出了支离破碎的颤音,唇线依然冷硬平直,没有一丝弧度。
    埋首于尚未愈合的手掌,血污染花了惨白的脸庞,浸湿了原本浅淡的银发…只有指缝间发光的紫瞳愈发狰狞。
    机械地划着船桨,磨人的疼痛和燥热如旧,却已不至于令他躁狂到失控。也许是感官钝化,变成废弃哨兵了也说不定,锥生零阴暗地想。
    然而事实上并非五感麻木,而是精神力精进。原本自保用的精神图景将他牢牢保护在内,外围竖起牢不可摧的精神屏障。
    从桨间微小的圆窗透进的一点光亮闪过即使蒙了泥污、沾了血渍也依然难掩的精致侧脸,冰冷锋锐的紫瞳就像是蛰伏野兽的双眼隐藏了浓得不显于表的沉寂肃杀。
    该庆幸自身与桨间里过半的人类奴隶不同,是一个恢复力极强,不遭到致命创伤便可近乎永生的吸血鬼哨兵。
    建造秩序的上层是混帐,执行者也是半斤八两。
    赢不了,就只能活着,然后,把他们一个个全都耗死。说不定哪日造物主打了个盹,动动手指就无意在沙盘上为你既定的人生扫出一条夹道。


    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18-10-31 1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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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iPhone客户端4楼2018-10-31 1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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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3.
        休憩时间极为短暂,刺眼强光从睫毛缝隙探入眼睑,难以入眠。
        “…为王都出力的荣幸…你觉得荣幸么,CCCXXXIII?”男人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里有气愤也有绝望,“他们强||暴了我的妻子,杀了她,杀了我的女儿,我的儿子…他们被钉在十字架上…直到血液被放空,脱水活活被晒死…每天我都在梦想手刃坐在高层的暴君,而当我醒来,我依然只是CCCL…也许现在才在做一场噩梦,死亡时才能从中清醒。”
        锥生零翻身背对CCCL,将薄得起不到任何作用的毛巾被索性盖到脸上挡光,尽管粗糙的布料让他感到疼痛。“睡觉。”,他低声道。
        “如果你有一天有机会能杀的了吸血鬼贵族,替我多杀一个,CCCXXXIII。我不怕死…也许死后什么都没有,但一定好过现在。”
        该羡慕么?
        至少CCCL已经生无可恋,人类死后灵魂去天堂或地狱,也许能与家人相见。
        而自己呢…
        锥生零闭上眼,他必须去寻找,那日未被处决的锥生一缕去了哪,是否还活着。无论如何,必须继续挨着,还不能死。
        “起来,CCCXXXIII。”叮当几声金属碰撞发出闷响,颈间的金属环被粗暴扯住,紧接着锁链穿过了号码牌与铁环间不大的间隙。桨间监工像对待野兽那样拽着铁链,牵扯着纤细的颈项将锥生零拖出去,催促着,“动作麻利点,CCCXXXIII”。
        脖子上才勉强愈合新生的皮肤又一次血肉模糊,即使是吸血鬼,是哨兵,长期缺乏新鲜血液摄入,他的恢复力也已经逐渐力不从心。
        刺骨的冷水随着摇杆转动喷到锥生零身上,过大的水压所带来的陌生冲击远远超过了他的精神界限。伤口刺辣辣的,眼睛沙得生疼……是海水。
        锥生零下意识缩着身子试图闪躲,然而水管像是缠上他不肯放松攻击。
        头发上的灰渍浸退,露出其下月华似的银丝,污水裹走泥泞,卸去对半透明瓷肌的遮掩。
        哆嗦着惨白的唇,死死咬着牙,锥生零努力将自己隔离进精神图景,他快要崩溃了。分崩离析的精神图景地震一般,逐渐破碎的板块勉强靠藤条荆棘连接在一起。
        “真看不出来,洗干净倒是更适合做性||奴。”监工一个手势停了水,啧啧着调笑CCCXXXIII漂亮的皮相,露骨的眼神扫过裸露的每一寸,就像视奸。“擦干,套上。见着玖兰大人管好你的舌头,别说多余的话。”
        锥生零无意识地用粗糙的毛巾擦着滴水的头发,他的胳膊仍然在不住颤抖。海风和灼热的阳光让身上的液体很快蒸发,但缺血的吸血鬼体质实在扛不住日晒,反而感到更冷。
        他的精神管理快要失控了,海水风干后留在身上的盐粒刺激得肤表很痛,那痛感钻进毛孔,想抓…想挠……
        冷静…再冷静,不能在这里暴露身份,他一遍遍在脑中重复,调整呼吸,将意识集中于精神图景中迎风浮动的花海。集中…再集中…将注意力放在花瓣和枝叶的沙沙声上……


        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18-10-31 1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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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4.
