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抢个SF

忽然发现百度HX器不能用TAT世界好悲剧……

Prolusion
那是一种奇异的色彩。
地平线上升起的朝阳，将周围的海面照射得闪闪发光。波光粼粼，仿佛铺着一层薄薄的银屑。
天空是摄人心魄的蔚蓝，天海交接处蜿蜒着伸向远方。广袤无边的蓝色无声地填满了整个视野，纯净得近乎透明。
静静涌动着的潮水伴着温和湿润的海风一次次漫上脚边的沙滩。湘南的海风里并没有那种令人不适的咸腥气息，更多的则是一种明澈的清新。
这就是我所第一次见到的，神奈川的海。
忘了说了。我叫夏实。千见寺夏实。


Chapitre1.最初之夏  
已经到了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即使是临海的神奈川，也逃脱不了变成蒸笼的命运。  
知了躲在阴凉处不知疲倦地疯叫，炙热的阳光透过树木茂密的枝叶投下一地亮斑。脚踩在粘稠的柏油马路上，仿佛再多一秒就会被烤糊。  
天空蓝得透彻，看不到一丝云，很是清爽的样子。但这显然并不会改变我此刻烦躁的心情。  
「嘿。」背后的人已经将这个单音节重复至第三遍。我斜了斜眼睛，没有作声。  
「我说，都已经那么多天了，你怎么还没有消气？」  
第四遍。依旧是五米开外的距离，依旧是气定神闲的语调。我几乎可以想象到他说这话时睁眼挑眉，作无辜状耸肩的模样。
单薄的人影在清晨的日光下斜靠在一起，若是换做别人，我或许会觉得这是一种亲密的姿态。  
但此时面对这个家伙，我却只会翻着白眼从鼻子里哼上一声，然后挽挽手肘上的书包，一声不吭地向前快走几步。  
「真是的，都说了我那时是逗逗你的嘛。」  
对方似乎依旧没有放弃，转眼又冒出一套新的解释。  
好吧，你的诚恳你的执着，你如沐春风颠倒众生的微笑，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是——  
逗逗我？  
脑门上标识怒火的指示条瞬间蹭蹭上窜，最终突破某个临界点轰得涌出。  
我停下脚步猛地扭头，背后的人先是一愣，随后笑容立刻漫上了嘴角。  
「这不就好了嘛。」他眯起眼睛再次耸肩，似乎对这句话的效果很是满意。  
不得不承认，即使在自认为在外貌协会跌爬滚打多年的我看来，这家伙的皮相也算得上一等一的标致。英挺俊朗的五官再配上他那副高大的身材，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迷人气息。  
若要换个文艺的说法，那便是慵懒里透着明朗，感觉就像初夏的海风一样，给人一种奇妙的清爽感觉。 

不过在看到自家亲生女儿虚弱地提着袋子扶住门框站在门口时，她却立刻小气地收起了脸上无尽的甜蜜温柔，
「夏实你这臭丫头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她叉腰摆出了一副无敌的门神姿势。我简直相信如果现在塞给她一把竹刀，她就可以立马利落地劈掉几个稻草人。
仙道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我所站的方向，然后他慢慢张大了嘴。
老天如此不公！
我的脑内剧场当即作出无比诚实的回应。连按理说如此败坏形象的表情都可以演绎得如此养眼，这世界还真是没救了。
很难说清我们中谁更惊讶——但他或许比我更加尴尬些。所谓天作孽尤可为，那么刚耍完人却又自己送上门来，就是典型的自作孽不可活。
就在我做出无数猜想并一一推翻后，我妈洪亮的声音直接击中了我最初,也是最坏的设想。
「快点过来呀，认识一下，这是我们家的新邻居，大你一岁呢。」
无视我快要吐血的表情，她又故作神秘的凑近我，「是不是很帅啊？」她眨眨眼睛。
谁能告诉我她到底几岁了！这样子不是怀春的少女是什么！
那时候的我还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个叫仙道彰的男人会在我的生命中占到如此大的一部分。
当然，那是后来的事了。
※
回忆结束。我转过身，撇下仙道自顾自地继续向前走。
仲夏七月的蝉鸣，夹着潮水气味的暖风，斑驳的树影，沿着民居穿梭而过的电车，在晨光中苏醒的商店街，悠闲的主妇与行色匆匆的学生或上班族，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了差不多一个月。因为顺路的关系，每天清早我都浑身不自在地与他同走一段上学路，然后我坐上电车前往位于东京的国中，他则继续一路慢悠悠地踱到临海的陵南高等学校。
我国三，他高一。
后来想想，我们相识的这个夏天，似乎并没有留下太多可供我日后追忆的东西。 

