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辰裹着红绒大氅离开了暖意融融的舞厅，压抑着低咳几声，从杜维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肩膀颤抖起伏，随即身影在侍卫的簇拥下融入长廊的暗影中。
杜维烦躁地用指节敲打着轮椅扶手，堂堂皇室，至于穷到连蜡烛也不点几根吗？
辰……他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他借着饮酒的动作掩盖面上一闪而逝的担忧。
片刻后，舞曲暂歇，一身盛装的黛丽王妃竭力维持着礼数，难以掩饰自己的紧张与恐惧：“公爵大人……摄政王殿下请您去殿中议事。”
杜维现在也没心思理会这早就被他拿捏住把柄的女人，让侍卫推着轮椅离开了大厅。
2.
辰草草处理完公务，端起早已凉透的茶喝了一口，却面色一变，猛地咳了起来。他用丝巾死死捂住唇角，书房里回荡着沉闷又力竭的声响。 片刻后，他低头，纯白的丝绸上，已浸染了落梅般的残红点点。
他盯着那丝巾半晌，面上的脸色平静，有有种并不激烈却极为复杂的情绪，像是遗憾，像是不甘，又像是落寞。 他攥紧手指，一簇火焰从他指缝间窜出，渐渐吞噬了那张丝巾。

3.
辰推开寝室的大门，猝不及防邂逅了里面的“惊喜”。
“晚上好，殿下，你工作得太晚了。” 坐在轮椅上的红发青年懒洋洋地和他打了声招呼。
辰下意识反手关上门，隔绝侍从的视听，与他对视三秒：“你怎么会在这，我的郁金香公爵，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殿下看不见吗？”杜维依旧是那懒洋洋的姿态，晃了晃右腕上的银环，细细的锁链上刻满玄奥的魔法纹路，泛着若隐若现的银光，一头连着银环，一头拴在卧床的床柱上，带出一阵清脆的撞击声。
他露出一个戏谑的笑：“殿下那贴心的王妃把臣当成礼物送过来了啊。”
那条看似脆弱的银链可是件威力不俗的魔法道具，能够封禁斗气与魔力，显然不是一个南方小贵族出身的王妃能够拿得到的。
黛丽被杜维折腾后显然并没有长记性，一出生就把身后的人暴露了个干净——毕竟全帝国能拿得出这玩意的势力就那么几个，只需要想想有动机的就行了——而她现在可能还在为自己以牙还牙的手段高兴呢！
辰一时无言。
他终于明白了当时菲利普的心情。
他们不怕聪明人，也不怕蠢人，唯独怕这些有些小聪明却以为自己聪明绝顶自不量力的**。
这些**会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幕后主使是暴露了，但杜维的名声……基本上也不用抢救了。 帝都早有关于他们两个的传言，而这次，杜维被锁在他的寝殿的时间长得都够把故事写出来再传遍帝都了！
舞厅那些人倒罢了，但辰敢打赌，门外轮值的那些侍从……肯定都把眼前这位看见认出来了。
“殿下是天之骄子，配上这么几个女人……可真是太可惜了。”杜维坐着说话不腰疼地装模作样。
辰磨了磨后槽牙：“我这是为了什么啊，我的郁金香大公？”
郁金香是如此璀璨耀眼的一种鲜花，甚至于无人能与它争辉，但一家独大的后果，除了毁灭，不会有其他。
帝国里没有除了辰以外的像杜维那样惊才绝艳的存在，所以辰只能亲手捧一个出来——政治婚姻的用处，就在于此，不是吗？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与其说他是宠信阿尔帕伊，不如说，他们的帝王，是宠爱郁金香宠爱得为它铺好了一切后路。
所以杜维一开始就没有将那“新秀”掐死的想法——现在也一样。
他们都太聪明了，太默契了，甚至不需要挑明，就能明白洞悉对方的想法。

杜维笑，笑意难得深入眼底，下一刻却垂下眼睫，拉开了身边柜子的一个抽屉，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几盒药膏。
“不过也多谢了她……冰薄荷，水晶果……”
“杜维！”辰试图打断他。
杜维没有理会，自顾自地报完了所有药材的名称：“还有冰浆果……殿下，这东西的副作用，还需要臣来告诉你吗？臣竟然不知道，原来最近郁金香工坊里的冰浆果……是殿下订的。”
他的声音稳定又低沉，尾音散落在空旷的宫殿里，像是凭空多了几分寥落。
辰一时无言。
杜维的魔药学功底太好了，好到仅凭嗅觉，他就能分辨出其中所有的药材。
但他不应该说的。
他不应该挑明的。
他们是最默契的君臣，但远不只是君臣。
所以能让杜维心甘情愿俯首称臣的帝王，只有辰，能放手任用这样一个臣子的人，只有辰。
其他人不行，所以查理也不行。
但辰不想对他出手，也从未想过要对他出手。
并非不能，而是不想，不愿，不忍！*
杜维凝视着他表情的变化，笑容带上写难以形容的餍足和蛊惑：“殿下，当初奥古斯丁六世去世的时候，您第一个想到的是我，那这一次，为什么不？”
他推着轮椅，细链曳地，像响尾蛇一样，前行每一寸都铃铃作响，彰示着危险，又吸引着猎物。
他前行得缓慢，辰却没有离开。
他站在，站在锁链所能触及的边缘外。
辰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动，退一步，或是前进一步，都是错误，他从来不甘心也不是猎物。
既然他有意，那又何妨以此为饵？ 他们都是最好的猎手。
又或许，只是两个，看不清内心的**。
杜维的笑容在慢慢地，慢慢地扩大。
轮椅最终停在辰的身前，他一把掀开膝盖上的皮裘，紧紧地拥住辰，给了他一个吻。
柔软的，干燥的，冷清的，热烈的，带着一点苦涩的茶香和酸涩的红酒的气息，还掺杂着掩盖在重重伪装下的得偿所愿和歇斯底里。
杜维从口中渡过一个坚硬冰冷的东西，推到辰舌下。当那小东西接触到来不及吞咽的津液时，奇迹开始发生。
一种奇特的，丰沛的能量瞬间蔓延到了全身，生机，重新从这具因为常年殚精竭虑而即将油枯灯尽的身体中焕发。
辰怔住了。
杜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他泛出些血色的唇，眯起眼，笑：“殿下，你看，这不就解决了么？”
辰叹息：“杜维……”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明白它的价值。
这个……疯子，但凡还是个正常人，大概一辈子，都会将这东西捂紧在怀里的吧？
不老，不死，无病，无痛。
但他就那么潇洒地渡进他口中，还笑得仿佛占了什么便宜。
这一颗心，以直白得不能更直白的方式，无可回避地给了他。
“没关系，殿下。”杜维笑着用指腹摩挲辰又恢复了淡色的唇，满意地看到它再次泛出薄红，“帝国还不起，还可以用殿下抵债啊。”
杜维不愧是大陆最精明的商人，毕竟，这一辈子，还很长。

*原著第五百八十四章《不想不愿不忍！》
也许有后续？谁知道呢，下礼拜期末考，攒攒人品_(:з」∠)_

我乐意那么用，你打我呀

然后，等你的车

好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