          踉跄几步,被甩进门,耳边隐约间能听到精神图景外来自监工的威胁。
          这间屋子很暖,气息…很暖,虽然只是短暂一瞬,锥生零在桨间感受过…类似末药与滴香焚烧的那种宁静温暖的感觉,像是祭祀弥撒一般神圣沉静……好似抚过紧张神经的气息…
          玖兰枢冷眼示意监工关门,才将视线落在瑟瑟发抖的人影上。这个男孩看起来就像一只被暴雨冲刷了的流浪猫,可怜兮兮的样子,发丝还在滴水,只有眼中不减戒备的幽火,却说不清看着何处…
          灯光下晶莹闪烁的盐粒覆盖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漤成早樱般的浅粉,肤表起了褶皱……玖兰枢皱眉,从衣兜里取出丝帕,沾着铜壶里的清水,轻轻擦拭冰冷彻骨的身子,将盐分抹去。好奇凭一个哨兵的纤敏神经要如何忍受这样的摧残…
          “你来这多久了?”
          抖了一下,缓缓从精神图景回到现实。锥生零一动不动地盯着地面,就像在研究上面的木纹一样专著。他不明白这个贵族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擦拭自己,为什么动作会这么小心翼翼。
          “回答我,我是个向导。想知道的,就一定会知道。”玖兰枢伸手去触对方下颌,挑起下巴尖扳正迫其望向自己。
          动作不重,语气却有祈使意味。
          微微眯眼,他们的精神再次连接了。又是那种被黑暗包裹的景象,迷雾,然后是表面冰冷实则灼烧的黑焰。
          他十分确定最初那一颤,这个编号CCCXXXIII的男孩本能闪躲,却强行克制住身体反应,任自己触碰到他。
          一个,强装成普通人的哨兵。
          在听到‘向导’两字时,锥生零用尽了自己的全部意志去控制身体不予反应。他在书上读到过,却没有亲自遇到过。源自本能的恐惧告诉他,也许一直以来藏得最深的秘密就要穿帮了。
          “我记不清了。”锥生零平淡道,努力让声音不抖。下巴上的碰触带着奇异的舒适感,让他感到害怕。这个自称向导的高贵男人在对他施加精神抚慰?为什么…
          注意到贵族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的肩膀,锥生零下意识去扯身上不足以蔽体的棉布,试图遮掩身上耻辱的刺青。
          他感到难堪…
          “不用遮,它们很配你。”玖兰枢说。他再次沾湿了丝帕,让它轻柔游走在锥生零身上,“你长得很清秀,我能理解纹刺师当时的心情。”
          大概是出于轸恤惋惜。
          锥生零不明白对方的意思…挖苦么?直到男人俯下身,嘴唇印在他暴||露在外的左肩胛上,让他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开。
          “别动…纯血种是有治愈能力的。”
          纯血?王族?