进门时爸妈已经在饭桌前等候我多时，见我便直奔主题夸起仙道懂事提出要帮我送伞。
我嘿嘿地挤了个笑脸附和，其实这些我早就想到了。
——「你爸妈拜托的。」
他还真是能编。但要知道我国小便曾独自在落雪天里坐车去静冈的外婆家，相比下来这点雨在我爸妈眼里根本就是小儿科。
不过既然想到了，稍微感动一下也无妨。
吃完饭我便直奔房间，拎起床头的电话拨号码。
听筒里传来单调的嘟嘟声，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仅这样一个简单的装置便连接了大洋彼岸。
电话被接通。我试探性地「喂」了一声，对方立刻有了回应。
我几乎可以想象到他那标志的「啊哈哈哈」笑声与那张和我相似无比，此刻正神采飞扬的脸。
「哎呀呀夏实你又想我了吗？哥哥我很为难啊，啊哈哈哈。」
我克制住自己想当即挂断电话的冲动，深吸一口气，对着听筒吐出几字。
「今天……」
「恩恩？」
「我遇到藤真了。藤真健司。」
一瞬间的沉默。然后能听到他有些尴尬的笑声。
「是吗？那真巧呀，啊哈哈哈。」
然后又是沉默。混蛋，这个月的话费恐怕又要超支了。
窗外一片漆黑，雨水哗哗地冲刷着窗玻璃。今晚的雨下得真大呢。
※
次日清早陵南与湘北的比赛我最终没有去看。理由很狗血，我睡过头了。而仙道自然也没有善良到主动来叫醒我。
于是索性慢悠悠地吃过早饭再踱去体育馆，正碰上比赛结束在列队的样子。
场边记分牌上的数字定格在87-86上。看来是赢了。
田冈教练正在和一个长得极像肯德基上校的胖老头说些什么。胖老头呵呵地笑着，肚子上的肉漾起圈圈涟漪。而田冈教练脸上的笑容则简直可以挤出水来。
赢了比赛，心情好那是自然的。
边上同校的女孩们叽叽喳喳。大都在议论着仙道好厉害仙道好帅陵南赢了真好。
我眯眼向湘北的队伍看去，很显眼的三个大个子。最健壮的估计是队长，颇有些史前猿人的架势，同鱼柱前辈站在一起令人恐怖的和谐。
另一个满头红发的小子正活蹦乱跳对着仙道指指点点，不服气的样子。换来的是仙道一如既往的平和笑容和史前猿人的一记暴栗。
还有一个。墨色的头发墨色的眼，清秀白皙的脸上木木地没什么表情，站在一边一声不吭，与己无关的样子，却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存在感。
陵南全体队员礼节性地将他们送至门外。出篮球馆时我看见他微微侧头，面朝仙道的方向。
「仙道。」
扭头挑眉，表示在听。
「我会打败你的。」依然是那张扑克脸。一字一顿，惜字如金。
仙道目光一顿，或许是错觉。他总是这样，深藏不露，看似单纯，实际却最是聪明得可怕。
「好呀，随时欢迎。」
他轻笑，落落大方地伸出手去。没有预料中的握手，而是被不客气地轻轻拍了回来。
「啪。」
「啧，那小鬼。」
很久以后仙道向我提起这个场景时，总会像那时一样漫不经心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他说他在那一刻发现，其实自己和这个叫流川枫的家伙，其实有一些相似的地方。
体育馆里的其余人也在慢慢散去，潮水一般涌向出口。
从进门起就注意到了的靠在看台一旁的藤真，被一群高个子包围着，栗色的头发白色的衬衣，看起来说不出的清爽好看。
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他回头和同伴们说了些什么，然后一行人点点头，留下他先离开了。
「这边。」他站在出口处朝我挥了挥手，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跟我来。」
我点点头。加快脚步跟在他身后。身后树叶沙沙作响，留下一地余音。春日的阳光从树叶缝隙中洒落下来。琐琐碎碎，晃得我眼花。
出校门后左转。熟悉的道路，越发开阔的视野。迎面而来的风里隐约可以嗅到越发浓重的浪潮气息。
是海边。
视野尽头是湘南碧蓝的海，与头顶上同样湛蓝的晴空相衬相映。
阳光大片洒落，涌动的浪潮上耀眼斑驳的一片。脚下是湿润温热的沙子，明亮的浅色。
这样的海在我搬来神奈川后，已逐渐变成了生命里的一部分。纯粹而美好。
我和藤真沿着沙滩并肩而行，漫无目的，一路无言。海风阵阵，掀起了我们的衣角。
近午神奈川的海呈现出一种说不出的迷人气息。耳边潮声连绵，填满这令人难耐的静默。
「前辈他……」
最后还是藤真主动打破沉默。「不，是你哥哥他……会不会恨我……？」
无往经年。熟悉的干净好听的声线。
只是有许多人与事都在慢慢改变，掉入时间的缝隙，再也出不来了。
「……你觉得你用了三年的时间考虑这个问题真的值得么？」
「那你觉得用了三年的时间却还是没有得到答案，又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又是无言。巨大的空间充满了连绵的潮声。
我和藤真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走，各怀心事。
沙滩上留下两排整齐的足迹，蜿蜒着伸向远方。看不见源头也望不见尽头。
我们心里那一切所想的或是想说的话也都像这脚印一样，被我们胡乱地洒在这片沙滩上，最后被今天的潮水吞噬抚平。


