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渐不闻声渐悄
临渊台的门被开启,足音轻响,她用力掷去手中杯盏,来者接住。
“旭凤?”是旭凤来接她离开这怨气深浓的地域吗?她回眸,那一瞬九天星辰熠熠光辉在她目光里映现,润玉初次见到她这般神情,一时忘记自己是来示威报复的。
“怎么是你,你是来看本座的笑话?”鸦发如瀑垂落素衣裹身,肤如凝脂而娇躯瘦削,洗去铅华的她虽有几分憔悴,却是绝美,先前只看见她的凌冽,她的虚情,倒是忽略了这。
怪不得他生母死前嘱托他,不要被她迷惑了。
“若说母神如今只是个笑话,那我倒要恭喜母神。”
是啊,如今的她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为天界众仙不耻。可她作为天地间唯二的凤凰,曾经的鸟族公主,骨子里的高傲不允她低头。所以前些时日,荼姚一直渴盼着旭凤将她牵出泥潭,不料等来的却是这个逆子。
“我来,是送母神一份好礼。半年前,旭凤在我与锦觅的婚礼上蓄意谋反,被一刀刺中精元所在。”
“当场灰飞烟灭了。”
她笑了。旭凤是她的孩子,她清楚他的脾性,他一定是哄骗她的。
“不可能,你当本座是三岁小孩吗?”
“母神你先别急。”他顿了顿,“还有,旭凤灰飞烟灭,父帝痛心不已,于是自毁元神,也跟着身归天地了。”他特地拉长了尾音,面上呈现出虚伪的痛惜。
荼姚瞪着他,仿佛被剃骨一般,痛上心扉而又不可置信。她小步朝润玉走去,嘴里念着,“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你骗我,你一定是骗我。”
润玉闻言不觉好笑,现在的她一无所有,有什么好企图的呢。只是那多年在荼姚眼皮子下兢兢战战的经历让他对她颇为了解,正如儿时与她对弈般,她永远认为胜者是她。哪怕苟延残喘也打消不了她的执念。
太过争强好胜只会争得一场空。
他用仙力振碎了室内一件物什。门外天兵闻声入内,唤了声陛下。这下她总该认清现状了吧。他想。
“陛下?”他平静地瞧着她的眸子,有几滴泪珠在她的眼眶中打转。
她步步向他逼近,这满面不加修饰的苦痛可比往昔的笑靥真实多了。
“你骗我,骗我,骗我,骗我......”她带着哭腔的声音是颤的,梦境被空气稀释,粉碎,落一地无形尘灰。成王败寇的道理六界皆通,但他有怨怒可以对她发泄,到底是手足,他怎忍心伤害旭凤!她似将所有的力度传递到了掌上,连扇润玉好几巴掌,直到他握住了她的臂腕。
“我,不过是你固宠邀功的一颗棋子罢了。可谁能想到区区一颗棋子,也有反噬操控他主人的那天。”
他抽回了手,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她抽噎着,她怨她从前不做远虑选错了棋子,以致满盘皆输。
“孽种,我当初就该杀了你!”她如野兽咆哮着,全然失了端庄仪态。当初,她与他的父帝并肩坐于大殿上,万丈光芒仿佛普照着她。虽相距不远,阶下的润玉却总觉得她是那样遥不可及。如今,他是天界新帝,终于换做是他睥睨她了,她的生灭荣辱全系在他的一念之间。
“母神所言极是,当初杀了我,我便可以早日解脱了。”他自嘲的笑容如白骨阴森凄切。他何尝没有求死的心,但他不甘,不甘就这样悄然陨落,永远活在别人的光彩下。所以他以全部为赌注去弑父夺位。他赢了。他终于尝到了权利的蜜饯。但他仍然感受不到心之向往的温暖。
“天帝死了,旭凤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荼姚绝望合上眼睑,将要赴死般。“你杀了我吧。”
所以,他从来都不是她的希望对吗。她现在定然很崩溃吧,可她怎么不想想,他如今鲜花铺就的路径是他曾经从荆棘丛生的地域走出来的。
“好啊。”他以轻飘飘的言语遮盖了心中重若磐石的复杂情感。他牵起了她的手,拉着她至临渊台上。这久违的温度使他贪恋,偏偏他们是仇深似海的敌。他看着她的侧颜,垂不下的泪在她眶中流转,初见之欢与灭族之恨交织成画,垂挂在他心上。
悲风在耳畔簌簌响着,润玉是天界之主,怎能漠视枉死生灵的哀叹。
“母神永远高高在上,岂不知,这高台之下,多少亡灵为您铺路,才成就了母神的至尊之位。”
“母神不若,下去陪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