          锥生零愣住了,鞭伤一点点愈合,柔软的抚触撩拨着敏感的神经让他有些失神,但下一秒就立刻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竟然让一个能够探知精神的纯血向导碰触自己……他低下头,后退一步“不必…马上就还会伤的。”语气里满是对命运的麻木。
          玖兰枢放开青年,踱回办公桌前。那里有一部沙盘,上面摆着大大小小的船只。“建议桨间换位的理由?”那是个很明智的提议。便于维持平衡,让每一个奴隶了解左右舷的差别,力量也更均衡。
          “效率。”锥生零嗓音清冷。他看得懂那双高深莫测的赤瞳,利弊这个王族一清二楚,无需自己解释。
          锡箔纸发出细碎声响,一枚红色半透明的圆形糖果抵上锥生零微张的薄唇。“奖励。”,玖兰枢如是说着,两指施力,直到对方拗不过张开闭合的贝齿。红樱桃似的糖果点缀在色素极浅的面庞上格外冷艳,玖兰枢不自觉弯了嘴角,稍顿才从碰触到的柔软唇瓣上收回手指。
          击鼓鸣笛声响起,从船舱窗户可以窥见三四艘敌舰。
          “回去吧,CCCXXXIII。”玖兰枢顿了一下,“桨间适合用躯干而不是脑…如果没有沉入海底,事后,我想和你……不,事后我们谈谈。”
          锥生零脚步一停,他从没听说过哪个贵族或是王族会和一个奴隶并称‘我们’,在干涸凝冻的心里流过异样的暖意。口中化开的蜂蜜糖果中析出久违的味道……血。


          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18-10-31 1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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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6.
            再次睁开眼时刺目的阳光从睫毛根部的缝隙肆意钻进眼睑,玖兰枢眨眼,剧烈呛咳几声。碰了碰嘴唇,对唇齿间残留的血香感到不可思议。
            清润冷甘的气息就像……
            迅速回头,他看到转瞬即逝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继而是熟悉的面容…CCCXXXIII。被烈阳灼伤的肤表有类似燃烟的焚烧气息,双眼紧紧敛着,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垂下暗影,眉间褶皱着,有冷汗顺着鼻梁滑下。
            玖兰枢将衣袍上的披肩解下将青年包裹起来揽向自己。
            这次他看清了在木板对角警惕盯着自己的生物,瞠目结舌这种罕见而夸张的情绪攀上了他素来淡漠的脸。
            那是一只传说中的生物,通称蝎狮或者刺尾猫……警觉性极高的双眼盯着自己,呲着锋利的尖牙。
            和夸大化的神话不同,且不说没有斯芬克斯那样的人面,与其说是狮子,长得更像是山猫。尖尖的耳朵向后背着,尖端翘起笔毛,在风中颤动。毛色很浅,带着珍珠光泽,像怀中布料里露出的那一小撮银发一样,只是稍带了些金色流光。
            肩胛后背着收起的翅膀,龙翼那样薄得透光,颜色泛白,透着菖蒲或紫罗兰色泽的毛细血管,大理石花纹似的描绘在翅膀上。
            玖兰枢尝试着伸出手,那只大猫就蹭过来轻轻嗅,与凶猛外表的极度反差竟然有些可爱。
            刚想反手摸一摸,巨蝎似的尾巴便迅雷不及掩耳地刺过来,停在眉心,紫红的尾巴尖析出毒液,锋利的倒钩随着径直指着鼻尖,泛起玫红色妖冶的光亮。
            抬手探进披肩揉了揉那头有些微凉的银发,玖兰枢轻声道:“我无意伤害你。”那只巨大的魔幻生物便化作光点消失了。
            有意思的精神体,罕见的传说生物,除了自身之外,还是第一次见。
            刺尾猫……这种有翼蝎尾大型猫科魔物有着无限的食欲,凶悍嗜血,如同东方传说的饕餮,据说可以吃掉一个国家的军队。
            CCCXXXIII么……代表帮助和鼓舞的天使数字。这样的思绪让笑意不自觉展露于唇,望着披肩笼罩下仿若被透过布料的暗光蒙了红纱的沉睡面容,脸上的表情是久违的柔和。
            视线中出现了岛,离对岸不远了,接应的船队应该已在附近。
            玖兰枢闭上眼,凝聚精神力,巨大的狮鹫张开羽翼,发出锐鸣飞向天际,那是他的精神体。被称作格里芬的狮身鹰首兽拥有狮子的身体及鹰的头、喙、前爪和翅膀。狮子和鹰分别称雄于陆地和天空,是王权的标志。


            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18-10-31 1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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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8.
