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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惊心】重回伊甸~禛曦愛戀解謎 (作者:雪湖暗香瑞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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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这篇文一直没能恢复,所幸姥姥当初收藏了文字版,在次代作者重发,好文共赏!


IP属地:美国1楼2020-01-15 07:49回复
    《步步驚心》:重回伊甸~禛曦愛戀解謎
    前言:
    這篇文章寫了很久,本來只想從若曦的角度抒發一下對禛曦愛戀的感想,可是一下筆卻發現其他的情節與人物陸陸續續地冒了出來,到最後其實幾乎變成了全書的總評。
    ~~~
    創世紀 2:21~25 如是:“造物主讓那人陷入沉睡。當他睡著時,他自他身上取出一根肋骨,並將那處以血肉閉合,接著用那骨造了一個女人...他將那女人帶到男人的面前。男人說:“這是我的骨中骨,肉中肉,她應被喚作女人,因她取之於我而受造。” 如是,男人該當離開父母,與妻子結合,好讓彼此,血肉一體。”
    ~~~
    在開始依據故事梗概追蹤禛曦之間虐戀情深的緣由之前,有必要說明一下這種分析是建立在以下幾種元素交叉比對與影響下的產物,因此有許多的看法會溢出原著小說,也就是說可能會有過度詮釋的疑慮;只是一本經過影視改編與無數讀者詮解的小說,脫出原著作者最初始的創作意圖本是理所當然,但是我行文的脈絡仍舊是依照原著而行,因此,可以把本文當成我得力於影視的再創作所進行的一場穿越之旅。
    一、 小說 vs. 電視劇
    在小說中,“時間感”占有一個極重要的位置,“穿越”本身就是一種對時間的挑戰與探問,人物內心的變化、物換星移的感懷等等都透過季節的推移堆疊出深度,小說中關於時節的描寫俯拾皆是,可是在電視劇中,不管是受限於演員的年齡,或是編導對此的忽略,時間感的模糊在某些很關鍵的情節上很大程度地影響了故事感人的程度,最明顯的例子是每當林更新的十四對若曦說“我們自小相識”云云,我會不受控製地出戲;時間對人與人間的情感最大的力量在於累積,因此若曦與十四就算再脾性不投,經常爭執,相識既久,就會顯示出彼此的牽絆,小說中那曲首尾呼應的“麻姑拜壽”所散發出的那種無限年光有限身的悲劇感就非改編劇可比,這是非常可惜的一點。
    就演員而言,我可以體諒編導的改動,除卻再找少年演員演出前期的若曦等人不符合經濟效益的考量外,那場若曦與老八雪地漫步的情景如果真照書搬演,畫面對觀眾而言可能會太過“刺激”,有傷風敗俗的危險。可是到了若曦入宮後,卻沒有加意處理時間的流逝這一點,就讓人懷疑編導對原著的體會恐怕並不那麼到位,以至於影響了純粹的觀眾(沒看過原著小說)對若曦與老四那種隨著歲月日深的戀情的理解與共鳴。
    但是最大的問題還是來自劉詩詩飾演的張曉/若曦(以下稱劉若曦),劉若曦和若曦(原書中的張曉/若曦)最大的不同在於她是個少女,不是個女人,若曦在雍正登基後所做的事情基本上是一個有著內心衝突的女人所做的選擇,少女通常會懷抱著為所愛奉獻自己的理想,在面對與愛人的衝突時,不會像若曦那樣絕決,劉若曦則是以一個少女之姿作出女人的選擇,導致這個人物的心理狀態與她外在的行為基本上有扞格之處,可是劉詩詩本人對若曦的理解並沒有任何差池,關鍵還在於編導刪去了會顯示若曦那屬於女性的現實、城府與計算,那些沒那麼“夢幻”的部份。
    最明顯的一幕是若曦向老四“求婚”的那一幕。劉若曦是因為無意間遇到老四,被他追問之下才脫口要他娶自己,然而真正的若曦卻是刻意等著老四,當時還有十三在旁“把風”,明擺著要以婚姻做籌碼,要求他為自己遮風避雨。我不得不說,這種改編或許是基於要讓禛曦之戀看來比較夢幻美好,姻緣天定,事實卻是戕害了若曦對老四從一開始的現實心態到後來生死相思的深度,一個本來現實的女人愛上一個男人之後卻死生以之,遠遠比一個本來夢幻的女人這麼作,顯得用情更深,反差越大,力度越大,因此劉若曦對吳四爺的愛,在敘事上看起來,就比不上若曦對胤禛的了。
    可是劉詩詩掏心挖肺般的演出卻有效彌縫了這中間的落差,使兩人的感情達到了該有的強度。吳奇隆曾經提過對劉詩詩演技的看法,大意是指她的演出沒有什麼技巧的斧鑿痕跡,而是以真情實意動人;以演員長遠的職業生涯來說,這種演出方式不可能長久,一方面是因為易放難收對演員本身的身心傷害很大,一方面如果是碰到無法配合的編導與對手演員,無法適當剪裁演出的效果,很容易令觀眾困惑,或甚至厭膩。
    劉詩詩很努力,但同時也很幸運,在導演簡淨的鏡頭與對手演員(主要是吳奇隆)收放自如的節奏中,她的真情實意恰到好處地被放在了觀眾的注意焦點當中,而沒有過與不及的弊病。


    IP属地:美国2楼2020-01-15 0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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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解決了一些小說與改編劇“互文”
      解決互文(intertexture,意即同一個故事、不同文本間的交互作用)的問題後,我們就可以深入地追蹤若曦對胤禛“步步淪陷”的腳步。但是在此之前,我要提醒本文的讀者,如果你/你對情愛抱持的是精神甚於肉體的想像,那麼最好不要繼續閱讀下去,我的看法是,禛曦之戀之所以真實正是因為在兩人的結合中,肉體與精神所占的重要性不相上下,因此會有些很直白的用詞遣字,閱讀時請斟酌。
      男女之間的情愛基本上涉及性心理的進展與演變,而其關係的品質則可以劃分為三種層次,性/關係(sex relationship)、性/連結(sex connection)與性/鏈結(sex bond),我們拿老四作例子,誰叫他是"經驗"豐富的那個。
      I Sex Relationship:
      就像他和年妃,性接觸有了,社會關係(名分)上也有了,只是那個對象是可以代換的,因此在某些狀況下,社會關係也可以付之闕如,比如說老九這個人有可能騙了一個姑娘之後就拋棄了人家。正史上如何我們不去管它,不論是在書中或劇中,年妃這個人根本不在四爺的心上,只要她是年羹堯的妹妹,不論妍媸好壞,對他而言是一樣的,所以她連名字都沒有。吳四爺把看似柔情地拉著她的手,心裏卻想著真正心愛女人的狀態演得很好, 大部分男人會巴不得可以維持這種關係的女人越多越好,可是胤禛不是,不是他不好女色,而是他有自己的審美標準。
      II Sex Connection:
