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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证明(2019年Persona老师生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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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L度娘
读者须知
和之前一样是PersonaX原创女主奈良静。
正好在看《梦之安魂曲》。
希望大家喜欢吧。


IP属地:上海1楼2019-04-13 00:26回复
    “奈良老师。”
    她抬起头,朝对方习惯性地露出传达“友善”意味的笑容:“是,请问有什么事?”
    不知是因为对方比自己年轻了将近十岁,还是不习惯自己这种过分礼貌的应答,或者两者皆有,对方的笑脸明显地带上一抹紧张。对于让别人产生困扰这点,她本能觉得应该自我反省,但又马上想起这是丈夫的嘱咐,而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确信目前的状况正是丈夫所预算好的。这只是一瞬间的胡思乱想,但因为想到了自己最喜欢的事物,也让奈良静的笑容中多少有了些真心。
    “开学的准备也已经告一段落了,所以大家想要不要一起去仙朵拉城喝一杯呢?”
    普通来说,作为工作后第一次聚餐,自己不应该拒绝,若想要长期地在这个岗位上做下去,至少应该和同期建立良好的关系,如果一开始就和大家脱节,之后很容易就会有隔阂了。“普通来说”的话……哦。奈良静的笑容又稍微明显了些,眼睛都眯起来,她有些歉意,红笔的笔套轻轻点着办公桌上的文件和学生们的资料。
    “抱歉,还有一点工作剩下来了。我想把它结束掉。”
    如果奈良静是同龄人的话,或者她的语气再平易近人一些,也许这位刚刚从学园毕业没多久的小女生还会坚持一下吧,比如说“诶呀,反正只是些收尾工作,不如大家好好出去玩一玩吧”,像这样套近乎的发展,之后说不定还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但现在,对方实在没有硬着头皮继续的意思了,只好干乎乎地说“真是辛苦您了,那下次有机会的话”这样的没什么意义的句子,奈良静觉得,对方应该是再也不想来邀请自己了吧。这也都是丈夫的嘱咐。
    “你看,我说过不行的吧。”
    “距离感……还挺强的。”
    “毕竟已经是工作过几年的社会人了嘛。”
    其实这几年一直都在当家庭主妇合法尼特族……这种话是不可能说的。
    模糊的碎语很快就彻底消失了。奈良静安心地继续着自己的工作,爱丽丝学园的开学季要比一般的学校短一些,因为学生们即便放了假也不会跑出校门疯玩,而且假期里还是有定期的课程和作业辅导,学业上并不会有太多的拖沓。更何况,她所教的是初等部A班的小孩子们。真正的问题在于“适应性”,让新生适应环境是最为困难的,这个困境主要由生活指导的老师们负责,关于这个部分,学园还不想这么快就让奈良静来接手。
    尽管这才是她工作的本意所在。
    “好了。”
    收拾完自己的办公桌,奈良静看了看已经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虽然她早就想快点回家,但为了能过一个毫无负担的周末(如果没有突发状况的话),她还是选择稍微加一会儿班。穿上自己的外套,检查电源,关灯,和门房打招呼,去地下车库开车回家,回家路上记得要买水果和其他杂货……啊,说起来,香波快没有了。
    “我回来了。”
    奈良静将钥匙放在玄关的茶几上,外套挂在衣架,购物袋随意地摆在椅子旁边,她坐到椅子上开始换鞋。一片阴影无声无息地接近她,然后拎起了旁边的购物袋。奈良静一只脚穿着拖鞋,一只脚穿着春季的时髦短靴,轻轻拉住那只想要“偷走”她购物袋的手。
    “芹生。”
    奈良静笑眯眯,手指不安分地在对方手腕上划动。
    “我回来啦。”
    那仿佛是在教小孩子说话般的语气。
    Persona看了她一眼,似乎是不明白她在期待些什么,最终还是将手从她那里抽出来,揉了揉奈良静的脑袋。
    “欢迎回家。”
    她满足地亲吻Persona的手心。
    “肉要化了。”
    其实家里还有牛肉和猪肉,但因为奈良静的一时兴起(超市特卖)所以买了不少鸡肉,他是怎么知道的呢?是因为重量吗?
    “才不会——我有用保温袋好好包起来的。再说,化了也好。”奈良静满足地理了理自己被揉乱的头发,把另一只短靴也脱下,换成了拖鞋。她将鞋子整整齐齐地放进鞋柜,“今天的晚餐我想做亲子盖饭,啊……我还想吃芹生做的甜蛋卷,可以吗?”
