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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京中的茶楼，莫不过醉仙楼热闹，常有说书人讲书，歌舞雅乐，诸多奇巧玩意儿。
茶馆共两层楼，无雅座，世族布衣皆可同席。

闹闹腾腾的礼聘终于落下帷幕，她心知七妹妹如心中所愿，却依旧哽结喉中，总觉得恍惚如梦。路经醉仙楼，似乎也焕然如新，歌舞说书，好不热闹，她难得有往喧闹处去的兴致，择了靠窗的雅座，点了甜糕与清茶。
隔壁桌正在闲侃礼聘拔得头筹的女子，她支了腮，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句，“谁知是福是祸呢。”

（礼聘轰烈，京畿上下无人不津津乐道，有人盼儿女登龙化凤，自也有人对勾勾角角避之不及。）
（书院送走了一批结业的学生，几日闲暇，索性回京整理屋中未曾带走的书卷。）
（久未曾去醉仙楼酌酒小坐，便踽踽而往。至，才准备点一间雅座，忽闻一把再熟不过的温凉声线，索性上前。）
“甚事福祸不知？”

“还能是什么事呢？”
温雅的声音入耳，她回首见熟人，牵起三分清浅的笑意，须臾又散去。邀人相伴落座，方续道，话却像是缥缥缈缈——她把得住关，不破戒不妄语。
“娇俏的女儿家囚在金丝笼里，往后的生活是忧还是不忧？我惧这方境地，却偏有人甘之如饴，委实福祸难料。”

（唤小厮温一壶酒，倾身落座。）
（知她并非伤春悲秋的闺阁少女，此番大概是因亲近之人入了礼聘，但她并不点破，想也有她的道理，故而只作不知，徐徐对答。）
“人各有志罢了。未曾当过那金尊玉贵的金丝鸟，会否醉心于此，我自己恐也说不好——对错好坏，大抵皆在各人。”

人各有志。
这四字入耳，如石坠深潭，涟漪忽起，绵延成灾。她微微歪着头失笑，分明饮的是茶，却有懵懂又豁然的醉态。是啊，人各有志，分明是如此简单的解释罢了。
“…我总陷于泥沼，幸得有予淮你指点迷津。”
她笑得温软。
“我四姐姐与七妹妹俱在宫中为妃，还有一个做女官的姐妹，入太医院的更不计其数。世人皆道我萧家忠心耿耿为雪盟——”
忽而收了声，吃吃一笑。
“兴许吧。”

（小厮腿脚活络，不多时便端了温酒来。提壶满盏，伸手握了，却并不急着酌饮。）
（思绪纷繁，无意识将手中酒盏左右旋晃，酒温而微烫，声线却沉而微凉。）
“家大业大，看着百般风光，真要倾颓起来，也照样摧枯拉朽、覆水难收……”
（难免想起些久得蒙了尘的旧事来，扬眉一笑，似带几分后知后觉的无奈。）
“世家子弟，意志所向怕是其次的，贡举也好、礼聘也罢，皆是一姓存世之道罢了。”

倦倦红尘世事间，恍惚总是与人相交淡如水。姓名不常问，身世不常叹，纵是行事如何心向如何，往往也是潦草代过——不过是蜉蝣，她无意留在世上什么，又何苦驻足。
“幸好，我还是爱医的。”
剪水眸里晕开笑意，未及眼底。
“妹妹也是真心爱着那位非凡人——起码是如今。可惜只此一遭踏进，往后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瞧瞧，我饮不得酒，这才嗅两分酒气，便糊涂至斯了。”

（闻言淡笑，举杯一饮而尽——世间难事难以胜数，而爱恨两桩尤甚，真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于情爱一节向来无所祈盼，虽清心寡欲，却也晓得人心易变，何况情之一字，纵横幽微。）
（酒入喉头，略作苦辣，转瞬又留回香甘甜。舒一口气，温言宽慰。）
“囚犯尚能戴着镣铐起舞，污泥里尚能开出清荷来，往后天长日久，我不信车到山前必有路，却信世间万事皆有缘法……青糖不必忧心太过。”

“好，”她笑，“我尽力。”
轻轻浅浅地应承而下，只一盏清茶，唇齿皆余茗香。改朝换元，新帝礼聘，贡举有官，万事正兴，大抵也只有她想不开在这里独饮苦茶，还偏要旁人开导一番，才得以堪堪放下。
“我也慕你如是豁达——倒显得我狭隘了。”

（再满上一盏，酒意温烫，借着两分醉意疏旷一笑。）
“哪是豁达……所求少，郁结自然也少。”
（宽慰出口，劝了她，未尝不是宽了自己的心，一时竟有几分难言悦意。）
（余下时辰，对坐无言，一茶一酒，闲度光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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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述职，听闻许多人都往醉仙楼喝茶听书，顺便聊聊贡举一二事。因安西都护府的案子，耽误了子辰参加贡举的日子，借此机会，也正好弥补一二。醉仙楼热闹非凡，早已座无虚席，四周看了一圈，总算找到了熟人，走到人身旁拉了椅子坐下，自倒一杯茶水，道）
：今日这么闲么？还有时间来此听书

听说自礼聘贡举开始，醉仙楼便每日都有人说书。一时间人人都往醉仙楼而去，竟成了一时风尚。好奇真有这般趣味便寻了最后一个空桌，点壶茶一份什锦干果盘。刚准备听就觉着旁边有人落座，还是个熟人
：凑趣而已。你才真是闲，我还以为武将不听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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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水入口，不好喝，但也习惯了，又喝了一口，听他如此说，颇为不满）
：你这是偏见，武将又不等于粗人。
（放下茶杯，拿了颗花生扔进嘴里，试图与他解释一二）
：我也不是闲到特地跑这听书来，这不是前些时日因为安西都护府的案子错过了我儿子的贡举，听说这的人都谈论这个话题，我也来凑凑热闹，弥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