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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平新而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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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剧向,破案文。
之前的帖子没了重发。
开始更第二个案子。


IP属地:浙江1楼2019-05-23 20:17回复
    Ch.2 笼中隼
    尖啸警笛骤然划破夜色,本该是骚动与混乱的象征。在这片城市的喧嚣里却好像石子投入雨中湖面,涟漪瞬间被覆盖吞没。红蓝闪灯与明黄警戒线为罪恶罩上庄严肃穆,又光怪陆离的色彩。
    负责确定被害人身份的刑侦人员火急火燎,“目暮警官,饭店经理称预定这件房间的客人身份是千实濡鸟。”
    “你说什么?!不会是那个明星…”
    “是的,…就是Banquet的主唱。”
    简短对话之后,现场警官全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话虽如此,被害人尚不能被确定为千实濡鸟,需要等鉴识课DNA分析。高木,切记切记,在确认之前封锁消息,否则闻讯赶来的媒体会把警视厅大门都挤爆!”目暮警部语气之中带着老刑警特有的冷静果决,他一席话惊醒大半警察。没时间再杵着发愣,众人纷纷转身投入繁杂工作之中。
    短暂的一小时后,终于得到了比对结果。无首男尸的血液样本与千实濡鸟的库存DNA样本吻合率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直接证实其身份。薄薄一张化验单下了最终判决,如此天之骄子的一生竟以这种方式结尾,不由让人心生唏嘘。
    目暮十三抹一把脸,几十年办案,奔走在搜查一课暴力三系的前线,见过形形色色的刑事案件,其中不乏充斥恐怖色彩的凶案。但这回,他却突然有了想骂娘的冲动。
    不妙,大事不妙。这样残忍的谋杀手段竟被加诸在一位极受公众追捧的人物身上,绝对会掀起巨大的舆论浪潮。继而有可能导致社会恐慌,民众抱怨日本警视厅无能,甚至会引出骚乱。除了棘手还是棘手,这案子要是处理不好必然后患无穷!事件的恶劣程度明显已经超出搜查一课的能力范围,接下来警视厅多半会组个专案组跟进也说不定…
    长叹一声回过神来,目暮看向正在做笔录的毛利小五郎,
    “…不得不说,还真是哪儿有他哪儿就有命案啊。”
    因为有小五郎的缘故,小兰和柯南得以摆脱侦讯。刚才看到的一幕却久久不能从脑海中抹去,迸溅的血浆与作呕的气味让小兰反胃至极,她至少紧攥着柯南的手在侦讯室门口站了五分钟,然后突然捂起嘴转头就往盥洗室跑,只留下大侦探一人紧锁眉心。
    不止是对他本身,这也是对侦探尊严而下的挑战书。犯人以最罪无可赦的手段,最嚣张跋扈的方法,用旁人性命将自己的开场白涂抹上浓墨重彩,继而声嘶力竭地宣告战斗开始。这样唯恐天下不乱的谋杀案,让工藤新一怒火中烧,
    可恶!究竟是谁,竟敢在他眼皮底下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被害人颈部切口十分干脆平滑,可借此判断斩杀动作是一气呵成。折断颈骨相对比较简单,但如果一击之下想要造成身首异处这种程度的伤害,至少需要一百公斤的横向瞬间施力。也就是说,只有具备专业素质的犯人在持有一定规格凶器的情况下才可以做到。另外,现场没有搏斗痕迹,尸检也表明被害人并未服用安眠药或镇定剂这类药物,因此很可能是一瞬间就死亡。”
    “监控录像里显示,昨晚在毛利小五郎先生之前还有三个人到梅室拜访过。按顺序先后分别系被害者的御用作词河野智夫先生,经济人佐久间玲奈小姐以及友人深田正助先生。不过他们每人逗留的时间都不长,平均大约十五分钟左右。笔录中三人均表示拜访是为了公务或私事,因此事前不知道被害人在之后将与毛利小五郎将会面……,”
    利用身材之便,柯南藏在墙角偷听搜查课的报告,身后却冷不丁响起小兰急切的声音。
    “柯南你在这里做什么,每次都这样,一有案件你就四处乱钻,我只不过是去下卫生间,一转身的功夫你又不见了害我找了好久!你知不知道我担心死了!?”
    “小兰姐姐…对不起..”柯南僵着身体从阴影里被拎出来,他抓抓头发老实认错,心情却是焦躁。余光里突然看见佐藤警官往这里过来,更是恨不得当场扶额懊恼。
    “你们两个,这次的案子非同寻常,因此警方要封锁现场。虽然毛利先生会留下协助破案,可是你们不能再像平常一样在现场乱兜哦。”佐藤先是熟稔地过来打了个招呼,又意味深长看了看探究欲望十足的小朋友。一句告诫倒好像是特意说给柯南听的。
    好嘛,这回直接连现场都不给看了。柯南一撇嘴,虽然很有先见之明地在警方到达之前就往小五郎叔叔的衣服上黏了微型窃听器,但就算这样,他依旧无法触及到第一手资料。持枪特警全天二十四小时站岗巡逻若松居,丝毫不含糊,完全没有溜进一看究竟的机会。
    人类本身就很难触摸事物的本质,周遭可见的一切都需要光线作为传递媒介。就算只有极其细微的延迟,但也意味着所谓的实时永远无法被感知。在这既定的基础上,他作为不屈不疲的挖掘者,现在如同鹰隼被圈作笼中困兽。
    当一个侦探被蒙住双眼,制住手脚,剥夺嗅觉,只留听觉以推理。还如何能探究真相甚至还原历史?
    工藤新一焦躁得很,也从未如此厌烦过APTX-4869。明明极想揪出那该死的杀人犯,此时却因为这么个可笑却不得不让人屈服的理由,连现场都靠近不得。关东的名侦探,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现在被束缚于被动位置,一筹莫展。


    IP属地:浙江3楼2019-05-23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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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3 木漏日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投入室内,空气里细小尘埃不经意间染上淡金色暖辉。鸟雀落在窗沿啁啾,纤细的嗓子轻易穿透空间。光线斜下不偏不倚洒在柯南闭阖的眼睑,温柔地将他抽离睡意。
      坐起身揉揉眼睛,酸涩不适感让他愈感疲惫——光凭窃听器得到的消息根本无法理出头绪。昨夜翻来覆去,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睡着,昏昏沉沉再睁眼已是第二天早上。
      鉴于被害人身份已经确认,晨间新闻播出了诸如“天才歌手罹难谋杀”之类的新闻,总之半点内容都不会涉及命案细节,九成都是添油加醋的沉痛惋惜。趿着拖鞋洗漱收拾完,转头才发现服部平次竟来了东京。
      他倚着沙发摆出等待的姿势,玻璃窗外事务所字样的贴纸阻挡日光,在脸上投下斑驳阴影,他发丝边缘被晨辉照透,朦胧却醒目。
      工藤新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移开视线。
      “你什么时候来的。”
      “没多久,我看你睡得很香就没叫醒你。”沉默被打破,服部笑笑低头剥手里桔子。
      “不过你这小子还真是好命,每天都这样睡到太阳照屁股。双休日就不用说了,工作日的时候小学生也不用一大早起床...…咦,工藤,你昨天没睡好吗?怎么这样乱糟糟的。过来。”
      放下桔子伸手把小孩儿拽到跟前,看到他衬衫前襟完全扣岔了扣子。都心不在焉成这样了,还装模作样地将下摆整齐掖进了裤腰。
      一想到要是留下照片,日后大概会成为心高气傲的大侦探不堪回首的污点,服部就忍不住在心里偷笑几声。他不由分说替工藤解开衬衣重新扣齐漏掉的第二颗纽扣,末了又整好歪歪扭扭的领结。
      工藤新一的肤色是与生俱来的白,在服部双手的对比下更甚,阳光太好,这颜色竟看得大阪少年有些晃眼。说来也奇怪,平常得好像是每天都有相同经历,这一连串动作完成得流利无比。被伺候着的大侦探也配合得很,只站着任其摆弄。
      服部整理得很仔细,连袖口的扣子也好好检查了。上下打理完这才觉得不妥。
      “工藤,你今天怎么…”
      “先别说那个。喂,服部,我要你带我去现场。”
      “什么啊,原来你还没去过现场啊,可是我听说毛利小五郎是命案的第一发现人诶,你没和他一起?”
      “…还不是因为这个身体太小。”拖过一张垫子坐下,工藤没好气地抱怨,脸上满是与外表年龄不相符合的无奈。
      服部平次一愣,继而哈哈朗笑“好啦好啦。既然是你拜托的我,平次哥哥马上就带柯南小弟弟去哦。”
      有时候工藤新一会很庆幸自己的友人有颗灵光的脑袋瓜子,比如说在这种情况下,不用多费口舌解释,他就立刻将来龙去脉猜得八九不离十。刚想开口道谢,头上突然一重,接着是温暖的手带来发丝被翻动的细碎触感。
      把手指插入发根捻搙会引出一种奇异的舒适感,人和动物都适用。通常是神经末梢轻微发麻,细痒无法言喻地从后脖子开始向天灵盖攀爬。一般的表现方式有向后缩脑袋,眼睑半阖表情放松,或是干脆对抚摸进行挽留。在这一点上猫科动物意外的十分坦率,而工藤新一当然无法幸免,不过他忍住了。不仅忍住了,还咬牙切齿起来,
      这**…
      老虎脑袋摸不得,服部硬是借身高优势摸了,还上下来回摸了个彻底。其结果就是工藤新一果断把差点说出口的谢谢二字咕嘟咽回肚里。
      临出门时,服部平次又一次发挥了他作为侦探心思缜密的优良品质,一再确认小朋友有没有东西落下,惹得工藤不胜唠叨,只觉得服部吃错了药。很是不耐烦地推开他的手。
      大阪少年讪笑着摸摸鼻子,被严厉拒绝了才意识到刚才的举动的确不妥。就算工藤现在一副小学生的样子,不代表他真的是个需要照顾的小孩。换位思考,要是自己被同龄人捉着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也会烦到跳脚。
      …不过刚刚扣纽扣不小心碰到的时候,发现工藤的肚皮摸起来软软的,再加上皮肤又白又细,手指一按就嫩乎乎的陷进去。说到底果然还是小孩子,衣服都穿不好,才睡醒的时候又乖乖站着让他整理,可爱得要命。好想抓住好好揉揉。服部平次捻了捻指腹,抹不掉记忆里奇妙的柔润触感,
      但是等等…什么时候对照顾别人这么上心了!?
      两秒之后,他草率地将之归咎于内心深处埋藏的父爱。


      IP属地:浙江4楼2019-05-23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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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4 百合匣
        “…献给千实濡鸟先生?...目暮警官,来了一个快件!”前台接线员小桃抱起桌上一个方形纸盒送去搜查一课。这个早上来的包裹用素白绸布精心包装得严实,封口处不忘附一束鲜切花。承露的白百合娇嫩欲滴清幽吐香,仿佛在诉说对逝去生命的无声痛悼。
        “不过会寄到警视厅也是头一回诶,是歌迷吗…”小桃伸手点点花瓣让露珠滑落指尖,喉头一拱一时间竟有些泪意。
        “千实濡鸟先生…也真是太可怜了。”
        从前台到搜查一课的办公层不过几步的距离,小桃把东西摆在那里,却突然有些不放心。不希望看见这样精致的纸盒被男警官粗鲁打开,她想,至少该为逝者做些什么,或是尽其所能地用双手保护这份珍重。
        于是她找到美工刀,小心划断纸胶带慢慢拆开包装。小桃不自觉地带上了微笑,她很高兴能帮到那位温柔的寄件人,即使这只是一桩小事,事主也根本不会觉察。
        直到她揭开最后一层填充物。
        看清塑料膜之中密封着的东西,小桃连惊惧得难以呼吸。
        兜头一盆冰水将她浇了个透。恐惧如同缓慢爬行的节肢动物,顺着尾椎骨攀上脊梁直到扼住咽喉。她徒劳地想镇定下来,却发现连声带都像被割裂了,张嘴只能发出嘶哑的气声。
        纸匣中赫然是一颗高度腐烂的头颅!!
        蝇蛆在眼眶中蠕动,依稀还看得出黑色糜烂的软组织是两颗眼球,此时它们赘出洞黑的颅腔,如同两粒扁平皱褶的烂葡萄,任由黄白蛆虫进出大啖。嘴唇已肿得外翻破裂,脸上流着腐水的肉摇摇欲坠,仿佛一碰就会成片成片地脱落。头颅被包裹在透明塑料膜中,为了防止流出的尸水浸透纸匣包装。
        顷刻间,小桃惊恐的尖叫响彻了警视厅的清晨。
        与此同时,服部平次和柯南也到了若松居。明黄色警戒线依旧支棱着,警车将建筑围了一圈。二人正准备进入命案现场,果不其然受到了阻拦。
        “闲人免进,你们两个,没看到警戒线摆在那里吗?!”
