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穿上凤冠霞衣,我将眉目掩去,
大红的幔布扯开了一出折子戏.
你演的不是自己,我却投入情绪,
弦索胡琴不能免俗的是死别生离.
写这篇文的时候，耳机里正反复放着《折子戏》，眼前满是她温暖的笑容。明美的出现，就像一出折子戏，没有开始，开始就是结束，而一遍又一遍的回忆只能将这戛然而止的生命渲染得更加悲伤。就像松田说的：“死去的人，只能活在生者的记忆里了。”但无论是罪犯的回忆、小哀的回忆，还是秀一的回忆中，明美都是那样美丽，她那流星般的生命，真的是把最璀璨的部分留在了别人的记忆里。
谨以此文，献给明美，和不幸转为地下工作者的秀一。
是谁导演这场戏
在这孤单角色里
对白总是自言自语
对手都是回忆
看不出什么结局
最后一丝月光也被乌云遮住，积蓄了一天的雨终于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那个倚在墙角的男人无动于衷的紧了紧外衣，继续抽烟。
“又在想她了吗？这几天每天晚上你都会跑到这儿呆站，这么僻静的地方亏你找得到。”
“最后一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男人扔掉手里的烟头，又点起一根，打火机的火苗一闪，映出他冷峻的面容，“顺便说一句，如果你真的是小孩子，那一定是最讨人厌的小孩。”
“拜托，我又不是闲得无聊才来破坏你的一人世界。”柯南有点无奈，这小孩子的身体又不是自己想要的。本来只是因为灰原的关系才会特别注意这个叫赤井秀一的家伙，但自从听说了他的“情史”，有件事一直想告诉他。
“喂，明天是她的祭日你知道吧？”
秀一终于抬起头瞟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废话，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罢了，好人做到底吧，知道他这副脾气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你想去看她的话，这里有墓园的地址。”大力将一张纸拍到他手里，那眼神终于透出了惊讶。
“是你为她做的？”所谓排除其他一切可能，剩下的即使再匪夷所思，也是真相。
“嗯，不过为了不让组织发现，墓碑上没写名字，只刻了一束玫瑰。她的遗物里，无论钱包还是钥匙链上，都有白玫瑰的图案，这应该是她最喜欢的花吧。”
“白玫瑰……”秀一静静地闭上眼睛。
往事如风。

我已经承认了自己的命运
微笑着认输
微笑着悲哀
你却出现
在夜里点亮我的夜空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一周多了，明美几乎又开始淡忘了那个奇怪的家伙，也难怪，这阵一直在忙学院文化祭的事，自己掌管后勤部最重要的财政收支，本以为今天正式开始后就能稍微轻松些，结果部长又说人手不足让她帮忙看个冷饮摊。一天下来，存货已经卖掉了三分之二，只要再熬过晚上这三个小时的演出，就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了。
有点疲惫地坐下，看着整个演出大厅的灯光慢慢变暗，忽然，一个身影挡住了视线。
“你好，请问要点什……”习惯地抬头微笑，却硬生生的凝固在了脸上，“Rye?!你来做什么？”轻声颤抖的询问，难道他在这里有任务？
“别紧张，我今天没事，上次路过你们学校看到文化祭的海报，就过来看看。”秀一微笑的看着她，也许是受周围环境影响，今天的笑容也自然了很多。
“哦，这就好。”松了口气，明美才注意到秀一今天穿得好……休闲，牛仔裤配上浅绿色T恤，就像个邻家男孩，或许，他的年龄本来也不大？
“坐吧。”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身边，冷饮摊在二楼，虽然距舞台远了点，却是个统览全局的好位置。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昏暗的环境让明美有点恍如梦境的感觉，从未想过还能和组织成员在这种喧闹快乐的环境下安静的看表演，瞟了一眼身边的“邻家男孩”：“喂，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嗯。”保持着嘴角上扬的弧度，这可是练了N久的成果。
“那时……你是不是为了加入组织才接近我们姐妹的？”没有期待的答案，只是想知道真相。
“不是，遇见你们是偶然，不过我当时确实想找份‘工作’。”平静的谎言说出来连语气都没有变化，毕竟“卧底”本身就是要不断的说谎。突然转过头直视明美的眼睛，那双绿色的瞳孔仿佛洞穿心底，“但即使如此，还是让你受到了伤害，对不起。”心中真的有几分愧疚，这声“对不起”，究竟是为过去，还是将来？
四目相对，似乎又回到了那时的感觉，明美轻叹了口气，这个人，也许没有表面那么讨厌。
“中场休息20分钟，谢谢大家。”广播里甜美的女声把思绪拉回现实，光看涌过来的人流就有点头皮发麻。
“我来帮你吧。”自然地拿过价目表，这似乎是计划之外的内容？
没有拒绝，明美也知道这个人数要是交给自己一人，估计排队都要排到场外去了。只是不时有熟人过来打趣：“哇，学姐好厉害啊！竟然找了这么个帅哥帮忙？”更有好事者直接揶揄：“不会是男朋友吧？老实交待！”
“不是啦，别瞎说。”说到后来，明美竟真的有点脸红了，秀一的话更尴尬，按理自己应表现出不好意思的样子，可是这比单纯的微笑难多了，只好低着头只管忙，偶尔看着紧张解释的明美微笑一下，终于有八卦的家伙忍不住把他拽过来：“透露一下拉，到底什么关系？”
“这个……”正在忙碌的明美不自觉地减慢了手上的动作，这一切都逃不过秀一的眼睛，“其实我确实很喜欢她，但不知道她的想法，所以……”
“帅哥表白啦！学姐，给点表示嘛！”
“唉，你们安静一点好不好啊。”明美真有点哭笑不得，天知道这家伙怎么会冒出那种奇怪的话，简直是火上浇油。幸好广播里及时传来那甜美的声音：“下半场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这群“小苍蝇”才匆匆买了东西跑回会场。
下半场的风格跟上半场完全不同，不知从哪冒出那么多街舞发烧友摇滚乐队，喧嚣的打击乐加上疯狂变幻的灯光，明美有点烦躁地闭上眼睛：“下次不要再开这种玩笑，很无聊。”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是再明白不过。
“我没有开玩笑。”盯着明美的侧脸，她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是吗。”冰冷的语气平静无波，我，还有勇气去相信吗？
秀一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她脸上胡乱变幻的灯光和冰一样的瞳孔，第一次发现她的另一面，极力用开朗掩饰的、悲哀的不安全感，突然有点怀念刚才的笑容了。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随着一阵热烈的掌声，演出宣告结束。
“总算忙完了。”最后一点存货被席卷一空，明美开始收拾东西。突然，屋里灯光全灭。“不会吧，停电？”拉开窗帘想借一些外面的灯光，看到的却是更广阔的黑暗，看这架势估计整个街区都停电了。
秀一无声地笑了一下，时间刚刚好。这可不是什么运气，而是组织今晚要做一笔大买卖，为了防止警察干预，特意制造的停电混乱，当然，选在今天交易则是出于自己的授意了，升到了这么高的位置，不用一下权力岂不浪费？
“学姐，你回家吧，这里我们收拾就行了。”一个男生走了过来，看来明美的人缘还不错。
“嗯，多谢了。”及时打开的应急灯让明美安心了些，和秀一走出学校。
外面倒没有想像中的混乱，不过交通基本瘫痪了，明美叹了口气，不会要走路回家吧？那坐车都要半小时的路程。
“这边走。”秀一知道有一条近路可以到明美家。
“你不回总部吗？”明美完全无法想像组织成员能有如此绅士的举动。
“当然要先送你回家。”还是不习惯加入关心的言语，朱蒂准备的甜言蜜语对着镜子说都会脸红，何况面对真人？
明美没再说什么，安静的跟上。
不知走了多久，车辆嘈杂的声音渐渐远去，明美终于不支地靠在路边，大口喘气。
“怎么？很累吗？”前面已经差出两米远的秀一关切地走回来。
“当然累啊！也不看你走路是什么速度，我哪跟得上嘛！”站了一天的劳累加上现在的郁闷，明美几乎不假思索的说出这些话，略带娇嗔的语气倒把秀一吓了一跳。
“对不起，我走得太快了。”弯下腰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其实秀一刚才一直在想找什么话题聊聊天，要是让朱蒂知道了又要被笑死。
“我实在走不动了，找个椅子休息一下好吗？”抬起头，额前的秀发几乎擦过秀一的脸，才发现两人的距离已经近到可以忽略不计。
“……”时间仿佛突然走慢了几秒。
“嗯，好的。”有点失态的看着她慌乱的眼睛，秀一的声音不自觉的温柔起来。
不远处就是一个小公园，明美几乎是完全躺靠在了椅子上，抬头看着夜空，也许停电最大的好处，就是让星空恢复了它原本美丽的样子。
风静静地吹过，黑暗中仿佛只剩下了两个人。
“我刚才确实没有开玩笑。”其实秀一并不想打破这份宁静，就这样看着她淡淡的微笑也不错。
没有回答，她的表情如凝固了一般：“知道吗，在我18岁生日那晚，夜空也是这么美丽，我对着星星许愿，希望能找到一个帅帅的男朋友。”闭上眼睛，回忆真是可以让人沉迷的东西。
“那现在呢？”
“现在……”转过头正视秀一，依然在微笑，却失去了快乐的内容，“我知道这个愿望就像星星一样遥不可及。”
那双绿色的瞳孔还是那样深邃，也曾如此近的凝视，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但一切，都已经改变。
悲伤在空气中弥漫，寒气一点一点侵蚀。
“其实这个愿望已经实现了，虽然我不敢说自己很帅。”
“为什么……”没有预想的拒绝，那声音有如梦呓。
“因为我喜欢你的笑容。”这，并不完全算是说谎吧，“和我交往好吗？哪怕只是尝试。”

当守护已成习惯
当目的已经模糊
我不知道