      就是他和嫡福晉的關係,除了有性接觸(也可以不需要)及名份外,對象本身是不可以代換的,他們關係的核心是夫妻之間的恩情,如果吊一下書袋,可以運用社會學家Goffman的社會演劇理論來說明這種關係;所有的人際關係都是一場戲劇,當人進入角色之後,就必須依照腳本(劇本)思考,感覺,行動,這樣才能維持關係,讓這場戲順利完成。所以四爺作為一個丈夫是很稱職的,四福晉作為一個妻子也是很稱職,他們對對方都沒有超乎腳本的要求,大部份可以維持長遠的婚姻都應該要這樣,我不負你,你陪伴我,就這樣一生。其他的人際關係大概到這裏就可說是臻於完滿了,可是男女之間卻不是這樣。
      桐華在新版番外裏寫到四福晉(皇后)之死,在病榻上的她教導已經要嫁到蒙古去的承歡,不要想著要得到丈夫的寵愛,而要得到他的敬重,這樣才能長久,然後雍正來看她,她最後問雍正有沒有想過不讓她做皇后?雍正說他從來沒那麼想過。退出房門去的承歡很感傷地想著,皇后也許一直害怕若曦會威脅到她的地位。
      我看到這段一方面為皇后感到心酸,一方面為若曦感到慶幸;皇后勸承歡的話裏帶著自我說服的意味,如果沒有若曦,她所認識到男人對女人的愛就只有兩種,一種是以色事人,色衰而愛弛;一種是夫妻恩情,恩深則情重。第一種關係既不美好也不長久;第二種也許並不刻骨銘心,可是溫暖而長久,她(不得不)安於第二種。可是她卻看見男女之間分明還有第三種,彼此是彼此的骨中骨,肉中肉,合為一體。作為一個妻子,皇后沒有遺憾,但是作為一個女人,縱然是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她問雍正那句話背後的意思並不是真擔心那個位置被奪走,且不說若曦當時已經過世多年,就算若曦還在時,也不可能威脅到她,因為雍正不會這麼做,若曦也沒想要。她想確認的是丈夫對自己的恩情足不足夠,因為這是她一生傾盡全力保有的東西,可是她意識到胤禛和若曦之間遠超乎此,她在丈夫的心中,不是起初與最終的那個“一”。
      III Sex Bond
      是胤禛與若曦間的關係。 若曦的性情確有讓胤禛覺得熟悉,想親近的地方。比方說她像十三一樣無名利心,無造作態;比方說她對貪官汙吏的看法和他一致等等,可是這些都比不過她的色身對他的蠱惑力。桐華在這上頭著墨得很隱諱,可是我們還是可以看得出來;什麼雨後青藍啊花蝶圖啊木蘭花啊,感覺起來都很像若曦,淡雅幽遠,四四不是不好“色”,只是他的方式不是,套句賈寶玉的說法,皮膚濫淫,那是賈璉之流才做的,他的途徑是像修行般地專注,甚至到偏執的地步。歷史上的雍正似乎不是天蠍座的,但是如果我們把星座對人的描述當成形容詞而不是名詞的話,劇裏的吳四爺和書裏的胤禛同樣,絕對是天蠍向的男人。天蠍向的男人不談精神戀愛,他們非常迷戀心愛女人的身體,非常非常地迷戀。
      這裏有一點要說明的是,照這種說法,胤禛所愛戀的並不是張曉本來的身體,而是馬爾泰若曦的;也許有人會質疑他愛戀的不過是馬爾泰若曦的身體,如果在他眼前的是張曉,也許事情就不是這樣了。這種觀點是對人類肉體與精神存在狀態的一種誤解所推衍出的結論,我們常不假思索地抬高精神,貶低肉體;事實上,肉體與精神並不是兩種對立的存在,肉體有其精神性,而精神必須寓居於肉體之中,當張曉的精神(意識)以馬爾泰若曦的身體呼吸、行走、哭泣、歡笑、愛戀、恐懼...了這麼多年,這原本不屬於她的身體通過她獨特的使用習慣、獨特的經驗,而有了獨特的樣貌與記憶,馬爾泰若曦的身體就是她的身體了;而這就是胤禛所迷戀的,也是她不可被取代的基礎。這種迷戀和第一類關係有本質上的分別,正因為對象是不可取代的,不管是若曦的年歲早過花季,還是流產後難以承受雲露之歡,更不可能生兒育女,對他而言,若曦色身的遠去並不磨損他的迷戀,我們從後文可以看到,他要的,只是她的“現身” (representation);正因如此,胤禛對若曦的占有欲並不是源自於男性對女性貞操的社會性要求,而是源自於若曦對他來說是唯一傾注真實欲望的對象。不管是以前、現在或未來,都不會再有了。
      上述三種關係中,第三種基本上和第一種不相容,而第二種和第三種可以共存;三種關係可以分屬於三個對象,就像四爺這樣,而若曦身邊幾乎所有的阿哥都是如此(不得不說這也是一件悲催事)。同一個對象可以有三種關係的變化,通常會是由一至三地循序漸進,如老十與明玉,不過他們是從二至三,理想上不能逆反(從第三回到第一),如果逆反了,那就不是讓人傷感虐心的悲劇,而是讓人不忍卒睹的慘劇了。


      IP属地:美国3楼2020-01-15 0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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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I 雍正皇帝 vs. 八貝勒府的小丫頭
        ~~~
        “那領頭走著的穿藏青長袍,臉色略微蒼白,但眉目冷峻的就應該是大名鼎鼎的四阿哥!我站起來,從窗戶使勁探出去,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心裏想著,我見到雍正皇帝了!”
        “雍正...有一瞬間的失神。依稀間,似乎看到年少的胤祥猛地推開他書房的窗戶,斜斜跨坐在窗台上,歪戴著帽子,笑講著如何灌醉了八貝勒府的小丫頭,得意於鬧得八貝勒府亂成了一鍋粥。”
        ~~~
        老四和若曦的初識非常平淡,在這個階段,老四對若曦而言不過是看到書本上的人物出現在眼前而已,好奇之心有之,探究與親近之心俱無,相對而言,老四也是;兩人不過是在社會演劇的層次上認得了彼此,也就是說,對對方的認識不過是基於社會關係裏各自所占的位置、扮演的角色,而無關乎個人,也無關乎男女關係的任何一個層次。
        若曦的這種心態持續了很久,自從老十生辰初遇到那場喜好大哉問間,幾乎有五、六年之久,雖然在老十與明玉的婚宴上,她感覺到這個四阿哥那彷佛可以穿透人心的洞察力,但是她對雍正所抱持的“後見之明”的成見卻是根深蒂固,以致於她不曾,也不可能對他有任何更近一步的認識。
        我們從日後情節的發展可以知道,這種後見之明讓若曦形成了佛家所謂的“識見障”,也就是說人抱持著自己既有的認識去了解眼前現有的現象或人事物時,被這種認識所誤導,反而錯失了真正的認識。這種“心障”,如果不在形而上的層次上去說,而在日常生活中舉例,幾乎常見到幾乎讓人意識不到,這是人類很正常的心理作用,因為如果每碰到一個待解決的問題,都要從零再學習一遍,對意識的負擔會太沉重。
        比較簡單的例子,比如說我們第一天上學,學校很大,不知道要上哪去吃中飯時,可能會拿出地圖來看一下食堂在哪,幾點開,可是當我們知道後,就不會每天找地圖,反而時間一到,就自動往那兒走,問題是,食堂哪天整修不開門,你卻約了人在那碰面談事情,這下子毀了,於是對方就埋怨你,“你也不搞搞清楚!”可是你也委屈了,因為你以為自己已經夠清楚了,誰曉得它今天不開門!