    “……亲子盖饭里已经有蛋了。”
    “亲子盖饭是主食,甜点想吃芹生特制甜蛋卷。”奈良静的声音越来越小,如果Persona再提出什么问题,她就再也不提想吃“芹生做的甜蛋卷”这回事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要是不怕会胖或者胆固醇超标,Persona自然一点意见都没有。
    “知道了。”
    “太好啦!”
    妻子摆出欢呼的样子,是不是因为教小孩子的缘故整个人都有些幼龄化了呢。Persona把杂货放进冰箱和卫生间,奈良静麻利地穿上围裙,她走进餐厅的时候,餐桌上铺满了各种稿件和书籍,因为其中大部分都是她不认识的外语的缘故,立即明白了这是“非常难的书”,奈良静小心地绕过去,不要破坏Persona摆放的位置,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餐。
    如果战场已经转移到餐厅的话,说明书房已经彻底无处下脚了吧。
    到底是过去作为危险能力系导师还身兼数职的时期比较忙呢?还是现在作为高等部历史老师的工作比较忙呢?和在初等部任教的她不同,高等部……特别是最后两年的学习,相当于大学的课程,学生更难缠,平时也有许多要忙的事情吧?奈良静此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在学园最后两年是怎么上课的了。啊,一定是因为逃课太多所以不记得了,现在想想,真是亏大了。
    应该更加珍惜可以学习上课的日子才对。
    说起来,总觉得很难想象芹生正经给学生们上课的样子,而且还是历史。
    “阿静。”
    奈良静一愣神,转过头才发现Persona站在她的身边,此时对方正微微皱着眉,一定是叫了自己好几声,却没有得到一点回应吧。
    “围裙。”
    “嗯……啊,围裙是吗?我之前洗掉了。先用我的好吗?”
    虽然刚才走了神,但奈良静手上的动作可是一点都没有停过,又因为亲子盖饭的做法非常简单,现在她就可以把围裙脱下来给Persona用了。奈良静看着Persona的眉头:“没事哦,只是在想芹生上课是什么样子。”
    Persona收回自己的目光,把米饭推到奈良静的锅边:“桌子收拾好了。”
    “嗯!谢谢你。”
    啊,如果知道有一天会让芹生穿自己的围裙,当时就应该买更加可爱的花色了。奈良静不禁觉得自己损失了好几个亿。她解下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沾到的围裙,站到Persona身后给他系上,事实上没什么必要,但是……她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因为给Persona系围裙的时候,可以再度感慨他的腰身很好看,之后吃晚饭的胃口也会变好。
    用人类学家的说法,这大概也是“仪式”的一种……想到这里,奈良静觉得自己的思维已经被丈夫带跑了。
    米饭是拜托先下班的Persona回家后煮好在电饭煲里保温的,新鲜的米饭颗粒分明,热乎乎,配上滑顺的鸡肉和蛋液,作为庆祝周末来临的一餐,奈良静觉得没有一丝可以挑剔的地方。
    美味。
    像蒸蛋糕一样松软,却比蛋糕更加润滑的鸡蛋卷,隐隐约约的甜香,有芹生风格的工工整整的外形。
    感觉可以吃一辈子,好幸福。
    “有人约你了?”
    “嗯,同期的实习老师……哇,小兔子!”
    奈良静看着Persona把苹果一两刀削成小兔子的样子,V字型的皮肉被一刀就划走(给奈良静当零嘴),再往下削一点让兔子的长耳朵翘起,他是真的很懂得怎么讨奈良静的欢心。自从决定要当初等部的老师,奈良静就开始关注这些颇有童心以及可爱的玩意儿,像是要浸入式学习“儿童思维”似的。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Persona从前没有注意过,或者奈良静没敢表现出她喜欢这些孩子气的东西。
    说到底,以前的Persona也根本不会想着要让奈良静开心些。
    “现在的学园里,反对校长先生,支持更开放的校园才算是政治正确,你的同期们许多刚刚毕业,也从来没有去社会工作过,要说派别的话,基本不会站在校长先生这边。”Persona将苹果兔子摆成围绕中间的形状,将果盘朝奈良静的位置推了推,“你和他们少接触,麻烦会少一些。”
    如果奈良静是更加圆滑擅长社交的人,Persona兴许会做出不同的判断,甚至于让她去结交这些人也说不定。但是奈良静就好比这些盘子里的兔子,一点攻击性都没有,眼睛朝里看,活该被人嚼碎成汁水四溢。幸好,她背景够硬,就算人缘差也没人敢招惹,万一有几个不长眼的,Persona也能保证她不吃亏。
    “了解。”奈良静行了个“遵命”的礼,之后再往嘴里塞了只苹果兔,脸颊鼓囊囊的,和兔子抖腮似的。Persona知道,即便自己不仔细说明,奈良静也会按照他的建议来行事,她还乐得不用搞那些虚头巴脑的社交游戏呢,非要说的话,她和小孩子还比较谈得来。真正需要注意的是新生,也就是未来的爱丽丝人才们,等新生代正式登上舞台,其他也就不足为惧了,行平校长这种舆论一边倒的优势维持不了多久。
    “芹生呢?”