        “我是服部平次,大阪来的高中生侦探。听说昨晚大明星千实濡鸟在此遇害,我来协助警方破案。”
        警官语气很不善,不过也是,整夜的超负荷任谁都会疲倦不愉。他冷哼一声对大阪少年的话不以为然,“高中生侦探?这里不是过家家酒的地方,没有小朋友迷路回不了家,也没有老人家丢失宠物。更没有你们这些未成年的用武之地!快点回去,不要妨碍公务!!”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很好。一句话就惹恼了热血的大阪少年。
        这**。
        心里暴躁骂了一句,柯南一把拽住身边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友人,奈何身量实在太小,刚抓着他衣角就被服部平次不经意的动作带得一个趔趄。
        “喂我说服部,你和他生什么气啊!”
        尝试几次都没法阻止,小孩子终于忍不住站着对高出两个自己的同伴大叫。后者闻言立刻偃旗息鼓,蹲下来说话时竟隐约有些委屈,
        “可是工藤,他说得很过分诶,说什么我们两个‘只能帮迷路的小孩回家,替老人家找猫狗’!”
        “你就生气了?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能进去…要是身后有人抬着摄像机二十四小时拍摄,相信连剧本都不用找,稍加剪辑就可以作为电视剧放映了。标题可以是《Fighting!沸腾吧!——高中生侦探服部大人》。”
        服部抓抓脑袋嘿嘿一笑,一副对刚才的话很受用的样子。
        柯南翻了个白眼,只要一和服部平次呆在一起,他翻白眼的次数就会以几何数倍增长,
        “所以说我根本没有夸你的意思。”
        最后还是服部偷偷打电话拜托了大阪府搜查一课的大泷警官才得以被放行。
        步入梅室,纵然昨晚已目睹惨烈,柯南依旧觉得这悚然景象引人战栗,更别说第一次看见的服部平次。——他几乎当即就把帽檐移正了,严肃认真的表情掩不住瞬间就被点燃的斗志。毋庸置疑,在这一刻他与工藤的心情百分之一百的相同。想要抓住作下此案的狂徒,简直一刻也等不了。
        两人戴上手套开始检查,千实濡鸟的尸体早就被运走,只留下一个浸饱血的亚麻坐垫。主位旁的榻榻米几乎都染透了血迹,经过一夜此时已经风干,大片黑红色散发浓厚的铁锈味。
        当人类的颈动脉被切断时,由于自体血压,其鲜血会在一瞬间迸射至两到三米的高度。千实是一米七八的男子,跪坐时坐高在九十公分左右。而若松居户型偏矮,层高约两米七。可想而知昨夜案发时的可怖场景,被害人头颅被凶器砍下,随后血液以水柱状喷射出来。
        由于斩首这个动作在瞬间完成,尸体凭借惯性依旧呈现端正跪坐的姿势。道理很简单,如果把一定重量的水杯摆在平滑的桌面,再在杯底垫一张纸,沿着水平方向将纸张迅速抽出。水杯依旧留在原位,纸张却已完好无损地取出。
        将这个简易实验上下倒置过来就成了命案现场的情况。不知名的凶器是纸张,依旧正坐的尸身则是留在原位的杯子。
        被害人在死前曾与三个人见面,根据警方掌握的消息,最后见到死者的是其友人深田正助。他也被列为本案头号嫌疑人,虽然已将其拘留控制,但警方迟迟没有申请逮捕令,原因是这件案子仍有几个疑点。
        第一,也是最让警方想不通的一点。
        尸体的头颅究竟去了哪里。接待员表示深田离开若松居时,手中并没有任何袋子或盒子用以藏匿砍下的头颅。
        第二,凶器到底是什么。
        如果要一击斩首,普通刀具根本无法做到,唯一的可能是特定规格以上的兵刃,但凶手又是如何将其携带而不被注意到的。
        第三,那扇半开的窗。
        虽然从若松居内部进入梅室的通道只有一条,但正因这扇窗,为凶手从室外入侵制造了机会。犯下命案的兴许另有其人,深田正助不是唯一凶嫌。
        “工藤,你过来看这个…”服部靠在墙边凝视着木质窗框上一处,鸭舌帽檐撇下的阴影模糊了他表情,“细细一道划痕,被血液填充,痕迹很深,也很新。…喂我说工藤,你有没有在听…”
        转头打算去找不知钻到了哪里去的小朋友,才发现他早就站在窗檐下。这扇窗户开得稍高,和服部平次的肩齐平,柯南只能站在他脚边默默仰望,心中给服部打上一千个**的标签。
        大阪侦探当时就噗哧一声笑了,不过笑归笑,他也没打算袖手旁观。黑发黑眼的小男孩昂着脑袋张望,眼里的不忿被服部强行看成期待的目光,以及紧攥的小拳头,大概是为了掩饰不好意思开口要帮忙的窘迫。服部平次沉迷在兄长的角色里快要不能自拔,当仁不让蹲下身去把柯南捞进怀里,让他坐在自己的臂弯里好看清窗框上的奇怪痕迹。
        “我这里也有发现。”仔细端详了那个划痕之后,柯南转头示意服部平次看天花板上的小挂钩。
        铁质挂钩似乎原本是用来挂空调的,若松居使用新风系统替代传统空调之后,铁钩自然就闲置了。
        而在命案之后第二天的清晨,柯南爬上警察用于勘验天花板血迹的脚手架,在这个常年闲置的挂钩内侧,找到了几道很新的摩擦痕迹。
        两人相视沉默许久,服部平次忽然开口。
        “工藤…不会吧。”
        柯南点头作答,推理显然与他不谋而合。
        抽丝剥茧是一门从细节中寻找真相的艺术,阿加莎克里斯蒂曾说‘经常被称作是直觉的事物,其实是一种以逻辑推理结论或经验为基础的印象。’扑朔迷离的现场,鲜血横流的凶杀,汇聚所有不合理,用两道不合时宜的痕迹穿针引线;
        当他们二人在福尔摩斯指引下,去除所有不可能,便能得到那独一无二的真实。


        IP属地:浙江5楼2019-05-23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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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5 千百度
          凶手将一颗人头放入礼品盒寄到了东京都警视厅!
          好像一记响亮无比的耳光,掴在每个搜查一课的警察们脸上。屋漏偏逢连夜雨,当天下午,千实濡鸟庞大的粉丝群体因当局迟迟无法破案而游行抗议,此举对社会造成了恶劣影响。为此警视厅方面将整个强行犯搜查一课三系紧急组建为调查此案的专案组。
          而原以为会成为案情新的突破点的那颗头颅,在经过DNA检测之后,却让所有人再一次陷入了重重迷雾。
          法医提取到的DNA,与数据库中收录的数据均未配对成功。也就是说,凶手在案发第二天寄来的这颗头颅,既不属于千实濡鸟,亦不属于任何一个拥有犯罪前科的人。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无吸烟习惯,这是警方通过检查死者牙齿眼下掌握的唯一信息,而最近三个月接获的人口失踪案中大多都是小孩或老人,根本没有符合这两个特征的男人。
          死者究竟是谁!?
          全日本拥有一点二六亿人口,光是东京就汇集了其中的一千三百万。凭借两条笼统的线索要在这茫茫人海中找寻与这起谋杀有关的沧海一粟,可谓难如登天。两起扑朔迷离的命案,看似不同却甚为相似,其中一起找不到砍下的首级,另一起找不到丢失的身份。
          警方迫不得已只得扩大搜查范围,对周围路段的监控进行覆盖式排查。海量重复而单一的工作摞成小山,考验着每个人的耐心与意志。
          和警视厅剑拔弩张的氛围相比,两个侦探这边轻松多了。刚刚吃完晚饭,由于服部在饭前坚持要吃双份的章鱼烧,导致现在饱得歪在位子上一步都走不动。柯南则坐在他对面整理稍早时从窃听器里得到的消息,由此获悉了今晨那件骇人听闻的事件。
          虽然他和服部已推理出作案手法了,可二人对于其作案动机仍旧一知半解。
          端上最后一道水果拼盘,服部继续埋头朵颐,可惜只塞了几块就达到极限了,吃饱之后的思维通常会有一瞬间的怔忪,即便是身为侦探的服部平次也不例外。他看着光线从二人头顶的射灯倾泻而下,替小孩子的轮廓镶上合乎情理的阴影,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忘记自己在干什么。
          饱暖思淫()欲,这句话总没错。只是服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思的不是淫()欲,反倒突然想叫叫对面专心致志的小孩,叫他和自己聊聊天谈谈话。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作罢,总觉得强迫沉浸在思考中的侦探回过神来是一种罪过。服部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和工藤在一起总有无限的乐趣,到底是什么乐趣再往下便怎么也参不透了。服部只好趴在桌上安静端详大侦探做事时的认真表情,目光从头发滑到眉毛,眉毛到眼睛,眼睛到鼻子,最后落在嘴唇。
          工藤新一被他看得发毛。忍不住抬头甩个眼刀,里面包含的大意是“你什么毛病不帮忙就算了添什么乱还不快玩你的泥巴去”
          没想对方只顾着嘿嘿傻笑。
          ...是可忍孰不可忍。
          正欲开口教训这心不在焉的**时,手机响了,低头掏出一看来电显示是灰原。电话一接通,灰原开门见山,
          “工藤,我制作了新的解药,你过来一趟。”
          半晌沉默之后,柯南猛地站起来,动作之大将背后的椅子都掀翻了。
          突然的举动把服部吓了一跳,他低下头心里马上开始盘算,
          ‘这是要打我吗,…可是为了点小事就动手打人不像他。不过谁管呢,脾气变得幼稚了也挺可爱的,一会他揍我我绝对不能还手,低头讨饶说不定能获得同情;但是说真的,工藤变小之后越来越可爱了,沉不住气这一点也意外的坦率,咦…
          人呢?!’
          后知后觉抬起头,发现小孩早买完了单,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把桌上的笔记本收拾起来就要离开。服部着急起身一把提溜住他领子,
          “你去哪?”
          “阿笠博士家。灰原说弄了个解药出来。”
          “我送你。”
          摩托引擎轰鸣,服部弯腰将柯南抱上座位,拿起自己的头盔替他牢牢戴好,车头灯拖出光线轨迹,驾着夜色绝尘而去。狭小街道与拥挤车流刚好发挥了机车的灵巧性。
          虽然柯南百般申辩自己不要像小鬼一样坐在驾驶位前,但服部就是担心他被突然加速的气流掀下后座,不顾他的抗议硬是把人圈在身前狭小的位置。为了不令挣脱,服部还特意往柯南那边靠了靠,把小孩挤在仪表盘和他的胸膛之间动弹不得。
          这样做的后果是他几乎一低头就能碰到柯南的脑袋,虽然有硬梆梆的头盔妨碍,但这根本阻止不了服部的思维如脱缰野马一般到处乱跑。
          约莫二十分钟后,二人到了目的地。柯南跳下摩托车拽开头盔丢回服部,自己迫不及待推门进去找到了灰原。后者拿出一个小瓶,仔细贴上感冒药标签之后交到他手里。
          “这是新的半成品,”灰原说着站起来给柯南倒了杯温开水,“一次一粒。我还没有试过药,但是这比第一次给你那种要更接近最终的完成版…实话说,我甚至没法估算它的具体的有效时限。现在只知道你能变回原样的时间会远远超过二十四小时,你可以试试,记得告诉我体验。”
          她停顿一下,拿起马克杯喝了口茶,“不过由于我这次改良了配方,使得药物分子对活体细胞更具有穿透性,因此理所当然地,带来的副作用是…,”
          话没说完就看见柯南毫不犹豫咽下药丸。
          “会很痛哦。”棕色头发的小姑娘好整以暇往红茶里添了颗方糖。


          IP属地:浙江6楼2019-05-23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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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6 穿肠药
            痛觉是什么?用医学生的话来解释,是人体重要的警示系统,也是不可或缺的保护机制。从神经传递到感受器,再经由大脑判断,产生非意识反应,进而避免机体收到进一步损害。
            而现在痛觉对于工藤新一,概括来说就是惨绝人寰的折磨。
            温水送服下药片在胃囊中溶解,小朋友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待。
            意料之中的不适到来得很快,一开始只是肌肉酸疼,不一会儿演变成手脚痉挛,工藤新一扔掉眼镜回房将门反锁,只几步路就叫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直觉告诉他接下来的样子不会想让任何人看到。
            包括服部平次和灰原哀。
            揪下洗脸巾揉成一团塞进嘴里,能保证舌头不会被突然紧阖的牙关给咬断。
            他早就没那个力气去考虑形象问题了。
            做好这一切保护,工藤新一没再尝试任何所谓的止疼措施,只是躺到床上控制自己呼吸平顺。
            数秒之后,疼痛终于莅临大驾,摧枯拉朽般地捣毁了他最后的抵抗。工藤只觉得体内这副骨架长出数以万计的骨刺,将隐藏在真皮层之下的肌肉割裂得支离破碎,又把血管与神经一寸一寸扯断。五脏六腑像被一把锥子肆意搅动,细胞破裂又重组,机体组织极速增生。
            「好痛。」
            每一次呼吸都是酷刑,因为他不得不收缩横膈膜扩张肺叶以吸入氧气,再挤压肺部吐出二氧化碳,就连赖以为生的空气进入体内都成了不可忍受的事。剧烈痛苦下,他对于温度的感知扩大到极限,觉得好像有火在四肢百骸燃烧,深秋的微凉空气又成了猛然塞入肺里的冰。
            额角汗珠滑下面颊,工藤死死咬住毛巾,力气之大让他尝到了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剧痛像个炸弹,轰地一声,将他的意识都炸得粉碎。
            工藤无所适从地盯着天花板,感受自己眼中看到的景物开始变形,白色吊顶染上五颜六色的花斑。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支撑着近乎溃散的意志力,
            他想,要是痛昏了,
            就真的太丢脸了!
