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现在的英国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认命地跟着英国挖着土,这当真是件体力活,美国自诩力气极大,哪晓得这儿的泥土真是硬得可怕,就像捶不碎的冰块。他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挖出一个十英寸深的洞穴,不过好在之后的任务就轻松了许多,他转了转木柄,总算将那块结实的土块整个儿撬开,他抬起头来,对面的英国已经额头冒汗,而美国仍旧气定神闲,他不由得产生了些许嘲笑的冲动。两把手电靠着石块放着,美国能够借此看清英国的表情,他的眼睛在这光芒的照耀下泛着金绿色,像落了火星的水草。他甚至挽起了大衣的袖子,露出灯芯绒衬衫的内衬来。
“好了,我已经能够感受到了。”英国蹲下身,他伸出手,开始用手指掸去那些零碎的泥土,“你听听,美国,它就在这里头。”
老实说,美国什么都听不见。他只能听见远处传来的几声渡鸦叫声,嘶嘶沙哑,随后便只有这冷得可怕的风冲过他的耳膜,带着一丝诡谲的呼啸声,他张张嘴,却瞧见英国俯下身去,这种姿势古怪极了,他好似就在倾听什么似的,手掌紧贴着地面:“真的,美国,它就在里头!”
英国擦去那些薄土,混着冰渣的碎土黏在他的裤子上,他的眼睛却认真地、期盼地盯着那块灰黑色的棺材板。那块木板很有些年份了,但并不严实,美国倒是没有料到英国此前会被如此粗糙地埋葬,这仿佛有些难以理解,就像他无法想象自己假如有朝一日逝去,棺材上竟一面国旗都没有!那简直太荒唐了。
但这的确便是这般简陋,枯枝落在棺材的夹缝里,美国嗅到一股腐烂的气味,就如植物的根茎在水中浸泡了一个多星期,闻起来有那么点倒胃口。他有点儿不敢直视,虽然他不怕尸体(英雄是不会畏惧这种东西的),况且那还是英国,他更没有感到害怕的理由,但没由来的,美国只觉得喉咙间一阵火烧火燎,痒得厉害;他掩住口鼻,难耐地喘了口气。
英国将棺材盖拖了开来,美国下意识地闭上眼睛,随后再小心翼翼地睁开,在手电的照明下,他没有看到皑皑白骨,也没有瞧见烂透的尸体,相反,这座棺材里除了一些杂草和尸虫僵死的残骸外,几乎什么都没有。美国探出脑袋,那股淡淡的腐烂气味发酵般的在空气中散开,很快便被风吹散了。英国屈起膝盖,他伸手在那黑洞洞的棺材里摸索,美国便捞起一只手电,替他好好照明,那点光就如一把尺子一般,精准地将棺材的边缘照亮了。
“你究竟在找什么?”美国焦虑地问道,“是什么东西?”
他有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英国咳嗽了声,他就像抓住某条滑溜溜的泥鳅那般,费力地半举起手。美国咽咽口水,他小心翼翼地将光移了过去,尺子对准了英国的手掌,英国在这短暂的光芒中露出了笑容,接着他将那团黑乎乎的玩意儿抱在胸前,耐心地拭去上头的尘土。美国很惊讶,这竟不是什么血肉模糊的恶心玩意儿,它看起来像一小块铁,结结实实,被英国擦拭的角隅泛出些许的银白色,就像一个钢球,但它看起来似乎又是柔软的,如锡一般,仿佛稍稍用力便能将它揉捏起来。英国将它捧起,他泛着汗水的脸上挂着得意洋洋的笑容:“看,美国,这是我的心。”
“你的心?”美国朝他看了一眼,“那你现在胸口跳的是什么?机械泵?”
“不——不不,这当然也是我的心。”英国说道,他显得满意极了,“但它不一样,它是一颗懂得爱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