    Persona抬起眼,奈良静啃着兔子脑袋瞅着他。
    “在高等部会不适应吗?”
    他把叉子刺进苹果兔的背,真不知道和奈良静比起来谁的吃法比较“残忍”。Persona用吃一块苹果的时间思考了一下奈良静的问题:“没什么特别的,我只是个‘外聘教师’,平时连办公室都不用进。”
    外聘教师,指的是学园为了给学生们拓展知识,从学园外聘请过来的专家,和正式的教职员工有所不同。普通的话,会从大学里请来教授或者某个领域的专家,做选修课的老师,除了上课以外,不需要坐班,课外与学生们的沟通主要通过邮件进行。虽说是专家,但因为学生大多对这方面的知识没有基础,讲的东西也就不一定深奥,正好给了Persona可趁之机。
    “而且学生也不多。”他补充道,“就当是空白期的兼职吧。”
    嘴上这么说,却把书房和餐厅弄得一团乱,非常努力地工作着呢。
    “那个年纪,对于中世纪历史感兴趣的孩子确实很少,特别是在这所从小培养势利鬼的学校里。”话虽如此,站在讲台上的Persona也并不比学生大几岁,比奈良静与其同僚的年龄差还要小。奈良静揶揄地笑了笑,“不过,我可是听说,学生的数量是不少的。我想想,最近女生们不是特别喜欢一位‘讲中世纪历史的帅气老师’吗?正在讨论要给你起个什么外号之类的……”
    “又没有选我的课,只是坐在那里罢了。”还影响课堂秩序。奈良静看他这像要满溢出来的嫌弃,觉得很是稀奇。
    “不过中世纪啊……我还以为芹生会对当代史更加感兴趣,你看,WW2或者冷战什么的。”
    “中世纪是非常重要的阶段,对于过去毋庸置疑,对于当代也是。”啊,嫌弃的样子稍微收敛了一些,其实是相当喜欢这段历史的吧。奈良静观察着Persona的表情这样想着。Persona将最后一块苹果兔插起来,举到奈良静嘴边,被毫不留情地咬掉了兔子屁股,这与其说是情人间的体贴,不如说是给小动物喂食,他看了看连耳朵都被咬掉一半的可怜小兔子,“无论将来做什么,虽然只是通识程度的知识,但只要善加利用,都会派上用处。”
    相当高的评价啊。奈良静咽下了嘴里的苹果。
    “那你要加油让学生们感受到中世纪的魅力哦……‘濑户 慎一’老师。“
    如果要奈良静以她自己对Persona的了解,判断现在的Persona是否愉快的话,她的态度还是挺乐观的。
    当天晚上,Persona就批改完了学生们的作业,备好了下周的课,如果周六系别能力课结束后,学园还没有吩咐,那么两人就算都空了下来。接下来这个周末要做什么呢?仙朵拉城的影像店借来的DVD还没看完,也有想要试着做做看的甜点,翻转苹果塔(tarte tatin)听上去很有意思。虽然不太可能得到学园的允许出去玩,但在相应范围内散散步赏赏樱花还是没问题的,要不然两个人都窝在家里悠闲地看一天书也会是不错的选择,可以把阳台收拾一下,晒晒太阳。更重要的是,奈良静想为下一周的重要日子做准备,虽然很不幸,那天是工作日,但Persona没有课,也没有其他的工作,而奈良静不出意外,也能够早些回来。


    IP属地:上海2楼2019-04-13 0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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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惧。
      她不敢置信,面对着Persona努力的成果,她认识到自己率先感觉到的,竟是“恐惧”。奈良静慌张不已,心跳加速,那种不安感瞬间让她手脚冰凉,像是被人剥光了,房子又被点了把火,在黑夜中瑟瑟发抖,一无所有的紧张感揪住她的内脏。原因是非常简单的。
      奈良静无法想象,自己要如何回报……如何才能值得Persona为她做的这些事呢?