            天不遂人愿,洋气点来说就是墨菲定律。当你越不想某事发生,它的可能性就越大。
            在生理与心理的拉锯战之中,工藤新一成了锋利铁锯下任由宰割的木头。意志力千呼万唤恳请他不要失去意识,然而始终难敌身体极限。他的挣扎仿佛是长按关机之前系统最后的操作,电源一断,戛然而止。
            周围的世界在这一刻划上休止符,
            黑暗倾覆他视线。
            服部将手里的头盔往后视镜一挂,坐在摩托车上百无聊赖等着工藤新一。直到把手机里俄罗斯方块都打通关了,屋子里头依旧没有一点动静。
            “好慢,到底在做什么啊...”他抓抓头发抱怨,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又徘徊了会儿,心中惴惴的感觉愈发强烈,也不知到底为什么,服部觉得要是自己再站着干等,就会酿成追悔莫及的大祸。他到底耐不住了,随手把摩托往墙上一靠就迈步匆忙向博士家里跑。
            甫进玄关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小女孩,灰原好像对服部突然的出现有些吃惊。不等她开口,服部当头就一句“工藤在哪?”
            惊讶只是瞬间,灰原伸手指指客房,接着好像兴趣缺缺不再关心。
            工藤新一就在二楼左手边第一间房。服部刚想拧开门把闯进去,一时间又有些犹豫。他先是忍着急躁在房门口来回踱了几步,又偷偷摸摸把耳朵贴近门板想探探里面情况。没成想半晌没有丝毫声音。
            服部平次当时就急了。
            不料门把拧之不动,拍着门叫工藤的名字也没有任何回应。他脑子一热连喊灰原拿钥匙来帮忙都给忘了,直接后退几步蓄力弹腿要将实木房门踢开。
            阿笠博士家摆设虽然简洁,家具质量却考究得很。房门转轴用铆钉和墙体钉得严丝合缝,门把锁舌也是纯铜的高级货。一击之下不仅没什么用,还将他的脚掌震得隐隐作痛,这时他却哪里还管得这些,一连几下猛踢,半分力道都没少用。
            数声巨响之后只听喀哒一声,铜片一边被锤得变形,锁舌终于弹开。
            “你怎么了!?工藤,...喂你这家伙,给我醒醒!!”
            服部搡开虚掩的门,当即就看见面色惨白不省人事的工藤新一。惊慌之下他几步上前,捞起失去意识的人拂开贴在面颊汗湿的头发。说话时连服部自己都能听得到声音中难以控制的颤抖,他只觉得大脑当机,思维一片空白。忘了基本的急救措施,甚至连一直以来自傲的判断力都丢得一干二净,只是重复叫着工藤新一名字,不敢去想发生了什么。
            “该死!他吃了那个药,瞬间剧痛造成神经源性休克,服部平次,你现在不急救还要我教你吗!!?”
            听见巨响而寻上前来的灰原见到这一幕也大惊失色。她没料想副作用竟然这样猛烈,连工藤都忍受不了,再看着那个大阪小鬼的蠢样,心头火起登时厉声呵斥。
            仿佛平地一声雷惊醒梦里人,服部当即扯过枕头垫在工藤脑袋下替他做心肺复苏,捏开下颌,俯身将空气吹进微张的气管。忽略双唇相碰时引人悸动的触感,服部手掌相叠专注于心脏按压。
            人工呼吸与心脏按摩次数二比三十,他心乱如麻,但动作标准堪比教科书。
            中规中矩,毫无僭越。


            IP属地:浙江7楼2019-05-23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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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7 起始点
              次日清晨,工藤新一睁开眼,最先进入视线的是纯白天花板,肌肉钝痛接踵而至,他不得不停下思考。
              放空了半晌,等到意识慢慢回笼,他才注意到自己躺在阿笠博士家。昨晚一幕幕犹如高速放映的幻灯片,画面断断续续,老实说,工藤也不想知道更详细的过程。
              想到竟然因为灰原的药而痛晕过去,还好死不死被服部看个正着,感叹她用料够猛之余,工藤扶额长叹丢人。昨天突然就失去了意识,只怕连身上的睡衣都是服部替自己换的。
              不过一瞬间的沮丧立刻被身体变大的喜悦冲散了,小朋友这个词将离开自己很长一段时间,查案的时候也不用东拼西凑不知所云的借口。虽然不知道药效能持续多久,但工藤还是非常愉悦。在这份好心情的感染下,多云阴天在他眼中都变得可爱无比。
              工藤迫不及待想爬起来感受一下久违的高中生身高。刚推开被子坐直却发现手腕被握住,兴许昨晚上折腾得太累,服部平次竟握着他的手趴在床沿坠入梦乡。即便在无意识的睡梦之中,服部依旧五指紧扣,仿佛用力捉着什么会逃窜的东西。
              这张床尺寸适中,床架却很矮,服部为了牵他的手不得不将两腿蜷曲坐在地板上,脑袋磕着床沿以一种极为不舒适的姿势睡得很浅。工藤坐起来的时候刚好能看见他面容中的担忧,心里突然生出些说不清的感觉。
              而这会儿他眼睑微动,显然是被刚才的动作弄醒了。
              服部直起身,从一夜纷乱的梦境中脱离出来,梦里都是一些破零碎的片段。先是红蓝闪烁的警灯,然后白色救护车划破夜幕,带着众多慌张的脚步声,手术室的灯亮起,接着就是一望无际的揪心等待,绝望基调以凋零的白玫瑰写下句点。梦太真实,服部仿佛能闻到医生白大褂上的消毒药水味儿。醒来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他下意识握紧手指寻找工藤的去处,下一秒就看见注视着自己的蓝色眼睛。
              服部立刻跳起来,一言不发便探手将他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恨不得生一对透视眼,把工藤里外都看个清楚,好确认那劳什子解药没有造成后遗症。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着急。
              服部急切道,“你没事吧!知道吗你昨天竟然休克了,太糟糕了!要是我再晚来一点就...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越说声音越低,视线也沉沉地垂落到素色被单上。看在工藤新一眼里,虽说这用来形容昨晚辛苦抢救自己的友人有些不妥,但是服部现在看起来真的...
              蠢毙了!
              工藤觉得应该开口安慰顺便表扬他一句,刚想好措辞,服部却突然一改刚刚后怕的样子捂着脖子哀叫,“嘶...疼疼疼。好像落枕了!工藤,工藤!你起开点让我躺会儿。”
              吊着口气半上不下,工藤翻了个白眼。不过他还是很顺从地往旁挪了半个身位,深秋的清晨已有些冷,两个这么大个儿的人挤在一张床上,暖和那是没话说。虽然施展不开手脚,但耐不住被窝温度催他昏昏欲睡。
              算了...现在先和这小子一起眯会儿。
              大侦探少有地纵容自己沉溺倦怠,扯过被子会周公。
              一觉睡得十分舒坦,再醒来时已经下午五点。夕阳斜挂西山,黄昏的云天被暮光染成绛紫与金红,路灯一盏盏亮起,夜晚即将拉开帷幕。
              工藤实打实睡了近一整天,就像倒了时差,这会儿精神十足。他脱下睡衣换上便服,接着动手把服部从被窝里刨出来。
              ...这家伙,睡得沉得要命。
              被子被突然掀掉,深秋寒风无孔不入,立时就钻进服部的衬衣将他冻得清醒。大阪少年眉目里还带些惺忪,揉着鼻子感受到莫名痒意,想打喷嚏,暖呼呼的棉被就兜头罩下。耳畔传来工藤的催促,“喂喂,我说服部,睡饱了没?你快点起来,还有一大堆事要我们去做。”
              服部嗯了一声爬起来找外套,身上衬衫领子在被窝里揉得皱巴巴,不过服部也懒得去管。抄起棒球夹克搭在肩头,弯腰捡起地上的鸭舌帽转身往工藤脑袋上扣好,说道,“戴着。”
              点头没有拒绝,还捏着帽檐向下压了压,工藤明白服部的意思。
              虽然恢复了身体,黑衣组织却一直是个威胁,还是谨慎为妙。...话说回来,不知服部平次用的什么洗发水,帽檐清爽的味道让人很舒服,就算不想承认,但投下的一片阴影的确给工藤添了份莫名的安全感。
              随手理过乱成一团的床铺,二人穿戴整齐就要出门。
              服部先去拿摩托车,工藤在玄关换鞋的当口一抬头就看见灰原慢慢挪过来,垂下的刘海遮住了她表情。灰原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话的时候攥紧的拳头骨节发白,懊恼又自责。
              “我没想到那药的副作用会这么严重...我该更小心点的。抱歉,这次多亏了那个大阪来的侦探,不然你...”
              话音未落,工藤的手心就兜上小女孩茶色脑袋。他拍了拍,开口满不在乎道,“灰原,你在担心什么啊。你是我恢复这具身体的最后希望了,不管怎样都不用道歉。”
              接着小姑娘就不做声了,只是低头不知在想什么,看不出是思考还是沮丧。但耸起紧绷的双肩渐渐松下来,明显是没有再钻牛角尖。
              身后传来服部催促的声音,工藤一边应着忙不迭弯腰将鞋穿好,临走之前不忘又安慰性地揉揉灰原的头发。
              直到他将房门带上,连脚步声都远去的时候,灰原才转身回房,低低地从嘴里挤出短句,
              “...笨蛋工藤。”


              IP属地:浙江8楼2019-05-23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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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8 鱼刺身
                浪费了一天,终于又重回正题。工藤第一件事就是再走一趟案发现场,虽然大致消息已从毛利叔叔身上的窃听器获悉,但还有一些细节必须当面询问饭店工作人员。
                高中生的身体实在好说话,一照面门口刑警就认出了他的脸,直接放行了。警戒还是维持着之前的样子,不说这里刚发生过一起震惊社会的命案,单只看若松居里随处可见价值连城的古董文物,负责接手的警方也不可能敞着大门任人进出。
                若松居的服务生早已停业回家,现在除了门口站岗的刑警之外没有一丝人气,整个房子犹如鬼屋,阴森恐怖的气氛在其老式建筑风格衬托下愈发让人胆寒。二人又在梅室兜了一圈,只是被风干的血垢熏得反胃,没什么新的发现。
                不过他们亦醉翁之意不在酒,现场早就被警察翻了个底朝天,该化验的都化验过了,说刮地三尺也不为过。工藤径自走到经理室拉开抽屉一番翻看之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他满意一弯嘴角,转身朝替他举着手电筒的服部道,"找到想要的了,走吧。"
                服部随即点点头亦步亦趋跟上他。
                街角的咖啡书店灯光暖黄,一层提供食客用餐,二层的装修布置却是个实实在在的书吧,清静幽雅正适合思考。工藤正在细看一份职员资料——十五分钟前从若松居找到的。
                一天没吃饭,他自己都觉得饥肠辘辘,饿着肚子浑身上下甚不爽利。更别提服部,刚踏进店里就去点餐了。
                趁饭菜还没上来的当口,工藤对照文件上的员工资料,记下案发当日若松居几个服务生的电话号码。这几天时间利用率太低,案子又不得进展,寄到警视厅那个要人命的东西更是疑团重重。他不免有些急躁,迫不及待就要打电话,横里伸出一只手却把手机抽走了。
                “光顾着睡觉一天没吃东西,饿都快饿死了,智商也要打折。先吃饭。”
                是服部...。
                但此刻更吸引工藤注意力的是来人手里的菌菇起士牛肉焗饭。作为这家西餐厅的招牌菜,鲜甜的野生菌菇被厚厚一层融化的浓郁起士包裹,牛柳新鲜细嫩肉汁丰沛,这几样东西与米饭放在一起被焗得金黄,一看就勾人食欲。饭食香气顺着鼻腔钻入天灵盖,无声地勾引着肚里的馋虫。
                放下笔转而去拿刀叉,等着餐盘放到自己面前就要开动,眼睛里突然迸出的亮晶晶险些将服部煞到后退几步。都说饿了吃什么都好吃,何况是色香味具全的焗饭,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只管埋头朵颐填满空落落的胃袋。看工藤吃得急,服部也知他饿得狠了,又起身替他添了些柠檬水。
                饭一上来,工藤表现得比服部更像个饿死鬼投胎的。
                而后者忍着笑伸手摘掉他脸上粘的饭粒。
                ...服部发现,自己照顾这个东京小子越来越顺手。默默低头挑出几块牛肉送到工藤餐盘里,他暗搓搓竟觉得有些愉悦。
                从刚才一直埋头苦吃到现在终于愿意看他一眼的工藤抬头,刚想和服部说话,乍一眼就看见他嘴边傻不愣登的笑。错愕了一下只好又低下脑袋,闷声享用对方刚才上贡的几块牛肉,边吃边不停腹诽,“...这家伙,最近老是怪怪的,好像病得不轻。”
                餐盘里的食物减少得很快,饭饱之后,工藤摸出手机要继续刚才没来得及做的事情。
                联系工作人员再询问当日的细节,这也是两人要大费周折再去一次若松居搞到员工资料的原因。案发当日。警察只仔细侦讯了在被害者死前与他单独见面的三人,
                作词河野智夫,经济人佐久间玲奈和友人深田正助。
                特别是最后见到死者的深田正助,作为本案第一嫌疑人,若非还有几个疑点没有解开,警视厅早就下了逮捕令。
                反观饭店的服务员,因为被害者与他们并没有过密交谈,只大致问了各人的不在场证明就放他们回去了。
                没一会儿电话接通,听筒里传来一个疲惫的女声。听见她声音里清晰的不耐烦,工藤连忙说明自己的身份,“晴子小姐您好,我是来调查几天前命案状况的侦探,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一下。”
                对方听见这句话之后沉默了很久,久到工藤新一以为她已经离开话筒的时候,晴子却突然说话了。
                “又是这件事。这几天我不仅被当日的景象害得根本无法睡眠,连带运势也不知怎么回事,差到极点。大概是看见了死人晦气,犯了太岁,不瞒你说有几次差点连性命都保不住。”
                说着她话锋一转,语气也带上几分歇斯底里。看得出这位小姐的确饱受折磨,因为她嘶哑的怒吼就连离话筒很远的服部都听得一清二楚。“反正你们也只会翻来覆去问一些无聊的问题是吧!既然这么无能的话为什么还要以侦探自居呢!?强迫我回忆当时的景象,难道不觉得你们这样做很残酷吗!”
