玘微。门出杨氏，行六序四。父大郎君，戍守边关，只照一面。
女生而慧敏，能谙世事。爱恨分明，情高意真。少习歌舞，能奏琴筝。满腔热血，人谓少年。

“你是月夜里的一个深吻。”

（打开窗时，天边堆叠的乌云入了我的眼，鼻尖微微有些风雨欲来的气息。山音告诉我，昙生姑姑将要来山间月一趟——不知为何，心底也随着阴沉的天气惴惴不安。换句话说，便是不祥的预感。）
（或许是因着天色不善，多虑而已。我备下一壶好茶，待她来。）

流言的脚步很快，甚或快过越冬的风。
我行过回廊，停在她的房前，细指捻着袖，仍旧思索该如何与她明言。
“玘微。”我尚未进门，要等她遣去身侧女奴。

（门帘揭开，立在前，全了待长辈之道。待她入门，又一礼问安，方才开口。）
不知姑姑找玘微何事？
（开口时有些忐忑，尾音也稍稍发了颤。熟练地为她斟上一盏茶，杯盏移在她身前。）

“没有什么事…”我仍不知如何开口，于是只将指在人发尾行过一遍，柔和的端出一个笑来。
“新朝伊始，玘微也大了。”
我的意思是说，也许——你到了该许配人家的年纪。
可我又折去话音，“晋国殿下，还好吗？”

（是，新朝开始了，我年岁也渐长，不再是垂髫小儿。我并不蠢笨，此话既出，我已明了大半。她又问及楚楚，心顿时猛地一动，浑身如坠冰窖般地，生了瑟瑟的寒。姑姑是长辈，想来——她消息灵通，也是自然的。）
您……（话音里有些不自然。）您知道了？

“姑姑相信，玘微是个好孩子。”
我并非死板不通人情的长辈，也不曾被谁逼迫着去做不爱做的事情。我与石嵬之间，除去自我拉扯与挣扎，再没有任何干涉与阻隔。
我希望每个人，都能求得所爱。
但拼命求索仍注定没有结果的事——我自私地希望，她避开这样的跟头。
“爱人没有错。”
逐浪而行，或是随波顺流，总有人在反抗，在颠覆，用年岁轻轻的一腔孤勇与人世为敌。
“爱也许没有结果，但姑姑不想你受伤。”

（不想我受伤。此言一出，我屏住了呼吸。难堪地低下头，脑海里是往日我与楚楚共度的场景。一幕幕，是带了血腥味的甜，但我们二人，为了这一点甘，对于所有的风雨皆心甘情愿。强行忘却与同乐的后果当然也很惨痛，便是——忘却了现实。）
此话……怎讲？（颇委屈地抿了唇，仿佛下一秒，泪便要潸潸而落了。）

皇朝的更替，生生不息。尽管如今的座上人，是我的侄儿，她的表哥，但我们仍需谨言慎行。所以，我试图用她在意的人——去施压。
“玘微，你知道对一个公主来说，什么最重要？”
是名声。
人世对女子向来苛刻，而皇室的公主，她们可以站在云端，也应当有站在云端的资本。除了享受立于云端带来的优待，她们更该担当数以倍计的责任。
“女子嫁人，就像将军上战场，都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我的手扶上她的肩，“殷家与杨家，算得上世交。至于殷将军的侄儿——”
“他不会亏待你。”

（公主。这二字初入耳时，自知无力招架。我亦明白，当今的天子，同我与她，皆有着并不算浅薄的血亲之缘——如是，一切便难上加难。肩上忽有几分重量，是姑姑颇有温度的手。我分明知悉她只是轻轻搭上，于我，却似有千斤之重。身、心，一同，沉落谷底。原来——亲也定好了么？）
（我知道的，也本已料到的。若是传开，一石激起千层浪，我们二人，尤其是她，一切便会归于终了。但情会织网，网又脆弱不堪，成了深渊，一落至底。唯一能做的，便也只有开辟另径，回归正道。）
（思量再三方才低声开口，想要显得坚强些，泪却不争气地盈了眶。）
我明白了。

我望着她，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
一切爱与被爱，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山间月也陷进无边沉默，我没有回头，逃也似地

补5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