        再複雜一點的例子出現在金庸的俠客行裏,俠客島上那些鐕研著壁畫上曠世武功的有識之士囿於自己既有的學識,強解詩詞,耗費終身而一無所獲,反而是大字不識一個的石破天自然地視圖像為圖像,反而拆解了圖像的秘密。
        有意思的是,識見障的形成反而與才智能力的強弱成反比,越是自認在某些事上認識得清楚,越容易形成這種心障,而若曦和胤禛的關係基本上是她在一次次非自願或自願的接觸經驗中,逐漸突破這種心障的過程。對此時的若曦來說,她防著的是雍正皇帝,而這時雍正皇帝並不存在,可是她的防範之心反而成為讓四阿哥轉變成雍正皇帝的一個因子,這是人企圖突破時間限製的一種反挫與諷刺,事實上,就算在物理上時間的突破也許可能,可是在人生的際遇上,我們所有的,只是一刻又一刻的當下而已。


        IP属地:美国4楼2020-01-15 0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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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I 四“爺” vs. “想跟我”的八貝勒府小丫頭
          (一)身 vs. 心
          若曦受困於識見障,做了當時她看來很合理的行動,把四阿哥當成未來老板一樣地伺候,就像我們在現代職場上對老板又愛又怕,膽小一點,見到老板謹慎恐懼,膽大一點,打聽老板喜歡什麼牌子的咖啡、會不會對花過敏等等,卻沒有意識到,對其他人而言,這個“未來老板”不是四阿哥,而是太子,她的行動違反常情紮眼得很。
          在四阿哥喜好一百問之後,對他的行動感到困惑的若曦而言,四阿哥從雍正皇帝的社會位置往有個人喜好的四阿哥平行移動,也就是說,她開始以看一個人本身,而不是一個社會角色的眼光來看四阿哥,這才初初開始了兩人非角色化的私人互動,只是在這個階段,兩人地位上的差距依舊在心理上威脅著若曦,她仍然是以一個仰視的角度在觀察他。有些敏感的女性是天生的細節控,她了解一個人傾向於通過對細節的觀察,藉此形成對這個人的認識,才能決定在接下來的互動中有什麼想法、采取什麼行動,若曦很明顯就是這樣的女性;而四阿哥主動回應因她這種心態而產生的提問,不管他的動機是什麼,卻正好符合了她個人的脾胃。她開始想了解這個人。
          草原上,若曦第一次看見他有別於平日紫禁城裏的規行矩步,在馬背上馳騁的身影,更重要的是,美貌的敏敏讓她有機會開始以看一個男人的女性眼光觀察他:
          ~~~
          這時那個美貌的蒙古女子已經走到了四阿哥桌邊,唱起了動聽的歌,一面還腰肢輕擺在四阿哥桌前跳著簡單的舞步。我覺得份外好笑,想看看這個面色總是冷冷的人如何抵擋這樣的如火熱情。一面留神地看著,一面小聲對玉檀說道:“你去打聽一下這姑娘是誰?”沒想到四阿哥的臉部表情如同青藏高原的皚皚雪山,萬古不化,神態自若,淡淡然地聽了一小會歌,然後立起接過碗,在歌聲中喝乾淨了碗中的酒。沒有任何異樣表情?!我搖了搖頭,心想,我服了你了!他把碗遞還給那個女子的時候,正好看見我朝著他,帶著笑意搖晃著腦袋。
          ~~~
          劇中,吳四爺此時的姿態很吸睛,尤其是他捧著酒碗的手,他的手並不修長纖巧,反而骨結粗大,指節有力,可是他的動作卻有一股掩不住的優雅,這種反差讓人深刻感覺到他的男性魅力。若曦在這時的女性心理很微妙,就算在沒有特定對象的情況下,所有女性對其他女性的美貌都有一種天然的,不能說敵意,也許可以說是戒心,如果有特定的觀察對象,這種戒心會讓女性對這位男性形成武斷的看法,意即,不好女色(對其他美貌女性不感興趣)的男性完敗好色(關注其他美貌女性)的男性。
          因此她,若非為了四阿哥,不然很沒有必要地,要玉檀去打聽跳舞的美貌姑娘是誰。如果四阿哥在豔色前色授魂與,那麼她和四阿哥之間就沒有接下去的發展了,他在她眼中不過就是太子、老九之流;可是他竟然不為豔色所動,若曦此時對他未必有心,可是至少,他在她眼裏是個不同一般的男性。
          而他發現了若曦正在觀察他,他的反應與對敏敏的不同: 他眼中閃過幾絲笑意,瞟了我一眼,自坐了下來。也許若曦自己沒發現,這其實很大程度上是一種眉目傳情的姿態,一方面顯示他注意到了若曦對他的留意另一方面他藉此傳達的訊息是「我沒在意眼前這個姑娘,可我留意你」!這對女性來說是一種滿足自尊心的小小恭維;有些女性並不需要所有的男人都欣賞她的美貌,她需要的只是她看得上眼的男人欣賞她,在這一場幾個眼神間的美貌比試上,若曦得到了小小的勝利。起初,她留意的也許不是他,她留意的也許是他對她的留意。
          第一次晚宴過後,學騎馬的若曦在草原上遇上他和十三:
          ~~~
          ...不大一會,已經奔近,果然是十三,旁邊的是四阿哥,兩人都穿著緊身騎裝,腰束革帶,馬鞍上懸著箭壺,斜斜插著些白羽箭。只不過四阿哥是一身青藍,身子修長,看上去冷峻中含著英氣,而十三卻是一身白色滾銀邊,本就身姿挺拔,此時看來更是雄姿勃發。
          ~~~
          十三是個惹女性注目的好看男人,這是毫無疑問的事,若曦不只一次地提起,若曦本人,也就是張曉,欣賞的男性是像十三這樣“蕭蕭肅肅,爽朗清舉”,嚴格說來老四並不在這個範圍裏,可是以女性眼光打量四阿哥的衣著體態這卻是第一次,她的感受受到前一夜對他的觀察所影響,有了欣賞。可是這也僅止於觀察與欣賞而已,對她而言,“他是雍正”這個成見基本上阻斷她對於兩人關係的任何遐想。
          強吻事件源自於兩人對彼此關係的想像,或說了解的落差。當若曦才初初開始以看一個男人的眼光看他時,也就是說,他在她眼中剛卸下社會角色的面具,從四“阿哥”變成四“爺”時,他卻(自顧自地)認為是時候該讓兩人的關係明朗化,也就是說,他樂意和這個八貝勒府的小丫頭建立上文所說的第一種關係。
          ~~~
          可走了一會後,聽到後面馬蹄聲,還未來得及回頭看,就覺得四阿哥淩空一躍,從馬上跳下一把拽住了我。我看著離我無限近的四阿哥的臉,不禁失聲驚呼。我叫完後,看他仍然是一副淡然處之的樣子,漠漠然地看著我。好像我們現在緊貼在一起姿勢根本沒有什麼不正常。我掙紮了幾下,沒有掙脫,反倒被他用力一攬,更是貼在了他身上。我靜了下來,瞪大眼睛看著他,想著,莫非他想調戲我?