                工藤并没有因为她的态度而让步,任由晴子用发泄完心中不满。“嗯,我想请问你是当时的服务员吗?”
                似乎被工藤语气中的肃穆感染了,晴子的情绪渐渐平抚下来,似乎也觉得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开口就骂的行为实在失礼,她顿了顿才挤出两个音节,“...是。”
                “那当天被害者打来电话预订包厢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工藤接着问。
                晴子被他的态度镇住之后倒也老实起来,想了想回答道,“...原话大概是,‘你好,我想要预订今晚若松居的用餐位置,请你给我一个四人包厢。’”
                工藤重复了一遍晴子的话,意在说给服部听。却又听话筒里传来疑问的声音。
                晴子说,“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当时警察来盘问的时候,因为太紧张所以忘记说了。虽然想想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
                工藤安抚道,“你只管说,事以至此,就算是最微小的细节也有可能成为侦破此案必不可少的关键。”
                晴子先是犹疑片刻,接着用一种十分斟酌的口气小心翼翼道,“我没有针对任何人的意思。但是,虽然以被害人的名义订座这一点确有其事,不过其实打电话前来的是个女人。我当时想,反正不管谁打电话来都只是订座的小事而已,所以才没有说。”
                工藤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桌上好让服部也能听得清,现在他因为这句话而陷入了沉思之中。书吧里本来就没几个人,此时更只余话筒里的女声和二人轻微的呼吸声。
                只听晴子继续道,“而且更奇怪的是,一般到若松居用餐的食客会在订座的同时粗略点好想要的鱼肉种类,因为若松居的怀石料理向来都只用最新鲜的素材。”
                “提前告知大致的生鲜品种之后,厨房会提前半个小时左右宰杀活鱼取其身上最好的部位以做准备。如果客人到店之后点餐,那么会浪费很长时间用来等待上菜的。这已经成为我们店里的传统规矩了,可是濡鸟先生订座时对菜品选择完全没有说什么。”
                “会不会是因为他第一次去若松居所以不清楚规矩?”
                “不不,濡鸟先生一直是我们这里的常客。”
                旁听许久的服部平次终于按捺不住,问出了他和工藤都急切想要知道的问题,“照你这么说,想必你也很熟悉千实这位主顾。那依你代替他本人致电若松居的可能会是谁。”
                话筒另一端的晴子似乎没有料到这样一件小事竟会引得对方追问不休,回想了一下,她对着话筒实话实说,
                “他的经纪人,佐久间玲奈小姐吧。”
                工藤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晴子小姐。你刚刚说的,‘因为运气不好而有好几次差点送命’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提及此处,晴子就止不住埋怨,显然后怕极了,她说,“自从几天前,我的运气就特别差,先是莫名其妙食物中毒,害我不得不到医院洗胃,后来又差点被从六楼掉下来的花盆砸中,还差点被闯红灯的车给撞了...”
                接下来他们又简短寒暄了几句,工藤挂了电话,抬头看见服部意味深长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展露如出一辙的表情。
                “你也觉得奇怪?”,服部说。
                知道他指的什么,工藤喝了口杯中温热的柠檬水点头道:“是啊,如果真如晴子小姐所说,的确很不对劲。首先,打电话的不是千实濡鸟本人,其次,最可疑的就是打电话的人当时说的话,她说,”
                “要一个四人包厢。”,服部将他的后半句补全。
                工藤点头,“既然指名了要四人包厢,那就说明那个女人知道除了千实之外还有其他三个人将会赴约。而她应当是千实信任的人,所以有极大可能性,被害者会告知她宴请的是毛利小五郎一行人。”
                服部表示了解他的意思:“如果千实濡鸟不信任她,不想让她知道发生了什么,订座这种小事完全可以自己私底下做。”
                所以说和聪明人说话省心,工藤突然想到这么一句。不过他没有放任自己分心,只是略微停顿组织了一下语言,接着说:“是的。可是这也是不合理的地方,既然千实濡鸟这么亲近信任这个女人,连琐事都交给她去做,那么她也应该知道若松居是千实濡鸟常常光顾的地方。照理说,若松居的老规矩只要来过一次就知道,那么她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忘记提前吩咐菜品。可她偏偏忘了,那就是说明,”
                “她的确不熟悉若松居,又或者...”
                二人心照不宣,
                “她事先就知道千实濡鸟已经没有命去享用宴会了。”


                IP属地:浙江9楼2019-05-23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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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9 点星湖
                  要是如此推测,那么这几天晴子小姐频繁遇到的危险也只怕不是因为运气差,而是凶手意欲杀人灭口。根据晴子提供的讯息,被害者的经纪人佐久间玲奈有很大的的作案嫌疑。
                  现在已经找到了作案条件,发现了杀人手法,最后剩下的杀人动机,恐怕就和寄到警视厅的人头脱不了干系。
                  先前调查物流公司时警方并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讯息,只知道这是一份额外收费的加急件,快递员在笔录中也表示派送时没有察觉到包裹有任何异样。
                  头颅的牙齿检验结果表明被害者是一个男性,三十岁左右,无吸烟习惯。它的DNA和数据库里既有的任何一个样本都不同。警方已经将排查范围扩大到近期六个月之内的案件,记录显示没有符合以上三个条件的任何失踪报案。说明被害者生前既没有犯罪记录,而且也不存在在案的失踪人员。
                  如此便只剩下两个可能性,
                  第一种,被害者的失联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而另一种可能,虽然合乎情理,却让人毛骨悚然。
                  这名男子也许是正常死亡,并实施了土葬。但在那之后,有人将他的尸身重新从棺椁中拿出并取下头颅!
                  凶手还好整以暇的使用塑料薄膜保护腐烂的皮肤不因撞击而脱落,又将其置入精致的纸盒中用百合与丝绸加以点缀。这份几乎可以用呵护来形容的侍弄,每一个细节既像是嘲讽,又仿佛在诉说着犯人强大的心理素质以及明确的目的性。
                  ———————————
                  当目暮看见二人出现在警视厅的时候突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也没空去管工藤这个失踪人口怎么突然冒出来的,一沓资料便拍到他手里,说道,“来得正好,我需要你们帮忙看看这个案子,不瞒你们说,最近几天我们正为这事焦头烂额。”
                  服部屈指一弹工藤的帽檐,笑说,“知道了,来之前我和这小子已做了些调查。大致了解了凶手的杀人手法,现在就可以再去一次案发现场,由我们来还原当时的情景。”,他突然话锋一转,神色严肃继续道,“工藤因为个人原因,不希望警方放出关于他任何的个人消息,当然这次也希望警官您多多关照。”
                  一听这句话,目暮不免惊异地睁大了眼睛,“什么...已经知道了吗。”
                  虽然笃定这两个少年侦探会成为破案不小的助力,可如此速度依旧让他始料未及。
                  拍拍脑袋感叹年轻人果然是国家未来的栋梁,目暮拎起椅背上的外套召集佐藤高木和千叶一干警员同去案发现场。
                  警笛尖啸,负责驾驶的佐藤开的很快,闪烁着红蓝光芒的灯盏在繁密车流中左右穿梭,画成一道曲折的光箭,高峰时段的公路上佐藤将油门生生踩到了八十码。此时车内却没有人开口让她慢一些,只因大家内心都急切想要知道答案。
                  工藤拿着警方的侦讯资料坐在后座翻阅,他着重看了佐久间玲奈的部分。棒球帽檐往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之前服部和目暮的对话一字不落清晰落入耳中,脸上虽然不显山不露水,心里却舒坦的很。
                  服部这小子平时虽然大大咧咧,不过照顾起人来真是没话说,心思缜密又体贴,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自己想说的都被他说完了。
                  工藤不是没被人照顾过,但是哪一次都不及和服部平次相处时的惬意。虽然两人看着时常拌嘴,每每不争个高下不罢休,但服部做的每一件事,实则也都是工藤想要的。
                  就好比现在,工藤正一门心思看着笔录,只是无意识地将手指稍微缩回袖子捻了捻,对方就立刻觉察了他的感受。紧接着工藤的整只手落入一个温暖的掌心,耳边响起一把带些无奈的声音,“知道冷了?都快立冬了你就穿这么点。”
                  边说服部边将脖子上的围巾拿下来替他一圈圈地绕上,又低下头去牢牢攥着他手焐暖。和工藤正好相反,服部的体温一直偏高,所以当工藤没带多少温度手指被牢牢包裹在对方手心时,冰冻血液仿佛突然开始循环,酥麻感受随之而来,让他舒服得忍不住要叹息,之前一直拿着的厚重文件夹也在不知不觉中被丢到一边。
                  余光里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只来得及在视网膜上留下模糊跳跃的轮廓与色块,工藤靠在车门上出神。
                  有多久没有像这样,一侧头就能看见车窗外的景色了?飞快掠过的路灯,被霓虹照亮五颜六色的店家招牌,骑着自行车的路人,又或是停在电线上看不真切的模糊影子,
                  是蝙蝠,还是麻雀?都不重要。
                  虽然从来都刻意去忽视,但是不得不承认恢复原来的身高,从一个不一样的视角观察世界。工藤才真正觉得生活又回归于自我,变得有声色。
                  旁边服部只看见友人忽然沉寂了脸上表情,不知在思考什么。他犹豫了一瞬,身体就无法制止地脱离了思维的控制,手臂不由自主侧伸,然后弯曲,揽住工藤在夜色中显得尤为单薄瘦削的肩头。
                  服部觉得心跳突然有些加速,虽然不知缘由,但是本能促使他开口说些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嗓音又低又黏稠,好像调进了糖浆的蜜酒,在五彩斑斓的灯光中隐秘地发酵,继而孕育出浓甘的香气。
                  “累了?灰原说过恢复身体易感疲劳是正常的。虽然才睡过,现在困了也正常。靠门上不安全,过来,到地方我叫你。”
                  他一边说,一边把工藤的脑袋拢过来搁在肩上。工藤也没有推辞,新枕头柔软温暖,比另一侧冰冷的玻璃板不知好多少。他忽然就觉得倦极了。
                  一行人警车开道,路上毫无阻碍就抵达若松居。
                  枕着服部缩得和个鹌鹑似的工藤也被叫醒,这会下车被夜风一刺,他刚刚那股困劲儿一早就褪净了。
                  目暮吩咐佐藤在车里待命,一行人鱼贯进入了梅室,那里还是老样子,阴气逼兀。即使在没有发生命案的时候,也很难想象会有人愿意在这样诡异的房间里用餐。反观现在的状况倒更适合这个房间,一地干涸的黑红充斥着死气,与怪谈里描述的阴宅如出一辙。飞溅的血珠早就透进了墙皮,日后打扫时少不了要将墙上原本的涂料全刮下来重新再上。
                  富人的品味果然与众不同,工藤想。
                  为了还原案发现场,服部先一步踏进屋子,点上房间四角原本用于照明的蜡烛。随着灯烛亮起,房里立刻一扫之前的阴森。
                  若松居使用烛光照明。听着有些落拓,但稍端详就能看得出光线设置经过精心设计。蜡烛很多,长短参差,当黄豆大小的火光摇曳着闪烁,或聚拢或松散,层层叠叠,成团成簇。梅室转瞬被营造出碎星落湖的美丽氛围,稍显幽暗,却有月下对酌的清雅闲静。
                  ...高级饭店的**方式果然与众不同,工藤想。
                  将案发之前的情景搭建完毕,二人吩咐警官们把事先准备好的人偶摆放在被害者位置上,工藤自己用钓鱼线挽出可以通过拉扯来收紧的套索,大致使用方法和西部片里常出现的绳索那样。把套索挂上人偶的脖子,另一头的拉绳穿过天花板上原本固定空调用的铁钩后放到窗外,由在外待命的警官固定在车上。
                  这样简易的设置要不了一分钟,却俨然将被害者置身之处变成了一个能立刻索命的绞刑架。
                  目暮警官看着他们的动作,忽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又好想明白了什么,“...这样,能行吗?”