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昨天过得挺幸福啊。”Gin靠在门边，脸上带着一丝嘲讽。
“有任务？”恢复了Rye的冷酷，秀一知道这家伙绝不会找自己闲聊天。
“组织要做笔大生意，对方是个叫‘银蛇’的老板，据说是从国外来的，那位先生让你先去探探他的底。”
“看来这生意挺诱人的啊，简单说来就是不敢吞又不想吐是吧？”轻松地接过Gin递来的信封，“我要怎么做？打入内部当他的小弟吗？”
“他还不值得那么麻烦，我们已经租下了他别墅旁边的一套房子，你和贝尔莫扮成夫妻住进去。”
“我和谁？”最后那个名字终于让秀一认真了一点。
“贝尔莫，有问题吗？”疑问句，Gin的脸上却分明写着“没问题才怪”。
“拜托，想杀我的话找个仁慈点的方法好吗？那位先生看上的女人，让我去跟她扮夫妻？”
“那你想找谁？”
闭目想了一下：“宫野明美。”
并不是不知道任务的危险性，只是一想到要把她单独留在这个阴冷的组织，心里就有点不舒服。
回房间做好准备已经是下午三点，本想休息一下，桌上的热感仪却显示有人一直站在门口，拉开门，一个黑影挡住视线。
“Sherry？”
“现在有时间吗？出去喝杯咖啡。”冰冷的语气，一点“邀请”的感觉都没有。
“哦？今天怎么这么有闲情？”秀一有点不好的预感。
“现在是我在问问题。”抬起头扫过他的双眼，那冷酷的眼神分明在说：“不去你就死定了。”
“……好吧。”
咖啡厅的人并不多，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周围温度立刻降到冰点。
“来杯冰咖啡。”
“啊……是，这边先生要点什么？”大概被Sherry的寒气吓到了，服务员说话都有点不利落。
“红茶好了。”微微叹了口气，要是自己再点冷饮，估计这里的温度就要和外面一样了。
“听说你替姐姐接了任务。”慢慢喝着咖啡，除了苦涩还是苦涩。
“嗯。”
“为什么选她？”
“我对她的感情你也知道。”半年的锻炼，秀一的伪装术又上了一个档次。
“但你也知道她从来不参与组织的行动。”语调波澜不惊，却已有了肃杀之意。
“但她已经答应了，所以……”事到如今，也只能装无辜开脱责任了。
“所以这不是我今天要说的重点。”
一口茶差点喷出来，秀一真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
“在你加入组织之前，姐姐曾经交过一个男朋友。”不理会秀一的失态，Sherry径自进入“下一话题”，“他并不帅，但是真心爱着姐姐，给她平凡却温暖的安全感。那时我真的很高兴，我以为她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但是他死了，死在组织手中，理由是和姐姐走得太近，有可能泄露组织情报。”手指的力度几乎捏碎了玻璃杯，那种恨意，即使过去几年依然清晰得触手可及，“那时姐姐发誓，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
“明美……”喃喃念着她的名字，真不知这微笑的外表下，到底还隐藏了多少独自咽下的痛苦。
“告诉我，你爱她吗？”
“我……”轻易就可骗过的问题，秀一竟一时语塞。
“不用回答，我不相信组织里的任何人。”依然是冷冷的语气，Sherry咬着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倔强，“可她却相信你，那么深的爱着你，我无法左右她的感情，但我要告诉你，如果你敢让她受到伤害，我一定会杀了你。”
没有再看他，将杯中剩下的咖啡全部倒进秀一的杯里，转身离开。
“姐姐，为什么要接受这个任务？”
“志保……”
“因为是他要求的么？”
“……”
“因为是他的要求，所以即使危险，也不想拒绝？”
“志保，姐姐不会有事的。”
“姐姐，这句话我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你总是一个人承受一切，以为我不知道么？”
“志保，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姐姐……”
求求你，千万不要出事，求求你……

现实可以打碎虚幻的梦境
却抹不去这刹那的温暖
怎样才能麻醉自己
让刹那永恒
明美靠在沙发上，360度打量着“新家”，阳光透过宽敞的落地窗柔柔洒下，原木色的家具简单清爽，墙上的风景画并不是名品，却透出一股家的温馨。惟一有点煞风景的就是那个从一进门就在各个角落仔细检查的家伙，用他的行动提醒自己：这只是个完成任务的据点而已。
看着他终于检查完最后一个角落，满意的坐在自己对面，明美笑着推过一杯茶：“一切正常？”
“嗯。”秀一斜靠在沙发上，“明美，我自作主张把你换来做搭档，会不会让你有点为难。”
“还好……”其实自己心里也很矛盾，明明知道他干的不是好事，可是……，“我并不会做这些，恐怕对你一点用处也没有。”
“任务的事你不用操心，只要扮演好家庭主妇的角色就行了，对了，”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你会做饭不？”
“当然啊，我的厨艺在学院可是公认的。”
“公认的差？”轻松的环境让秀一也有了开玩笑的心情。
“讨厌拉！当然是公认的好！”随手抓起一个靠垫扔过去，正中目标，秀一“啊”的一声，竟被打得翻下了沙发。
“不会吧？只是普通的靠垫而已啊。”明美疑惑的走过去，捏了捏地上的“凶器”，好像没有什么硬物的样子。
突然，一只手无声无息地绕到背后，明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已被他压在了地毯上。
“你果然在耍我！”一掌打在秀一胸口，没想到这个严肃的家伙也会玩这种小把戏。
“谁叫你打我，谋杀亲夫可是重罪。”他的气息拂在脸上，痒痒的，明美蓦地红了脸。
“快让我起来！小心邻居看到。”
“怕什么，我们扮的就是夫妻，夫妻嘛，当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秀一手臂一紧，明美立刻动弹不得。
“你……”刚想说什么，嘴唇已经被他的双唇堵住。
明美，我……
只是单纯的想吻你吗？
秀一不明白。
或许，只是不敢去明白。
不知过了多久，明美感觉身上一轻，秀一已经坐在一边，戏谑地看着她通红的脸：“只是一个吻而已，看把你吓的。”
明美瞪了他一眼，抓起靠垫又要打。
“我错了我错了！”老虎不发威千万不要把它当病猫，“夫人应该温柔一点。”
“废话，太温柔又要被你骗。”明美把头扭向一边，秀一却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那里。
无心的玩笑话竟狠狠戳中靶心。
太温柔……就要被我骗。
“明美……”
“干嘛！”还在赌气，却被他严肃的神情吓了一跳。
“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坚强的活下去。”抱着她，好紧好紧，突然，不想放手。
明美心里一沉：“这次的任务很危险么？”
没有回答。
“大君？”忐忑地再次询问，他却避开了她的目光。
明美，对不起……
其实任务本身倒不像想像中的危险，以前在FBI也做过这种监视工作，况且现在有组织做后台，即使暴露了，对方也不敢怎样，顶多交易做不成罢了。秀一每天早晨假装出去上班，再偷偷潜回来安装窃听器。一个星期以后，任务就只剩下在家“看电视”了。闲暇时也会帮忙做做家务，可是没过几天就被明美赶了回来，这家伙天生不是做家务的料，看着被切得惨不忍睹的西红柿和垃圾袋里的创可贴，明美只有摇头叹气的份。
这种平静的生活，真想永远继续下去。明美不是会沉浸于假象的人，但每次看见他在厨房“捣乱”，每次看着他吃自己亲手做的饭菜，每次静静坐在旁边，看他忙碌的样子，都会不禁发一下呆。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

如果你已经不能控制
每天想我一次
如果你因为我而诚实
如果你会开始相信
这般恋爱心情
如果你能给我如果的事
把整理好的资料又核对了一遍，空空如也的胃再次提出抗议，秀一看了一眼表，已经晚上六点多了，早知道就不用那个食谱刁难她了，光是买做饭的材料就要花这么长时间，想着她在菜市场到处寻找的样子，秀一第101次的埋怨自己。
“叮铃铃……”门铃响起，秀一皱了皱眉，忘带钥匙了么？
拉开门，外面一个人也没有，地上却放着一封黑色的信。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中升起，迅速拆开信封，黑色信纸上的红字触目惊心：“Rye，想要宫野明美回来的话，就立刻到川上町32号的废旧仓库来。”
是组织的人？心中的疑云又深了一层，本以为是监视行动被发现了，可是……
默默地把信放在桌上，脑海中纷乱的理不出个头绪。拿起电话拨通了朱蒂的号码：“喂，宫野明美被绑架了，有可能是组织的人，你派几个人过来支援我一下，记着，没有我的指示不可轻举妄动，首先要保证人质安全。”
心情稍微放松了一点，至少，要让她平安。
川上町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子，傍晚连灯光都没有，更显得阴森恐怖。
轻轻推开老旧的仓库门，经年尘土伴着刺耳的吱嘎声扑面而来。
手机震动了一下，朱蒂部署完毕。
“哼，你终于来了。”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仓库中回响，秀一心中一凛，这声音是……
“把门关上，我不希望被打扰。”
“是吗，你还是那么谨小慎微啊，”借着月光，秀一打量着面前的对手，“Sauterns。”
“什么？！”明美努力回过头，看着这个绑架自己的家伙，虽然从未见过他，但这个代号却是再熟悉不过。
一年前，Sauterns在组织里可谓红极一时，凭借缜密的头脑和灵活的手腕，几乎与“那位先生”平起平坐，却因觊觎第一把交椅而发动夺权，最终被“那位先生”以血腥手段镇压下去，逃离组织。而秀一也因为在那次事件中坚决追随“那位先生”而受到重用，平步青云。
不过关于那次事件还有另一个版本，是“那位先生”为防止Sauterns的权力过于膨胀，先下手为强。
当然，只有秀一知道，这两种版本都不完全正确，真正的原因是：FBI的反间计。