          ~~~
          老四是在自覺若曦對他有意,卻遲遲不來親近自己的狀態下,做出這種想打破兩人僵持局面的舉動,所以他一開始時並沒有那麼“急色”,說白一點,他設想只要他踏出這一步,這小丫頭興許就會嚶嚀一聲倒在他懷裏,然後就可以情投意合地領回家了;但對若曦來說,她萬萬沒有想到”不好色“的四阿哥會做出這種登徒子的行徑,所以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個舉動的意義。
          若曦慢了一拍的反應讓老四覺得自己的設想是對的,所以他的舉動更大膽了:
          ~~~
          念頭還沒有轉完,就感覺他冰冷的唇壓在了我的唇上。我一面使勁往後仰頭,一面用力推他,但是男女力氣所限,並沒有起什麼作用。他嚐試了幾次,發現我緊閉雙唇,根本不讓他進入,遂抬起了頭。我立即下意識地做了電視劇裏被非禮女子經常做的動作,一個耳光甩了過去,可惜他不是郭絡羅小格格,我的手被他截住,被他反剪在背後。他眼睛裏帶著絲絲嘲弄,嘴輕輕貼在我臉上,說道:“難為你在我身上花了那麼多年功夫,引得我上了心,現在又玩‘欲擒故縱’!”他涼涼的嘴唇輕輕在我臉頰上印了一下,說道:“恭喜你,計謀成功了。”
          我怒瞪著他,想開口反駁,可是一時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最後只能怒聲道:“放開我!”他又往前傾了傾,嘴在我耳邊一面輕柔地逗弄著我,一面輕聲說道:“你若想跟我,我自會向皇阿瑪去要了你的。”
          ~~~
          (還”若想“咧,被你這樣又摟又抱又親又...,你叫她以後還去嫁誰,你是個古人是古人是古人,你是古人... )
          此時,若曦處於只能挨”吻“不能還手的苦境,螢幕裏,劉若曦狠狠地還”嘴“咬了吳四爺,這個改編很好,顯得更激情、更有火光、更好看...,不,不是,是更有力地表達了若曦的拒絕。若曦的拒絕被他視為一種,可以說情趣吧。若曦必須要做出更明確的表達,不然後果堪慮。
          ~~~
          我覺得我全身無力,四肢發軟,感覺身子越來越熱,心卻越來越冷,強自深吸了口氣,定了下心神,突然輕聲地嬌笑了起來。他聽到我的笑聲,不禁動作慢了下來,我側著頭,嘴貼在他耳邊,輕輕嗬了口氣,然後緊挨著他耳朵說道:“四爺是因為沒帶著女人出來,需要泄火嗎?”他身子一僵,我頓了頓,接著一面輕笑著,一面說道:“如果四爺喜歡用強的,一個奴婢沒資格反對,四爺想要在這野地裏苟合也遂四爺的願。”
          ~~~
          幸虧若曦並不是真正的馬爾泰若曦,張曉是個有經驗的女人,她在此時才能冷靜地思考脫困之道,並加以執行;可是她唯一的籌碼是對方的身分,她得險行一著,賭對方會自持身分尊貴,而不行下流之舉;所以她故意把他的舉止往下流裏去安,並明確表達就算他得逞了,那也是因為他的身分,而不是因為她喜歡他這個人。她故示放蕩的舉止帶給他新的疑惑;若曦同時也在賭他不喜歡這種煙視媚行的女子,想要藉著惡心他以脫困。可是他的疑惑只是一瞬間的,他的反制很快就來了:
          ~~~
          他聽完,慢慢直起身子,盯著我臉看了起來,我臉上帶著幾絲冷笑,半挑著下巴,斜睨著他,一副任君采擷的樣子。他忽地緩緩展開一個笑容,我只覺全身一個激靈,冷笑瞬間被凍在臉上,他一面笑著,一面慢慢俯下頭,又印在了我唇上。我身體後仰,卻無法躲開,只覺得寒意從他沒有溫度的唇上迅速傳到我心裏。我慢慢閉上眼睛,全身冰冷地想到,完了!真的完了!原來‘以毒攻毒’不管用的。正全心冰涼,如墜冰窖時,他猛地離開了我的唇,放開了我,自轉身上了馬。我一時反應不過來,又被他突然放開,一下子摔坐在地上。
          ~~~
          老四因為若曦大異平常的舉動,其實已經明確收到了她的拒絕之意,他一開始就沒有對她用強的意圖,對女性用強根本上有傷他的人格,所以他已經知道自己誤解了,只是為了平衡他心中受傷的自尊,他選擇嚇她一嚇。(你這個別扭的家伙! )這一場男女攻防戰,原著用了很多溫度的形容,在表面上看,它似乎是一場關於性的身體接觸,事實上,它展現的卻是心理上的試探與拉鋸。若曦從頭到尾一直感覺到的是老四的冷,冷冷的嘴唇、輕聲的嘲弄顯示出他並沒有失去自制力,他只是想要藉此讓兩人的關係更進一步,也就是說這是這個別扭家伙的告白方法,他並沒有真的要對若曦做什麼。


          IP属地:美国5楼2020-01-15 0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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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四十八年,一廢太子的風波正熾,煎熬的四、八兩方人馬,不約而同地找上了若曦打探消息。
            ~~~
            八阿哥這才側頭微微笑著,眼神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轉身緩步而去。我默默呆立著,只是想著,他們都不相信我沒有聽到!抬頭看著八阿哥漸漸遠去的背影,卻只覺得絲絲冷意,連他也不相信!
            ~~~
            我覺得造成若曦一生悲劇的不是因為情愛的失喪或遺憾,而是她性本愛邱壑,卻硬生生地困在紫禁城這個外在金碧輝煌、內裏鮮血深沉的牢籠裏。然而她的親人們卻從不覺得這是個牢籠,相反地,是存身的堡壘,所以理所當然地認為她應該要幫助他們取得這場籠中之鬥的勝利,這兩種心態基本上是沒有辦法對話的,老八他們就算無意以情義挾持她的幫助,最終的結果也會是若曦因著情感,違背了她向來不卷入權力鬥爭的心願。
            若說老八和老九的爭執並不是為了要若曦就範,但若曦因為不能,可是在他們看來卻是拒絕提供的幫助,卻違反了人與人間投桃報李的基本要求,並觸動了老八向來易於猜忌的心腸,他的不信任對若曦來說等於把她推離開了他如父如兄的懷抱裏,是此時的她所無法忍受的;就算不是有意的,人與人間只要有情感上的牽係,就免不了勒索與被勒索的時候。我不太願意苛責這種所謂的“利用”,因為這和老九利用玉檀有本質上的不同,撇開玉檀對老九的感情不論,老九和玉檀算是一種人情交換式的買賣,可是老八他們和若曦卻是親人,如果老八可以因此上位,身為他妻妹的若曦自然也分潤了這種榮華雨露,她實在沒有道理不幫他們,不經由她得到消息是考慮到她的安危,可是在道義上她沒有理由拒絕。富貴縱非她所願,可她身在富貴場,就必然有不得不違反衷心所願的時候。
            若曦因為和老八他們的感情而無法招架這種要求,可是對老四,情況就不一樣了。老四打探消息的方式充分顯示他的才智和性情,和以往一樣,若曦完全處於下風。他要從若曦口中打探,最好的方法是讓十三去做;可是正因為十三了解若曦,他會將這種作法視為對他和若曦交情的汙辱,所以是不可能的,從他讓十三離開時十三的反應看來,他也沒讓十三得知自己的意圖。這次交談是草原強吻事件後,兩人第一次私下單獨會面,而中間又夾著老四藉著木蘭墜子傳情示愛,若曦從十三的反應中得到的暗示是準備要好好談談和老四之間的“關係”,也就是她得想辦法拒絕他的追求。


            IP属地:美国7楼2020-01-15 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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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裏愁腸百轉,想著,該如何解釋呢?如何解釋他才能相信?又如何解釋才能讓他不會羞腦成怒呢?正心裏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他卻淡然問道:“那日皇阿瑪和二哥都說了些什麼?”我的忐忑不安,萬千思緒立即消失無蹤。只是一時心裏說不清什麼滋味,應該是安心,可居然還有隱隱的失落。不禁暗自嘲笑自己也有自作多情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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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四其實也是見勢利用了十三對若曦的暗示,出奇不意地打亂了若曦的心理準備,馬上取得了這場對話的主導權;若曦雖然準備拒絕他,可是她對他這樣一個男性的追求基本上是喜悅的,所以在聽到這麼煞風景的問話時才會感到失落,而這句話同時也表示老四對她的心意也不過爾爾而已,她的自嘲給了她冷靜的空間,回到了宮女的身分,想法應對主子自己不想回答的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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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了靜心神,淡然答道:“奴婢當時守在外進,皇上和二阿哥在裏進,奴婢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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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老四豈容她這樣脫身,他立刻轉換了語境,從社會演劇裏的阿哥對宮女,轉換到了私情風月裏的男人對女人;在這個階段,因為他對若曦的暸解並不深刻,或說兩人間的感情也尚未成形,對老四而言,社會演劇與私情風月裏兩人的關係並沒有什麼區別,他的想法和做法也與老八沒有本質上的差異,都是想要藉由私情得到有利的消息。