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未解意，惊扰静心。得因风雪盛，便免了我的行程，遣歇的时辰长了。我记得，兰陵的的风雪极盛。旧宅又在山上，无物阻挡，门前的积雪颇厚，一脚踩下去，便是深深的印子。那信，许是风雪阻挡，今日才送到我手上。】
【我攀上角楼，雪意昏沉，落在我的眼睫上，待我扑扇后，便融了。日暮苍山远，黄瓦飞甍被白雪隐觅。我听见笃笃声，旋身看去。】
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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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目远观，愁云惨淡，遥天际苍白的雪地相接。她缓缓的来，甚不带半点吱呀的踩雪声。应声颔首，我顺势略一福身。信笺自兰陵送至京畿，经数日，玛法熏染的纸香仍在。真相是真，亦或真相是假，已然不重要了。】
玛法来信了，还送来了饴糖。家里的宅子翻新了，我养的小红马也长大了……
【信足足写了三页，至末尾，方看见隐觅在她口中的事实。原是额娘的意思，玛法宠我、小娘温柔，能交付的亦只有她了。】
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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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玛法便说我倔，阿玛额娘是定和善的人儿，不知是随了谁。雅称傲骨，多半是叫我倔强。认了一个理儿，不论真相与否，全然相信了。便想从前那几年，我的仝她的争执。寂寞无语，来的比真枪实剑要猛烈。】
从前是我错了。
【我鲜少认错，那新生的小红马不听从我的话，便用鞭子狠狠地驯服。】
姑姑，我的母亲……惠元郡主是个怎样的人？

【六出飞，覆黄瓦，攀红墙，冰雪天地。】
【琼芳坠，风尤盛。远山朦胧，近殿唯白，上下一清。出德宜，披了红斗，一拢衣襟，也阻隔风霜。世间太寒凉，从口中呵出的白气，好似能结冰，再落地，破碎。软荑之中，捧着铜胎炉火，却也在寒凉中，了无暖意。脚下跫音响，徐徐拾级而上，步高台。只见佳人在前，犹疑不敢上。待听得她一声“小楼”，弯了眉眼，盈盈道】诶——
【见她眸，几分柔和，不再戾气，不由错愕，不知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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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临走，春将来。蛰伏在严寒中的春，终是无人了解她的辛苦，一如我。惠元薨时，不过年少，却接重任，辅佐阿玛一道，照料着惊竹。从婴孩至亭亭，一晃十几载，她的任性，她的桀骜，她的倔强，一一看在眼里。】
【我以为，这样一个敢说敢做，敢想敢爱的恣意女子，不计较得失，不畏惧人言，终究比大宅子里，畏首畏尾，三思而后行的小家碧玉，要有趣的多。若有来世，我也要如此——】
小枝姑姑念家，有空带着书信去瞧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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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宅偏隅有水，言称梅溪湖。我记幼时，小楼归府时仝我在那儿戏鱼撩水。冬来，水面上冻，万物寂寥，她便回京了。皑雪覆覆，卷在刺骨的寒风中。光华变迁，眼前尽收的不再是小池，而是绵长的护城河了。】
听玛法提过，额娘是最温柔的。闲来听小娘说话，多半夸赞郡主谦逊，不端着主母的架子。
【只是，这样的如水的人儿，为何生出我这样桀骜的女儿。待看惊云与推明，一个肖父一个类母，我是特立独行的。】
说来可笑，我都忘了额娘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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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泫来信，道姑苏城是春常驻。我想若额娘居于姑苏，便不会这样早早殁了。幼时随着舅叔们来京，额娘总病着，怕冷畏寒。故此，怕我染了病气，便隔着竹帘看了。我想，这样的温柔，许是病中无力。】
可惜了，一副画像也没留下。珠泫先前会画，可待我想起来，她便不在了。
【她是我的亲姑姑，血脉相连是真。从前我竟那般不明事理，与她闹僵了。】
您会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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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贯文德在先，便未曾了心愿。听过西凉的秘曲，摸过塞北陈旗的玄狐皮。逍遥了这么多年，如今亦该收心。卧云山野，习剑赏雪，便在梦而里罢。而今，阖目再无那年的快活。要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求得和光同尘为好。】
从前听说您善药理，想来能者多善，该日得空替我绘一张可好？
【从前我不敢提要求，虽有着暖融的血水相通，却还是隔着层薄纱。】
我的字不好看，丹青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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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渐稳，许是典册太厚、琉瓦太繁，宫墙亦不是翻个跟头便能出去的。又加上，我贪生怕死，只得无奈做乖。她能耐心教我也好，这么多年从未有为有过一位我敬佩顺从的师傅。】
旧宅的代先生，被我的长鞭吓跑了好几回。不过如今，我不会再那般不懂事了，您放心。
【雪势渐弱，倾倒似的下了半日，也该停了。主子们有轿子可乘，为奴的却还是凭一双脚走。】
这画不着急，您何日得空再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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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波微漾，搀着她的藕臂，缓阶而下。我做过许多错事，今往便是偿还的时候。泪咽无声，悔她对我的真心。好在，而今是为时不晚的。半侧身子在伞外，雪附在锦衣的纹理上，把她护的好好的。】
我想找扬琴姐姐学针线，一道送您回去罢。
【碍于脸面，总要找个由头挡在前面的。想来日后，兰畹亦是我侍孝的借口了。】
明儿该化雪了，您不要出来了。
【遂离。】

我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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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几多春秋，幼燕羽翼丰满，春桃花蕊烂漫，夏也初盛，秋也凋败，岁的记忆都被一一封藏。一川与惠元，就好似上辈子的事，他们的言语和模样，也渐渐模糊，记不真切。我迎着微风，今日的风，是暖融融的。许是如此，话语也被春风烘暖。抬了首，双眸也熠熠。惊竹，是从不愿低头的人。这样的傲，是旁人没有的。我只含着笑，攀手，一抚她的脸庞，弯了眉眼一笑，余下不提。】
【惠元是如何的人？岁月太冗长，如水磨般，磨平了我的记忆。印象里，唯有贤淑二字了。】
你的额娘，是极其温婉贤惠的女子。也是一个苦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