在那之后，组织内部受到重创，而接二连三的人员被暗杀也曾一度闹得人心惶惶。
现在，一切都明白了。
“那些人都是你杀的。”秀一冷冷地看着他，“好手段。”
“过奖了，想当年我的工作就是情报和暗杀。折磨老虎最好的办法，就是一点一点拔去它的爪牙。”Sauterns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枪，“只是我没想到，像你这种高层人员也会有落单的时候。”
“可即使这样，你仍然杀不了我，只好用绑架这种难看的手法。”
“错，我只是不想让你死的那么轻松而已，你要为当初做的事付出代价！”Sauterns用枪指着明美，“给你两个选择，杀了她，或者被我杀死。”
“以命换命？”秀一心里一震，脸上却露出嗤笑，“这个女人不过是个工作搭档，你认为我会为她放弃生命吗？”
“你太小看我了，再提醒你一次，我的工作之一，就是情报。”Sauterns轻轻一扯，已经把明美搂在怀里，手指暧昧地在她的胸颈间游走，冰凉的触感让明美极力躲闪，却无处可逃。
“要不，我先替你杀了她？”
喀嚓！
子弹上膛的声音让所有人心中一跳。
“放手！”秀一低沉的声音略带沙哑，握枪的手极力平稳，却依然止不住的轻微颤抖。
“终于肯承认了吗？”Sauterns变掌为抓，已经扣住明美的脖子，“劝你还是谨慎行事，我保证能在子弹到达之前捏断她的喉咙。”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朱蒂紧咬着嘴唇，手机几乎要被握碎。身边狙击手的枪口已经瞄准了Sauterns。
发信号吧！秀一！快发信号啊！虽然有人质挡着，很难打中那家伙的要害，但至少可以解除危机，拖延下去，只会对你卧底的身份不利。
所有人都盯着秀一握在身后的手机，那手指却如凝固了一样。
我……做不到。Sauterns的实力，秀一再清楚不过，黑道上也许有人不知道他的代号，但没人不知道“铁爪山鹰”。
握枪的手无力地垂下：“你只是想杀我而已，不要牵连无关的人。”
“大君！不要过来！”明美拼命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丢掉手枪，一步一步走近。
第一次，输得如此彻底。
半年前那句让自己觉得肉麻的台词再次在心中响起。
“因为……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原来保护一个人的心情，会是这般执着。
原来爱一个人的心情，竟会如此美丽。
手指迅速在背后按着手机按键，只有简短的四个字：“救出明美。”
我不会轻易死去，但即使我死了，你也一定要好好活着。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秀一已经走到Sauterns三步之外。
“想不到你还真是个多情种子。”Sauterns眼中的惊讶一转即逝，松开掐住明美的手，枪口已经指向秀一的心脏，“既然这么想保护她，我就成全你好了。”
“不！”明美突然一个肘锤打在Sauterns的胸口，人已经扑向秀一。Sauterns手一偏。
砰！
砰砰！
手枪在前，狙击枪在后。
Sauterns应声倒地。
秀一跌坐在地上，明美靠在他的怀里，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衫。
“明美！明美！”心仿佛被抽空了一样，看着她苍白的脸，他的眼前一阵发黑。
“大君……以后不要再这样，我会难过的。”她的声音带有一丝责备，“好累，让我……睡一下。”
“不要睡！明美！快叫救护车！快！”
手术室门口的灯亮了又灭，秀一来回来去的脚步声在安静的走廊显得格外刺耳，没有人敢去打扰他，就连搭档时间最长的朱蒂也没见过他如此焦躁的样子。以冷静著称的秀一，以沉稳著称的秀一，若不是最后一丝理智尚存，搞不好都会冲进手术室去。但那里躺着的，是你的任务对象啊！
秀一！
手术室的门终于被打开，秀一一个箭步冲过去，差点和出来的医生撞个满怀。
“她怎么样？”
“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失血过多，需要静养。”
“那就好……”疲惫的身影晃了晃，几个小时的紧张，仿佛连同全身的力气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病房外，秀一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若无其事的看着窗外，避开朱蒂的目光。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看来你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了。”朱蒂不想说这些，但形势已经逼得不得不说，“那几个狙击手都以为你是要在最后一刻突发奇招来扭转局势，但我知道，你那时是真的想用生命来保护她。”望着病床上安静的身影，朱蒂心里又何尝不是矛盾？“她是个好女孩，但你不要忘了接近她的目的，拖延一天，就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死在组织手中。”
“如果我说，要放弃这个任务呢？”并不是威胁，看到她在Sauterns手中无力挣扎的那一刻，他真的倦了。
“你不会，因为你是赤井秀一。”
沉默。
“你们回去吧，我一个人看护就行了，不要引起组织怀疑。”

抱紧你却感觉到距离
看着你却忍不住逃避
进退取舍
第一次
如此艰难
静谧的空间，好温暖……
“明美！志保！吃早饭啰！”妈妈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知道啦！”明美匆匆收拾好书包，志保一脸坏笑的凑过来：“快点哦，你家“王子”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明美看了一眼窗外，清晨的阳光下，那个峭拔的身影有点模糊，有点朦胧。她脸一红，几步跑下楼梯，抓起两片面包冲了出去，回头对一脸错愕的妈妈做了个鬼脸：“早餐好吃极了，谢谢妈妈！”
那个等待的身影越来越近。“大君，我们走吧。”她伸出手，突然胸口一痛。
“啊……”阳光霸道的闯入眼帘。
是梦。
好温暖的梦……
惟一与梦境相同的就是，那个“王子”确实在她面前，不过是趴在床边睡着了，右手握着她的左手，紧到有点痛。明美试着把手抽出来，秀一皱了皱眉，不满意地咕哝了一声，反而握得更紧了。
明美倒吸了一口凉气，拜托，真的很痛哎！算了，看在昨晚的份上，让他多睡一会好了。
昨晚……
“打个赌吧，即使他来了，也绝不会愿意用生命保护你。”Sauterns的话如冰冷的夜风渗入肌肤，刺骨。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设这个局？”
“我只是想让游戏更有趣些而已，那个冷血的Rye居然会爱上你？杀了我也不信。组织里只有欲望和任务，相信感情只会招来背叛！”Sauterns眼中闪过一丝噬血的光，“背叛了，就只有仇恨。”
明美低下头不理他。
“如果他背叛了你，你会恨他吗？”
如果他背叛……
仓库外，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来了。
那声低沉的“放手”犹在耳畔，明美微笑的看着睡梦中的秀一，大君，我好幸福。
好幸福。
一阵冷风吹过窗柃，秀一打了个寒颤，不情愿地睁开眼。
“真是的，我怎么睡着了……”郁闷的坐起身，正对上明美的眼睛。
“你醒了？”睡意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要动，我去叫医生！”
“不用急，我没事的。”明美握住他的手，“比起这些，我们的身份没暴露吧？”
“放心，”秀一早就想好了说辞，“枪声惊动了附近巡逻的警察，Sauterns因为拒捕，被当场击毙，你昏迷这段时间，我已经用假名做了笔录，就说他是为了钱而绑架你的。”
“这样啊……”既然大君这么说了，应该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可是不知怎么，明美心里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哪里不对。
稍微一集中精力，伤口又不依不饶的痛起来，明美轻哼了一声。
“很痛吗？”秀一轻轻捧起她的脸。关切的眼神夹杂着责备，“在你昏迷前曾经说过，我那么做会让你难过，现在我把这句话还给你，”绿色的瞳孔透出如父亲般的严厉，“不要再为了我牺牲你自己，我现在的身份是你丈夫，丈夫绝不能让妻子受伤，而妻子，绝不能让丈夫难过。”
“瞎说，又是你自己编的理论。”明美轻笑一声，感觉他抚在脸上的手微微加力，只好扁扁嘴，“好了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逃避一样的把她拥在怀里，秀一不敢再面对那双眼睛，“你不应该对我这样付出，因为……”
“因为？”明美的心奇怪的跳了一下，想抬头却被他按住。
“……”
“因为……是我没尽到保护你的责任，才让Sauterns有机可乘，你再这么付出，我会更内疚的。”
疲惫地松开她，走到窗前，夕阳照得双眼发痛。
朱蒂说得对，他的情感永远无法冲破理智，因为他是，赤井秀一。
我闭上眼
不去想那些事实
戴上微笑假面
看舞台的表演
两周以后，明美出院了，朱蒂在门口看着秀一将她扶上车，手指在手机上重重按下“发送”按钮，短信的内容比上次还简单，只有两个词：
Don’t forget
秀一不动声色的把手机放回口袋。
“总部的短信？”
“嗯。”没有看明美的脸，似乎这样说起谎来更轻松些，“你住院这段时间，我已经把目标的情况都发给了总部，只要等交易结束，我们就能回去了。”
“是吗。”浓浓的失望在心中升起，弥漫，“又要回到原来的生活了。”
“明美，”秀一在家门口停住车，脸色清冷如冰，“无论如何都不要留恋过去，尤其在痛苦的时候，沉迷过去只会让你更加痛苦。”
“这是你的经验？”明美有点好奇的看着他，秀一严肃的样子并不少见，不过严肃的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还真不多见。
“算是吧。”