可是他發現了若曦的“不配合”,他得先確定這種私情關係存在與否,或說到了什麼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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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瞟了四周一眼,緊走了兩步,我不禁後退,他又隨了上來,我發覺已經緊貼著樹幹,退無可退。只能和他近距離地站在一起,感覺他的呼吸可聞。他輕聲說道:“你是在惱我那天晚上嗎?”...他盯著我的眼睛慢聲說道:“當時我也許錯解了你的意思。”我忙不停點頭。心想,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心還未來的及放下,就看他凝視著我緩緩一笑,我立即覺得渾身毛骨悚然,冷氣從腳底直往上冒,果然他帶著笑意接著說道:“可我不後悔親了你。”我立即心頭狂跳!一面還得強壓著緊張思索他話裏意思,看看怎生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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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四那兩句“你是在惱我那天晚上嗎?”有兩層意思,一層是他對自己的判斷很有信心,若曦確實對他有情(若曦雖然抵抗了他的親近,卻收了木蘭墜鏈),她只是對他“急切”的追求方式有所牴觸而心意未定罷了,另一層是以為她的不配合不過是女人使使小性子,他開始啟動了日後我們會看到的“哄人”模式。他采取的哄人方法在若曦心意未定的階段是讓對方感到心神不寧,先是一句彷佛透露出他理解了若曦的拒絕的話,讓若曦先是放下心來,再緊跟著一句其實就算他理解了,他也不打算順她的意放棄追求,又把她的心提了起來。話說到此,他覺得自己已經哄夠人了,他需要一點“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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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完,手伸到我脖子處,輕輕扯了一下我的衣領,朝裏看了一眼。冰涼的手指若有若無地滑過我的肌膚,只覺得身子也在變冷。如此輕佻的舉動,他卻做的坦坦蕩蕩、自然無比,好似我與他天經地義就該如此。我心中一怒,火氣直衝腦袋,也顧不上他將來是不是雍正,揮手就把他的手用力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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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文說過了,天蠍向的男人不談精神戀愛,自然也不玩什麼發乎情、止乎禮那一套,要他們放棄碰觸中意女人的享受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只是他們的這種享受並沒有占便宜的心態,他們就是認定了這個女人是“自己的”才會大大方方地受用著,因此,他的舉止雖不合宜,心態上卻不輕佻。我們從後文可以知道,他這個舉動是想看看若曦是否帶著鏈子,看起來是一種“功能性”的觸碰;可是送項鏈給喜歡的女性除了像給貓戴項圈,招示所有權之外,看見她貼身戴著,也是替代性地滿足了貼近她身體的欲望;相較於老八套在若曦腕上的玉鐲,木蘭墜、耳環與發簪更多地飽含了男性的欲念。
              惹若曦發怒的,究竟是他的舉動侵犯了自己的身體邊界(侵犯身體邊界與肌膚相親面積的大小沒有絕對關係),還是他並不視這種侵犯為侵犯的心態,也許兩者皆有;有趣的是,他這種非常男性的舉動在這瞬間打破了若曦一直以來因為對他的成見而形成的心障,在若曦眼中,此時“雍正”消失,“四阿哥”消失,“四爺”也消失了,他還原成一個對自己有心的男子,讓她可以正面平視他,更甚者,可以俯視他。男女關係間的權力角力就是如此,先展現熱情的人,在對方眼中就是低了一點。


              IP属地:美国8楼2020-01-15 0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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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倒並未在意,順著我的動作,收回了手,退後兩步,聲音平平地問道:“怎麼沒戴著?”我微微一怔,立即反應過來原來他是要看我是否戴了那條鏈子。 硬邦邦地回道:“在屋子裏,下次四爺進宮,奴婢還給四爺。”他眼中帶著幾絲冷意和譏諷,看了我半晌。我牛脾氣一上來,再不願意計較後果,也直直地盯著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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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四看見若曦沒有戴著鏈子,對他原先確定的事忽然有了懷疑,並且很快地以慣有的冷淡掩飾心中的起伏,如果若曦是很理性地、不帶情緒地解釋錯收鏈子的誤會,那麼也許兩人的關係就到此為止,因為以他的性情,如果若曦當真無意,他也不會做那種死纏爛打、有失自尊的舉措。反過來說,如果若曦對他當真連一點好感都沒有,就算不提老八,她也大可以藉著這件事明講或暗示自己已有心上人,要他收手;女性對付自己不喜歡的追求者,能使用的手段實在不勝枚舉,可是她情緒化的反應卻像是個高傲的少女,她不滿意的是追求者的禮物或追求的方式,而不是追求者本身。
                這就是老四的解讀,他眼中的冷意與譏諷顯示出他覺得這不過又是若曦玩的一種風月遊戲,他所要做的決定只不過是下不下場陪她玩一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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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忽而嘴角露出一絲笑,說道:“既然收了,就沒有退回的道理。”...他看我在那裏欲言又止的,又說道:“有些事情雖是你起的頭,但卻由不得你說結束。”我只覺得心中有怨無處訴,有火發不出,帶著幾絲怨氣和怒意回視著他。他嘴角噙著絲笑意,神色淡定地看了我一會,收了笑意,淡淡說道:“總有一日,你會願意戴上它的。”他語氣雖淡,但是裏面卻有一種絕對無人能逆轉的力量,我猛然一驚,想著,我和他硬對硬得來,豈能有贏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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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able returns,因為對他那一點自己不願意去面對的、說不清道不明的強烈感受,若曦再度屈居下風,可是她也同時意會到此時兩人之間無關感情,反而是一場需要鬥智鬥心的角力,一轉念間,眼前的男人再度變回了“將來是雍正的四阿哥”,若曦的理智防備回來了。
                老四原先利用若曦對他的好感以探測消息的打算落了空,可是他另走別徑,得到了有用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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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靜了一會(開始耍心機了),問道:“雖說聽不具體,可總不能一點都沒聽到吧?”我忙收回心神,看著他,平平說道:“沒有!”他不說話,只是神色淡然,雙手悠然負在背後,深深地盯著我看,我只覺得剛才稍微緩和的心,又提了起來。腦中念頭轉了幾圈,最後笑著抬頭,看著四阿哥說道:“當時我在外間只隱隱約約聽到二阿哥的哭聲。”說完後,我躬身想請安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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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始終覺得,若真要對付老四這樣的男人只能用感情,而那感情必須是真的,因為跟他鬥智根本沒有勝算;兩人談到此處,他早就該知道以兩人現下的關係,他不可能從她口中得知康熙與太子的談話,因為若曦不論回答什麼,都不會有真正可聽的訊息,他的追問只不過是藉此帶給她心理上的壓迫,他真正要知道答案的是後面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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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聲音平平地問道:“你也是如此告訴你姐夫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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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句話聽上去像是對若曦的親疏之別所發的不滿,可是這句話卻啟動了若曦對老八的保護欲,她的情感一旦啟動,所說的話才會有他想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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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躬著的身子微微一僵,緩緩起身,一面笑如春花地回道:“正是!”他眼光沒有什麼溫度地目視著我,我保持著我春花般的笑容,目光柔和地回視著他。