                  大家都直勾勾看着那个人偶,没人理他。
                  确认所有准备都做好之后,目暮一声令下,早就在车里等着的佐藤立即猛踩油门。
                  咆哮的引擎提供巨大马力,车瞬间提速,钓鱼线刹那绷直,套索收紧。人偶颤动一下随即被提上天花板。
                  原本人偶会因为汽车产生的拉力而被瞬间扯出窗外,然而由于天花板上用来固定空调的铁钩,充作一个定滑轮。木质人偶的后脑勺只是死死抵住天花板,摇晃震颤着发出令人牙酸的恐怖声响。极细的钢线如同切嫩豆腐般瞬间勒入硬木,甚至连木屑都没有掉下来分毫。
                  随着佐藤警官驾驶的汽车往前开,钢丝越发紧绷,扯到极限,“嘣”的一声断裂,人偶也得以解脱,掉回座位的软垫上。
                  目暮警官明显懂了,他咽了口唾沫,哽着脖子道,“我们准备了硬木材质的实验用具,如果是脆弱的人体颈部,绝对不等钢丝支撑不住就会被切断。这种手法,也能解释血迹的疑点,我是说,无死角的血迹。”
                  目暮的话有些没头没尾,工藤却深以为然。
                  假设有人持刀行凶,凶手必须站在靠近受害者的地方。如此一来,即使穿了雨衣防止身上溅到血液,地上还是会留下血迹空白区。反之,如果使用上述手法,在斩断头颅的瞬间,因为没有障碍物遮挡,血液便会向周围三百六十度的方向均衡溅射。
                  这就是为什么警方即使大费周折,依旧难觅凶手身影,因为凶手根本不在现场。
                  “可骨头没这么容易被一根钢丝横斩,外科手术中截骨甚至要用到线锯。如果钢丝不巧勒入颈骨,就无法完成这一系列的杀人手法了,凶手怎么保证自己的布置万无一失?或者这一切都是凑巧?以及,最关键的一点,千实濡鸟被切下的头又是怎么消失的呢?照这么说,凶手作案时不在若松居里,他是如何回收被害者的头颅的?”佐藤进屋疑道。
                  一串问题后,众人的目光又带上了疑惑。
                  工藤点头,示意各位观察木偶颈部伤痕。
                  细长而深,斜向上。
                  通常来说,如果钢丝不巧切入颈骨,受害者同样会在极短时间内丧命。其原因是多方面的,气管断裂后造成窒息,动脉断裂大量失血,以及颈骨受损带来的脊髓神经破碎。
                  虽然也能达到杀人目的,但这样就无法干净利落的分离躯干与头颅,因为人体骨骼的硬度远比人偶材质的硬木来的坚硬。
                  人体脊椎共有共有34节,其中颈椎有7节,骨与骨间有柔软的椎间盘保护以防磨损。最上端与颅底枕骨相连接的一节叫做寰椎,与颅骨相接的只有一层软组织,同时这也是最脆弱的地方。
                  当人在被勒住脖子吊高时,出于自我保护,一旦受害者预感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撞击,就会低下头,让相对较坚硬的后脑勺接触天花板或铁钩,而非脸朝上挤压五官。
                  犯人利用了这一点。让原本是自保的条件反射,形成了一个斩首的绝佳角度。
                  在丝线勒紧的同时,垂直向上的拉力使得凶器恰好能穿过寰椎与颅骨间的缝隙。
                  然后钢丝切下头颅,易如反掌。
                  工藤觉得只有一件事,是犯人不曾预料到的。
                  ——无头尸体呈现在众人面前的诡异坐姿。
                  这很可能是因为行凶时,凶手将油门一踩到底,导致千实濡鸟还来不及被吊上天花板,钢丝套索瞬间爆发出的巨大力量便已经将其置于死地。而尸体也因此落回原位,十分凑巧的保持了生前的坐姿。
                  视觉盛宴,完美的巧合,
                  如同一场演出的华丽谢幕。


                  IP属地:浙江10楼2019-05-23 2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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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10 傀儡师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工藤老弟啊,被害者的头...”
                    “目暮警官,您先回想一下千实濡鸟的发型。”工藤清楚他要问什么,
                    “发型?我想想...橙色长发,编了条辫子...辫子,辫子!?”目暮一边回忆,突然像想通了什么一样,睁大双眼,一拍手,”工藤老弟,我知道了!”
                    一旁的服部点头,接口解释:”没错,犯人在靠近套索拉绳的位置又连接了一条钓鱼线,钓鱼线要比前端的钢丝套索长十五公分。这条线的末端绑了个细小的金属钩扣。”
                    “凶手八成是以整理领子为借口,将绳索套上被害者的脖子,再顺便把这个钩子扣在他的发辫上。这样一来,套索绞断被害者颈项之后,回收钢索的同时也可以一并将头颅带出屋外。”
                    “至于这点,窗框上的刻痕就是证据。”工藤示意鉴识课警官将痕迹标上编号,作为重要证据留用。
                    这样的作案手法,即使凶手不在现场,仍有遥控杀人的能力。被害者的身体像一个木偶,被犯人用丝线肆意摆弄。
                    先前的不在场证明被全部推翻,警方工作终于又重新得以展开。
                    正当在场的警务人员都为之高兴的时候,服部和工藤却悄悄离场,除了不想太过引人注目之外,他们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那颗头,来路依旧没有明了。
                    虽然在没有了解杀人动机之前,工藤没有在目暮警官钱对嫌疑人身份多加揣测,可是在他和服部心中,有同一个人选。
                    佐久间玲奈。
                    每日,因病正常死亡的患者数不胜数,逐个排查困难无比。但如果结合推理联系佐久间周围的人,那搜查范围就骤然缩小了。
                    成为超级明星千实濡鸟的经纪人之后,她的收入可谓颇丰。在土地资源极度缺少的日本要购置一方环境优美,风水上佳的墓地实属绰绰有余。
                    两人进行调查时其实仍旧抱有很多不确定,毕竟要在这么昂贵的地段购置产业,一定是为了至亲至爱之人。但既然是至亲,佐久间又为什么要打扰逝者,甚至让他在死后还遭受身首异处之苦,这一点就想不通了。工藤只是单纯地受到侦探直觉的强烈指引,告诉他这是一条正确的道路,不论它看起来有多么荒谬。
                    诚如福尔摩斯所言,在排除所有的不可能之后,余下的即使再荒谬,那也是真相。
                    本案手段之残忍,让二人除仇杀之外不作他想。
                    一定有什么原因,支撑着佐久间作出一连串血腥之举,
                    她为复仇而来,蛰伏在千实濡鸟的身边两年之久,像条耐心十足的冷血毒蛇,吐着信子直到今天才亮出令人胆寒的獠牙。
                    一击必杀。
                    工藤稍作斟酌,决定与服部先查佐久间周围近期有无过世的亲人挚友。
                    走访之下,二人发现佐久间住处竟坐落在一片破落长屋中,总共三十多平米的地界。传统日式长屋其实是一种面宽狭窄,进深极深的房型,成片的住户连续排列,与邻居的墙壁紧贴着。不见天日,逼仄异常。四户住宅排在一起才约莫是一块正方形,由此可见这是多么挤压的户型,要服部说,就是一打码得整齐的牙膏盒子。
                    如今的文章中,也有雅称长屋为禅室的,端的是冷冽深刻,洗练内心的美名。但在工藤看来,更多的只是对空间与生活的无奈妥协罢了。
                    这样的住处安在收入不菲的经纪人身上,于情于理都不合。人多的地方免不得口杂,为防打草惊蛇,工藤也不敢对她的邻居盘问太多,只旁敲侧击地慢慢套话。
                    越说下去,他们心中的怪异感就更深一分,
                    佐久间玲奈的邻居似乎完全不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在他们口中,她总是过得很拮据。花钱时锱铢必较,也会为了省一分半厘,去买受磕碰的蔬果,去赶便宜的早市。
                    但其实公司开给佐久间的月薪,即便只拿出一个零头,都够得上较好的吃穿用度了。她继续住在这样杂乱的房子里,吃糠咽菜,起早贪黑,完全超出了节约的程度。
                    工藤隐约觉得,她是在排斥使用这些钱,
                    佐久间玲奈憎恨着这些为千实濡鸟工作而得来的钱。
                    ——————————————————————————
                    忘了具体的日子,只记得那是一个遥远的春天。在时光的磋磨下,记忆里的画面像透过了毛玻璃一样,模糊不堪。
                    成片的长屋旁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致,门口枯死的香樟树蔓上了紫藤,吐出第一片新绿嫩芽。木栅栏下有几棵蒲公英,叶片时常爬着蜗牛,慢悠悠懒洋洋大啖。
                    佐久间玲奈八岁,已经记事,但那是她的第一个春天。
                    过去八年中,她甚至连一个像样的名字也没有,还不知道自己的姓氏,当一个男人满口酒臭的叫唤玲奈,她就知道是在找她。她从不敢叫他爸爸,也不敢不叫,只是在挨打时像快死的病猫一样细细地叫父亲大人,以期少吃些苦。她受到的惩罚是被皮带的金属头抽,奖励是被皮带抽。
                    虽然只有豆丁点大,但叫这么一个醉鬼父亲大人,她是不服的。男人却对此很享受的样子,被社会瞧不起,被老婆背叛之后,他愈发享受女儿的臣服与畏惧,这让他有一种掌控生杀大权般的迷幻快|感。
                    有一天她回家时,发现男人倒在桌上不省人事,酒瓶碎裂在地上,刺鼻的劣质乙醇味道在玲奈看来却像香水一样芬芳,见到了希望般雀跃。
                    玲奈小心虚掩上门,到里屋待足了一个小时,才故作慌张地大声嚎啕。
                    哭着哭着就真的淌下泪来,又有点想笑。
                    恶魔死了。
                    那一个小时里,她缩在衣柜里,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冷却下来,手指仿佛要冻成十根冰棍。最后她甚至还凑近男人的鼻孔,听有没有呼吸。其实他早猝死了,但玲奈还是踟蹰着等了一小时,怕失掉机会。
                    八岁,就受此苛待,冷静到如同冷血。
                    后来有几个月的时光属于社会福利院,锈窗铁门,平静无波。
                    直到春天,院长带给玲奈一身红色碎花的洋裙,一双皮鞋,告诉她有家叫佐久间的善人有意养她。佐久间夫妇俩并不富有,住处就是间长屋,但他们渴盼有个女儿。
                    她便得到了生命中第一个春天。
                    ——————————————————————
                    工藤在警署档案所翻找资料,说起来还是借了目暮警官的方便。服部则是负责用警署电脑去挖佐久间的户籍,一来二去,发现她其实是在约莫十五年前被过继到现在这个家庭中,有一个叫做内田玲奈的曾用名。养父母在六七年前交通事故去世,还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相依为命,但哥哥也在三个月之前因病去世。
                    时至今日,内田玲奈进入新的家庭之后,兜兜转转竟又只剩她独身一人。
                    工藤也不由得唏嘘。
                    但佐久间玲奈的这个哥哥,却像一块磁铁一样吸引他们的注意。
                    去世的时间正符合那颗头颅的腐烂程度,同时也能解释佐久间玲奈对待头颅的细致呵护,
                    会是他的吗。


                    IP属地:浙江11楼2019-05-23 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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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 12 梅渍酒
                      虽然年纪青稚,但和不少大明星一样,早早出道名声大噪的千实濡鸟的架子不小,出了名的难伺候。身边的经纪人与助理时常会换,
                      然而佐久间玲奈却没有,她似乎对这份工作的热情超越了一切。
                      大学毕业之后,她没有告诉当时已然垂危的兄长,自己去应聘了千实濡鸟的经纪人。她不只是恨,却也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在千里之外就将她原本唾手可得的安逸生活悉数毁净。
                      多简单的愿望,只是和兄长相濡以沫相依为命,也许哥哥会娶妻生子,也许终其一生,她都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默默注视,桎梏在兄妹这样另一种至亲的关系之下。
                      但是足够了,能够亲眼目送哥哥离去的背影,或说去往另一个家庭的背影,对玲奈来说,也会幸福到冒泡。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兄妹相恋依旧过于惊世骇俗。她不想让哥哥饱受非议,所以宁愿沉默不语。
                      没有哪个经纪人会心甘情愿做着最琐碎的工作。
                      从千实濡鸟出道开始,公司对他的形象定位是阳光活力又才华横溢的王子角色。
                      他应该谈吐不凡,举止优雅却又不失俏皮。绯闻,酗酒,滥交这样的词汇禁止与他有一丝一毫的联系。在粉丝们的眼中,他的一切都像童话故事中所有表示纯洁美好形容词的聚合体。
                      但千实濡鸟显然是到了叛逆期,他夜不归宿,专门为艺人准备的宿舍楼十天有八天空空荡荡;他耍大牌,通告从来都迟到;他甚至搞大了几个女人的肚子。公司给他的警告铺天盖地,却不能雪藏他。千实濡鸟如同一个巨大的吸金的漩涡。好不容易抱到这只金凤凰的唱片公司只好忍气吞声,伏低做小讨好。
                      佐久间玲奈却没有任何不满的样子,她甘愿来回奔走,为千实濡鸟的肆意迟到而向人道歉,在他晚归的时候一家一家酒吧去寻找,用隐蔽的黑色保姆车偷偷把他运回宿舍。