      她此时才明白Persona不再从事那些危险工作的深意。她从“不会因为工作而失去芹生”的不安中解脱出来,却一脚踏进了另外的深渊。仅仅是感谢是不够的,仅仅不给他添麻烦是不够的。有什么……她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可以献给现在的Persona吗?自己的所有都是从他而来,所以想要用自己所有的东西去回报他。奈良静重新认识到,自己什么都没有……自己拥有的东西,现在的Persona都不需要,包括她那廉价的爱情。
      自己至今为止所习惯的那种牺牲,对于现今两人的生活毫无意义,甚至只是灾难的源头,她必须重新认识这点,找到新的“牺牲”形式才行。
      啊啊,这是不是叫做“共依存”来着?
      仿佛是为了证实她心中的猜想,那双手从背后温柔地抱住她,冰冷的吐息挨着她,那人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这亲昵的动作却令奈良静感觉到了熟悉的冷漠。那是她刚刚认识Persona时,经常体会到的……戴着“假面”一样,对任何伤亡都不在意的冷漠。此时此刻,则是一副气急败坏的警告和胜利者共存的姿态,她算是知道对方到底有多生气了——对方是在认真地警告她。
      不愧是芹生,既知道怎么讨好她,又非常清楚怎样刺伤她。
      “芹生你真是……坏心眼啊。”
      奈良静缓了几口气,像是完全服输了,其实是在有意放松自己的神经。Persona的手臂收紧了一些,奈良静甚至觉得肋骨被勒着了。
      “……对不起……”奈良静感觉到Persona将手伸进她的衣服,抚摸她的肚皮和胸口,这又是在安慰她了。一鞭子一颗糖,她很是受用,靠在对方身上喃喃细语,渐渐带上些哭腔,“我真的有在反省了,真的会小心的……不会再犯了……对不起……”
      像是被捅到了要害处而疼得呜咽,Persona行为中蕴含的深意,怕是比刺进手臂的植物更让她疼得想要哭喊出声吧,即便那是为了“两人的未来”所必须的阵痛。他们都没有体会过普通人闲适甚至庸常的生活,必须全部从头学起,生活不再像以往那样分工明确,也因此,奈良静必须学会“为自己负责”了。身为最理解她的人,以及一个教育者(即便平时不怎么称职),Persona希望奈良静能够少走些弯路,也不想承担一次次失败所要付出的代价。
      现在Persona能够明白,以前的日子里,奈良静是抱着怎样的心情送自己出门,但他完全没有让这种事情再发生的意思。当然,他几乎是在同时明白了自己有多么过分自私,奈良静忍耐了数年的寂寞焦虑与不安,以及无能为力的自我厌恶,他却连一天都不想承受。
      他摩擦着奈良静的皮肤,听着奈良静接近痛楚的道歉和保证,逐渐平静下来。
      “先吃饭吧。”
      也许奈良静是他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学生也说不一定。没有Persona这个名字作为“惩罚者”的意味,仅仅是在朝夕相处之中,教育她如何作为爱丽丝来生存。和其他爱丽丝相处的方式,和普通人相处的方式,和小孩子们相处的方式,和那些异常者们相处的方式……甚至于她“作为教育者”的方式。尽管奈良静的全部都属于怀柔政策的一部分,但其本质却是纯粹的“Persona式”,这样想想也实在是太讽刺了。到底是奈良静的教育其本质不过是铁腕手段的伪善呢,还是说……Persona的教育本质是怀柔的?怎么想都会恶心到尚且年幼的学生们。
      “诶……这个是第一次做的吗?”妻子心情复杂地咽下食物,因为右手的神经没有长好,不得不用不习惯的左手,用叉子和勺子吃饭,“这样下去,芹生很快就会做得比我好了。我本来唯有烹饪还算自信的……你也稍微给我留点机会啊。”
      你一直都有机会的。Persona虽是这么想,但他觉得没有必要说出口……或者他不愿意承认,其实是羞于说出口的。如果能够说出来的话,奈良静一定会非常高兴吧。他嘴唇轻轻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也许有一天他会后悔,也许有一天他会想念那些仅仅为了在当下的这一秒活着的日子……他也会和奈良静吵得不可开交面容扭曲,他会让奈良静哭得歇斯底里……如果Persona短短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有学到什么重要的事,其中之一就是不要做那些虚无缥缈的许诺,正视那些可能的危机。将危险熄灭在摇篮里,已经是驾轻就熟的工作。
      他并不觉得和奈良静在一起的日子会比以前的轻松。被削弱的能力,被收回的职权,周围也尽是些不会理解自己、愚蠢又碍事的人,只不过是换了个形式的危机……非要说的话生活只会更加困难吧。那是一个控制不好,就会如温水煮青蛙般让人难以忍受的毫无价值的生活,也绝不会像在“工作”时那样死得干净利落。然而,为什么明知如此,自己还是选择了这条路呢?