                過了半晌,他輕聲說道:“你去吧!”我笑著又向他行了個禮,慢慢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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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曦對他這句逼問最好的回答其實是說八阿哥他們根本沒有像他這樣來問;因為她回答了是與不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從她這裏確定了老八黨為占先機,已經開始部署與動作了,知道敵手的動向,再來決定自己動與不動,向來是他一慣的作法。老八黨既然動了,那麼他大可隔岸觀火,占住一個可進可退的位置,等待局勢明朗。若曦為了想保護老八,再怎麼提防,還是落入了他的殼中而不自知;多少顯示了兩人日後的互動,老四幾乎是居於主導地位的那一個。在此之前,“他是日後的雍正”對若曦而言不過是一個模糊的概念,那麼這場交錯著風月與權力遊戲的對峙就讓她親身體驗到他的可畏之處,更加強了她逃離紫禁城的念頭,又加上立老八為太子的風波讓他遭到康熙疑忌,若曦不得不開始正視和老八多年的糾纏。某種程度上,老四的追求推了若曦一把,對她必須安置對老八那懸而未決的情愫。


                IP属地:美国9楼2020-01-15 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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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假 vs. 真
                  一直不忍去寫老八和若曦之間的感情,可到了這個地步卻又不得不正視,因為和老八的這段戀情,正反映了若曦對男女之情最基本、也最關鍵的態度。老八並不是若曦(張曉)的初戀,對於張曉的初戀著墨雖不多,但已經足夠到讓人知道她和初戀男友之間燃燒的是少年男女那最不顧一切的感情,可是這段感情卻因為男方遠渡重洋,換句話說,就是為了自己的前途放洋留學,放棄了和她的這段最初的感情。
                  這在現代是再普通不過的一件事,說不上什麼很重大的傷害,在若曦的回憶裏,她悔恨的是為了這件事離開了家人,根本不曾留戀過這個人本身。可是愛情的傷害卻讓張曉傷害了家人,也因此若曦重視親情的程度更甚愛情,不能不視為她對充滿懊悔的“前生”所產生的一種彌補心態;八貝勒府是來自時空夾縫中的張曉生根的地方,若蘭是她的姊姊,也是母親,老十和十四是她玩樂吵鬧卻又相互關心的弟弟,而老八,如果不是他對她張開了情網,他對她而言,如兄如父。
                  如兄如父,這其實是若曦對老八感情的基礎,也因此他們的戀情,違背了張曉的倫理感覺,請注意,違背了倫理感覺不代表違背了倫理,以當時的社會規則而言,他們兩人的社會位置並不在婚戀的禁忌圈裏,因此我們不能以現代的社會規則相繩;可是對張曉而言,這種違犯感一直如芒刺在背,也是她多年不回應老八情意的一個重要因素。可這並不是他們感情失敗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張曉的初戀所留下的傷害,讓她深怕自己又重蹈覆轍,在男人面對江山(事業)與愛人的選擇時,自己又是被放棄的那一個,這,其實是大部分女性都可能會有的棄婦情結。
                  若曦的一生,無論是面對老八或老四,她的很多看似無理的要求背後,都是試圖保護自己不再一次淪落到那般境地。秋扇見捐的悲哀太刺骨,它毀滅的不但是一個人最初始最純粹的感情,更讓女人懷疑起自我存在的價值。在兩性關係的三種層次上,我們可以說,一個女人可以和一個男人維持著性連結,最好是性鏈結,就是不能夠成為只和男人維持著性關係,那可以被取代,甚至被放棄的那一個。
                  而張曉的初戀告訴她,成為棄婦的原因不只是因為自己可能被別的女人所取代,更是因為在男人對江山的野心面前,自己是無足輕重的。
                  ~~~
                  八阿哥是對我好,可也不過是一個男人對一個還看得上眼的女人在能力範圍之內的好。並非為君傾其所有的好,他也決不是一個愛美人不愛江山的人。權力於他已經是生命的一部分,他是決不會割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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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深一層地去想,江山與美人之間,真的是個二選一的難題嗎?就像老八所說的,他不明白這兩者之間為什麼會是互斥,而吳奇隆本人在訪談中被問到這個問題時也說過,對男人而言,這不是個二選題,男人江山也要,美人也要。換句話說,能夠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的男人才顯得出他的本事。
                  而對女人來說,與其說這是個二選題,不如說男人的選擇,代表著自己在他生命的重要性,自己於他而言,是不是那不可或缺的,最重要的那一部份,女人等於是在藉著這個問題追問自己所愛的人是如何置放自己在他生命中的位置。既是那根丟失已久的肋骨,就決不會割舍;因此女人往往在找的、會愛的,不是最可愛的男人,而是決不會割舍自己的男人。
                  老八令人感到心痛的地方正是在此,因為他先天上就被剝奪了選擇的能力,因此無法回應任何女人對他的追問。若曦要面對的是男女關係中“被拋棄”的心結,而這樣的心結在父子關係中同樣也存在著,在階級森嚴,壁壘分明的皇宮內院,眾多金尊玉貴的皇子之中,生母出身低微的老八其實與棄兒無異。他的一生都在與自己這種棄兒的處境奮戰著,皇位對他而言代表的並不只是權力,而是皇阿瑪(不管是自願或被迫)的關注與肯定,更是整個以皇阿瑪為中心的世界對他的補償。
                  而這也是他為什麼贏不了老四的原因,老八永遠不會“弑父”,因為父親所居住的那個世界是他的向往,他的所做所為是為了擺脫棄兒的夢魘,也因此他所采取的方法是創造並維持群體對他的支持,而無法像老四那樣作個孤臣孽子。


                  IP属地:美国10楼2020-01-15 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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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八結黨,明知康熙不喜,但是這在他的心理和策略的需要上,卻是唯一的方法。可是這樣的老八,卻陷入了無法離開父母的困局,也就是說,他的眼光無法越過父親現有的疆土,以自己的力量開拓一個屬於他的世界,而他的情感無法剪斷與母親的臍帶,與一個真正的女人---母親對男人來說不是真正的女人,建立連結。
                    如果他在與明慧成婚前沒有遇見那個在早春的陽光下笑聲如鈴的少女,驚豔於一個女人和自己的男人分享伊甸園裏的時光時那彷佛開天辟地般的美麗,那麼明慧對他猶如母親般的照顧與幫助對他而言其實是最適合他的感情。可是他竟然看見了,也生了向往;然而這種向往,卻造成了若蘭、青山、明慧與他四個人一世的糾纏與無奈,蒼天不仁,更何待言。
                    老八的棄兒心結導致他一旦面對在乎的對象,一開始的反應都是深怕對方會放棄他、拒絕他,因此他的第一反應往往先是自保,藉著戴上溫和的面具,然後在暗中采取迂回的方法試圖接近對方;這也是他為什麼不直接從若蘭身上得知她轉變的原因,而要暗中派人到西北去打探消息。從女人的眼光來看,這種方式卻是下下策。
                    以他皇子的身分,不管他有沒有這個意圖,這種作法在旁人眼中看來等於是欲置青山於死地,他和青山的身份差距所導致的權力落差,使得就算他沒有要追究的意圖,也有人會“多事”。事實證明,他的確不用做什麼,那個疏忽大意而暴露行跡的探子、若蘭父親事前的防堵,更甚者,如果陰謀一點想,青山死在戰場上也許有被人從背後暗放冷箭的可能,這一連串的骨牌效應,導致了青山的死,而青山的死,使若蘭一生負疚。
                    他和若蘭之間一開始時還有形成第二種關係的可能,因為若蘭在嫁給他時已經認命了,兩人間甚至還有一個孩子;如果這個孩子出生了,若蘭就算不能愛他如愛青山,也會遵循著社會演劇的腳本,在已形成的家庭中以他為夫。
