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年的欧洲杯是我看球的起点。
那是个疯狂的夏天——还在上小学的我守着一台大屁股电视看完了那届比赛,见证了土耳其屡次创造逆转奇迹、阿尔沙文的横空出世、踢拉丁派的德国战车、托雷斯趟过拉姆打进的那粒金球……当然还有小组赛连斩世界杯冠亚军的郁金香军团,他们大胜法国队的那一期报刊体育版,被我制作成剪报保存至今。在那届杯赛上,我认识了罗本——这个时年只有24岁,却看上去年逾不惑的荷兰超新星边锋。
他的踢球方式很简单。他加速。他摆脱。他内切。他作势起脚,激起一片惊呼。随之他再横趟一步,射门,然后庆祝。在年少的我看来,那样的表演仿佛没有尽头。
罗本仍这般内切。在威斯特法伦,在弗兰基,在老特拉福德,在诺坎普。当然,还有在温布利的那个夜晚:你接里贝里传球,如一道红色的闪电般内切入禁区,推向魏登费勒的反方向;苏伯蒂奇在身后双膝跪地,仿佛目送新王降临。那一刻你或许会想起伯纳乌、约翰内斯堡,或是一年前的安联。“****命运,”你这样想着,“我不能参加了三次欧冠决赛,三次都输掉比赛。”15岁的我向每个朋友发送信息分享喜悦,在贴吧或论坛上点赞每一条吹嘘拜仁的评论,播放器中Stern des Südens的旋律一直回响到次日,完全忘了第二天还有课。
那些时光就这样过去,罗本的内切成了我青春纪念册上的一道不会褪色的剪影。
大学以来,我不再有那么多的精力熬夜看球了,对拜仁、对罗本的关注也辄止于体育APP上的新闻。看到拜仁相关的推送,也会不时点进去看看集锦、发表一点评论。罗本仍像我中学时看到的那样,持球内切,然后破门,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化。但变化还是悄然发生了——施魏因施泰格的转会、拉姆的退役、瓜迪奥拉和安切洛蒂的到来与离开,以及再也未能进入欧冠决赛的拜仁。就连曾被吐槽仿佛年逾不惑的罗本,也真的已经35岁了。时光在你的身上留下了伤痕,但你笑着说:“‘玻璃人’坚持到了最后“。
不久前,罗本宣布了将于今年夏天退役。昨晚的天下足球栏目,播放了罗本的纪录片。天下足球的每期球星退役纪录片都是精品:我还记得亨利的“满眼望去,都是自己22岁的影子”;记得罗纳尔多的“岁月你别催,该来的我不推”;记得贝克汉姆的“他是宠儿,也是弃儿;他被追逐,也被放逐”——但我只当是集锦看,盖因未经历过那些时代,很难引发共鸣。
但罗本的退役勾起了我无数的回忆。纪录片的每一个片段,不仅仅记录着罗本的黄金时代,同时包含着我的青春。看啊,你在亚平宁绝杀紫百合时,我走在初中部教学楼的西侧,盯着那金色的夕阳发呆;你在梦剧场庆祝时,我漫步在行政楼一楼的图书馆中,正取出一本体育期刊以借阅;你在温布利捧杯时,我骑着那辆绿色的自行车,穿过位于上学必经之路的隧道;你大踏步趟过拉莫斯复仇西班牙时,我刚刚结束会考,百无聊赖地转着笔想象即将到来的高三。看着那熟悉的内切的身影,仿佛我也回到了旧日,那是倚在栏杆上和同学讨论足球的每一个课间、是与朋友玩PES游戏的欢乐的时光、是耳机中的《FC Bayern, Forever Number One》、是球场上挥洒下的汗水、是如风般掠过绿茵场的、与那些时光一同相伴前行的道路。
再见,Arjan Robb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