叫我怎么跟你说？终有一天，我会背叛你，离你而去，到时候，到时候……心中几乎可以想像出她悲伤的脸，她没有任何人可以倾诉，而在妹妹面前，她永远是个微笑着的保护者。
明美……
“大君！你发什么呆啊？快点进屋，待会我去买菜，你想吃什么？”
“哦！对了，你教我做菜好不好？”秀一努力把表情调整到阳光状态。
明美愣了一下：“不是吧，在厨房吃了那么多苦头还没学乖？”
“学什么都需要时间嘛，再教我几天。”
如果一定要任务优先，至少，我有权留下这些美好的回忆。
厨房倒霉了。
一周内烧糊了三个锅，打碎六个盘子，用完一整包创可贴外加一次火警未遂。
如果明美全程监控的话不会出这么多事，问题是秀一在学完一个菜以后总要求独自实习，要不是身为FBI成员，应对突发事件能力比较强，消防车真要开到门口了。
不过辛苦总算有回报，一周多下来，秀一的厨艺有了明显提高。
而今晚，两人戏称为“出师宴”。
明美把每一道菜都尝了一口，一脸严肃假装没看到秀一紧张的表情。
“还不错。”放下筷子，促狭地瞅了他一眼，“没有糊，也没忘了放盐，而且都熟了。”
“什么啊，标准这么低。”
明美忍不住笑出来：“大君，你好像越来越孩子气了。”
秀一白了她一眼，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红酒！为了庆祝你痊愈，今天一定要喝两杯。”不由分说地把一杯酒放到她面前，手指不经意地从杯口掠过。
“为你的健康平安，干杯！”
夜色浓重，遮掩了无奈，遮掩了悲伤……
时间流逝，月光照着明美开心的笑容，秀一静静地看着她，这个表情，她所有的表情，一点一滴的刻在他的脑海里，深一些，再深一些。
红酒度数不高，她却似乎不胜酒力，目光有点朦胧。
“大君，交易时间定了吗？”
“嗯，下周四。”
“哦，”只有几天时间了，“我突然好累，我……”明美身子一斜，秀一眼疾手快扶住，低头看她，已经沉沉睡去。
无声的叹了口气，该做的，毕竟还是躲不掉。
夜色更浓重了些，月光柔柔地照在床上，明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怎么回事？我记得明明在吃饭……”使劲敲了敲额头，似乎清醒了些，桌上的表显示是9点多，记得最后一次看钟是八点半。
房间静悄悄的，大君又在工作？明美轻轻推开门，向书房走去。
书房的门关着，隐隐有灯光透出。明美正要开门，忽然，里面传出一个陌生的声音。
“那好，一切按计划行事，周四。”周四是交易时间，原来是组织的人来了。明美厌恶地皱了皱眉，正要离开，忽然听见那个声音又道：“干脆把组织来交易的人一起抓了好了。”
什么？！
“不行，”秀一熟悉的声音让明美差点叫出来，“这次交易我介入太深，如果有组织的人落网，我的嫌疑最大，有可能暴露身份，而且建议你们把行动改在周二，让我有时间脱身。”
“好吧……还有一件事，”那个人的声音似乎有些犹豫，“最近又有一个生化界著名科学家被杀，我们怀疑跟这个组织的研究有关，上面让你动作快一点，不能再拖了！”
“知道，等时机成熟了我一定会问。”秀一的声音，好冷。
不敢再听，明美扶着墙壁，尽量安静的回到卧室，躺在床上，大脑一片空白。
“如果把组织的人抓了……有可能暴露身份。”
头仿佛被人用力劈开。
你……到底是谁……

我以为你给了我一线希望
我伸出手却只是冰冷铁窗
现实总是如此残忍
原来身在地狱的我
永远飞不到天堂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脚步声渐近，秀一推开门，明美似乎还没醒过来。
“明美，明美！”轻轻推推她，床上的人睁开眼睛，眼底竟有一滴清泪。
“怎么哭了？”
“没有……梦见了妈妈……”
“你啊，醉了都做梦。”秀一释然的笑了笑，她的呼吸并没有杂乱，应该是瞒过了，“你再休息一会吧，我去洗碗。”
听到他关门的声音，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我没醉。
一点红酒而已，怎么会醉？
是你下了安眠药吧？大君。
可惜，安眠药对我的效力微乎其微。
记得父母去世的时候，我几乎天天失眠，即使睡着了也会哭醒，那时还小不懂事，学大人的样子吃安眠药，开始是一片，后来不管用了就吃两片，再后来是三片，幸亏邻居发现得早，要不怎么被送进医院的都不知道。
你的安眠药能让我在半小时之内睡着，已经很不容易了。
原来，我竟是你的任务对象
是不是该高兴呢？我爱的人其实不是坏人。
即使只是棋子，也是白棋的棋子。
眼泪不住地淌下，却没有声音，秀一上楼的脚步声传来，明美干脆捂着被子装睡。
不敢去面对，不愿去面对。
如果我问你，你会装傻吧？
那还是由我来装傻好了。
周二如约而至。
警车呼啸，隔壁的豪宅乱作一团。
秀一迅速整理着资料，不时紧张地看一眼窗外。
“明美，如果有警察来问话，就照我告诉你的说。”
“知道。”
你的演技真厉害，其实你一点都不紧张，其实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你也一直是这么骗我的吧？
掀开窗帘，来来往往的“Police”标识中，几个刺目的“FBI”终于让死水般的心湖起了些波澜。
那么，你是警察，还是FBI？
如果不是怕暴露身份，这次是不是连我也要“一网打尽”？
寒气骤然袭来，明美拽过一件大衣，紧紧裹在身上。
不会的，他不会这样！我不相信！
“害怕吗？”隔着大衣，一双手把她搂进温暖的臂弯，颤抖如电流般传过。
“我……好怕，他们会不会也发现我们？”紧紧抓住他的手，她的脸上只有恐惧。
“有我在，不用怕。”
明美不再说话，安静地靠在他的胸口。
我的演技……是不是也很厉害呢？
心中一阵苦涩，头脑反而更加清醒，没来由的想起被绑架的那晚，事后觉得迷惑的地方突然清晰。
是那两声狙击枪响。
大君没有掏枪的动作。
只有一种可能。
警察不是事后赶来的，而是事先就埋伏好了。
志保，姐姐真的很傻，不懂得防范别人，也不懂得保护自己。
为什么
爱上你只需一个回眸
恨你却是如此艰难
思念如浓雾般纠缠
挥之不散
组织交易取消，而秀一成了及时通报的功臣，回到总部那天，远远就看到志保等待的身影。
“姐姐！听说你受伤了，怎么样？”只有面对明美，志保的声音才会变得温柔。
“已经没事了。”明美心中一热，几天的压抑如洪水般冲破防线，抱住妹妹，声音竟有点哽咽。
志保微微一怔，目光从秀一脸上扫过，轻声在明美耳边问道：“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明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暗自咬咬牙，脸上已经恢复了笑容，“警察来的时候受了点惊吓而已。”
“哦。”志保出人意料地没有追问，目光转向秀一，“上面等着你汇报呢，我陪姐姐就行了。”
“不用了，我有点累，想先回家了，志保，改天再来看你。”明美打了个哈欠，“这两天担惊受怕，一直都没睡好。”
“……好吧。”
对不起，志保，再待下去，我真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
温暖的阳光，拥挤的车流，一切都仿佛被隔到另一个世界，逃一样地回到家，将喧嚣反锁在门外，明美疲惫的坐在床上。
终于，不用再伪装了。
目光空洞的环顾四周，脑子空空的，又似乎乱作一团。
……
“请问你有零钱吗？”
……
“我叫诸星大，请多关照。”
……
“我送你去好了，正好顺路。”
……
“明美，后天晚上有流星雨哦，你不是最爱看星星吗？”
……
“和我交往好吗？哪怕只是尝试。”
……
“明美，情人节快乐。”
……
“不要瞎想，我会保护你的。”
……
“如果把组织的人抓了，可能会暴露身份。”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利用我？！
为什么啊？？！
大君！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明美趴在床上，哭得筋疲力尽。
第二次了，你已经是第二次骗我了，原来一切都只是计划，假装讨好一个你不爱的女人，很辛苦吧，大君？
明天，就和你摊牌好不好？
明天，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
你会杀我灭口吗？
心中的伤口仿佛又被撕裂了一下，想像他用枪指着自己的样子，像面对Sauterns一样决然。
冷酷的诸星，温柔的大君。
只是，冷酷才是真的，温柔却是假的。
温柔……真的都是假的吗……
夜空下的白玫瑰，清香犹在，他温暖的胸膛比任何港湾都要安全。
犹记得那生死一瞬间，昏迷前看他的最后一眼，那张坚毅的脸上写满怜惜和焦灼。
这一切，难道全部都是假的？
拉开抽屉，取出里面一张珍藏的照片，这是两人惟一一张合影，是明美再三要求下才拍摄的。
和他说再见吧……
明美，你不可以再爱他了
你应该……恨他
是他，欺骗了你的信任，是他，欺骗了你的真情！
恨他！恨他！
大君，我恨你！
我恨你……
喃喃的念着这三个字，手指却反复抚摩着照片上的脸庞。
那熟悉的轮廓，熟悉的气息，眼中摄人心魄的光彩，挺直的鼻梁和温暖的唇。
手在微微颤抖，我……做不到……
没有别的选择了么？
大君，真的没有别的选择了么？
我爱你啊！
手指捏住照片的一角，几乎要将它捏碎。
我……到底该怎么办？

你的城府有多深
我爱得有多笨
不想再问
也无法去恨
无论如何
你都是我最深爱的人
整整两个星期，明美音讯全无。
秀一耐着性子听Gin讲完任务分配，一出门就看到在走廊拨电话的Sherry。
“明美还是关机吗？”
“到底怎么回事啊？”Sherry像在自言自语，眼睛却盯着秀一，“她以前从未这样过，组织又不许我出去……”
“我刚才和Gin说了一下，正好下午没事，你可以跟我去看看她。”
“好。”Sherry叹了口气，姐姐，你这次又隐瞒了什么？
明美租的小单人间在一个僻静的公寓里，秀一敲了敲门，没有回音。
“用我的备用钥匙吧。”没等他同意，Sherry已经麻利地把门打开。
姐姐，你不要吓我。
屋里静悄悄的，桌上散乱的放着几个方便食品包装袋和药片。明美蜷在床上，紧紧裹着被子，似乎很冷，额头却是触手火烫。
“她发烧了，快去叫医生！”Sherry瞥了一眼还在犹豫的秀一，“快去！”
明美昏昏沉沉的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人握住她的手，想睁开眼睛却没有一点力气。