      “奈良静真的有如此价值吗?”
      曾被人这样问过,他那时没有回答,但答案是很明确的,那就是“不”,奈良静的价值绝对不够他付出一生的努力和心血才得到的一切。
      并非是因为“想和喜欢的女人一起长相厮守”这样俗套的原因。他只是无法控制,在剧烈的闪光和火焰之中,不由得在最后想起她的脸。
      他看着奈良静幸福的笑脸,伸出手擦掉她嘴边的一抹酱汁,就好像曾经他捡回奈良静摔落在废墟里的头,擦掉上面的泥灰和血污。面目全非的脸,隐隐约约像是在微笑。
      ——你究竟想证明什么?
      他只是毫无选择。
      “真是无法理解啊。”
      Persona坐在疗养院里,空旷的房间没有个人的生活影子,仅剩下大量的遍及各个主题的书籍堆放在角落里。这是他们这代人的特色,因为不能留下“个人化”的东西,用大量的知识和信息填充着躯壳,不能有偏好,将能够被侧写的信息控制到最小。曾经因为“无知”而犯下大错的Persona,更是有着比常人还要旺盛的求知欲。
      如果没有奈良静的话,自己或许也会落得在这个疗养院里终结一生的结局吧……如果死亡没能利落地发生的话。
      “在我看来,那个素体可没有行平老师那样的价值。该说你做得不赖吗?她一心一意都牵挂在你的身上,被你掌握得死死的,与一心为了学生的行平老师真是相差太远了。还是说……这就是你的愿望,想要一个专属于你的‘行平老师’吗?”
      在床上发言的,是他为数不多的同僚,一样受过行平老师的照顾,一同受过奥涅金的教育,从学园毕业后就音信全无,那遥远的学生时代的遗物。
      他们上次见面是在那场改变了Persona的爆炸后,也不过是两个多月前的事情。Persona有幸通过奈良静的爱丽丝活了下来,同僚失去了双腿,大面积的烧伤让她连“出汗”这么简单的事都难以做到,连体温的调节都需要帮助。对于Persona这种人来说,不过是稀松平常的结局,运气不好罢了。那时候她还全身绷带,因伤痛而颤抖不止,全身都散发着腐烂和将死的气息。
      学园并没有像对奈良静那样,在她身上耗费多少医疗资源,那是明摆着要放弃她的意思,就好像新陈代谢一样。
      “啊……”
      同僚不知为何发出一声叹息,她的嘴唇也都烧光,看上去只是头颅上,开了一个光滑平整的洞,也就Persona能够勉强听清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吧。同僚抬起自己的手,几根手指被烧得黏在了一起,但还是可以翻书的,虽然这之上的事情能做到的很少。
      “这日子真让我生锈。”她说,头微微偏过来,像是要看着Persona,“你若是用不着那具身体的话,给我该有多好。若是奥涅金看见你这副没用的样子,知道你过上了浪费空气的日子,一定会后悔死在你的手上吧。不过,就如我之前说的,你很快就会厌倦的,但愿你还有回头路可走。”
      非常直白的话语,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掩饰好客套的。Persona没有回嘴,就奥涅金的问题而言,他也有所同感。
      同僚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也很没趣:“……事到如今,你为何还要看着我呢?我可不会怨天怨地,要是想看别人自暴自弃的哭喊模样,你还是去禁闭室吧。”
