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的大雪连着下了三日，远望姑苏城只剩下檐下那一横似水墨涂抹出的重色，几处水道清亮亮地飘着冰渣。
　　本就湿冷的冬天变得越发难耐，对于无垢山庄上上下下的人来说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庄主在大雪封路前回来了，只有庄主在庄中，他们才有安心的感觉。
　　但是明眼人都看出来庄主病了，他自与萧十一郎一起喝酒回来那天，刚刚下马便以手捂口剧烈地咳嗽，咳到眼角泛起一点水光才罢休，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的手掌沉思了良久。
　　风一吹，一片带血的花瓣落在雪地上，很快被新下的雪覆盖，再看不出任何异样。
　　连城璧捂着胸口，他的心尖上是撕裂般地疼，喉咙深处的痒意越来越深，最后他只得俯身下去，咳出一片片带血的花瓣。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种境地？
　　连城璧把书桌上的花瓣扬手丢进窗外的雪里，沾着心尖血的白色花瓣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无垢山庄的人都觉得庄主越发地沉默了，虽说他以前也不愿多说话，可是这次回来，他连一句吩咐都没有。 只有他的面色，一日不如一日，苍白得厉害。
　　收拾餐具的丫鬟端着他喝完的汤回厨房，看着汤碗嘟囔了一句，谁那么好事在庄主的汤里当了白梅，会影响汤本身的香味的。
　　烧火的伙计抬起头看向汤碗，上面黏着一片新鲜的花瓣，花瓣边缘沾上一丝红色。
　　连城璧散发侧卧在床上，咳得撕心裂肺，一枕全是带血的花瓣，他没有力气去收拾这一床的狼藉，只看着白色花瓣带血的边缘有些绝望地想，为什么会是那个人？
　　喝完酒的他站在桌边看着枕在桌上的萧十一郎，他的目光笼罩着那个人，他心知此人没醉却不知为何不敢面对他，他不说话，萧十一郎也不说话。
　　“庄主。”
　　有人端了热茶要进来，站在门口等待他回应。
　　连城璧把来不及收拾的花瓣抖落到床上，再用被子遮好，“进来吧。”
　　那人规规矩矩地茶奉到他手里，便站在一旁听吩咐。
　　连城璧本想说你下去吧，可是还没开口，他便发觉喉咙深处又开始瘙痒，那种感觉来得极为迅猛，他捂着口，不由得皱起眉头，忍耐的感觉太过痛苦，以至于他的眼角又开始泛红。
　　“庄主，现在天冷，您再不喝茶就凉了。”
　　这个声音？连城璧把茶随意丢到桌上，任它洒了满桌，他站起来，与刚才装扮成小厮的萧十一郎警觉地对视。

萧十一郎看起来满身风尘，也许刚刚从那个远处的酒楼赶过来，“我没有下毒，就是下毒了，你也没碰过茶水，不必紧张。”
　　连城璧眼眸微垂，点头。
　　 “庄主脸色不好，病了？” 萧十一郎继续问道。有人寄信给他说连城璧病了，他放下手里喝的酒便走，掌柜的看到方才还不省人事的醉汉一点醉态都没有地走了，刚想说酒钱还没付，“咚”一声柜上就多出来一串钱，再抬头那人已经不见踪迹。
　　连城璧依旧只是看着他，不发一言。 萧十一郎知道连城璧此人外表极具迷惑性，但他此刻看起来确是病得不轻，距离上次一起喝酒不过过去了十日，他竟然已经病到面无血色，像一朵水雾凝结而成的霜花，一碰就会碎。
　　连城璧点头，忽然用手捂住了口鼻。
　　他只希望萧十一郎赶紧走，但是对方跟看不懂他的示意一样，还在原地待着默不作声。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连城璧的目光也转移到了床上，天青色织锦的被面上，落着一片白色的花瓣。
　　 连城璧的心脏剧烈地疼痛着，咳嗽几乎就要冲破他的喉咙，萧十一郎还是看着他，看着他再也无法压制自己，撕心裂肺地咳嗽着，咳到他半蹲下来，从手心掉落一片片染血的花瓣。
　　今天是最后一天，他已经虚弱至极，身体本能的求生欲望在引诱他靠近萧十一郎。
　　连城璧等到咳嗽平息下来，才起身走到萧十一郎身边，萧十一郎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怜惜。 是啊，他这样霁风朗月般的人，忽然不了遏制地枯萎下去，怎么不让人惋惜？
　　萧十一郎来不及说话被点了穴道。
　　连城璧虽然虚弱，却还有余力来点他的穴。
　　萧十一郎被他放倒在床上，连城璧看了他很久，为什么他分明不动人，却足够要了他连城璧的命？
　　“试试吧。”连城璧一开口，便有花瓣落在萧十一郎的脸上。
　　他的眼睛被人捂住，只感觉到唇上一暖，连城璧不费吹灰之力探进了他的口中，就好像解药藏在他的嘴里一样，摩挲，缠绕，这探寻的方式，也太旖旎缠绵了。
　　萧十一郎抬起手，思量片刻，还是一把搂住他在床上迅速翻了个身，在连城璧惊愕的目光注视下把这个吻加深加重，直到房间内响起粗重的喘息声。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