“是谁……”
“是我啊！志保！”Sherry急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你和诸星的那次任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和……诸星……，我不想提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求求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似乎被志保摇得清醒了些，明美勉强扯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没事……你不用担心。”
我现在什么也不愿想，什么也不想做，如果这就是逃避，那就让我逃避好了。
明美发烧已经四天了。
“你们这些孩子啊，就是不注意身体，病成这样才想起叫医生，等到我这岁数就知道后悔喽。”校医絮絮叨叨的收起听诊器，“每天到医院打一次吊瓶，一星期以后应该就差不多了。”
“大夫，”秀一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我们课程特别紧，没时间去医院，我是医学院的，能不能由我在家里给她打吊瓶？”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千万别忘了就好。”
“那是当然……”秀一及时堵住校医的“你们这些孩子”理论，目送他出门。回过头，正对上Sherry审视的目光，愣了一下，笑道：“你放心，医院人多眼杂，组织不一定会让我们陪她去，如果是这里的话，应该可以准许我每天来的。”
“……哦。”Sherry蓦地惊觉自己目光太过严厉，连忙低下头，“组织不许我出去，姐姐就只能麻烦你照顾了。”
能让她变成这样的绝不是小事，暂时……还是不要问诸星比较好。

爱情潇洒地拂袖而去
炽热的记忆却无法冷却
可不可以再相信一次
虚假中隐藏的真实
已经忘了是第几次和他站在水边，湖底的寒气如雾一般将他们重重包围，他抓着她的手，面容忽然变得模糊。
“明美，其实我是……”
胸口仿佛被人重重一击，她拼命想捂住耳朵：“不要！大君，拜托！我不要听！”
“明美！明美！”
额头一阵冰凉，她猛地睁开眼睛，秀一正用毛巾擦着她头上的冷汗。
“又做恶梦了？”
“嗯。”明美别过头，不敢再看那双充满怜惜的眸子。
“你已经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我煮了粥，虽然没你的手艺好，但我可是费了相当大的工夫哦。”秀一帮她把枕头垫高，“来，我喂你。”
粥还有点烫，明美喝了几口，鼻子一酸，眼泪竟流了下来。
“怎么了？”
“没……没事，烫着了……”明美用力抹着眼角，泪水却越来越多。
“明美，你是不是有心事？”不顾她的抗拒，秀一强行将她拥入怀中，“我一直就想问你，病得这么厉害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连你妹妹也不说？”
“因为……因为我觉得，回到组织以后，你又变得离我好远，窃听那段时间，我可以真的把你当成普通人去爱，哪怕只是假象，可现在，你又恢复成了Rye，又变回了组织的干部，我……很害怕……”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衣服，仿佛一松开就会失去。**，你还在留恋什么？还想挽回什么？
脸上一热，秀一已经凑到她耳边，嘴唇贴着她的耳朵，吐字温柔却清晰：“我爱你，无论我是谁，变成什么身份，这个事实绝不会改变。”
无论我是谁，无论我是什么身份。
明美触电一样地转过头。
四目相对，呼吸可闻。
“明美，我爱你。”
“大君……”
为什么还要和我说这些话？为什么不能绝情一些？那眼底炽热的柔情为什么非要和冰冷的任务联系在一起？
我还能相信你那句话么，大君？
无论你是谁，变成什么身份……
秀一紧紧抱着她。
明美，任务终结之时，我会救你出去。
我会永远爱你，永远。
志保烦躁地比对着试验数据，计算、不符、再计算。真是的，抱怨缺人手还非要杀那些科学家，搞的现在连个能用的帮手都找不到。
忽然，实验室外面传来Rye的声音：“Sherry，别忙了，明美来看你了！”
姐姐！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志保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出来，秀一和明美已经自行取了饮料，坐在沙发上等她。
“姐姐！你病好了吗？怎么来之前也不告诉我一声？”
明美似乎心情很好，拉过她的手按在自己的额头上：“你看，一点也不烧了，一周都躺在床上打点滴，闷死我了！”她瞥了一眼秀一，“大君，你不是说还有任务吗？志保陪我就行了，你去忙吧。”
“好。”秀一知道自己这时反而成了她俩的“亲情灯泡”，识相地退了出去。
屋里的空气瞬间凝重下来。
“志保，听说组织最近连续暗杀了几位科学家，你怎么样？还好吗？”明美担心地握住妹妹的手。
志保鄙夷的一笑：“放心，我现在连接触外界的机会都没有，怎么可能背叛？而且研究人员少了，我的重要性也随着提高，才不会那么容易被杀。”嘴角划过一丝苦笑，悲哀吗？打从为组织工作开始，这两个字就从她的字典里消失了，“对了，我实验室的电脑里存了几篇很有意思的论文，过来看看吧。”
“哎——”明美刚想说什么，志保偷偷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朝实验室走去。
“为了防止干扰试验仪器，这里没有任何监听设备，”仔细锁上门，志保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些，“姐姐，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什么啊，”明美轻笑一声，从后面环住妹妹的腰，“我还以为是什么事，你也太多心了吧。”
“是吗……”志保捏住她的手腕，明美“啊”地一声松开手：“痛……”
“就像你的微笑并不表示快乐一样，很多事情，我没问并不表示没注意到。”其他都可以忽略，但这件事，我一定要问明白。
“唉，投降了……”明美揉着手腕上的红痕，脸色黯淡下来，“我们吵架了，在那段时间。”
志保眉头一蹙：“怎么，他欺负你了吗？”
“没有，是我太天真了而已，”，明美双手支着窗台，阳光好温暖，暖得让人几乎想流泪，“是我自己沉迷在了那温馨的假象里，跟他说如果真能拥有这样的生活就好了，结果他当然是大怒，把我狠骂了一顿。”她转过身，背光之下，志保清晰地看到她脸上晶莹的闪光，“那时我才突然意识到，我所爱的这个人，永远都有他一定要去做的事，永远都不只是我男朋友这单纯的身份而已，有时候好恨自己，为什么会爱上他……”
这时候，已经不需要去掩饰了，无论痛苦的原因是否真实，都不会改变痛苦本身的重量。
“那你打算怎么办？”
明美苦笑了一下：“还能怎么办，”从那天起就一直试着离开他，但是……“我没法欺骗自己的心，我爱他，无论他做了什么，无论他是什么身份，我都无法抑制这份感情，所以只能……爱他。”
也许，这真的就是命运。
“志保，不要跟他提起这件事，答应我。”
“……好。”
深夜，Gin的房间透出一丝微光，电脑屏幕上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像。
“Boss，您确定让他来做我这次任务的搭档吗？”
“有什么问题？”扬声器里传出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没有，只是……”
“我知道，他的地位提升太快，组织里恐怕有不少人不服，所以要让他做些实事来提高声望，而且，”那个声音顿了一下，语调里透出几分兴味，“老实说，天上掉下这么个天才人物，连我也很惊讶呢，要有足够的饵，才能考验出忠诚度啊。”

无论如何逃避
抉择终会在最后一刻来临
我不知道决定的对错
只想
把你留在身边
秀一取出夹在办公室抽屉间的纸片，上面是Gin那独特的潦草字迹：“今晚九点，本楼D房。”D房是专门用来反窃听的隔音室，秀一划了根火柴把纸片烧掉。组织这几天的情况有点反常，连续取消了几次行动，级别稍微低一些的成员都被暂时遣出大楼，而Sherry据说已经两夜没合眼了，一切都仿佛在为某件事做准备。
而今晚，谜底将被揭开。
晚上九点。
Gin悠闲地看着对视的两人，那两道冷冽的目光几乎冻结了整个房间。许久，一个声音终于打破沉默：“你就是Rye？”
“是。”秀一微微欠身，算是惟一一个恭敬些的表示，“Chinon，久闻大名。”
Chinon哼了一声：“难怪你进来三年就这么受重用，果然是个人物。”
“过奖。”秀一只是随便一点头，对于Chinon，他确实是久闻大名了，身为美国总部的顶梁柱之一，Chinon在组织的资历比自己的年龄都大，到底是什么任务，居然能让这位元老出场？
“言归正传，”Gin轻咳一声，打断两人的暗中较量，“最近美国总部对那种药的研制取得了新进展，派Chinon带一**品到日本来与Sherry的研究成果进行比对和加工，由于这**品的化学成份很不稳定，24小时内就可能变质，来不及带回这里，所以在机场附近安排了一个实验室，Rye，你和我的任务就是接货和那段时间的保卫工作。”
“我不过是先头部队罢了，样品和研究人员后天才到，”Chinon朝秀一挥挥手，“关于行动细节明天会发给你，先回去吧。”
“是。”秀一虽然很想多了解一些，却不得不服从命令，掩上门，Chinon的档案在脑海中一遍一遍的回放，是条大鱼，但若不小心应付，微小的错误都足以致命。
“你还是不相信他？”Gin点起一支烟，对Chinon的做法有点不以为然。
“不是不相信，”Chinon的声音伴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我的脾气你了解，对初次见面的搭档，我从来就没信任过。”
回到自己的房间，似乎空气都变清新了些，秀一长舒一口气，终于摆脱了Chinon那讨厌的目光，高层人物果然不简单，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真能洞悉人心。
