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归人
她来了。
白日普照，芳草萋萋，血腥味随风弥散在山原村落。她缩在宽大的素色披风兜帽里，纵马飞掠而过，紧随前方一名白马红衣女子。她虽相对瘦弱落后，却未弯曲一寸脊梁，迎风独然。
刀光灼灼，本是红白合奏的战场，因一把木剑而有了第三种颜色。
左右农家内外局势的第三种颜色——
手持木剑的剑圣。
在疾风闪电般过招时，分神是剑客的生死大忌，而他总不是最先发现她动静的人。
一场惨战。
直到残阳西悬，直到尸体遍横，直到血浸红了绿茵，汇成细流向山原之下，又干凝在半途，有如下山归家不得的亡魂。
活着的人，才有权对停下的杀伐战乱宣布胜负。
只是，杀伐停下了吗？罗网被迫撤退，但不代表他们舍得放下农家这块肥肉，这一计划已经酝酿多年，他们随时会发动更大的反扑。
胜、负、惨胜又该如何定夺呢？
丛林动静惊得方松懈的农家子弟迅速拿起武器。
褐马素衣，手无寸铁。
持械者不禁警惕相觑。
直眉紫眸，清瘦傲骨。
他不敢相信，久卧病榻的她竟然出现在这里。
也不敢相信，思念一往而深，彼时彼刻，他才发现，原来只要她在，他已经挪不开视线顾忌其他。往日种种细碎片段，那些拾柴煮药，那些命悬一线，有关她的身影尽数投影到马上这位女子身上。
四目相对，两处呆滞。
谁知道他们心底的潮起潮涌呢？
端木蓉醒过神，正欲下马，盖聂已箭步前去搀扶她。
“谢谢。”于某些思念而言，久违的声线，如同深谷琴音，回响不绝。
“墨家端木蓉，见过各位农家义士。”
她来了。
回来了。
她回到这片血腥残局之中，急救伤员，安置残疾，在死伤之后，开出坚韧的生命之花。
盖聂第一次见她在屠杀后的现场行医，如是钦佩。
谁又不是这样看呢？
可只有他更关切这位行医女子的身体伤病。
“端木姑娘。”
有识百草懂医理的农家子弟帮忙，她迅速处理完最后一位伤员的急救，嘱托下山。
“盖……你……辛苦了……可有受伤？”
“无妨。”
“什么？！”
“皮外伤而已，回去再麻烦端木姑娘。”
她一眼便可判断盖聂伤情尚且较轻，还可拖缓些时候再处理。
“嗯，你说的对，此地不宜久留。”
斜阳芳草，山谷风变。
“端木姑娘，你……可否无恙？”
“我的医术还是治得了自己的。”
她没有正面回答，盖聂也不再多问。
手脚健全的农家子弟，背完伤残下山，便陆陆续续有人将兄弟尸身也驼上身带回家。起初只有一人，二人，后来所有尚能走动的人都来背来扛。落叶欲归根，故人盼归乡。
手足的血浸透了他们的衣衫。
“英雄义士之举，”端木蓉不忍注视，别过身来，“只是……生命的代价太过惨烈。”
“英雄，留给后世。”盖聂同她一同靠在一侧深沉说道，“此刻，只有死者和幸存者。”
与端木蓉所述视角不同，盖聂显然把此情此景拉向宏观，却又抛却宏大。
端木蓉忽然明白了他在做什么。沉睡多日，尽管醒来后听雪女一一数来大家期间的经历，无不是从旁观者角度去想他们遇到过什么。而盖聂这句话，让她领会到他自己的想法。既现实，也悲观。他仿佛站在历史的大局去看待，高瞻远瞩般地洞察生死之战的残酷与绝然。
你是怎样在刀尖上度日的呢？端木蓉心想。摇头叹气，对上他的视线坚定而温柔地说道：
“却是彼此的英雄。”
是啊——于死者和幸存者而言，对方便是彼此的英雄。
若是看不见幽微个体赋予生死的意义，那手中的剑又为何而挥动呢？
山风渐凛，他心生暖意。
盖聂不由想到，这可能也是端木姑娘医者入世，选择墨家的原因吧。
端木蓉看着他又惊到定到喜的细微表情，有些惊讶于他情绪之外露，一时不知道怎么打破这片沉寂好。
“盖某多谢端木姑娘点拨。”
“嗯？”
“我们走吧。”
“嗯。”
默契。
端木蓉骑来的马已用于驼伤患，盖聂拎上她的医护背囊，调整到与她同步调，一同穿过夕阳余晖，迎来又一宿不安长夜。
她来了。