                    可是他們的決裂,源自於青山的死讓若蘭感到強烈的愧疚與自責,她需要找一個人去怪罪以平衡這種壓力,而始作俑者的老八是唯一的對象;另一方面,這種怪罪(當然還包括孩子的消失)卻帶給她情感的解放,她不再需要視這個男人為夫,可以在她自己的世界裏,光明正大地繼續愛著青山。所以看似終身寂寥的若蘭,卻一直維持著驚人的美麗,彷佛時光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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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今日裏面穿了一件窄袖水紅緞裙,外套銀鼠短襖,腰裏係著一條蝴蝶結長穗帶,頭發簡單挽髻,以十二顆等圓的瑩白珍珠扣住。此時站在馬上,裙裾迎風而舞,絲帶獵獵飄動。本就風姿俏美,此時看來更是:恍若九天仙子落凡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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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美麗,只有心裏藏著一個至親至愛的人時才能擁有。若蘭的一生或許是個悲劇,但是絕不是不幸,命運也許讓她不能如願與所愛終老,可是在她心裏,戀人雖去,而回憶不去,來世可期,那就是她一生的指望。
                    老八做錯了什麼讓所愛從指縫中溜走?人要愛另一個人的時候,不能先想著要保護自己(在心理上)不受傷害;這句話的意思並不是要任由別人傷害我們,而是說當人的第一反應是先保護自己時,就會戴上心靈的假面具,不敢與對方本心相對,障蔽既生,那麼連對方的本來面目也看不清楚了。
                    老八根本就不需要去查問在西北時發生了什麼事,他只需要定睛在身邊眼前的若蘭身上,了解她是怎樣的人、照顧她的日常起居、陪伴著她的歡喜悲傷,然後等待,等待她自己願意把她一生最深沉的情感交托給他,這樣就夠了。就像劉心悠說的,女人都是心軟的,對於日久天長對自己默默付出的男人,是沒有抵抗能力的。然而,他這麼做時卻已經晚了,他得到若蘭的心的時機,就像青山的死一樣,無法回頭。
                    老八的出身讓他對人一向都是在或真或假的試探中,步步為營地建立起他所要的關係,這是他的生存之道。可是在現代的,受到西方信仰影響很深的婚戀關係裏,這種方式卻很致命,因為現代的婚戀關係是基於脫離原生家庭,一夫一妻、同心共體的文化預設,在“我們”的世界中沒有別人,只有我和你,如果我不認識真正的你,你也不了解真正的我時,那我們的關係也就是虛假的。因此,個體獨特的性情必須得到舒展;所謂的愛,是愛對方的獨特。
                    在東方著眼於家族整合、一夫可以多妻的倫理世界裏,並不鼓勵個體以自己的真實面去面對配偶,因為你的心裏想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表現出來的言行舉止能不能維係群體的和諧,最重要的是能遵守角色腳本,適當地演出,而不是個體的獨特性。因此,能夠壓抑自己的獨特,反而是展現個人價值的指標。
                    《步步驚心》裏的愛情是現代式的愛情,因為在史實上那樣的環境裏,並沒有現代定義的愛情,只有夫妻之義,雖然我們無法否認每個時代、每種文化規則都會有例外,但是我們卻必須要以現代眼光來評價這個故事裏的情愛。老八無論是面對若蘭或若曦,他想得到的都是現代意義的愛情,可是他處理人際關係的方式卻是最不適合的;如果他的對象是對他迷戀甚深的明慧,那也許還有可能,可是他的第二次嚐試,卻偏偏選上了和他一樣因為深怕被放棄,第一時間選擇自我保護的若曦。


                    IP属地:美国11楼2020-01-15 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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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曦在堅持了這麼多年之後(印象中是四年),在第二次出塞行圍時接受了老八的愛意,固然是因為一廢太子事件中奪位不成,反受疑忌的老八讓她基於多年情份想要影響他的奪嫡之心,但更重要的是,老八多年的堅持讓她想要試著信賴他,信賴他可以讓她再一次相信愛情的純一,自己當年失敗的初戀只不過是遇錯了人而已。於是, 一廢太子時她接連被兩方追問、十四冒險出塞後所引發的一連串事件,讓若曦對紫禁城的恐懼到達一個壓力點,她一方面想要藉著婚戀逃離紫禁城,一方面“想要救老八”的企圖成為一個足夠的理由讓她放下心防,讓張曉以若曦的身分再談一次未竟的初戀。
                      對老八而言,他又何嘗不是想要在若曦身上完滿與那個春光少女早夭的初戀呢。可是初戀畢竟只有一次,那兩個不顧明天,不管結果,得失只有寸心知的少年男女,一個被留在了三百年後的前生,一個被湮沒在紫禁城的輝煌裏。世上的事物也許會有負負得正的時候,可是在情愛裏,兩假相逢,連夢都是苦澀的。他們兩人之間這種內在的矛盾早在若曦提出江山與美人的選擇題時就已如鯁在喉,老四的人雖不在眼前,他的存在卻像是背後巨大的影子般,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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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阿哥側頭看了一眼正盯著紙面出神的我一眼,伸手用力一攬,摟著我坐在他腿上,頭搭在我肩上靜默了好一會,低聲問道:“你為何對老四的事情一直那麼上心?”我心猛跳,一面腦子裏飛快地想著,一面嘴裏回道...他不說話,我忙岔開話題,問道...我忍了一會,可還是沒有忍住,覺得我心中又沒有愧疚,幹麻要躲躲藏藏呢?於是問:“年羹堯的任命對你是好是壞?”他聽後,沒有立即回答,只是緊緊摟著我。過了好一會,他才笑道:“你若不問,我今兒晚上恐怕是睡不好了。你這麼一問,我倒是安心了。”我嗔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他笑道...我微蹙著眉頭,盯著年羹堯的名字沒有說話,心裏想著,四阿哥幫你們?
                      ~~~
                      所愛心中另有他人,一直是老八的心結(這也是棄兒情結的一種變形),所以若曦這些年來對老四的留意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之前不問,是因為師出無名,但是現在兩人關係已定,他必須,也有了資格問個清楚。
                      但是若曦在這裏回避了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一方面是因為她自己也把與老四有關的種種關進了心底的箱子最底層,連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對他到底是什麼感覺,可是這種感覺又強烈到無法在愛人面前述說,但是另一方面,她也意識到老八心中的疑忌而深感委居,覺得自己有必要做某種程度上的表態,告訴老八,自己的心是向著他的。老八暫時接受了這種表態,可是從日後種種,我們可以看到,他恐怕從一開始就覺得,若曦愛著的,從一開始就是老四,自己不過是重蹈了和若蘭的覆轍罷了。這到底是他的預感成真,還是他所謂的預感召喚了這個結果呢?他在與若曦建立關係的過程當中,為了保護自己不重蹈覆轍,一腔心思放在了探測若曦心裏有誰沒誰這上頭,忘了更重要的一件事,好好地定睛在所愛之人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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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阿哥笑道...說完又笑道:“你阿瑪把你弟弟都留在了身邊,真是可惜!若不然只要有你幾分聰慧心思,再肯用點心,皇阿瑪只怕更是看重。也不用我在這裏羨慕老四了。我一聽,心中幾絲不快,他這是把我比作四阿哥的小老婆年氏了。我一直想暫且遺忘,遺忘他身邊其他的女人,可總是在不經意的瞬間又想起。我沒有說話,只是安靜依偎進他懷裏,埋頭在他胸前,腦子裏卻不能抑止地在想,他別的女人也會這樣坐在他懷裏嗎?心中各種念頭不絕,嘴裏卻柔聲吟道:“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一面吟著,一面伸手與他五指交錯,緊握在一起,念道:“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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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但從不明白若曦對權力之爭的厭惡,也不明白若曦對真正情愛的看法與要求,當然我們會問,若曦為什麼不自己告訴他?前者於他而言,只表示若曦不過是個崇尚魏晉之風的小姑娘,就像十四一開始對若曦和綠蕪來往的看法一樣,在皇子的眼光裏,身分才是一個人立身處世的根本,鍾鼎或山林的境界也許沒有高下之分,可是以皇子的身分活著的他們,是不會去認真看待真有人舍鍾鼎而就山林的選擇。
                      老八雖與十四不同,他欣賞若曦的這種性情,可是那只不過是她女性風情的點綴,而不該是核心的生命追求,她一旦成為了他的女人,就該放下這種追求與堅持;所以他根本上忽略了若曦的排拒,把她的才智和她(血緣上)的家人也當成了上位的一種工具。而更嚴重的是後者,我們可以去想像一下若曦該怎麼說。就像先前提到的,在當時的文化處境裏,她的要求不會被理解,只會被當成女人的吃醋拈酸,而吃醋拈酸的女人是不可愛的,誰會想在愛人面前是不可愛的,更何況若曦當時一心一意、百變千化地只想著要牽係住他的心。所以若曦對情愛的真正看法,她可以對無關風月的十三說,可就連倜儻不羈的十三也不理解,也可以對後來如師如友的老四說,因為就算他不理解,她也不怕在他面前有失什麼形象;這種理解,在那種環境底下,只能源自於一個真正想要把真實的對方握在手心裏的人。