              一个战船奴隶陷入深眠很正常,疲惫了太久的身心需要补眠。但也有可能是哨兵在精神图景中迷失难以自拔……那样,就废了。
              玖兰枢五指梳理着青年额际的银发,让自身的资讯素发散出来,然后一点点触碰着发丝下的额头注入。气息混入那片浓烟,在墨黑中消失不见。反复尝试了几次,依旧如此。
              暂且收回手,开始回忆战船上所观察到的。CCCXXXIII似乎经常发呆或是切断对外界的感知。
              神游,那是玖兰枢最初的猜想。
              无数哨兵因神游死在战场上,深陷入自己的精神图景,像是造茧自缚的泥沼,越陷越深直到丧失对现实世界的感知,死得全然无感。
              但是……
              有哪里不同。
              玖兰枢如此确定。
              他感受到菖藤依纱也之前的眼神,那个男人也同样在怀疑:黑暗哨兵。
              不如说只有首席级别的哨兵才有可能在没有向导辅助的情况下自我调节情绪,于战船炼狱生还。
              双手捧在颊侧,中指按在太阳穴上,玖兰枢再次尝试深入银发哨兵的意识。加强意志力冲击着黑雾,让哨兵的精神图景感受到来犯,并作出防卫从中醒来。
              暗黑色火焰刺过来,玖兰枢便注入更多资讯素让温和的气息与之相抵。
              你来我往交锋数次,年轻的哨兵并未醒来。
              玖兰枢紧了眉心,正欲尝试强行突破精神图景,撕开裂口将深陷其中的男孩扯出来,一只绒白的利爪从雾墙中挖向外围,张着爪钩。
              只来得及极为短暂的一瞥,浓烈的黑雾被迅猛气流划露出圆窗似的细微窥口,里面的景象让他一颤。
              那是相当完备的精神图景,与过去训练时所见识的哨兵图景截然不同。暮色下的花圃,一望无际,散发着冷香。简直像是向导才会有的领域……
              将资讯素聚集于手指,玖兰枢极为冒险地触碰了那只毛茸茸的爪,径直望进其后盯着自己的双眼,轻唤“零”。
              他没有被攻击,大猫收回爪,背过身走向花田。黑雾密合前,玖兰枢看到巨大威猛的蝎狮在一阵强光中变成很小一只比奶猫大不了多少的小不点,蜷成一小团栖身花间,甚至打了个哈欠……
              紧接着蔷薇藤拔地而起, 刺向窟窿进行填补,很火和迷雾再次如坚实的壁垒将一切紧密包裹。
              起床气倒是有些可爱。
              若只是累了,睡也无妨。


              来自iPhone客户端10楼2018-10-31 1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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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9.
                锥生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感觉身体很重,眼皮很沉,想动一下,却如同灌了铅。
                那是被困住四肢或是活埋入沙土的感觉,但相较疼痛和窒息感,他只感到放松。不知是自己太累,还是真的陷进精神图景出不来了。
                有种奇异的安适感包裹着他,软和温暖。大概是潜意识作祟指示肢体罢工,唯恐调动神经移动一下,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那种梦境与现实边缘的混沌感,混淆了精神图景和真实世界的界限一般……
                有什么暖而痒的东西蹭在侧脸,一点一点扫在面颊上,他偏头躲避,那触感也追过来。以为是精神向导的胡须,锥生零发出一声呜咽,抓着盖在身上的东西,企图躲藏。
                这一触,指间丝滑如水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大半,扑扇着睫毛,光线从蠕动的眼睑边缘映上虹膜。
                昏暗,并不刺眼…
                这是哪……
                左右游移着眼球,怔愣地望着雕花和顶画覆盖的天花板,鼻息间有熟悉好闻的气息。
                看清来物的刹那,睡意全无,锥生零警惕地抓着手中的被单,瞪圆了双眼。
                那是什么?
                鹰?
                不是?