                      千实濡鸟一开始看不上她,自从上一个经纪人不合心意被踢走之后,经纪人这一头衔对他来说似乎失去了任何的约束力。直到佐久间玲奈出手帮他摆平了几个怀孕的女人,千实才开始正视这个比他年长七八岁,一直跟在后面默不作声的经纪人。
                      几乎像忠仆一样。
                      娱乐圈太快将他捧上神坛,声色犬马的诱惑千实濡鸟岂能抵挡。他渐渐忘记了开始时的谨小慎微,忘记了最初那些感动听众的作品,从来不是出自他手。他玩弄心甘情愿送上门来的粉丝,以及一些想要攀附他这条大腿的十八线小野鸡,直到有几人唯唯诺诺地和他说,例假已经缺了两个月。
                      千实濡鸟才开始恐慌。
                      酗酒和吸毒可以是捕风捉影无稽之谈,更何况他从来小心,只尝试那种不会让人上瘾的小药片。然而弄大了别人的肚子,还是好几人,要是爆出这桩丑闻,公司苦心经营的他的纯善形象便会毁于一旦。...从神坛跌落的滋味,千实濡鸟不想,也不敢去知道。
                      他的印象特别深,那天晚上他破天荒找到了佐久间玲奈,把自己干的好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便破罐破摔一般栽倒沙发上,不再去看她。
                      佐久间玲奈听完,什么都没说,只转头出去。第二天晚上回来,脸上依旧看不出颜色,问千实要过手机,将那几人的联系方式一一删除。并表示事情已经解决了。
                      千实几乎不敢相信这事过的这么容易,佐久间给他的解释只言片语:公司已经妥善处理了相关事务并下达最后通牒,如果千实濡鸟依旧我行我素,如此擦屁股的烂事公司也不会再去做。只由他自生自灭。
                      虚惊一场,这次千实濡鸟似乎也吓得狠了。乖乖做事,不再耍花样。
                      而佐久间展露出的波澜不惊,让他对这女人头一次刮目相看。千实隐约感受到,佐久间玲奈和以往在这个位子上做过的人都不一样,对于这份工作,佐久间似乎怀抱了一百二十万分的热情,如同他最亲近的人一样,事事为他考虑,办得妥帖。
                      要一个人转性很难,但千实濡鸟对自己经纪人的态度慢慢在改变,长姐一般的角色对他来说非常具有吸引力。说到底千实也只是涉世未深的年轻人,一个这样的女性轻而易举就走进了他的生活。
                      毋庸置疑,佐久间玲奈的段数很高,既是公司最喜欢的员工,能摆平艺人;又是艺人最喜欢的经纪人,在工作之外不会多加管束,偶尔千实玩过头了,也有她在后头兜着。
                      一年不到,她从边缘人物到逐渐接手千实濡鸟的生活巨细,除了份内的工作规划,千实偶尔出去野也会向她报备地址,甚至有半夜三点接到电话去seven-eleven替千实买套子。为了方便照顾千实濡鸟,公司甚至同样给佐久间租了一套就近的房子。
                      她的确成为了对千实濡鸟来说,不可或缺的角色。
                      温柔又可靠,耐心且包容。
                      同时收入不菲。
                      ————————————————————————
                      住所从昏暗狭小的长屋移到明亮宽敞的现代化跃层,破旧的玄关被炫目反光的大理石地砖所替代,哥哥的剪影却愈发频繁地在眼前闪现。
                      佐久间玲奈的新居有非常多的男士衣物,而这些全部,都曾经属于一个和她拥有同一个姓氏的男人。
                      清晨有阳光从落地窗透进来时,她就会想到佐久间凉在春樱下胜过晨曦的微笑。当晾晒衬衫的衣架在风中互相碰撞的时候,她就会想到佐久间凉抚摸头发的温柔轮廓。甚至下雨时从窗框滴落的水珠敲在她手背的时候,他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的姿态就猝不及防地出现眼前。
                      十几年的相濡以沫,数不清的回忆片段,在她的梦中反复重现。既是甜蜜的糖果,又是苦涩的毒药。
                      佐久间夫妇并不富裕,照相的机会寥寥无几。她与哥哥的合照也就少得可怜的几张。而这每一张,她都冲印了上百份,或是彩打成巨幅,小心翼翼的贴在床头。
                      玲奈只有一次亲吻过哥哥。
                      为了庆祝她考上大学,二人难得去箱根旅游了一次。
                      泡完温泉,皮肤被带有轻微硫磺味的水汽蒸得通红,敞开中庭的纸门也丝毫不觉得冷,夜雪在灯火映照下愈发纯白。懒洋洋,小酌一杯用浴汤暖好的梅酒,在温暖的雪夜里,是满满的困倦。
                      二十度上下的梅子酒,柔滑酸甜,入口连成一线。叫人还没回神就已微醺。
                      弯月清光里,玲奈俯下脑袋,用沾染了甘甜酒渍的嘴唇,轻碰哥哥的嘴角。然后无声地,张嘴舔舐他柔软的下唇。
                      发梢因为动作落到哥哥的胸口,就好像轻盈的雪片落到她的头顶。
                      那一个梅子酒味的亲吻,果香,酸甜,辛辣,丝缎一样的感触。在熠熠生辉的雪中,在悄然飘落的花下,月色模糊了回忆,她也忘记了哥哥是醒着还是熟睡,是充满缱绻地回应,还是静谧安逸地休憩。
                      就像一只蝴蝶一样,你会知道它在此处停留过,却不会知道它将在哪里死去。
                      一如箱根之行,美好到虚妄。
                      虚妄终究会破碎,大梦到头来也成空。不论多么甜蜜祥和的开头,多么梦幻少女的色调。一千零一夜,每一夜的梦境都会以佐久间凉灰败的笑容终结,心跳停止时仪器的蜂鸣声像利刃,将五彩斑斓的梦境切碎。反反复复,又将她的心脏捅成肉酱。
                      她到死都不会忘记,佐久间凉离去的时候手中紧握的照片。
                      相片里,她还未去到佐久间家,哥哥还小,握着钢琴大赏的优胜奖杯开怀朗笑。
                      弥留之际,他悲戚的表情,竟是死都不能瞑目的决绝姿态。
                      那一瞬间,佐久间玲奈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饱含着痛苦情绪撒手离去的哥哥显然是不甘的。这样沉默着,无声无息地,以失败者的名义为一生画下句点,不该是佐久间凉被赋予的结局。
                      如果注定如此,那么哥哥的躯体无法长眠地下,而会被仇恨的蛆虫侵蚀一空。
                      哥哥的名字不该像萤火之光,在夏夜闪烁一瞬便流逝了,而与此同时,伪善的剽窃者依旧端坐云端,笑谈荒谬的创作心得。
                      她忽然懂了,连同曾经疑惑过她所拥有的冷血心智,这一切,就是残酷命运赋予她的最终使命———为了哥哥,她必须亲手将千实濡鸟扯落,撕毁他光鲜的外表,将他的名字踩入尘埃,然后为兄长正名。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佐久间凉就不再是一个痴心妄想的井底之蛙,而会成为一个被众人所传颂的,他梦想中的,真正的音乐家。
                      哥哥这一生最大的梦想,看起来遥不可及的梦想,不就由她实现了吗。
                      不惜一切代价,不吝一切手段。
                      当犯罪行为被赋予了爱情的名义,在玲奈看来就不再是一种罪行,而是神圣的,虔诚的,试炼真心的表白。
                      造化弄人,曲折的过往,使内田玲奈得以进入佐久间凉的生活,她拥有的缜密头脑,残酷手段,那一瞬间化身为兄长最后的救赎。
                      即便是要她沾染杀戮,要她浑身浴血,要她堕入地狱,要她付出生命,要她亲手损毁最珍视的兄长的遗体也在所不惜。
                      从最开始,佐久间玲奈就没有想过如何脱罪,如何逃避法律的制裁。
                      恰恰相反,她希望的是以极致的残忍吸引所有视线,然后站在剧幕的顶点揭开关于千实濡鸟的真相,嘲笑曾经愚昧的大众。
                      最后,投入死亡的怀抱,
                      在幽冥之间再与深爱的佐久间凉相见。
                      工藤新一觉察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他和服部平次破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是坐在长屋里的女人,安安静静,姿容清丽,CD唱机孤零零播放着佐久间凉早年的曲子。
                      失去了脉搏与呼吸,丝毫看不出决意杀人时那份疯狂与冷血。
                      狭窄的长屋在最深处有扇小窗,天气晴朗的夜晚,就会有明亮的月光透过不算干净的玻璃投射下来,在榻榻米上留下透明的光晕。非常纯净,非常温柔。堪比她记忆中箱根之旅那一晚,穿梭在落雪里的冰冷月光。
                      佐久间玲奈座下蔺草编制的榻榻米已经被鲜红的血液浸湿了,粘稠的液体尚未干涸,细细染进每一根草茎的纤维,缓缓散发出温暖的腥气。
                      用来割腕的裁纸刀放在一旁的矮茶几上,还有一个空药瓶。
                      工藤拿起来看,处方标签写着抗凝血用途。她吃了很多,这样才能让她不必像一只等死的青蛙一样蹲在浴缸的热水里,而是从容地坐在窗边,用最后的时间,去看窗外看过千百次的风景。
                      月下的松柏,田边的翠草,很是风雅。
                      尚未开放的樱花,不再到达的白昼,略有缺憾。
                      背景里的三味线演奏到高潮,戛然而止。
                      一曲终了,然后是无限次出现在佐久间玲奈现实与梦境里的嗓音,
                      “这首曲子是为刚刚到来的妹妹写的,希望以后我们一家四口能够一直,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
                      她自嘲般笑了笑。
                      ————————————————————
                      警车来了又走,自杀现场十分整洁,不需要多余的化验。
                      佐久间玲奈遗体旁摆着一支录音笔和一封遗书。
                      遗嘱里,佐久间玲奈将自己所有的财产一分两半,一半捐给当年的孤儿院,另一半捐给了佐久间凉遗体所在的墓园。并希望警方能将属于哥哥的头颅重新入土为安,哥哥已经看到了这一切,没有必要继续打扰他的沉眠。
                      而关于佐久间玲奈自己的遗体去处,则写明了希望能化为骨灰,放在佐久间凉身旁。
                      录音中她详细记录了作案动机以及过程,简明扼要,平铺直叙的语气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唯有最后,工藤和服部听到她带着无限的眷恋般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轻柔且愉快的语调,说道:
                      “我的名字是佐久间 玲奈。”
                      “这是我八岁时才得到的姓名,佐久间,SAKUMA,多么优雅而俏皮的发音。”
                      “当哥哥好闻的吐息舔舐耳畔,我忘记雨中的苦寒,忘记旧日伤痛。”
                      “死神亦无法将我们分开。”


                      IP属地:浙江13楼2019-05-23 2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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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 14 一蘭面
                        服部平次发现以前很多看似莫名其妙的事,在他察觉到自己的心意之后,都有了完美的解释。
                        就好比不由自主地注视工藤,想要和他身体接触,想和他一直交谈。
                        想让他也喜欢上自己...之类的。
                        停好摩托,两人往拉面店的方向走去。服部从斜后方偷看工藤,目光里带着一点忧伤,心中各种胡思乱想。
                        他一边因为“居然对兄弟出手”这样的自我谴责而烦恼,一边又忍不住一直把视线停留在身前的友人身上。
                        越看越觉得,工藤新一长的太顺眼了。特别是在街灯的光幕下,闪烁的车流,跳动的广告荧屏,仿佛都变成了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布景板。
                        工藤走在前面,注意不到这么多。大概因为晚饭的点到了,车流虽然稀疏,但路上行人不少,一不注意还是会走散。嘈杂的环境导致他平时引以为傲的直觉也像失灵了一样,根本察觉不到服部灼热的视线攻击。
                        服部指名要吃的一蘭拉面就在这条街尽头的转角处。工藤自己也许久没有光顾这家颇受好评的拉面店,以前还没变小的时候常吃,特别是豚骨浓汤拉面,每次来必点。
                        倒并不是因为他特别钟爱这个口味。
                        要说为什么,其实工藤有个没告诉过别人的玄学弱点。
                        每次他想要尝试菜单上的新品,都会很不幸地点到刚好是他讨厌的味道。即使是法菜那种会把所有配餐都写得明明白白的菜单,对工藤来说依旧无比苦手。他看的穿最错综复杂的案子,但看不穿自己的味蕾。
                        所以干脆就只点一件豚骨拉面。中规中矩,也绝不会出错。
                        虽然一成不变了些,但至少好过难以下咽。
                        上菜速度很快,他们只及闲聊几句,热气腾腾的拉面便被端了上来。
                        服部点了份咖喱风味的牛肉拉面,配上溏心卤蛋和岩烧海苔,一碟酸甜海草丝,看上去丰盛极了。工藤看着自己吃过很多遍的猪骨浓汤,捏着筷子搅散浇头,突然失了三分胃口。
                        敏锐察觉到工藤情绪不高,服部疑惑地瞧过去,看他时不时偷睨一眼自己的碗,然后垂头把面吸溜进嘴里,兴趣缺缺地咀嚼。这副模样,马上让服部回过味来,心中窃笑,当然脸上依旧要装得无辜又自然。
                        服部低头看着汤色金黄的面碗,语气非常遗憾,“糟糕,大概是因为来东京之前吃过太多次咖喱了,现在再看到竟然觉得有点腻,也没什么食欲。喂工藤,我可以和你交换吗?”
