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廷外西路|春华门]---雨花阁礼佛之处

【绍贞八年，皇帝为向世人展现满汉一统的拳拳之心，值逢皇太后圣寿之际，于宫中推行汉服装扮之举。或又因其血统中本有着汉族血脉，这项举措，却也来的实在意料之中。】
【阖宫皆知，我本就是汉人，因而着汉服的举动于我来讲，委实并不新鲜。汉服与满装有着截然不同的风致，辞去尊裕的厚重，却很有些小桥流水的意味。只可惜，我只觉内务府供应的汉服太过寻常无趣，正思忖之际，恰好瞧见前些时候从宫外头找人寻来的志怪本子。】
【头一章，写的是白蛇传。人蛇之间的情爱相许，虽不通理法，却极合人情，细细瞧来与人世间的来去也无不同。只是这白蛇与许相公的故事只看了个开头，就能窥见结局，并无吸引人之处，倒是那青蛇——】
【忽而起了兴致，忙是叫来岱月。】你去替我寻一套和尚的穿戴，记得还有藏发的头套。尚有——
【我端详着她的一张脸，不觉眯眼一笑。】再把那青蛇装扮的汉裳也一同取来，我给你也扮上。
@小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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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场秋雨下得潮冷，淅淅沥沥地将紫禁皇城冲刷出几分南国风致。我于长春宫中见榴花凋敝、久雨难晴，蓦地也忆起旧岁的成都——那畔不似京城，将满汉界限划如天堑，又定死了尊卑，反倒更能品出几分人情。我念起故岁的雨，还有那座小城里的故人，可也不过是宫务劳劳里一点微不足道的惦念）
（庙堂之高我无从了解，然宫闱之深也渐渐有了些许变化——譬如，六宫兴起扮装之风，满蒙的妃嫔也拾起汉家衣裳，碧瓦飞甍下，处处有梨园歌声）
（此处亦如是。我于远眺牖外之刻被明妃将神思唤回，闻言一怔，遂也听命如是，寻来两套行头并置几上，见她眉眼弯弯，愈发难解）
为何是青蛇与法海？（眸一垂，有几分怯了）岱月怕……扮不好，扫了娘娘兴致。

（她未答，我亦并未多言，依人指引作青蛇装点。蟾绿的衣衫如妙笔描摹不尽的青涩与袅娜，她巧手点于眉间的一点殷红花钿中糅眸中韶纯，再看镜中人，已然如话本中青蛇一般多情）
（殿中静极，伴有细碎的雨声，彷如那个久雨后的阒寂竹林，我伏于她身畔，形态一如菩提下莲华座前虔诚的信徒，然眼风虚渺，满蕴情丝）
修行？（话音清脆，吐息却柔媚缱绻）滚滚红尘，物华万千，当真能断绝七情六欲、一心向佛？（素手拂过佛装，停在人心间，轻巧一点）不妨问问你自己，当真愿意苦行于世吗？
（浅笑如铃）我不信。

【我自小受教于佛性，佛讲灭情，以至修成大道，我深以为世间万事大抵如此。我甚至并不明白什么是情，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把与之相关的一切，都逐出我可见的范围内。】
【但我却知，人妖殊途。但凡妖者，不过以万般变化来达到目的，汲取所需，佛经里说，她们想要勾起的，是俗世之人无端的欲望，所谓欲壑难填，一旦露出端倪，即被她们一攻而破。妖与吃人的兽，并无区别，甚至要更奸更恶，在不知不觉中将人的精/元吸食殆尽。】
【而我所要做的，无非是助她们早日轮回，归往正途。】
何谓苦行？【我看向她，她有着一张较之普通女子更加娇俏妩媚的脸，可细看下去，又妖形毕露，其态可诛。】行为本，佛为性，便无有苦。
【直视向她，眼神依旧无波。】而无情无欲，也便无须断绝。

（苦行的僧人行走世间，绝贪妄嗔痴之俗念四端，只为参悟佛法，得圆大慈大悲大菩提。然我生为妖灵，本就因庸人私欲而来，更假手他们的念忘，予一晌欢愉——其实，佛与妖都是无情的，不过一者闭口不提，一者却以此为刃、玩弄人心）
（我想，我于此上的造化大抵要比禅师更强几分，只因我肯直视这样丑陋的欲望）
这都是佛家劝化的诳语。（抬眸正对人一潭幽池，平澜无波）人生来本就是有欲望的，色欲、暴食、贪婪、妒忌、傲慢、狂怒、怠惰，这都是人之本性——
（小山一挑，眉眼弯弯）你们做的是灭人欲、逆天而行，如何不苦？谈何容易？
不妨，（我微倾了身，青丝如初柳垂落在她肩头，耳语切切）我来瞧瞧你是否真的无情无欲。

大胆！【我将拂尘一扫，击向她柔软的腰身，她却仍是咯咯的笑着，笑得我有些心烦意乱。】
【我在俗世里见过太过的女人，她们的美丽与丑陋，贤良与败德，都显得真实而无趣。因她们是人，就必须受尽人世规矩的羁绊，不似她这样张扬的无法无天。】
【在这一刻，我知道我是有欲的，它毫无来由的从我的内心滋生出来，尽管我奋力摧灭，依旧肆意生长。可我知道我一生向佛，最终也必须与佛共存，这些或许不过是在得道之前，之于我的考验。】
【她是妖也好，是人也罢，此时都是我行往道法正途的祸端，我唯有尽早铲除，才能免生枝节。】
【我以单掌捏住她的脖子，将她整个身子抬起了些，越收越紧，似要把我和她心里的欲念都一起清除个干净。】蛇妖，我今日便收拾了你！

呀！
（拂尘一扫并不疼，倒是那些柔软的丝绦很是叫人生痒，由是催生出一串笑——我恨不在庙宇中，不若掺杂在枯燥的木鱼与神圣的梵唱间，当是何等有趣）
被我说中了痛处？（眸中贞纯漾漾，却别生风情）师父，可莫要迁怒人家……
（葱指欲攀人面，未能得逞便被她反桎，稍一怔，遂又续以媚语）
“收拾”？怎样的“收拾”呢？（噗嗤一笑）您——可温柔些呀。

【我想，若我当真是法海，或许也承不下这满腔柔情，早忘却了神佛之性，只愿颠倒于此。只可惜，或我同他是有相类之处的，早在我走入这皇城宫闱时，也一并摒弃了七情六欲，只为权御争锋而活。】
【故事的最终，得道高僧法海到底放了青蛇一码，却也因此深知其被情爱所困，难成佛道。而青蛇返回了紫竹林，尘世间的这一遭经历，于她，又该是何等样的旧忆呢？】
【自然，正因无人可窥，由人猜度，也才是这故事的妙极之处。】
【抬手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不禁一笑。】行了，我收拾你的法子可多了，先去替我把今儿的午膳备齐了，若有不妥的，先罚你三杯酒。

（放浪形骸青崖间，若得修化如妖，行走世间便少了顾忌与羁绊，亦非坏事。我由戏文中品鉴的青蛇状貌，大抵如斯至纯至欲，也如斯通情晓爱，只可惜少了一颗心）
（——或许她也动过情，于风竹摩挲间，于僧人阖目念禅时）
（我尚未能好生参悟，却遭她一点唤出原形，旋即也一改适才妩媚面目，笑道）
您晓得岱月饮不得酒的！
（应了话，归殿备膳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