      到此,Persona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学园已经没有禁闭室了。”
      同僚沉默了一会儿,她头上的那个洞开合着,但是Persona没有听见任何有意义的话语。过了一会儿,同僚才断断续续地发出声音。
      “这样……啊。”
      她轻轻地摩挲着书皮。
      “我为只能选择这样生活的你感到难过,Persona,如果我还能为别人感到难过的话。”同僚躺靠在病床上,偏头看着窗外,疗养院里的樱花也开了,和Persona之前与奈良静看过的别无二致,“我为你……我为我们,感到很难过。”
      “没什么可难过的。”Persona站起来,走到同僚的床边,“反正一切终会结束。”
      “……哈,谁知道呢。”
      她沾满黑斑的手垂下,露出书的标题,Persona扶了扶旁边的床头柜,这样因为过度使用爱丽丝而虚脱的感觉,也是人生崭新的经验吧,说实话,有些出乎意料。他捡起床单上的书,看了看标题——申辩篇——真是临死都不忘记嘲讽别人,很有她的特色。
      “分手的时候到了,我去死,你们去活,谁的去路好,唯有神知道。”[1]申辩篇的最后一句话,尽管并非是看上去那么简单的意思,在这种情况下直接用作对苟延残喘之人的嘲讽或许正是合适。明明并不相信“神”,还真是大言不惭。Persona不得不稍微歇息一会儿,如果知道用爱丽丝会这么累(毕竟他从未有过如此经验),也许就该改变一下计划。他看了手表,计算着休息的时候,留出相当余裕的部分,走出病房,门口却站着另外一位出乎他计划的人。
      “校长先生的命令。”
      冰室穿着一身黑西装站在门口,腰间佩戴着真刀,非常不符合时代和社会的装扮,实在是太显眼了。倒不是说冰室的隐蔽工作做得不好,只是和奈良静一起生活久了,Persona才真切地意识到……“太过显眼”其背后的含义是什么。她今天也并没有将丈夫天野忍附身的瓶子别在腰上,看来是相当厌恶他了。
      也许对奈良静的态度还会稍好些吧,毕竟等圣阳一大一些入学后,就要受奈良静的照顾了。
      “把下学期的时间空出来,校长先生打算秋季去英国访问,护卫的人手不足。”
      自从Persona拒绝出长期外勤之后,冰室的态度就很差,此时她轻飘飘地跟上一句“你也懂,没什么危险的事情”,更是将轻蔑之意表达得淋漓尽致。Persona点了点头,在这些重大决策上,他现在已经全然没有反驳的余地,而且也没有必要。尽管奈良静和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在久远寺校长的手心里攥着,但已经在高等部任职的Persona——尽管不是特别情愿或者受欢迎——也受到行平校长的照拂,如果行平校长没有意见,就说明这确实不是什么危险的工作,与当时说好的一样。
      他们夫妻俩就像是两位校长结盟的象征一般,如果出什么状况,也一定是他们最先大难临头吧。
      冰室见他这番有恃无恐的样子,带着非常明显的轻蔑厌恶皱了下眉头。随后,她看了一眼Persona背后的病房,又恢复了颇为冷峻的表情。
      “校长先生说了,随时欢迎你复职。”冰室的一只手搁在刀柄上,如果她现在出手,Persona不觉得自己有百分百的把握能躲开。“我不明白,Persona,事到如今,你到底想证明什么?”
      事到如今。
      所有人都在和他说“事到如今”。
      如果不是现在,那应该是什么时候呢?
