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街边铁锅里烫脆了油炸桧，酒楼中隐隐飘出红糖糍粑的香味，走在路上，总觉得能勾出腹中馋虫三两，让人耐不住想吃些什么。前日上山礼佛，赶了个大早从潭拓寺归来，赶了一阵路，途经大栅栏门口，香味诱人，就只觉腹中传来阵阵“轰鸣”声。）
（心中纠结许久，终还是唤了声停轿，由小婢陪着进去。）
（没走两步，就瞧见个小丫头正站在路当中，瞧这模样有些眼熟，该是之前在王府夜宴上见过三两回的，依稀记得是醇王家的小丫头，于是上前。）
小格格在这儿做什么呢？

哎？您安——
【循声望去，弯眉一笑，纵使对于这张面儿，也提不起什么印象——明面上的礼节总不能少，免叫人说三道四，倒显得我醇王府忒不懂规矩了些。于是福身与之问好，左不过哪家的姨姨，择日又做了婶婶，此类循环，毫无新意可言。】
等一锅葱包烩。
【冒了油的喷香，径直便往鼻尖儿里钻。恍惚觉得葱花熟透，再下去大概就要焦透。于是亟亟扭头看去，摊主将将磕下了蛋，蛋清吱溜熨上，未久又是一阵鲜香。】

-
（小姑娘声音软糯糯的，听得我心情也好了不少。）
（油锅面儿热得滋滋作响，蛋液倾覆，鲜香的味道让人欲罢不能，撒把葱花，咬上一口，味道经久不散。只是寻常在家中，长辈却也不让吃这些，说是重油，会让姑娘家的皮面上起痘冒油。逢路过大栅栏就忍不住偷偷舔嘴，到底是好味道，想吃。）
（兴许是天家贵胄，没了那么多掣肘，也不用担心入宫选秀，自然就随性些。）
都说女子偏爱吃甜，看小格格倒不是这样，不过这东西好吃，香的很。

那是自然。
【说也奇怪。我不过区区一个付银子的人儿，不知怎的，听她这一番夸奖，竟也觉得该这为这葱包烩好生得意一番。不过是说话的功夫，已听一声出锅吆喝，例行叫他切了小块儿，大栅栏这家手艺精湛，比之其他尚有蛋清裹不均匀——难得每块微微泛黄，自然是极好的了。】
您也尝尝？
【自幼便聆此类教诲，分享与包容可称之为美德，起码温暖人心，不至于一无所获。】

-
噗嗤……抱歉。
（忍俊不禁，一声轻笑，知晓无状，是又赶紧改口道了歉。）
（到底是年幼些，那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依稀还记得早些年，我尚未及笄，由兄长陪着到此处，瞧见什么都想尝上一口，兄长不允，我还气急败坏地踢了他几脚。如今瞧着这位小格格，又想起家中几个子侄，总觉得如出一辙的灵巧，分外欢喜。）
只是我若吃了，小格格不就少吃些，既是这样，你还愿分我？

您说笑了，这样一个葱包烩，本也不是我一人独食。不过是分于小妹还是分于姨姨的区别——如今小妹不在跟前，她自然什么都不会晓得的。
【言下之意，左不过都是些人情，诚然不必记怀许多。何况美食当前，却还端着自己个儿拒而远之，只怕回头再想起来，亦是捶胸顿足、懊悔不已的。】
只是我已照着自家口味，刷了甜酱也加了葱花儿，姨姨若是喜欢辣子，尝来只怕是寡淡些。
【将眉眼徐徐一低，倒也不曾强人所难，我一直不太区分得清，善意的热络与令人生厌的倒贴之间的差别。因人而异，点到为止——只望在她眼中，不曾急切，因而厌倦。】

-
我小时候可没你这么大度，既是家里最小的，总让别人让着我。
（见她小小年纪，还能如孔融让梨这般懂事，忍不住感慨自己当年，当真是骄纵的厉害。随手接了她递过来的东西，微笑着，也不挑剔。）
年少时生养在湖广，倒吃不得辣的，你不用介意。
（目光一转，看路旁蹲着个买糖画儿的汉子，顺口问了一句。）
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你请我吃葱包烩，那我就请你吃糖画儿吧。

【大度云云，不置可否。鸡毛蒜皮不足挂齿，在这蝇头小利上斤斤计较，才是真的愚不可及。】
最好不过了。
【礼尚往来，彼此也都自在。我倒不会如何客气，此类寻常事儿上，强硬地占据制高点。不过顺着话茬轻啄了脑袋，便随她往前处行。】
我小的时候，极佩服他们的手艺，这岂是寻常人儿能做到的呢。
【我自然是试过的，只是红糖难觅，便拿了稀面儿糊弄。腕儿上力道不比男子，掂量起来便差了些。行云流水已是为难，更别提一笔勾勒的画作，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佩服至极。】

-
你属相什么？就让他们就着画一个吧。
（一般糖画儿都画的是自家属相，或者是话本子里那些个常见的人物，例如孙大圣，或者是化蝶飞。那汉子闻言，转头瞧着面前的小格格，问了声：小格格要画个什么？）
（我在旁站着，也不多说什么，由着她选，到时候付钱就成。）
对了，还不曾问你叫什么名儿，是哪家的？

不可不可，那还如何下得了嘴。
【闻其言语，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连连拒绝。我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可若以属相自拟，总归觉得忌讳。可若视如珍宝长久存之——委实可惜了些，风吹日晒没了形状，可远不如欢喜下了肚，叫人畅快。】
是醇王家的更甘图吉。
【说也无妨，藏也无妨，如是，直言不讳。】给我绘个风筝吧。
【星眸一眯，颇为得意地开了腔。待他麻利勾勒纸鸢——严冬已至，青阳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