而我所不知道的是，在沙滩的另一角，正等待藤真归来的花形等人看见不远处的藤真掏出手机。看了一看，旋即露出了让他们不明所以的温柔笑靥。
有一种令人安心的释然感觉。
正午的阳光明晃晃地洒落，人影在脚边被浓缩成微小的一块。
回家时帮忙提着仙道的鱼桶，里面像往常一样空无一物。倒也不是因为他的钓鱼技术真的烂到一定境界，用仙道的话来说，他钓鱼只是纯粹的出于兴趣，和收获了些什么毫无关系。
真是小老头一样的想法。几分钟前提着水桶把鱼往海里倒时，我也是这样翻着眼睛撇嘴，然后豪迈地脚一甩，把边上的塑料小盒直接踢进海里。
完美的抛物线，然后是伴随着水花四溅的咚的一声脆响。
我张大了嘴，下巴掉了一地都没想去捡。只能眼看那团模糊的影子沉向湘南蓝得透彻的海底。
犹豫几秒，我伸手扯住一旁正在卷线的仙道，声音也变得哆嗦起来。以前并不是没有和家人钓过鱼。因此我清楚的知道，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卷线器，也足够把我的钱包直接推向吐血身亡的深渊。
「那个……仙道……刚才放在这里的那个小盒子是什么东西？」
「唔，你指假饵么，怎么了？」立刻反问，这家伙反应还真是快……
「被我踢下去了。」
仙道对着我窘迫的表情看了一会儿，脸上依然是波澜不惊。接着做深沉状远望前方，迅速抛给我轻飘飘的一句。
「那你再帮我买一盒吧。」
半带微笑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我认命地在心里与私房钱挥泪作别，一边盘算着神奈川的哪个角落可以买到物美价廉的所谓假饵。而就在我认真思索的间隙，仙道似乎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微笑着对我施与第二重打击。
「如果要一模一样的话，原宿就有卖噢。」
你杀了我吧……
而在几分钟后的现在，我提着鱼桶跟在仙道身后，脑海里之前的片断像电影一样逐格重播，仙道那标准恶作剧得逞式的笑容挥之不去。
「哎，骗你的啦，那个不值钱所以不用赔，不过夏实你还真好骗呐。」
脑海里那根名为理智得弦瞬间绷断，我咬牙握拳，拼命抑制把鱼桶甩在他头上的冲动。
只是当很久以后我与藤真在东京的渔具店看见假饵边上的标价牌时，我愣了一秒，然后忽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嗡嗡震动。屏幕上显示出佐知子的名字。
我在仙道询问的目光下按下接听键，佐知子轻柔平稳的声线从电话那头传来，很近又很远。
「夏实，明天早上八点的训练不要忘了哦。再下个星期就要比赛了。」
挂断电话的时候我的表情有点呆然，如此重要的事居然被我忘了个干净。
我把手机塞回口袋，转向前方不远处的仙道。
「明天你们的比赛……什么时候开始？」
「九点，怎么了？」
我的老天啊。
※
都说弓道是一门考验人的艺术。
一个真正懂得弓道的人，当他手持弓箭立于箭靶前时，他周围便只剩下一个巨大静谧的空间。
头顶上的吊灯洒下一片清冷的色彩，与窗外透进的温柔阳光交织融合。木制地板散发着清香，有斑驳的树影在上面浮动，让人恍惚间好像回到从前。
门外偶尔起风，带起树叶一阵沙沙地舞动。除此之外就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
那是一个人的世界。
调整呼吸，站直身子。双眼直视前方。
抬手。拉弓。瞄准。放开。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容不得内心有半点犹豫和动摇。
耳边传来咚的一声脆响。是弓箭穿透纸靶的声音。
「干得不错哦，千见寺。」
靠在一旁的松平啪啪拍手，一边对我满意地点头。我吐着舌头收起弓，退到队伍的背后。
一个接触弓道才没几个月的初学者竟能迅速成长到参加比赛的程度，这点我自己也没想到。
但此刻我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墙上钟面的指针已经迈向九点十分，隔壁的篮球馆里喧闹与呼喊也一阵比一阵激烈。隐约可以听见球落地的咚咚声和鞋底磨擦地板的咯吱声，刺耳的声音响。
比赛已经开始了呢。仙道彰和藤真键司。
※