                尽管目光看起来并无敌意,怎么会有这么巨型的鸟…
                “你醒了。”
                来不及仔细观察,寻着声音,锥生零戒备地转向烛光的方向。是之前的褐发王族,坐在大的夸张的床铺边缘。
                凭借吸血鬼的夜视能力,不难看清房间里的一切。
                身上的衣物换过了,如果之前裹在他下身的那块粗布勉强能算是衣服的话。皮肤上的布料十分柔软,几乎没有摩擦,身下的床单也是同样…
                锥生零移动双腿,惊异于脚踝上沉重的铁环被取走了,足踝上的创伤已经恢复如初。抬手按上锁骨,颈间的项圈也已摘除。移动左臂,肩伤似乎愈合得不错。
                久违的安逸感……但他此刻没有时间去享受那份轻松,名为感激的情绪并未停留太久,因为摸不清的现状让他惊恐。
                “我名叫玖兰枢。记着,是我救了你。”王族话语沉静,暗影随着烛火闪烁在他的侧脸上,加深了眼窝的阴影,更显蛊惑立体。
                试着张嘴,但气流划过咽喉只感到沙漤的疼痛,能够感觉到扒在嗓子里的盐粒割进粘膜组织,一时间剧烈呛咳着,泪液聚集在眼角,红艳了眼下细腻的肌肤。
                名为玖兰枢的男人侧身递给他一杯水,堪堪点头接下,才看清那人膝上的物体。
                怎么会……
                锥生零无法相信他看到的…那毛茸茸白花花的雪团子,正是自己的精神向导。
                长期伪装普通人掩饰哨兵身份的习惯使然,他从不让精神向导出来晃荡。哪怕普通人看不见,他不敢冒险。
                全然想不通精神向导为何会擅自出来,又为何以小猫形态亲近一个向导,连蝎尾都变得毛茸茸的与真猫无异。锥生零尝试告诉自己定是哪里搞错了,那也许就是只货真价实的观赏猫,王公贵族养宠物很正常。
                视线中,玖兰枢的指尖自额头沿背毛抚向猫尾,让锥生零混身一凛,皮肤上起了层细密的颗粒,汗毛战栗,仿佛那刻意流泄着资讯素的手指正直接点在自己的脊背上。
                “嗯”地一声难耐闷音从唇间兀自溢出,锥生零惊悚地抿唇,尖牙咬在唇内,面上烧得通红,水红充血的唇火辣辣地烧。他抬起水杯,抿了一大口,让温热的液体滋润着咽喉。
                需要发问,需要能出声,他有太多问题要问……但首先,他不想被捏住把柄。
                “你说反了……”
                是我救了你。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一个垂死的病人。
                没能说下去的另一个原因,是玖兰枢轮指拨弦一样揉扫在精神向导敏感的颈下,指尖尺梳似的抚在猫咪最脆弱的部位,让锥生零绷紧脊背,紧紧咬住下唇才勉强没有发出舒适地轻吟。简直无法分心去思考为何他人能轻易看到自己的精神向导。
                “我清除了你的罪行。”玖兰枢陈述。
                霎地,感到有一股压抑了数年的暗火顶开压于其上的柴灰在体内幽幽燃起,“代替贫血的家人交血税是罪么?”抑制的声音颤抖,锥生零试图起身,他想爬近点扯着那名王族的衣领,望进他的眼大声质问锥生家究竟因何被治罪。
                然而他倒了回去,巨大的羽翼牢笼似的阻拦了他的去路。毛羽松软,绵柔的舒适触感纤悉反映末梢神经上,让他一时间放松了力道。
                有些后知后觉的,他意识到自己并非睡在枕头上,那温暖柔软的触感来自身后的……怪兽?
