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仿佛打开了大叔的话夹子，大叔长吁短叹说清钱他也快玩不起了，十年前，20块钱的咸丰折十随便挑，现在三五百都买不到一个好的，另外现在的年轻人对品相要求越来越高，生意不好做。
然后，他话锋一转，“小兄弟，还没开张，随便买一个呗，便宜出！”

转过头一看，是两个年轻人，一高一矮，高个那位戴副眼睛，耐克的白色短T，浅绿色的五分裤，矮个那位169.8cm左右，皮肤白皙，蘑菇头，头发长的--如果前面的刘海不用手去拨两下，就能挡住眼睛，都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感觉还在上大学抑或是刚毕业没多久。
高个年轻人对我微微一笑，又转向张老板，“今天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啊？”

正当我考虑如何接这个话茬的时候，听到一个声音，“张老板，这么快就来了啊！”
（家里晚上网速不好，这一句在上一句之前）

“嗨，你知道的，老大哥我就喜欢玩咸丰大钱，要不你给照顾照顾生意？”张老板像是见到相识已久的老友，语气十分轻松。
“今天我可不买，上周没管住手，买的太多了，准备找个地方支个摊，出掉一些回回血。”说罢，高个青年转向我，热情地道：“哥，你背包也是过来摆的吧，来的早，看中啥好位置不？”
啥啥啥？摆摊？我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支支吾吾地道：“是，是的啊，还，还没看到合适的地方。”

“那咱们一起去里面找找看，里面人多，这会儿古玩城的工作人员应该收完了钱。”高个青年看我站了起来，以为我要动身去找场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朝着南向的长廊指了指。
“钱？什么钱，我第一次来徐东这儿，不太懂。”走出没几步，我谨慎又好奇地问道。
“噢，就是古玩城每天会对地摊主收五十元的场地费，上午十点左右，所以我们会晚一些过来”，高个青年解释道。

“是这样啊，兄弟你怎么称呼，还在读书吗？”听完我咧嘴一笑，问道。
“张雷，弓长张，雨田雷，刚找了个实习单位，还在实习呢，离这儿近，周末没啥事我们总过来，我的小伙伴，钱浩然”，钱浩然左手往后拨了两下额头的长发，对我微笑示意，张雷顿了一下，问：“哥，你呢，怎么称呼？”
刚把名字说完，我们走到了一个标着66号的小块空地，停了下来，张雷环顾四周，旁边的摊主都在忙着自己的杂项，他兀自走了过去，对我们招手示意。

我就默默看着张雷不断的自问自答，钱浩然也不说话，有路人停驻翻看钱币时，他会微微一笑，然后往后拨两次头发，我很纳闷，这是习惯性的动作，还是不舒服后的条件发射。
等我回过神来，张雷已经合上了我的册子，从地上随手拾起他的一个钱币册，笑着说：“哥，你看看我的这些呗，我里面的东西还可以”。我隐隐发觉他的笑容有些鸡贼，难怪把我从大叔那里喊了过来，原来是想卖点自己钱币的小心思。碍于情面，我一页一页仔细的翻看，不过有些明钱，例如嘉靖通宝卖相的确不错。象征性地询了几个价后，我还给了他，毕竟我此行的目的不是为了买买买。

“比我的这些东西好不少啊，我玩的时间短，以后要买的话再找你看看”，我斟酌了一下字句，尽量不显得那么客套。
“我小学就开始玩这个了，不过那时候没有钱，瞎玩，父母不支持，省下来的零花钱都买钱币了，算起来也有十来年”，看我没有买的意思，张雷倒是率真性情，也没所谓，继续说道：“哥，实话说，你的有些钱币买亏了，有几个用酸洗的太严重了，我一眼就看了出来，洗钱这个方面，我可是个高手，如果你有钱币土锈太严重的话，必须得找我啊，厚重的话，我一般是用洁厕灵，看它的反应，这个威力很猛。普通浮锈我会用醋泡，或者用开水煮，过后用毛刷轻轻地刷，废弃的牙刷也行，如果搞不掉的话，那就还用洁厕灵，看它的反应，这个威力很猛。。。”
我这才发现有几个顺治通宝的表面状态确实和别的不一样，光亮的不自然。

我喜欢用刀，买了一套雕刻用的刀具，刀头已经被我用坏了两把，我看不得钱币上面那么多厚锈、泥土和污渍，尤其是有的字体挡住看不齐全。我喜欢字口清理干净后，再用刚毛刷使劲的刷刷刷，刷的干干净净我才心满意足，觉得这个钱币真正归属于我了。有些钱币经过适度的清理后，焕然一新，神采飞扬，像是焕发了第二春。据说民国时期的藏家都喜欢清理钱币，日本的藏家更是会在清理过后，给钱币上油，而现在普遍被接受的观点是尽量保存出土的状态，才是对钱币最大的保护。
而我呢，经常会清理过度，值得庆幸的是，倒目前为止，我都没买过什么珍品。
因为我的刀工真的很烂。

张雷估计说的有点口渴，变戏法似的从包中掏出一瓶农夫山泉，拧开盖咕咚咕咚地使劲喝了一大口。
“哥，你还愣站着干什么，把你的册子摆上啊，过来挤挤，人多显得人气旺”，张雷将矿泉水放回包中，笑嘻嘻地对着我说。
“欸，好嘞”，我似乎受到感染，跃跃欲试。于是乎，我献出了人生又一个宝贵的第一次。

当然，我楞着头皮，只拿出了那本清代钱册，钱币裹在印字的纸夹上，看着一目了然。我的品种很多，只要不是太贵的我都搜集贴在里面了，有冷门的，有热门的，曾经为之自豪过，为之废寝忘食过。但是看看他们的藏品，再看看我的，看着看着，我有点不喜欢了，我要换藏！
原本我想当一个古币收藏家，现在我想当一个古币搬运工，这是后来我在张雷微信上看到的签名。

古钱币实在实在太多了！1993年春,河南省襄城县麦岭乡出土汉半两600余公斤；2010年12月，陕西华县一处建筑工地出土4吨北宋钱币；2011年3月江西省南昌市海昏侯墓出土五铢钱10余吨近200万枚；2018年6月陕西省礼泉县一所学校施工工地出土约两吨中国唐宋古钱，这是网上随便一搜的结果，更有不计其数的出土品未经记载，流入民间。

初期阶段，看到啥没见过的都想买，但是发现买完这些朝代，还有那么多年号，每个年号还有那么多制式，每个制式还那么多版别，有些小年轻还炒火了锈色，让我一个小老百姓怎么玩呢？！我不敢追求极美的品相，要用这个顶价多换几个其他的种类，尽量让自己的品种丰富一些，尽量多见识一些。但是走着走着，我迷路了。

我计算了一下我剩余工作的年限，每个月的收入，可支配的闲钱，我现在还没养小孩，忽略通货膨胀，得出一个总价，再看了一眼那些名誉品种的拍卖纪录，心是凉的。
我无法支撑我的热爱。

所以，当张雷邀请我摆摊的时候，我一口答应了。我手里的钱币我已经熟悉了，我记得它们的样子，记得它们的触感，记得它们的特征，我需要用他们去换置下一批，下一批再换置下下一批，才能让我在这条路上走得更快更远。
就在此时，我也从品种派转向了品相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