或许是实力上的差距，又或许只是前一天比赛后的体力还未全部恢复，陵南最终还是以十多分败下阵来。列队握手时仙道依旧不知所谓地微笑。我想如果有这么个机会，田冈教练一定会冲上前亲手掐住他。
像是在重复前一天的景象一般，球员送别，观众退场，对我来说不同的只是身边没有了藤真。
一个人晃晃悠悠回到弓道馆，才十几分钟训练竟已经结束。巨大的空间内空无一人，只有满地斑驳的碎光。
我拾起弓对准箭靶。拉开，放手，射中。一遍遍重复，乐此不疲。
那些干净好听的声音缭绕在这一个人的空间里，说不出的安详宁静。
「夏实。」
仙道出现在门外时我并没表现出太大的惊讶，毕竟篮球馆与弓道馆本就紧邻。回头正看见笼罩在碎光下的仙道，脸上还残留着刚才比赛留下的汗渍。我抬抬下巴，异常镇定地丢出一句。
——「换鞋去。」
然后便是仙道飞速退到门外的声音。我呆了一下，然后一个人偷偷地笑。说不清的原因。
再度回来后仙道很是自来熟地拿起另一把弓，接着竟有模有样地抬起对准远处的箭靶，动作出乎意料地标准，简直是一个练了多年的老手。
我张了张嘴犹豫是否要阻止，却无奈他老人家已经信心满满地放手。细长的箭劈开空气飕飕飞出，依然是干净明澈的声音，然后。
——咚。正中。
我张大了嘴，在下巴落地前及时用手扶住，脸上写满不可思议。仙道则在我的注视下悠悠地收弓，耸了耸肩漫不经心。
「哎呀，退步了。」
※
「我说，你以前有学过么？」
「算是吧，朋友教的。」
「唔。」
回家时依旧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春末夏初微热的阳光下人也变得懒洋洋起来，走起路来全用踱步，慢悠悠的老年人一般。
仙道问了我比赛时间，说到时候会来看。我摇头阻止却最终无效。
「今天你不也来了么。」他咧嘴耸肩。
原来被发现了。我做了个望天的动作，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湘南地带的街景干净朴实，特别是以居民区为主的地带。和氏民宅与西式洋馆整齐地排列在路边，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的院子里有一些还插着未被拿走的五月男孩节的鲤鱼旗。
色彩斑斓的旗子迎着远方吹来的海风在空中飞舞，映着辽远的蓝天，呼啦啦响成一片。
假日午后的街道一片安宁，隐约能听见公园里孩子们的嬉戏声，与似乎永远只有白昼的东京很是不同。
才不到一年，已经快要忘了东京了呢。
想这些的时候已经快到家门口。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由远及近，突兀地划破这假日午后的宁静。
仙道下意识地把我往路边拽，与此同时一辆黑色的保时捷擦着我滑过，最终停在前方不远处。
我们都愣住了。
车门打开时我首先看见一只黑色的皮鞋重重踩在地上——就好像电影里许多黑社会组织头目登场的情形，但不同的是头目是不需要自己开门的。
紧接着车内的人探出身来，高大的中年男子，眉眼间是掩藏不住的英气，说不出的熟悉。
我扭头推了推边上的仙道，辨不清此刻的状况，对上的却是他比我更加惊讶的面部表情。
「爸爸？」