      在他遇到奈良静之前吗?在他将那些孩子拖入深渊之前吗?在他成为危险能力系导师之前吗?杀死奥涅金之前吗?杀死行平泉水之前吗?再往前推,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他逃不出地牢,也不能阻止自己生下来。对于“我们”来说,无论什么时候都已经迟了,生下来本身就是错误的。
      唯有“工作”才能让自己赎罪,为这不应该获得的生命和能力,为自己所消耗的资源,为因为自己而死去的生命赎罪。这就是“教育”赋予“我们”的“身份”。
      “谁知道呢,冰室。”Persona摆了摆手,“你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还要去接阿静下班。”
      [1]译文引自【古希腊】柏拉图 著,严群 译,《游叙弗伦、苏格拉底的申辩、克力同》,商务印书馆,2014年,第66页。


      IP属地:上海5楼2019-04-13 0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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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室眼睛微微睁大了些,像是瞪了他一眼,啊,你听听,这像个“普通人”一样的措辞,毫无防备地透露出自己接下来的行程和计划。冰室感觉到了生理反应上的恶心,她不觉得这是奈良静带来的变化,只觉得是自己的学弟在定期发神经。
        既然是定期的,总有一天会好,就像他曾经也想要模仿普通人的生活一样,就当做给他一段时间的假期。冰室也有事做,她还有为过去的朋友处理尸体,没空管这些自我意识过剩的小屁孩。
        没有一声道别,Persona离开了疗养院,这里曾经也是奈良静的母亲待过的地方,但奈良静恐怕不知道这个地方真正的用处何在,非要说的话,就类似于医疗**集中地吧,不可回收的那种。
        奈良静正在车库乖乖等着自己,当看到Persona的脸时,她不由得紧张起来,因为他竟然一点易容都没有。她急忙忙跑到Persona身边,像是没等他下车就要把他重新按回驾驶座上。
        “高桥老师在后面跟着呢。”她焦急地补充着信息。
        “嗯,我知道。”Persona淡然地回答,不仅如此,他还知道高桥今天本打算约奈良静出去喝茶的事情。虽然不专职干那行了,设备他还是有的。他把车门关上,没有让奈良静上车的意思,导致妻子歪着头疑惑地看着他。虽然她又急又疑,却还是相信着自己的判断,随时准备配合自己的行动,这让Persona今天的心情稍微爽快了些,“好了,别乱动。”
        奈良静在他们这行看来,有时候迟钝得跟个木头人一样,不过用专业的水准来要求她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吧。她没反应过来,毫无反抗地被转到背靠着车门,Persona有些随意地用手臂撑在车门上,奈良静想着“啊,这是壁咚还是车门咚来着”的时候,就被亲吻了。
        非常有目的性的吻。
        “自然点,”鼻尖蹭着脸颊的距离,Persona能够感觉奈良静紧张了,虽然她平时表现得没羞没臊,一旦想到可能是被外人看着的,就有些放不开了。或许她心里还在腹诽,自己并不是Persona这样演戏的老手。“不是说要像恋人关系吗?”
        恋你个鬼,结婚都多少年了。
        奈良静突然伸手紧紧抱住Persona的腰,手提包都掉到了地上,有种不服输的气势。正当Persona想着可以进入到下一步的时候,奈良静的声音闷闷地传了过来。
        “芹生,你今天是不是好累?”
        “……能明白吗?”这倒是稀奇。
        “嗯,有这种感觉。”
        是死亡刻印和不死的相性问题吗?Persona和预定好的一样,搂着奈良静思考着,奈良静头顶蹭了蹭他的脖子,Persona只好按住她,揉她的脑袋,让她不要像只大型犬一样动来动去:“只是现在用爱丽丝比以前累人,不习惯罢了。”
        “……高桥老师走了吗?”
        “还没有。”
        “也没必要一直保持这样吧?”奈良静抬起头,伸手捧着Persona的脸,故意用一种欣赏珠宝首饰般高高在上的笑容仰视着他,“快点结束掉吧,我今天也玩了十来遍捉迷藏,有些吃不消了。”
        “啊啊,就按你说的来吧。”
        奈良静踮了踮脚尖,其实她并没有那么矮,只是这样会显得比较可爱吧?
        这当然只是她自我满足的一种错觉,硬加上的可爱要素罢了。
        “呜……感觉芹生你比我更加合适这个颜色的口红。”
        “满足了?”
        “没那回事,不把你的衬衫都印上口红印我是不会满足的……”这么说着,奈良静却放开了Persona,乖乖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但是今天的芹生看上去这么累这么可怜,我有别的想做的事。比如说……对了,膝枕怎么样?”
        “不用了,我到床上去睡。”
        “……那要不要胸……”
        “不用。”
        他抬眼,副驾驶座上奈良静正摆着一副不知道该说“狡黠”还是“猥琐”的表情。Persona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滑下来,捏了下自己的鼻梁。
        “回家再说吧。”
        “嗯嗯——全都要的full course是吧!完全理解了,包在我身上。”
        该说是讨厌妻子“非常识趣”这一点还是庆幸于这一点呢?