白日普照，芳草萋萋，血腥味随风弥散在山原村落。她缩在宽大的素色披风兜帽里，纵马飞掠而过，紧随前方一名白马红衣女子。她虽相对瘦弱落后，却未弯曲一寸脊梁，迎风独然。
刀光灼灼，本是红白合奏的战场，因一把木剑而有了第三种颜色。
左右农家内外局势的第三种颜色——
手持木剑的剑圣。
在疾风闪电般过招时，分神是剑客的生死大忌，而他总不是最先发现她动静的人。
一场惨战。
直到残阳西悬，直到尸体遍横，直到血浸红了绿茵，汇成细流向山原之下，又干凝在半途，有如下山归家不得的亡魂。
活着的人，才有权对停下的杀伐战乱宣布胜负。
只是，杀伐停下了吗？罗网被迫撤退，但不代表他们舍得放下农家这块肥肉，这一计划已经酝酿多年，他们随时会发动更大的反扑。
胜、负、惨胜又该如何定夺呢？
丛林动静惊得方松懈的农家子弟迅速拿起武器。
褐马素衣，手无寸铁。
持械者不禁警惕相觑。
直眉紫眸，清瘦傲骨。
他不敢相信，久卧病榻的她竟然出现在这里。
也不敢相信，思念一往而深，彼时彼刻，他才发现，原来只要她在，他已经挪不开视线顾忌其他。往日种种细碎片段，那些拾柴煮药，那些命悬一线，有关她的身影尽数投影到马上这位女子身上。
四目相对，两处呆滞。
谁知道他们心底的潮起潮涌呢？
端木蓉醒过神，正欲下马，盖聂已箭步前去搀扶她。
“谢谢。”于某些思念而言，久违的声线，如同深谷琴音，回响不绝。
“墨家端木蓉，见过各位农家义士。”
她来了。
回来了。
她回到这片血腥残局之中，急救伤员，安置残疾，在死伤之后，开出坚韧的生命之花。
盖聂第一次见她在屠杀后的现场行医，如是钦佩。
谁又不是这样看呢？
可只有他更关切这位行医女子的身体伤病。
“端木姑娘。”
有识百草懂医理的农家子弟帮忙，她迅速处理完最后一位伤员的急救，嘱托下山。
“盖……你……辛苦了……可有受伤？”
“无妨。”
“什么？！”
“皮外伤而已，回去再麻烦端木姑娘。”
她一眼便可判断盖聂伤情尚且较轻，还可拖缓些时候再处理。
“嗯，你说的对，此地不宜久留。”
斜阳芳草，山谷风变。
“端木姑娘，你……可否无恙？”
“我的医术还是治得了自己的。”
她没有正面回答，盖聂也不再多问。
手脚健全的农家子弟，背完伤残下山，便陆陆续续有人将兄弟尸身也驼上身带回家。起初只有一人，二人，后来所有尚能走动的人都来背来扛。落叶欲归根，故人盼归乡。
手足的血浸透了他们的衣衫。
“英雄义士之举，”端木蓉不忍注视，别过身来，“只是……生命的代价太过惨烈。”
“英雄，留给后世。”盖聂同她一同靠在一侧深沉说道，“此刻，只有死者和幸存者。”
与端木蓉所述视角不同，盖聂显然把此情此景拉向宏观，却又抛却宏大。
端木蓉忽然明白了他在做什么。沉睡多日，尽管醒来后听雪女一一数来大家期间的经历，无不是从旁观者角度去想他们遇到过什么。而盖聂这句话，让她领会到他自己的想法。既现实，也悲观。他仿佛站在历史的大局去看待，高瞻远瞩般地洞察生死之战的残酷与绝然。
你是怎样在刀尖上度日的呢？端木蓉心想。摇头叹气，对上他的视线坚定而温柔地说道：
“却是彼此的英雄。”
是啊——于死者和幸存者而言，对方便是彼此的英雄。
若是看不见幽微个体赋予生死的意义，那手中的剑又为何而挥动呢？
山风渐凛，他心生暖意。
盖聂不由想到，这可能也是端木姑娘医者入世，选择墨家的原因吧。
端木蓉看着他又惊到定到喜的细微表情，有些惊讶于他情绪之外露，一时不知道怎么打破这片沉寂好。
“盖某多谢端木姑娘点拨。”
“嗯？”
“我们走吧。”
“嗯。”
默契。
端木蓉骑来的马已用于驼伤患，盖聂拎上她的医护背囊，调整到与她同步调，一同穿过夕阳余晖，迎来又一宿不安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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