※  
周遭忽然间安静下来，巨大的空间里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尽管在神奈川已经呆了近一年，但我还从没有亲眼见过仙道的父亲，至多只是听说仙道与他母亲偶尔会在假期回到东京的家，也不久留，却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形下遇见。  
我站在一旁怯怯地不敢出声，偷偷打量两人的表情。  
仙道父亲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森然气息，和藤真的父亲很是相似。难道只有大冰山才能培养出漂亮优秀的儿子来么。眼看着两人继续沉默互瞪，我的思维也继续天马行空。  
‮案答‬当然不是的。


于是当仙道父亲在下一刻忽然换上一脸与之前截然相反的宠溺表情，并以满口「小彰」的称呼张开双臂迎向自己的宝贝儿子时，我终于支持不住，下巴匡当一声跌落下来。  
而仙道也依然保持自己的完美笑容不留痕迹地躲闪着，回避着。  
「哎呀爸爸别这样，我可已经十七岁了哟。」  
「这有什么关系，不管是七岁还是十七岁，爸爸我大老远的跑来看你，抱一下总没关系吧。」  
「……」  
我悄悄退后几步，远远观望眼前那对海拔惊人的父子以熊抱来续旧。  
但这其实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仙道母亲是典型的大和抚子，如此一来仙道那让田冈教练等一拨人几乎抓狂的性格，最好的解释来源无疑就是他的父亲。  
春末夏初澄澈的阳光下，我看见仙道对我苦笑，有些调皮有些无奈。  
然后我咯咯地笑，没心没肺。鲤鱼旗在风中呼啦啦的声响混合着远处若隐若现的潮声，像一首连绵不绝的曲子。  
晚饭是两家人聚在一起吃的，传统的和食。  
虽说是第一次见面，但我与仙道的父亲大人们熟络得就好像早八百年便已认识一般，聊天时天南地北纵古博今，简直一刻也停不下来。而另两位女性也在乐此不疲的交流保养心得，似乎已经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年龄。  
只剩下我和仙道默默夹着筷子，在沉默中风干，风干。  
耳边偶尔掠过一些信息，琐琐碎碎，却能像鱼鳞一般拼成完整的一线。  
仙道父亲在东京经营家族遗留的综合病院，算上他已经是第四代，平日工作繁忙难以脱身。  
长女在东京已经工作，长子也就是仙道在国三时被田冈教练从东京挖至神奈川，不放心的母亲随他一起搬来，于是便成就了家里如今的格局。  
而又因仙道父亲最近才刚结束为期一年的国外考察，因此直到今天，我们才与他第一次照面。  
很完整的解释。  
中年人间的友谊往往很是不可思议，临走时两家之长竟已约好了下次一起钓鱼的时间。  
听到这里我当即恍然大悟地把头转向从刚才起便一直沉默的仙道，他扫了我一眼，接着扭扭脖子摆出一个远望的姿势。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我算是见识到了。  
送走他们一家后我回房帮着收拾东西。屋檐下的风铃叮当作响，风很干净。  