不过，还真是个诱人的机会呢……秀一快速敲击着电脑键盘，詹姆斯，如果能通过这条线弄到药的资料，是不是就能终止对明美的任务了？
朱蒂的内线电话很快打来，秀一开门见山：“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和詹姆斯商量了一下，两个目标可以抓：药和Gin。”朱蒂说话简洁得让秀一都自愧不如，“你了解情况，哪一个比较好实施？”
秀一想了想：“都有可能，也都有风险。药的话容易到手，无论是拦截还是调包，但由于化学成分不稳定，也许到手时已经变质，夺取意义不大。Gin是日本分部的高级干部，如果抓到他，当然会对组织造成很大打击，但这次行动太过隐秘，除了几个参与者以外，其他人完全不知情，一旦出事，我的嫌疑非常大，除非我自己也被捕。”
“好，我们再考虑一下，明天联系。”朱蒂顿了顿，“秀一，你一定要当心那个总部来的搭档。”
“知道。”秀一的脸色凝重下来，“朱蒂，还有件事要拜托你，如果这次行动失败，请帮我保护宫野明美。”
深夜，当秀一第三次起身到窗口抽烟时，东方已微微发白，索性泡了杯浓咖啡。对付失眠最好的方法就是干脆不睡觉，对吧？难怪会被朱蒂说成任性。
最后那番对话，如梦魇般在心中纠缠。
“保护宫野明美？怎么保护？难道要我们在组织的监视之外来个二重监视？”朱蒂只当秀一是一时冲动考虑不周。
秀一小心翼翼地拿着手机，做好随时把它伸到距离自己一米之外的准备：“我会把你的临时住所告诉她，如果任务失败，就让她去找你。”
“什么？！难道你打算告诉她你的真实身份？”
“是。”
没有预想的惊天动地，电话那头反而沉静下来：“秀一，刚才那些话，我可以当作没听见，我了解你的心情，但是，忘了吧，这不应该是你的作风。”
“可你已经听见了，而且我的决定不会改变。”
“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有多危险！如果组织的任务顺利完成，你的这番准备不但会变成无用功，而且会让宫野明美成为组织里知道你身份的人，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知道，但如果失败，与我关系最密切的她将会第一个被审问甚至被杀，我不能再害了她！”
沉默，如绷紧的弦，窒息的感觉压在胸口，秀一咬着牙，忍受着这无形的压力。
“如果我说不行呢？”朱蒂的声音透过话筒，森然如冰。
“你不会，如果明美去找你，你没法把她交给警方，因为没有罪名，也不可能让她流落在外被组织发现，惟一能做的只有帮她藏起来。”
“所以你一开始就不是找我商量，而是通知。”朱蒂无奈地摇了摇头，到底还是被这小子吃得死死的。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做很危险很任性，但就算受处分，我也不能丢下她不管。”
“你啊，处分是小事，别把命丢了就好。”
秀一欣慰地笑了笑，谢谢你，朱蒂。
接下来，要面对属于我自己的审判了，确定要向她坦白吗？和朱蒂讨价还价时那么决然，真要面对却又隐隐逃避，她会哭吗？即使哭也是背着我流泪吧。会生气吗？心中勾勒她生气的样子，却总是失败，印象里的她总是温柔的笑着，快乐的笑着，悲伤却坚强的笑着，那笑容如明快的风，吹去他心中的阴霾，现在却如雾一般在他心中凝成一个打不开的结。
窗外渐渐明亮，突然，一道刺目的阳光照得他眼皮一跳，原来不知不觉间，已在自家窗口看了一次日出，决战前的这一天竟是如此阳光明媚，还真是不合时宜啊。

我看到你的微笑
却忽略了你的悲伤
我以为自己操纵了剧本
直到真相如玻璃般破碎、飞溅
才发现你早已泪流满面
明美无聊地翻看着面前的杂志，耳边传来开门的声音，她欣喜地抬起头，打开的却不是实验室的门，而是志保房间的大门：“大君？”
秀一也吓了一跳，本想找Sherry问一些关于Chinon的情报，没想到推门就看到了最不敢见的人：“明美？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不是啊，志保昨晚又熬夜做实验，我放心不下，所以来给她做点汤补充体力。”
“这么说你昨晚也熬夜了？”秀一在心里叹了口气，还真是“昨夜无人入睡”啊，“不用担心，Sherry过几天就能闲下来。”
“还说我们，你不是也一晚没睡，黑眼圈都出来了。”明美快步走近，一脸认真研究的样子审视着他的双眼。
“没有啦，我的黑眼圈是天生的。”秀一有点狼狈地推开她，平日的机敏狡猾竟一点也派不上用场。
“瞎说，我还不知道你的眼睛平时是什么样？肯定又是为任务的事熬夜，不用说我也知道。”轻巧地戳穿他的谎言，却不欲深究，真也好，假也罢，如果戳穿带来的只是破灭，那就让我继续用你的谎言欺骗自己吧。
“好了败给你了。”碰上女孩子的细致，秀一只好承认自己粗心大意，“对了，Sherry今天估计还是要忙一整天，不用等她了，你陪我出去走走好吗？”
“恩……”明美有点不甘地看着实验室的门，冷不防秀一已经凑到耳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换一下衣服，注意检查有没有监听设备。”
盛夏的公园无论何时都是那么热闹，孩子们嬉戏的身影、情侣们私语的温馨，都被阳光照得暖洋洋的，让人由心底升起一种幸福的感觉。明美慵懒地眯着眼，像真正的情侣一样依着秀一的肩膀：“大君，我们很少在这种地方约会呢。”
“是啊，我总是有任务，从交往以来，我们见面最多的地方竟是Sherry那里。”想到这些，秀一自己心里都有点郁闷，“明美，你会怪我吗？如果你爱上的是个普通人，就不用这么辛苦，也许，也不用受伤。”
不祥的预感如藤蔓般蔓延，明美闭上眼，极力不去想这些让人不安的蛛丝马迹：“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我会怪你吗？连我自己也说不清呢。人遇到爱情总会变得很傻，即使知道这份美好随时会崩塌得面目全非，却依然会被这美好的事物蛊惑，心甘情愿地去守护它。”
偷眼瞥见秀一慢慢复杂的脸色，有点说漏嘴了，明美伸手在秀一面前晃了晃：“真是的，好好的说这些干嘛，难道你比较怀念在志保那里约会？”
“没有啦。”秀一一把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顺势环住她的腰，“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
“记得啊，你这家伙借一次钱就套到两个美女。”明美开始后悔陪他出来了，她的敏锐在这不同寻常的感性气氛中嗅到一股强烈的危险气息。
“我第一次见到你，比那还要早，是在你学校门口，我躲在树后，手里拿着你的照片，是同事给我的，由于是偷拍，照片上的你有点模糊，我只能紧盯着学校大门，希望不要看漏。”秀一努力整理思路，却似乎越说越乱，我在说什么？讲一个蹩脚的回忆故事吗？要怎样做才能减小对你的伤害？第一次发现自己很笨，笨得连这点事都做不好，“……然后你出现了，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面前，比照片上清晰一百倍，却和我的想象完全不同，和同学们走在一起，脸上的表情那么开朗柔和，一时间我竟有点迷茫，这样的你，怎会属于那个组织？”
心中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明美挣开他的怀抱：“快看！是天鹅哎！我小时候一直在想，是不是真有两只天鹅会像图画里那样面对面低着头，摆出一个心形。现在想起来，真是很幼稚呢。”回过头，依然是他熟悉的、干净的微笑，“对了大君你刚才说到哪了？我光顾着看天鹅了。”
“明美，其实我是FBI。”
我们不要再逃避，我们，已经无法再逃避。
“FBI，大君吗？”保持着嘴角的弧度，阳光真暖，身上却是阵阵寒意。
秀一小心地盯着她，仿佛一个轻微的动作都会将眼前这个故作坚强的女孩吓到：“是，如果明天的行动有什么偏差，我就无法再待在这里，现在的一切都将终结。”
现在的一切，都将终结
包括我们的爱情吗？
包括吗……
“明美，我……”
“哈哈，你真傻，说谎也要说个像样点的嘛，”女孩突然转身，毫无征兆的笑声带着一点暗哑，“要不怎么能……让我被吓唬到呢。”
秀一心里“咯噔”一下，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个兀自在演戏的女孩，原来，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你早就知道我不是组织的人了？”双手握着她纤瘦的肩膀，他第一次有了语无伦次的感觉，“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离开我？我只是在利用你啊！”
女孩泪光莹然，笑容却柔柔地漾开：“你没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呢？”
“明美！明美啊！”他用力摇着她，仿佛要把这个执迷不悟的孩子摇醒，“你怎么这么傻？我不值得你这么付出的！”
“值得的，”她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么宁静，让他的动作也轻缓下来，“爱过，便是值得。”
我记得你睫毛的长度，
我记得你手掌上的每一道纹路，
爱过，便是值得。
四目相对，呼吸可闻，她的眼中却没有了当年的促狭和调皮。我以为自己很聪明，原来竟是你一直在保护我。秀一真想把自己的脑袋敲开看看，到底是哪根神经不对，连这点小小的伪装都没有发现。
“明美，对不起，我……”
“别说对不起！”明美突然慌乱地按住他的嘴，生怕一不小心，那彻底断绝关系的残忍句子就会跳出来。
同样是三个字，我却不敢奢求“我爱你”。
“对了，你刚才说到明天的行动，很危险吗？”明美努力保持着脸上的笑容，似乎这样才能稍减不安。
“嗯，组织派出了高层人物，任务保密性很高，稍有不慎就会暴露身份，到那时我就只能逃走了。”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身边的游客，秀一迅速把一张纸条塞到她手里，“如果失败，我会发短信给你，你立刻到这个地址找一个叫朱蒂的女人，注意不要被跟踪。”
“什么……”明美茫然地接过纸条，“我去找她做什么？”