        快睡觉的时候,他撑在床上,终于愿意从奈良静的胸口移开,顺着她身体的轮廓,慢慢将脸移到她柔软的……凹凸不平的腹部,然后掀开妻子刚刚穿好的睡裙,枕在她的大腿上,看向她透明的脚指甲和交叉起来的小腿,指尖如同蜗牛那般慢慢滑动到她的膝盖,摩挲有着特别形状的骨头和疤痕……骨头的形状很像一个盖子,或者瓶塞。奈良静的手指轻轻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他的头发,她靠坐在床头,一副吃饱喝足的满足样子,另一只手翻着一本小说,使得Persona像是蜷在她腿上任她把玩的猫。Persona嗅闻到她皮肤上沐浴乳的香味,嘴唇贴上还能感觉到热腾腾的水汽。
        也许是因为他们的爱丽丝相性很好,Persona的疲劳明显被安抚了,他很快就能入睡,就连奈良静把被子扯过来盖住他的肩膀都没有惊醒他。奈良静的手指翻动书页的声音,她拨动梳理自己头发的声音,她的双腿摩擦的声音,隐隐约约听见的脉搏声,以及她的呼吸……如果录下来做白噪音就好了,但恐怕除了他,即便是精密的器械也无法感知到如此多又和谐的细节吧。
        常年的梦魇已经完全被忘在了脑后,再也没有做过那些由腐坏回忆组成的噩梦。即便今天刚刚结束了一位旧友的性命,他也依然可以枕在奈良静的大腿上安然入睡。心安理得,无论他在外做了什么,他都可以期待奈良静,从她那里得到爱和温柔,无论他是伤天害理还是普度众生,他都有权利……只要他是奈良静的“芹生”,与其他都无关。
        他并非想证明什么。
        他只是“获得了新的生命”。
        在那场爆炸中,Persona在死的时候知晓了两件事:第一件,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感受到的恐惧其实是“这回阿静一定会发火的”(当然她也确实发火了,前所未有的那种),因此他确信,没有将学园下意识放在第一位的自己已经不适合这份工作;第二件,如果没有奈良静的能力,他的生命就已经终结,这并不只是说Persona自身的生命,也是在说他们这一代已经逐渐凋零。他想不到任何可以接替自己的人,他的同僚只是一味地减少。学园在新陈代谢,而他们是不需要的**。不仅是他们的性命本身,他们的生存意义……一切,都在凋零,都在被替换。
        不得不考虑新的生活方式,因为“必须发挥出自己全部的价值才能死去”,他是被这么教育着……或者说洗脑着长大的。
        作为“人”的生命一开始被赋予的社会性是他的自我认知,因此,当行平泉水为他取名字的那一刻,作为“芹尾零”的存在才真正诞生了。Persona非常的幸运,无论是儿时还是现在,都有愿意赋予他社会合法性,赋予并承认他“权利”的人物存在。
        都有愿意“呼唤”他的人存在。
        既然无法作为“芹尾零”活下去,那就作为“Persona”活下去吧。然后连“Persona”都不被需要的话……因为她,因为奈良静一直一直不断地哭喊着,她的爱丽丝在死亡的黑暗之中哭喊着他的“身份”,“芹生”、“芹生”……泣不成声的女人,那成为了死亡最后的恐惧和新生的第一印象,因此做出决定并不困难。
        从此以后便作为你的“芹生”活下去吧。
        无名也无意义的“他”仅仅是活着,没有证明的意愿,也没有证明什么东西的能力。至今为止所有的教育,都是为了抹消,抹消证据,抹消自己。
        是你证明了他。
        他除了这样的“生活”以外,无法“存在”。
        作者的话: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写个啥,一开始是想得好好的,是要写阿静当老师的日子。大概是上承去年的情人节贺文,下接殉情未遂的剧情。和往常不一样,写了很多主动地……像是对待工作一般,认真经营着两人的关系和日常生活的老师,此时老师已经有了《殉情未遂》中的形象的雏形,没有什么机会写姐妻的情节让我觉得巨型遗憾就是了,另外就是觉得很难表达自己心里想的东西,因此写了很多像是讲道理的枯燥的东西,如果大家能看懂(比如阿静为什么会恐惧,老师改变工作形式的真正理由)的话就好啦!以及有些地方并没有特别直白地说明,比如“曾经因为‘无知’而犯下大错的Persona,更是有着比常人还要旺盛的求知欲。”,指的是老师因为“无知”而杀死了行平老师的事情,如果大家都能get到就好了!
        不过一般对于老师来说,最大的悲哀、挫折、“大错”指的都是行平老师的事情……还是很好猜的吧。(心痛)
        以及大家放心,佐伯君好好的,也没有缺胳膊少腿,煎饺里也是正常的肉。
        今年也祝福老师生日快乐!会更加努力学习来写好文章给您的!


        IP属地:上海6楼2019-04-13 0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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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这样啊,我哭着翻到这个帖子,我回家了


          IP属地:美国8楼2020-09-29 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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