                        工藤新一有些意外地挑起眉,
                        既然腻了怎么还要点?
                        不过服部这个要求实在是太对他意思了,疑惑也很快被抛到脑后。咖喱风味的拉面自己还没有尝试过,味道闻起来就很香,而且对方是服部,交换一下有什么关系。
                        答应下来工藤就端起自己面前的碗,递到一半,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浇头已经被自己拨乱了,面也吃了几口,于是停下来犹疑道:
                        “这碗我已经吃过了。你要不还是...”
                        不等再说什么,服部像是怕他会反悔一样,忙伸出手稳稳端走汤碗,然后把翻腾着浓郁咖喱香味的那份放到工藤面前。
                        然后他执起筷子,捞起面吃进嘴里,直到一口咀嚼完了咽下才抬头再去看工藤,才出锅的面条烫得他说话有些含糊,
                        “现在我也吃过了。”
                        “......。”
                        一连串举动把工藤看得有些愣,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要再交换回来反而是矫情。
                        服部不介意他动过的食物,工藤自己更不可能在意。
                        ......反正如果是要他吃服部咬过的面包,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手头的案子结了,心头一块大石才终于放了下来。适才经历过狂奔寻找,自责惋惜,手上还带着捶门锤出的伤,现在安安静静坐在敞亮温馨的店里吃夜宵,纵使工藤还因为变回了高中生体型而兴奋着,此时此刻也被这份安逸的气氛感染得平静下来。
                        随之而来的,就是因饥肠辘辘,油然而生的食欲。
                        面前的汤碗朴实无华,宽阔的碗口,厚实的碗底,最有价值的是其中内容。
                        油星随着热气,在咖喱浓厚的金黄汤料里翻上翻下,细碎地反着光,香气扑鼻,圆融完满,入料定是上好的牛油。切得大块的牛肉一看就经过了长时间炖煮,肌肉纤维吸饱了淋漓滋味,软烂得仿佛要散开。
                        店家丝毫不吝啬地放了许多配菜,一叠岩烤海苔,码得整齐的鲜嫩高丽菜,对半切开的溏心卤蛋。因为刚刚的动作,澄红的蛋黄稍微流进了汤水里,一缕一缕浸透进面条的缝隙,直看得人食指大动。
                        工藤提着筷子,面吃进嘴里的时候属实惊艳了一把。
                        和以往常吃的醇厚猪骨滋味很不一样,咖喱微微透着辣,汤汁流淌在唇舌之间,每一个味蕾都仿佛被调动起来,浓烈的香辛料放在面里,一定是经过了精心配比,没有喧宾夺主不说,还把面食恰到好处的弹滑口感和蕴含其中的清淡麦香衬托得更上一层。
                        的确是饿了,他直吃到半饱才舍得停下来喝口热茶缓一缓。
                        不料刚抬起头就对上了服部注视的目光。
                        服部一手托着下颌,定定看着工藤的脸,右手松握着的筷子尖端耷拉进汤碗,想来是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
                        这位头脑敏捷的大阪侦探最近好像尤其喜欢发呆,美食在前,竟然也能走神。看他碗里的面,还没动几筷子。
                        刚刚光顾着吃,什么都没有感觉到,现在工藤喝着茶和服部对视了半刻。眼见对方丝毫没有移开视线的打算,他突然觉得脸上有些热,如坐针毡似的,便抬手在服部眼前挥了挥,催促道,
                        “回神,再不吃面泡涨了味道就坏了。”
                        服部这才像被惊醒了一样,嘴里应着埋头吃饭。
                        他一边嚼着叉烧,一边压下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遐想。
                        真是见了鬼了,刚刚看着工藤因为吃到美食的饕足模样居然入了迷。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一直粘在工藤开开合合的嘴唇上,眼看着辛辣将那两片软肉薰出红色,继而茶汤又给它们染上水光,服部不由自主地开始想着它们触摸起来是什么样的。
                        一定非常柔软,像凉滑的绸缎,...不,不对,面这么烫,那么嘴唇,也应该更热,要高于正常体温,
                        ...那么是又嫩又热的鸡蛋白?
                        他戳起那半个糖黄蛋含进嘴里,依旧觉得不像,应该要更柔韧饱满。
                        就这么思索了半天,着实想不出有什么相似的东西。
                        旁边工藤只顾着填饱肚子,对服部脑子里这些出格的想法一无所知。随着腮帮子鼓动,口中的高丽菜迸出清甜的汁水。
                        他之前没有深想,现在哪里还看不出来,服部这小子八成是见自己对猪骨面不太热络,这才借口说吃腻了咖喱想要交换。
                        这方面的观察力,工藤自认为远远比不上服部,这小子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有时候洞察力锐利得可怕,体贴得让人完全说不出话来。
                        ......不过说来也奇怪,服部干嘛这么纵容自己,每次吃饭的时候感触尤其深,他只要多看两眼服部碗里的菜,对方就会找各种借口, 把食物让给他。
                        比如现在...
                        工藤新一故意去看他碗里最后一片叉烧肉,然后在心里默念,“三,二,一...”
                        果然,甚至当一还没有数完,服部就把那块肉片夹到他碗里,嘴里说着,“这个味道不错,你也尝尝。”
                        好了,现在连‘吃不下’之类的借口都懒得找了...。
                        工藤暗自撇撇嘴,假装没有被服部的行为打动,他的直觉告诉他,关于这个问题,最好不要再探究下去了。


                        IP属地:浙江15楼2019-05-23 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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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14 夜光灯
                          虽然是自己要求的拉面,吃的时候脑子里在想的却全是工藤的脸,这一顿饭服部食不知味。回过神来的时候,工藤已经在店门口催促他起身了。
                          温柔的夜风吹拂着头发,两人在城市的光幕下散步,熙攘人群的嘈杂声音仿佛已经远去。
                          服部看着前面的挚友,突然有去牵他手的冲动,如果可以让这短暂的时间无限延长,即使只是跟在工藤身后,追逐他的脚步,凝视他的背影。
                          不过显然,暂时只能想想。
                          “对了,你订好旅馆了吗?”走着走着工藤突然想起来。
                          “还没有,我现在预约。”
                          “既然还没有,今天晚上就住我家吧。”
                          “啊...好,诶?住你家吗”服部一愣,继而说,“不过走的时候太着急了,什么行李都没带,今天跑得一身汗,得去买些换洗衣物。”
                          “你来东京不住在我家难道还想去酒店睡?反正除了我也不会有别人。”顿了顿工藤又补充道,
                          “衣服可以穿我的,尺寸差不多。至于内衣...家里也应该还有新的。”
                          服部挠了挠头,没再多说什么,他看着工藤自发自动坐到摩托后座,心里突然有些隐秘的激动。
                          跨上摩托,把安全头盔抛给对方,插入钥匙发动车子。一切都和平时一般无二,在踩下油门之前却强硬要求道,
                          “搂住我。”
                          “什么?”工藤没听清。
                          “我说,”服部回过头看他,语气很认真,“搂着我,不然坐车会有危险。”
                          可能是他的眼神太过笃定正经,丝毫听不出除了必要以外的感情,工藤不疑有他,伸手环上去。甫一搂住,车身就往前窜出去,像是服部故意猛踩了一记油门。
                          被惯性带得后仰的工藤不由自主收紧了手臂,完全抱住对方的身体,好把自己牢牢固定在位置上。
                          他一早就察觉出来服部最近有些不对劲,饶是路上车流稀疏,服部的车技又很过硬,工藤还是被突如其来的速度逼迫得有些不安,在后座拉扯服部的衣服。
                          “慢一点...喂,服部平次,开太快了。”
                          “抱歉,是我开太快了吗?”
                          服部后知后觉般道歉,话音未落就这么踩了刹车,速度的锐减带来往前推的力道。工藤还未及变换姿势,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压到服部身上,紧贴着对方。体温缓慢传递,就连因呼吸而微微起伏的动作也能感知得一清二楚。
                          摩托车在市区的晚上慢悠悠地行驶,仿佛真的应了工藤的要求,又慢又稳,一点颠簸都没有。
                          困意在惬意的环境里肆意滋生,他把大半重量压在服部后背,少见的有些犯懒,鼻息里全是服部的味道,一时间竟然不想再起身。
                          与此同时,脑子里的想法像春天的枝桠,漫无边际地生长,不拘有无意义。
                          很香,洗衣粉的味道,从被风鼓起的衣摆透出来,柔和的让人平静的味道,服部身上总有这样的香味。
                          还有......这个家伙,不愧是热血侦探,就算穿得不多身体还是很暖和。
                          工藤就这么一路胡思乱想,晃晃悠悠地被载回米花町二丁目二十一番地,他站定在门口,掏出许久没用的钥匙打开自家大门。轻车熟路从玄关的鞋柜找了两双拖鞋,脱下外套扔到沙发上,又去给服部找换洗衣物。
                          好在小兰即使来打扫,也不会大改陈设。衣服还是放在离家前的位置。工藤翻出几件没怎么穿过的衬衫,想着服部看起来和自己身量相似,尺寸应该合适。
                          顺手找了些洗漱用具,工藤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洗个舒服的澡,先前弄得一身冷汗只是简单擦了擦,现下身上粘腻不堪,还有股拉面味,实在叫人难受。
                          服部就坐在沙发上看他拾掇,一句话也不说。
                          这几天一心扑在案子上,工藤的消耗实在大,多做个表情都能觉得累,自然忽略了服部恍若实质的凝视和专注至极的神色。
                          拧开龙头,热水冒着雾气从花洒里涌出来,不一会儿就在镜子上蒙了层湿热的磨砂。工藤新一站在花洒下,流水混着泡沫从身上滑下来,打着旋儿落进下水口。
                          他仰起头看向薄雾重重里,透出光晕的顶灯。脸上没有表情,眼神也没有焦距,脑子里开始回放这几天的零碎片段。
                          杀人现场的坐尸,月下风里的长屋,录音笔里的内容。这些片段被揉得稀碎,又拼成一块破破烂烂的抹布。声音也好似被搅合到了一处,混着这几日大起大落的情绪,不间断地在眼前滚动播放。
                          心里一直绷着的弦,随着淅淅沥沥,终于也像流水一样渐渐平缓。
                          二十来分钟之后,浴室里的水声停了,衣料摩挲的悉索细响随即传来。门把转动,工藤趿拉着拖鞋从里头走出来,湿润的发梢还在滴水,水珠滑过他瘦长的脖颈,洇进纯棉睡衣变成深色痕迹。
                          服部从未见过工藤这幅神态,一股沐浴露的香味混着热气从被打开的房门喷薄而出,而自己的心跳快得有些不正常。
                          他不敢再多看,近乎慌张地起身,同手同脚走了几步。僵硬地转过头说,“那我去洗了,快入冬了,你记得吹下头发。”
                          说着话就把自己锁进浴室,这才大口呼吸起来。
                          打开花洒,他几乎能想象工藤站在这被玻璃板隔起的方寸之地,清洗自己身体的姿态。
                          细白绵密的泡沫游走在皮肤之上,水流沾湿他的黑发,滑过颈项,滑过胸口,滴落在小腹,然后......