“笨蛋，难道你想死在组织吗？”秀一用力握着她的手，“等我逃出来了，就去和你会合，我会保护你，不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接二连三的消息让她有点眩晕：“你……这又是何苦？”
秀一心里一痛：“明美，我曾经做过很多对不起你的事，但请你相信我最后一次，我一定要救你出去！”
“大君……”明美刚刚开口，又觉得不对，这，应该是你的假名吧？
“秀一，”毫无防备地，那个熟悉的声音贴在她的耳际，“我的真名叫赤井秀一。”
“秀一……”默念着这个名字，明美笑了笑，“还是叫大君比较习惯呢。对了，我妹妹也能脱离组织了吗？她是不是也会到那个地址去？”
那双绿色的眸子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无法回避：“这次恐怕不行了，任务的主角就是她研制的药，出于机密性，她在这段时间根本不可能出去，等把你安顿好了，我再想办法救她。”
“可是……”明美着急地想反驳，却无话可说，从防备如此严密的组织里救出一人已属不易，何况两个？“我……相信你。”
秀一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脸色又严肃下来：“如果明天失败了，逃走的机会只有一次，你一定要小心。”
“嗯。”明美使劲扬着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至少，他在乎我。
“时间不多了，我还要赶回总部参加明天的任务分配，”秀一看看表，突然用力一扯，明美“啊”的一声，跌在他怀里，身体被他的双臂箍住，几乎喘不过气来，再回过神时，那个熟悉的背影已在几步之外。
这是他和她的记忆中，最后一次拥抱。

多年以后仍会想起那一刻
反复在心中回放
无法停止
后悔两个字已变得苍白无力
却如生锈的刀片
磨得回忆一片血色
回到总部，并没有预料中的紧张策划，只是Chinon带来的一个心腹向他说明了一下明天的安排，而Gin和Chinon则是关在D房进行“高层交流”，任何人不得在D房周围停留，秀一虽然好奇，却也不敢过多打听，以自己的身份，能和这样的组合参与如此高度机密的任务已经是无形的身份提升，冒进只会增加危险。回到房间，朱蒂的指示也刚好赶到，只有一句话：“老板更喜欢酒。”
合上手机，秀一的嘴角露出一丝桀骜的笑。
我也比较喜欢酒。
只要能抓到组织成员，灭掉这个组织，我才不关心它在研究什么。
我已经忍了太久了，在它的阴影下，欺骗我最爱的人。
第二天清早，当秀一准备就绪时，等待他的却只有Chinon。
“Gin呢？”尽量把语气放缓，秀一有点不祥的预感。
“Sherry的药还差最后一道试验，Gin得等她一下，但美国总部的飞机已经起飞了，你先去仓库接应他们，Gin随后就到。”Chinon的话就是命令，不容违抗。
“是。”虽然有些犹疑，秀一的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
听着楼下的汽车引擎声越来越远，Chinon回过头，迎向那背后的目光：“放心，如果他真是忠心耿耿，我自然不会对他怎样。”
“我关心的倒不是这个问题，”Gin无所谓地把玩着打火机，“你为了自己的实验，骗他说Sherry的工作还没完成，在未经Boss允许下擅自改变行动计划，如果因此而使任务受到影响，责任可是要由你负的。”
“你在担心我吗？”Chinon耸耸肩，“我能爬到元老的位置，可不光是因为够狠。对了，叫Vodka把D房的监视屏幕打开，我的谨慎到底对不对，很快就能见分晓了。”
“已经打开了，”Gin的回答有点犹豫，其实他刚才进来就是想问这件事，“可是打开又有什么用？那个仓库的建筑结构已经十分老旧，根本没法装任何监听设备。”
“所以你以为我会这样就让你去冒险吗？”Chinon推开D房的门，Vodka正满头大汗地调试设备，“不用调了，到时候自然有图像出来。”
看着他脸上高深莫测的笑容，一向沉稳老辣的Gin也只有暗自叹气的份，天知道组织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神秘主义者。
碰头的仓库在市郊的一个小角落，秀一开车跑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仓库面积不大，只有一扇门，高高的顶棚两侧各有一扇铁窗，上面胡乱钉上几块木板，把本就不充足的阳光切割得更加微弱可怜。稍微用力推推墙壁，触手轻颤，上面的灰簌簌往下掉，原来已是危房，这样的状态只怕监听器刚嵌进去，周边的墙壁就要被打穿了。环顾了一周，总部的人还没到，秀一拿出手机：“我是Rye，已经到了，下一步有什么指示？”
“先巡察周围有没有警察，Sherry完工了，Gin立刻过去跟你会合。”看来Chinon已经接管了Gin的手机，好在是电话联系，免去了眼神交流的不自在。
“是。”秀一脸上露出无声的冷笑，巡察吗，刚才早就察过了，两个破旧的箱子后面各藏了一个人，应该是自己卧底后来日本的FBI，简单的手势已经明白了各自身份，虽然直接埋伏在这么窄小的环境里有点冒险，但仓库只有一个门，等来人绕到后面发现他们时，也已经被逼到了死角。
“现在我们要做什么？”看着Chinon挂掉电话，Vodka还是忍不住替Gin问了句废话。
Chinon把自己掩在阴影中，只吐出一个字：“等。”
马上就要出牌了，Rye，准备好接招了吗？
忽然，空气里传来一阵微弱的电路干扰声音，黑色的屏幕闪了几下，现出一幅清晰的画面。
“是仓库？！”
画面上正是碰头的地点，有点荒凉的小路尽头就是那座仓库，镜头不断向前推移，虽然清晰，却有点摇晃。
“你把监视器安到了部下身上？”Gin不以为然地看着画面，“之前你把我的这个建议否决，现在还是不得不这么做了？”
Chinon在阴影中一动不动：“继续看吧，跟你的想法还是有点不同的。”
带着监视器的人似乎并不在意暴露行踪，径直走向仓库。“是个老人，身高1米65左右，”Gin一边思索一边判断，屏幕已经移进仓库，Rye正站在仓库中央，“可就算进去了又怎样，不可能听到任何情报。”
“我们都从自己的角度想问题太久了，换个角度想想吧，”Chinon刚才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消失得无影无踪，鹰一样的眼睛紧盯着屏幕，“如果一个警察在执行任务时看到无辜群众走进任务范围，他会怎么样？”
“会……”Vodka未说出口的话被屏幕中一个声音打断。
“这里很危险，不能留在这里！”
那一刻，秀一真相回头狠狠抽那菜鸟两个耳光，至少给他一个愤怒的眼神，但他不能，他只能面无表情地看那家伙一眼，装作路人甲的样子慢慢走出仓库，身后是那个老人装模作样的争辩：“我只是喜欢经常来这个过去工作过的地方看看啊，有什么不可以吗？”
怎么办？把这当成身份暴露的信号？还是沉住气再赌一把？没时间再犹豫了，秀一取出手机。成败，在此一举。
“果然有警察！”Gin的声音也微微起了波澜。
“大哥！怎么办？快把Rye叫回来吧！”
“慢着！”Chinon抬手制止了正要打电话的Gin，“把带子往回倒一点。”
“什么？”
“倒带！再倒一点，对！就是这里！”
画面定格在那个菜鸟刚从箱子后面现身的一幕。
Chinon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个后辈：“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是距离。”Gin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家伙离Rye不过五步之遥，向后倾斜角不到45度。”
“这么近，Rye居然没发现？”
Chinon瞟了Vodka一眼：“错，正确的说法是：他怎么可能没发现。”
“Chinon，有短信。”Gin注意到自己的手机震动。
Chinon扫了一眼，脸上露出兴味的冷笑：“Rye告诉我们仓库里有警察，问下一步该怎么办。好个狡猾的小子，这时候还能不动声色地探我的口风。”他仔细想了想，迅速回了几句话：“不要慌，先在那里拖住他们的注意力，任务继续，我定好新的接头地点立刻告诉你。”
既然你如此选择，我就陪你把这出戏演到底吧。
Rye。

有些事
无所谓对错
却可划分生死
是我选择了留在地狱
终究还是无法逃出
自己的命运
放下手机，Chinon的眼中现出狼一样的阴冷果决：“Vodka，立刻通知美国总部的飞机，找最近的机场降落，销毁证据。Gin，你找几个亲信把这里进行彻底搜查，找出那家伙安装的所有监听设备。安排几个精干部下查实他的身份，能做到这样高明的卧底，我怀疑他不是普通警察。还有，凡是跟他关系密切的人一概看管起来，对了，听说他有个女朋友？”
“是，那是Sherry的姐姐，但她本身无足轻重，也不是组织成员。”Gin对秀一的“情史”并不很看重。
“哼，陷入爱情的女人智商为零，我可不想给警方留一条内线，”Chinon手一挥，“把她带回来，杀。”
几乎是同时，另一条短信避过组织的监视，传到明美手中：“身份可能暴露了，你先去那个地方，等我消息。”
明美的房间，安静得像一座空宅。屋里依然那么整洁，没有任何收拾过的痕迹，时钟滴答滴答地提醒着越来越急迫的逃亡时间，屋子的主人却只盯着那条短信，心思已飘到远方。
志保。
“姐姐，爸爸妈妈怎么还不回家？妈妈说，今天要讲新故事呢。”
“爸爸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姐姐会陪着你的，姐姐会……给你讲故事。”
抓在身后的报纸被揉成一团，没有眼泪，没有祭奠，她说了生命中第一个蹩脚的谎言。
志保，姐姐会保护你。
还记得志保八岁那年，组织要把她送到美国学习，一向沉默听话的妹妹居然直接拒绝了传达命令的组织成员，甚至绝食抗争，每天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我不要离开姐姐。”直到管理此事的高层干部放话：“只要你学成毕业就可以回来。”她才一万个不情愿地坐上飞机，并已优异的成绩连续跳级，15岁就回到了日本。天才吗？只有明美才能体会她那些年的辛苦，只为早一点回到姐姐身边。
虽然聚少离多，虽然每次见面都在总部这个寒冷的地方，但至少，我们在一起。
姐姐，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了我，只要有你在，我就不会感到绝望。