                刚才的鸟……一只有着鹰首狮身的魔物,而它的羽毛抚在自己身上带着与玖兰枢身上一样的气息。
                这只狮鹰……是那名向导的精神向导…
                本以为……向导的精神向导多会是柔和良善的草食生物…
                不对…
                为什么这个王族男人要让自己看到他的精神向导?他又为何能看到自己的……


                来自iPhone客户端11楼2018-10-31 1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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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战船逃脱是罪。”玖兰枢实话实说。
                  “逃?那艘船沉了,我战到了最后,救了你的命。”锥生零后悔了,想起CCCL临死前的话,他不该一时心软好奇,应该一早便杀了这个王族或任其自生自灭。
                  玖兰枢望着不远处的眸子,湿润澄澈的紫色,稀罕得像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玉。那里面蕴酿着火焰,将表层化成泠冽的碎冰。
                  将膝间的白猫抱在怀里,一边抹毛一边屈膝压在卧榻上移向被卡在鹰狮和自己之间紧张得瑟瑟发抖的哨兵。他抬起一只手,带着安抚的气息拂上莹白的侧脸,“听清楚,不论是什么使你被绑上了战船,焊在你脖子上的铁圈,刺在你半边脊背上的蔷薇,拴在你脚踝上的锁链…”
                  他散发着资讯素,手指随着字句扫过脖颈的十字蔷薇,勾描过锁骨,顺着肩胛整个手掌覆盖在隐约于无袖衣裳的蔷薇纹刺,在其上弧形按揉着,继而突兀擒住裸露在丝被外的踝关节。无视挣扭,拇指在细瘦的胫骨上细细摩挲着皮肉,加深了指间的握力。
                  “带着这些,你终其一生都会是战船奴隶。一艘船沉了再换去下一艘,直到死,固定在战败船只的甲板上一起沉入海底。”顿了一下,玖兰枢望向哨兵冰冷的紫瞳,“救你回来,摘除枷锁,给你套上这件袍子的是我。别不知好歹,欠你的,我已经还清了。 ”平静叙述的语气讲故事一样娓娓既定事实,却让锥生零莫名刺痛。
                  玖兰枢希望男孩主动妥协,而不是让彼此命中注定的结合变得困难。黑主灰彦让人送来了诱导用的药物,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用。
                  对于他的计划,为了种族和国家,此时坐在床上的毫无疑问是一件冷兵器,一个有着绝对杀伤力的暗黑武器。但作为一个向导,眼中所见是他未结合的搭档。不论以何因为始,一旦结合,就会是彼此的唯一。
                  话虽如此,无论用何种手段,鹰眼瞄上了床上瑟缩的小猫,就势必会弄到手。
                  “还没还清是施恩者说了算的。”
                  哦?
                  那双雪青色的眼里透着执拗,玖兰枢略微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把我扔回战船,丢进血窟,钉上十字架拖出去暴晒,吊在树上放干血…随便你……”镇定地说着仿若事不关己的话语,锥生零启颜,傲桀不驯的神情是他脸上的全部,“你依然欠我。”
                  那张脸很适合微笑,眼角稍稍挑起,些许挑衅,英气的俏俊脸庞说得上绝美。兴许是被愉悦到,玖兰枢也笑了,“说说看,你想要什么?”但凡是能做到的,他都会满足。
                  “一缕,锥生一缕…”锥生零稍稍停顿,收紧了握在杯子上的手指,从温热的杯壁寻求力量,“那是我弟弟的名字。帮我找到他,如果一条命不够,就再多搭上一条。下达指令吧…我,什么都可以做。”
                  玖兰枢赤色的眼随之微缩,和他料想的一样。这名哨兵更适合“零”这个字,他太过纯净,才会在这种场合优先顾及别人。
                  手指不自觉绕了绕小白猫耳边的绒毛……
                  不愧是精神向导,如实反映主人的本质。再剽悍的蝎狮,放松下来的实质也只是纯白绵软的小猫。


                  来自iPhone客户端12楼2018-10-31 1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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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iPhone客户端13楼2018-10-31 1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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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iPhone客户端14楼2018-10-31 1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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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iPhone客户端17楼2018-10-31 1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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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接下班了,因为刚刚冰出了状况……


                          IP属地:云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21楼2018-10-31 1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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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云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23楼2018-10-31 1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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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云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25楼2018-10-31 1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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