                          服部生在名门,有个做大阪府警视监的爹,自小被教育得最多的,就是做人必讲究君子之正直。
                          而与此同时,他控制着自己不去想,又根本控制不住在肖想的内容,和正直两个字,不管从什么意义上说,都根本不沾边。
                          服部转手把龙头的温度打冷,冀期冷水能理清杂乱的思绪,半晌之后无果。他叹了口气,自暴自弃般想,
                          服部平次啊服部平次,你这次是真的疯了。
                          里里外外磨蹭了会儿,才把纠结的心思压了下去。
                          穿衣服的时候,又犯了难。工藤给他找的衬衣虽然看着合身,穿到身上却根本活动不开手脚。
                          无他,从胸口到腰际,版型实在太修身,服部怕不慎把衣服穿坏了,只得就系上腰腹两三颗扣子,任领口一路大敞。
                          擦干头发回到客厅,果不其然,工藤已经栽在沙发里睡了过去,头发也还是湿的。
                          客厅里安安静静,路灯昏光穿透落地窗,缠着薄纱帘帐逶迤到地板上,仿若有形般铺散开来。此刻除了工藤绵长平稳的呼吸,自己聒噪不休的心跳声,旁的什么也没有。
                          他着了魔一样,反手把灯关了。
                          黑暗侵入视线,一时间伸手不见五指。服部平次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他心知工藤有多疲倦,兴许这会儿只有什么巨响才能弄醒他,可是依旧免不得忐忑,怕他突然睁开眼,堪破自己眼神里难以启齿的情愫。
                          记忆中这个关东侦探从不在人前示弱,即使背负着巨大的秘密,追寻着危险的真相,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胜券在握。因疼痛而昏厥,又疲累睡倒的工藤新一,即使是他服部平次,也第一回见。
                          片刻之后,服部的瞳孔慢慢放大。月光和窗外的灯光像是终于从深黑的水潭里浮了起来,渐渐露出该有清晰轮廓,照映着家具的形状,让他适应了黑暗的环境。
                          他缓缓地,走向沙发上睡着的工藤新一。
                          服部踟蹰了会儿,俯下身去,手指试探般抚上工藤湿润的头发,原本暖热的水晾散了温度,微凉地黏在指尖,却像迸溅的油星一样,烧了服部的心坎。
                          做贼心虚,他忍不住张开手掌在工藤眼前来回晃了晃,下一秒觉得自己的举动蠢得够可以的。
                          沾水的指腹从发梢移到工藤的眼睑,从脸颊,一路下行,揉到唇角。
                          深吸一口气,按上早前万般想象过的嘴唇。
                          柔软,温暖,果然不同于任何一种东西。
                          服部深刻体会到,此前百种猜测全是白费力气的无用功。
                          他着迷地反复搓揉那块嫩肉,直到淡色充血染上艳红,才强迫自己停下动作。
                          然后收回手来,指腹按上自己的嘴唇,深情款款,仿佛直接亲吻。
                          就在服部又伸手想要触碰那颤动不休的睫毛时,工藤突然一把挡开他的手指,眼睛不知是睁是闭,清晰地要求道,“别动。”
                          这一下直接把服部惊得忘了喘气,身体绷得仿佛一张弓。
                          他在肚子里反复搜罗借口,思维糊成一锅浆糊。耳畔工藤的声音还在继续,却不复刚才的条理,黏连着沉重的呼吸,又好似撒娇一样的告饶,哼哼唧唧听不清内容。
                          原来只是梦话而已。
                          短短几秒,却紧张得服部脑门见汗,他停顿了好一会儿,等到工藤的呼吸重新平稳有序,才敢接着动作。
                          纵使心里七上八下,服部却不满足于简单的触碰了。
                          这一刻,他终于理解了那些身陷毒瘾胆大包天的人,明知道自己行走在悬崖边缘,依旧着魔一样越走越远,不想收手。
                          一如现在的自己。
                          他挨着工藤的脑袋坐下,然后极其小心地抬起他的上身,枕到自己腿上,一手安抚般顺着湿发。
                          白天聪颖难驯的少年,现在柔软又听话,被这么摆弄,也只是逆来顺受地皱着眉头。由着服部从敏感的耳廓抚摸到鬓角,又从尖削的下颌滑到喉结,像只摊开了肚皮毫无防备的猫。
                          再说工藤睡得其实并不舒服,他觉得身上仿佛压了个千斤重担,骨头都快散了,眼皮重得抬不起来,手脚也酸软无力,只想沉入黑甜乡。偏生有个东西一直在脸上东摸西撩,带起细细的痒,他不堪其扰,却睁不开眼去看是什么。
                          意识深处,工藤记得和自己一道回家的还有服部平次这么个人。凭自己的力量,赶不走烦人的触碰,工藤就本能想要寻求对方的帮助。
                          于是他把脸往下一埋,含混叫唤服部的名字。
                          服部隐约听见工藤又开口梦呓,低头下去仔细分辨。
                          耳畔的声音带着清晰的困意,粘粘糊糊拖得老长,夹杂着点不耐烦的调子,愈发显得像在撒娇。
                          而猝不及防撞进耳朵的,是自己的名字。
                          服部的心顿时漏跳一拍,像是走夜路踩空了一级台阶。
                          好一会儿他才平复下心悸,动了动嘴唇,却只能无声地应着工藤的梦话。
                          ‘我在。’
                          坐在黑暗里,他的目光在停落在一地皎洁月光之上,天知道他是怎么忍着没把眼前的人紧紧搂到怀里。此刻万般情意无处抒发,只好满满当当挤在胸口,酸涩又饱胀,一颗心软得好像能掐出水来。
                          工藤新一叫了多少回,他就回答了多少次。
                          房间里只有一把含着困意的嗓音,又慢慢归于沉寂。
                          服部伸手揽了揽工藤的软发,这么一会儿,水在自己裤子上基本蹭干了。他轻手轻脚把工藤打横抱起来,打算把人弄到床上去睡个舒服觉。
                          床上用具很久没搬出去晒过太阳,但还算干净。服部弯下腰把人塞进被子里安顿好,犹豫着是躺下还是去沙发上睡。
                          他看着工藤新一安静又温顺的睡脸想了会儿,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IP属地:浙江16楼2019-05-23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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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尖叫!!!最终等到了楼楼回来,之前的文收藏了很久被度娘清了以后快气死了,楼楼回来真是太好了期待接下来的文


                            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19-05-23 2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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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 15 血口脂
                              第二天,工藤醒来时,头脑懵了一瞬。
                              卧室里,自己的床上,安安静静躺着一个服部平次,他看起来睡的很香,衣服前襟也没扣好,露出大片麦色皮肤,和纯白衬衫形成鲜明的对比。
                              实话说,和好朋友同床共枕真没啥大不了的。工藤在童年阶段虽比普通的小孩早慧,但也经历过勾肩搭背陪上厕所的愚蠢时期。更别提有时候兄弟之间还会谈论分享“某方面”的体验。
                              问题是,他们两个现在的姿势。
                              服部平次的手臂横在工藤新一腰后,以一种充满了保护欲与占有欲的姿态,把人圈在身边,给工藤一种被强迫紧抱的错觉。工藤此时窝在他的怀里,脸颊几乎挨着服部未着衣物的胸口。两人这么纠缠着睡了一整宿。
                              被窝有点热,要命的是他只要一动弹,就能清晰感受到服部吹在脖颈旁炙烫的鼻息。
                              这下。工藤也顾不上服部会不会醒了,急忙一手按上他的前胸,瑟缩着退后,想避开耳畔粘人微痒的呼吸。
                              一番折腾后,服部皱眉咕哝几声,艰难地将眼皮撑开一条缝,表情茫然。
                              其实他早就醒了,或者说,一整夜都没睡着。就像抱着一个垂涎已久的宝贝,只顾着用视线反复描摹他的样貌,沉迷于偷看。刚刚工藤醒来一瞬间,服部的心脏狂跳不止,甚至生出几分被察觉异常的担忧。于是他磨磨蹭蹭,不舍地松开手臂,装作十分平静的样子爬起来穿衣服。
                              心不在焉地系完几颗扣子,服部才觉得绷得慌。感叹于工藤腰腹的纤细程度,他抓抓头发,
                              “你有大一点的衣服吗,这件太瘦了,怕给你穿坏。”
                              工藤看向他的前襟,发现衬衣的确勒得很紧,难怪这小子睡觉时衣服都没穿好。
                              他下意识忽略了某些怪异的感觉,转头去衣柜里找了几件老爸没穿过的新衬衫。
                              洗漱完毕,约莫早上九点多。车流稠密,人群嘈杂,早高峰的时段,都市已经忙碌起来。
                              他们并未做什么出行计划,散步一样在银座闲逛。白天的银座没有霓虹点缀,比夜晚稍逊色几分。两人这几天都不用考虑学业的事情,随意商量一下打算就近吃个午饭,之后坐地铁去六本木的国立新美术馆玩半天,晚上另作安排。
                              挑选餐馆时也很随意,工藤对吃的不怎么讲究,服部就更别提了。只要和工藤在一起,就算是残羹冷炙,服部平次估计也能当仙果吞了。
                              工藤昨天晚上刚恢复身体,走路时难免有些不适应,这种感觉在人多时尤其。做小学生时,眼前全都是迈动的双腿,而服用解药之后,晃动的膝盖就全变成了黑压压的发顶。异样感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像是灵魂被强行套入另一具躯体,充斥着虚幻不实。
                              服部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他不动声色地牵起工藤的手腕,把人拉近自己的身侧,慢慢向前走。
                              那副样子,像极了一只看护蹒跚小兽的忠实狼犬。
                              ——————————————
                              与此同时,矗立银座的一座高级写字楼,顶层厕所隔间内。
                              一个男人脸色阴郁,他直勾勾盯着捆在坐便器上的女人,后者惊恐地喘着气,微不可见地摇晃着脑袋挣扎。
                              粗硬结实的麻绳深深勒进她口中,将涂了鲜红色唇膏的柔嫩嘴角磨破,滴出与唇膏同色的血珠。大团布料死死压着舌根,几乎使她窒息,同时也把尖叫堵死在喉咙里。
                              女人的眼里有恳求与迷茫,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遭此横祸。但求生本能使她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此刻,她脆弱的颈项上正抵着一柄尖刀。
                              男人解开封口的麻绳,拿出脏布团。随后从兜里掏出一小包白色粉末。
                              她能确定,只要敢放声尖叫,或者制造出任何让他不安的动静,这柄颤抖的刀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扎进脖子,割破动脉。
                              男人把那包粉末递到女人唇边,示意吞服。
                              她流着泪,妆容精致的脸因恐惧而扭曲,锋利的刀刃正钳住命脉,女人只敢微微摇头。寄希望于吃下粉末凶徒就会离去,她一边抽泣一边张开嘴,将塑料袋上的药粉卷进口中。
                              ————————————————
                              工藤和服部站在观光电梯里聊天,脚下景物渐渐远去。在还是柯南的时候,他听小兰和闺蜜讨论到青森商厦顶层近日新开了家餐厅,味道和菜品都是一绝,价格也比较亲民。
                              今天有心要招待服部,工藤于是决定带他过来一起尝鲜。
                              没料电梯门刚开,迎面而来的就是骚乱与尖叫。几个店员脸色煞白,经理在一旁打电话,听内容显然是报警。大半食客守着电梯口,见门一打开就忙不迭向里挤,差点把刚迈出脚步的二人塞回去。
                              工藤心下一凛,艰难推开人堆,拉住一个神色匆忙的服务员问,
                              “里面怎么了?”
                              服务员支支吾吾说不上来,眼睛却不由自主往洗手间瞟。工藤没指望他能三言两语说清,敏锐捕捉到骚动的源头,就径自往可疑的洗手间走。
                              “等一下,这位客人!你不能过去...”服务员开口想阻止,却被随后过来的服部平次按下了肩头。
                              “警察到现场之后,我们可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服部神色严肃,心里已有了猜测。
                              一看到女厕所里的景象,工藤就皱起眉头。
                              最里面靠墙一间的门敞着,一具女尸被牢牢捆住,绑在坐便器上。双眼歪斜呈癫痫状,嘴唇是明显不正常的青紫色,口角有泡沫样白浆残留。
                              工藤掏出兜里的塑胶手套娴熟戴上,走入厕所隔间仔细端详尸体。
                              显而易见,这是一起性质恶劣的故意杀人案。
                              死者绝无可能在双手反剪的情况下,自行完成复杂的捆绑工序。翻看双眼上下眼睑,发现球睑结膜下有细小出血点。环顾咽喉与颈后,除了颈侧有一道3公分的浅挫伤之外,没有其他明显伤痕。
                              结合面容青紫的外在特征,初步可以判断受害人是因毒物导致的非机械性窒息死亡。
                              工藤俯身轻嗅尸体口腔————没有杏仁气味,可以排除口服氰化物。
                              服部也走到门边,看了一眼道,“怎么样?”
                              工藤摇头,服部知道他的意思。
                              可以导致人体窒息的毒物多种多样,其中又分为中枢神经**类窒息与细胞内窒息。除了臭名昭著的氰化物,巴比妥类药物及亚硝酸盐等也会导致相似的症状。仅通过尸体体表特征,极难鉴别究竟是何种化合物中毒。
                              因此在警方法医到达之前,他无法妄下定论。
                              “先别说这个,服部,你去把还没走的食客都留下,......能留多少是多少。尤其是男性。”
                              工藤沉吟几秒,补充道,“发生了命案,群众情绪比较激动。你别太强硬,记得注意安全。”
                              服部点头转身出去,找了几个饭店员工把人群拦在店里。
                              工藤继续检查死者四肢是否有伤,视线向下移动时,地上一抹红色痕迹吸引了他的注意。
                              弯腰看去,那是一支打开盖子的口红,捡起来略作比照,的确是被害人嘴唇上涂抹的颜色。但令人奇怪的是,这支口红的尖端磨损的很厉害,甚至快要破裂折断。
                              按照常理,女性使用唇膏时不会这么粗暴。被害人全身被捆,又为何要在这种情况下掏出口红?给谁用?用在哪?工藤环顾一周,抿了抿嘴唇,突然伸手拉上隔间的门板。
                              即便心里有底,在看见门上一整面鲜红的大字时,工藤依旧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强烈威胁。
                              「 肮脏的母畜,接受死神之镰。 」
                              用血红色唇膏,杀人凶手在女厕隔间的门板内侧如是写道。
                              飞扬跋扈的笔画,每一个字都透露出唯我独尊与自命不凡。工藤可以断言,该凶手是个不折不扣的自恋狂,他将自己的行为视作“审判”,甚至在杀人之后,还要义正言辞地写下受害者所犯的“罪行”!


                              IP属地:浙江18楼2019-05-23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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