第一次奉命用活人做实验之后，这个早已喜怒不露于外的孩子执意要她留下来，姐妹俩像小时候一样睡在一张床上。深夜，明美试着抽出已经被妹妹握得发麻的手，志保却立刻惊醒，那双沉稳的眼中竟露出前所未有的恐惧。
姐姐，不要离开我。
大君，对不起，我不能把志保一个人留在这个冰冷的地方。
对不起。
仓库里，那个老人已不知去向，秀一反复看着那条短信，也许，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糟？
再等两个小时吧，简单地与另一个FBI交换了手势，他做出了这个让他后悔一生的决定。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两小时很快过去，组织却没有任何动静。
暴露了！
“你们两个马上跟上面联系，计划下一步行动。”依然是波澜不惊的命令，挫败感不是没有，但至少，这次行动不算完全失败。
迅速拨通朱蒂的号码，那边的声音没有太多责备：“接应的车就在百米外的小树林里，这两年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得很出色了，只要平安回来就好。”
“嗯。”多年的搭档，即使不说，也有一种超越其他同事的默契，“对了，明美已经到了吧？她还好吗？”
“还没有，我一直在等她，也许一会就到了吧。”朱蒂的声音很平静，秀一脑子里却“嗡”地一声。怎么可能？！
“我在两小时以前就通知她了，这样的距离就算一个来回也够了，怎么会……”他突然打了个寒颤，不祥的预感如一盆凉水从头冷到脚，“明美有危险！我要去看一下，让其他人先回去吧。”
“你疯了？如果真像你说得，组织在两小时前就发现了你的身份，那现在很可能正张开网等着你，贸然回去等于送死！”朱蒂严厉的阻拦未能唤回秀一的一丝理智：“对不起，朱蒂，其他事我都会服从命令，但是宫野明美，我欠她一辈子。”
果断地挂掉电话，雪弗莱如箭一般冲上简陋的公路，差点撞到那个不知又从哪冒出来的老头。
再多的解释都不过是浪费时间，打开车窗，凉风吹得长发凌乱飘起，却无法稍减心中的燥热。各种可能性像走马灯一样在心中旋转，拜托，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
总部，Chinon正逐个房间检查监听装置的解除情况，抬眼看见留守D房的一个小喽啰走过来：“对了，监视录像有什么新内容吗？”
“中间空白了一大段，”那个小喽啰似乎在埋怨同伴不够敬业，“等再看到仓库时，里面早就空了……对了，我好像看到Rye一个人开车急匆匆走了。”
“**！”Chinon一个耳光抽得他差点撞墙，“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说？！Rye是什么时候走的？”
“那个……大概一小时前……”
“急匆匆走了……单独……”Chinon若有所思地重复着他的话，“或许是组织里有他特别想得到的情报，又或许……”他突然抬起头，“Gin，Rye很爱那个女友吗？”
“应该是吧。”
那熟悉的狼一样的微笑又浮现在嘴角：“爱到，愿意为她去死吗？”
时间的齿轮不紧不慢地转动，阳光为每一个角落镀上一层淡金，秀一却无心欣赏，阳台上的吊兰还在，窗口的晴雨娃娃还在。踏上二楼熟悉的走廊，那扇门如往常一样紧闭着，里面没有声音，强忍着紧张轻敲几下，门锁“喀”地一动，大门突然被猛力拉开，“嗖嗖”两声，两柄飞刀一前一后破空而出。
有埋伏！
来不及思考，秀一极限后仰，刀刃擦着胸口飞过，耳边听到拉动枪栓的声音，未及起身，人已经向侧面扑出，原先站立的地方划过几道闪光，子弹射穿了身后的木板，探手入怀，早已准备好的消音手枪终于派上用场，一个前空翻掠过大门，子弹连发射出，屋里传出几声惨叫和摔倒的声音，再无动静。
擦掉额头的冷汗，秀一暗骂自己冒失，屏息听了一会，确定里面再没有其他人，才小心地走进去。
客厅里所有柜子都被打开，各种衣物散乱地放着，旁边一台碎纸机上未放入的纸张说明了躺在地上那两个家伙刚才的工作。卧室里却像平常一样整洁。这样的场景，秀一再熟悉不过，每当要处死某个成员的时候，组织都会清理他存在过的地方，销毁一切相关物品，就像这样，一个一个房间，细致而彻底。
心跳似乎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他向前踉跄了几步，差点被尸体绊倒：“明美！明美！回答我！”
为什么不逃走？从房间的清理进度上看，组织的人刚来不久，你明明有时间脱身，为什么？
走进卧室，桌上打开的相册终于让他明白了一切。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我的无能，连你那样微小的要求都无法做到。
呆呆地站在那里，客厅里的血腥味和卧室淡淡的余香混成一种奇异的感觉，让他的脊背阵阵发凉。
不会的！她还活着！她一定还活着！他的手在发抖，第一次，竟不知如何是好。
空旷的房间里，突然响起手机铃声。
“秀一！快出来！组织的人已经到楼下了！趁他们还没包围这里，快走！”
朱蒂！
随手抓起桌上一瓶矿泉水洒在脸上，他努力保持头脑清醒。窗外，十几个矫健的身影已悄无声息地进入大楼，秀一迅速冲到另一侧窗口，幸亏是二楼，否则真要在这里背水一战了。
“你跳楼技术还是这么娴熟啊。”朱蒂倚着车门，“别找了，你的雪弗莱那么显眼，我早让别人开走了，你坐我的车回去。”
“接下来上边打算怎么办？”无法掩饰语气中的焦躁，他急于想做点什么，马上！
“暂停对这个组织的追查。”
“什么？！我不同意。”
“秀一！”朱蒂横了他一眼，神色又黯淡下来，“我们耽误的这几个小时里，你安装的窃听装置连续失灵，我们必须重新制定计划。”
“应该不会全都被发现，有一些我安装得很隐蔽。”
朱蒂摇摇头：“我们也在不断调试，但从詹姆斯传来的最新消息来看，目前仍在工作的只有C房的窃听器了。”
“那也不错了，很多重要计划都是在C房准备，还有……”他突然心念一动，不会吧……
“还有什么？”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他咬着嘴唇，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审判。”
默默戴上耳机，秀一接通了最后一个窃听器。

你走之后一切陷入静止
我的时间停在相遇那一刻
如阳光盛开的夏季
灼伤回忆的点点滴滴
我咽下自己的泪
终于明白
你是怎样熬过夜的黑
而我已失去
惟一幸福的机会
偌大的C房里站满了组织的干部和重要成员，明美不禁失笑，好大的阵仗，说是清理内部，其实不过是耍威风吓唬人罢了。不过没关系，至少这件事已由自己承担下来，不会殃及志保。
“宫野明美，只要你说出那个叛徒的真名，或者其他资料，我们就会考虑放你一马。”Chinon的声音如同魔鬼的诱惑，明美却无动于衷：“他只是利用我而已，什么都没对我说过。”
留守在家里的两名组织成员被秀一所杀，这个消息成为接二连三的报告中最具爆炸性的一个，也搅乱了明美本已静若死水的心湖。
够了，足够了。
我终于明白了你的真心，即使这份了解来得太迟，也足以让我死而无憾。
“我没什么要说的。”
“是吗。”Chinon向身边的杀手点点头，黑洞洞的枪口指向明美。
没有害怕，没有悲伤，她的嘴角露出习惯性的微笑。
活过，爱过
如果可以，请你，不要忘记我。
突然，门被猛地撞开，一个人影飞扑到明美身前：“等一下！”
“Sherry？”Gin早就料到她回来，虽然Chinon下令封锁消息，但以她的聪明，又怎能瞒得住？
“我只想问一句，为什么处死姐姐？”Sherry呼吸急促，神色却依旧倨傲冷冽。
“这个女人不但没发现叛徒的身份，反而和他交往，不知泄露了多少情报，当然要杀。”
Sherry轻蔑地看着Chinon：“老人家，我劝你插手之前先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姐姐根本不是组织成员，对我们做的事一无所知，要说泄露，在座各位才应该被审判。要说发现，又有谁敢说在此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他是卧底？”
“说得好！”Gin身后的屏幕上传来“那位先生”不疾不徐的声音，“可是，如果我坚持认为留下宫野明美是个隐患呢？”
Sherry平静地笑了笑，从口袋里取出一把小巧的手枪顶在自己太阳穴上：“那我也只好陪她一起走了。”
“看来我不该对那些科学家下手太狠。”屏幕里的话语混合着金属般的杂音，让人不寒而栗，“Gin，给宫野明美找个房间，从今天起，禁止她踏出这里半步。”
“谢谢BOSS。”Sherry点了点头，突然手一扬，砰地一声，一颗子弹贴着Chinon的侧脸飞过，嵌在后面的墙上。
全场大惊，饶是Chinon身经百战，也不禁脸色发白，几十把手枪同时指住她：“你干什么？！”
拉起姐姐的手，Sherry鄙视的目光环顾四周，最后定格在Chinon身上：“在找别人碴之前先想想自己吧，一群精英，居然连窃听器都清不干净。”
我承认我不是浪漫的孩子，不敢去奢望王子救公主的美丽，也许有一天，你会毁灭这个地狱，救出姐姐，但在此之前，如果允许这个窃听器存在，它所泄露的一切情报都会栽在姐姐头上，置她于死地。
现在的你，根本没法保护她。
姐姐，对不起。
秀一只觉得耳膜里一阵刺耳的噼啪声，一切归于沉寂。
之后的很长时间，这个声音总会在梦里把他惊醒，有关她的一切如洪水般将他吞噬，甚至很多微小的细节，他以为已经忘记，却在某一个不眠之夜突然想起，清晰得痛彻骨髓。
明美，明美……
记忆中的她会用轻柔的声音叫他的名字，那个信手拈来的虚假的名字。
记忆中的她会在他受伤时心疼地为他包扎，眼中露出对孩子一样宠溺的责备。
秀一，秀一吗？
这个真实的名字只被她念过一次，那犹豫又略带期盼的语调却深深刻在他的脑海中。
他曾发誓要救她出去。
他曾发誓要让她永远幸福。
他的手里攥着那团报纸，指甲带着报纸的碎片在手掌上留下刺目的血痕。不痛。朱蒂这女人总喜欢大惊小怪，不痛，真的不痛的，他咬着牙露出空洞的笑。
和心里的痛比起来，这点血又算什么。
她走了。
他没法再想别的事。
她走了……
那个曾经带给他全部阳光的女孩
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