而我所不知道的是，在与我家一墙之隔的仙道家的和式庭院，仙道父亲正继续保持久别归来的旺盛精力打量院子里的盆景鱼池。而当他忽然抬头对着仙道仔细打量，最终却以沉静的口吻开口时，仙道反而忽然有了一种大脑短路的不适应感。  
「小彰你已经很久没回东京了吧。」  
「……唔。」  
「不打算回去么？」  
「这个……」  
「哎我不是指那个，别紧张。」  
「……恩，我明白。那边……最近情况还好吧。」  
「挺不错的。哪天有空去看看吧。」  
「嗯。」  
春末湿暖的的夜风在空中划过，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谁的叹息。  
无数个这般漆黑的夜，吞噬了我们所想与所说的一切。  
※  
六月。记忆里那一年的梅雨季格外漫长。  
窗外烟雨迷蒙的一片。雨水沿着屋檐缓缓滑落，像是细长的珠串，滴滴嗒嗒砸落在翠绿的叶片上砸落在地上的水洼中，圈起阵阵涟漪。  
背景是铅灰色的天空。全世界都悄然无声，全世界都在下雨。  
弓道馆里的灯光依旧清冷，亮得刺眼。视线所及之处都显得不真实起来。直到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直到佐知子和另外几名部员拉住我抱作一团时，我才回过神来，第三场比赛赢了。  
而对于学校来说，这更是在近五年内的一次突破。 

Chapitre6.湘南之夏  
有段时间我总会做些乱七八糟却异常美好的梦。我梦见过那年斑驳的树影，连绵的潮水，耀眼的银杏，还有许多。  
我是个多梦的女人，梦里尽是些无关痛痒的琐碎细节。我总是假装记不起，其实则是忘不掉。  
同样记得清晰的是很久以前在书上看过的一段话。它说人类是感情复杂的动物，有时候分明在笑可一咧嘴角却掉下泪来。也正因为如此有多情的男子便得出结论——女人最美的时候并不是仅仅微笑，而是边流泪边笑。  
当时看到这里我便作干呕状将书推给了身边的梨华，两人对着后半句的矫情笑闹了很久。只是现在回想起来，却有了些别的滋味。  
其实，那些强颜欢笑的笨蛋，分明是想哭的吧。 

忍不住了，在Part1完插个楼！
不枉我追你的潮声~

广岛之夏。又将是一个充满汗水与梦想的季节。但这个季节只属于一部分人。不是翔阳，亦不是陵南。世界上可以有无数的挑战者，但最终的胜者，终究有限。
陵南与湘北的最后一场比赛我有去看。短短几十分钟里如枝丫般裂变出太多意外，我们也同样经历了太多心情上的起伏。湘北的拼搏，湘北的凝聚，我们看在眼里。可结果留给我们更多的还是遗憾与伤感。
无论是鱼住与赤木在赛场上最后一次的拥抱，或是越野福田彦一等人夹杂无奈与不甘的眼泪。还有仙道。他依旧是微笑，只是这笑容里究竟藏着什么东西，我看不清。
在这个时候，他会想哭么？


耳边满是湘北队员们的欢呼，连终年面无表情的流川也是满心的喜悦。老样子，后面半句是我猜的。球员列队，鞠躬。收拾东西的时候陵南的休息区始终笼罩在一片低压中。可向来以脾气暴烈着称的田冈教练在这时候却显得异常平和。  
「别难过了。还有冬季联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