                      兩個人,就算再怎麼想接近對方,一個帶了面具,一個畫了濃妝,死生契闊的誓言,不負相思的盟約,說得再多,只不過是戲台上的台詞,曲終人散,只餘悵惘。深怕被再一次拋棄的兩人,從一開始,就注定了兩相辜負。和老八的分手,對若曦而言縱然有心傷痛苦,可是也等於是解決了她那未竟的初戀情結,代表她對情愛、對男性不再有少女般的幻想;幻想和想像會促使我們愛上一個人,可是他們也常常是一種魔障,讓我們沒有辦法正確地理解對方,和對方建立真實的關係。失去情愛幻想的若曦,在心理上反而準備好了迎接真實的愛戀,因為她的心已經把雜念騰空,正等著她一世一生等待著的那個人住進來。


                      IP属地:美国12楼2020-01-15 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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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II 胤禛 vs. 若曦
                        (一)水牽風荷
                        最讓我回味再三的幾個場景都出現在若曦對情愛幻滅的這個時期,因為情感上的受傷讓她不想、也無力去維持謹言慎行的“宮女樣”,又因為老四幾番藉著貼心的禮物示好,讓她面對老四時不再那麼劍拔弩張。
                        和老四的幾次接觸,她都在他面前露出了本來模樣,而這樣的本性,卻暗合了他的心思:漫天雨絲裏一個望著另一個挺直背脊離去的纖細身影、因為鼻煙壺和亂鑽的小狗使兩個人眉目流轉,或笑或嗔、雪地裏他讓傷心的她藉著怒氣發泄自己的痛苦、當然,還有荷塘,和水上的微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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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劃到一處,停了下來, ...然後放好槳,斜靠著後面、半仰著頭、閉著眼睛休息起來。我四處打量一下,全是密密匝匝地翠碧荷葉,一眼望去滿眼綠意,只覺得自己跌進了個綠色的世界,完全不知究竟身在何處。四周極其安靜,只有微風吹動荷葉的聲音。
                        我看了一眼四阿哥,他半仰著臉,在交錯的荷葉掩映下,半明半暗,神色卻極其放鬆,全無平時的冷峻。他那享受的表情也感染了我,初時的緊張不安慢慢散去。
                        ...
                        只覺得鼻端,一絲絲的荷葉清香,隨著呼吸慢慢沁入心脾。船隨著水波微微蕩著,彷佛置身雲端。四周一片寂靜,讓你的心也漸漸沉靜了下來。水面上的涼氣和太陽的溫暖交錯在一起,剛剛好,不冷也不熱。剛開始心中還有些焦躁,時不時拿開荷葉,偷眼打量他。可看他一直閉目不動,我心情漸漸放鬆,身心都沉靜在這個美妙的夏日午後,連毛孔都好似微微張開,貪婪地享受著陽光,微風,清香,水波,再無半點雜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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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暢春園裏,一身青衣靜坐於湖畔柳枝裏的胤禛與好靜尋幽而來的若曦雖是偶遇,但那又不是偶遇,因為兩個享受孤獨的人,本該分享夏日孤獨的好時光。和胤禛在一起,若曦的感官往往異常敏銳,也許正是因為他有足夠沉靜的心思享受感官之美,所以他從不需要太過富麗繁雜的事物刺激他的感官,那不過是干擾罷了;若曦卻正巧也是這樣的人,純色的綠、荷葉的清香、微風的細語、剛剛好的溫暖...
                        他們並不試圖去捕捉或占有這樣的美,只是放開自己,融入這樣的美裏。和一般世俗的想法不同的是,最能夠享受性/愛的人不是最會找新鮮、找刺激的人,而是那些最專注、最敏感的人,因其如此,平凡中,他們才能嚐到最雋永的滋味。胤禛也許是這麼想的,把自己安靜地融入這個綠色世界裏的若曦,並不只是一個女人,而是一個美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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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見四阿哥已經換了位置,正坐在了我腿邊,胳膊肘靠在船舷上,斜支著腦袋溫和地看著我。我忙起身,可一起來,才發覺兩人的臉離得很近,又忙躺回去。他看我又是起又是躺的,不禁嘴邊帶著絲笑意看著我。他的目光是從未見過地溫和清亮,我卻只覺得臉有些燙,心神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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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世上會有女人抗拒得了這種目光嗎?那是亞當第一眼看見夏娃時的目光,她不是天地美景中的一隅,她就是整個天地的美。他們之間,此刻剝除了社會身分的外衣,在胤禛眼裏,若曦是唯一的、真正的女人,而若曦日後所求的,是成為他眼中那至美至真的瞳人;身為女人,若曦下意識地留戀著這樣的旖旎,而身為男人,胤禛江山萬里的胸懷卻讓他別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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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半晌,他淡聲說:“過多沉溺於旖旎風光,只會亂了心智!
                        我心中滋味複雜,只是歎道,他又是那個雍親王胤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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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他們都不知道,若曦的後半生,都想回到那永恒的夏天裏去,而她的渴盼,成為他終身的憾恨。


                        IP属地:美国13楼2020-01-15 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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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映良夜
                          1. 少年行:十四的追趕
                          第三次塞外之行是若曦命運的一個轉折點,如果前此,她不過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身分憂心著奪嫡之爭,那麼這次出塞卻讓她成為了真正的參與者,因為發生的一連串事件讓康熙重新掂量她的分量。事情並不是從蘇完瓜爾佳王爺所賜的那枚玉佩才開始的,若曦和敏敏賽馬一事就已經把若曦卷入了她不想要的命運。
                          ~~~
                          馬兒狂風般地刮過了終點,我卻無法讓它停下來,只能由著它撒蹄狂奔,帳前立滿了侍衛,謹防我的馬驚駕。太子爺,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都衝出了大帳。我從帳前經過時,居然還在眼光迷亂中,看清楚了這一幕。身後馬蹄聲急急,看來有不少的馬在後面追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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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曦的馬瘋跑過帳前時她所見的景象只讓她想到自己有救了,可是我們卻可以想見這幕景象在康熙眼中有不同的意義。若曦本人再怎麼心靈手巧、討人喜歡,以她的家世,也不過就是個人微言輕的小宮女,她作為聯姻棋子的價值至多不過與若蘭一樣,而若蘭,不過被許配給了生母地位低微的老八。許配給皇子,在一般的眼光中自然已經是無上恩寵了,可是和之後給若曦指婚所牽涉的複雜比起來,不過是小巫見大巫。原本以她的身分,她要等年齡到了就出宮回家擇婿,雖然不合常情,但是以康熙對她的寬厚倒也不無可能,可是這場和蒙古公主的賽馬意外讓康熙發現,這個小小宮女的安危,竟然讓他的這些兒子們如此驚動。
                          十三、十四自不必說,明顯地已經陷入了兒女私情的小漩渦之中,可是連太子、四、八、九也都不顧身份地“衝出了大帳”,而在若曦被救下之後來到禦前,“一旁的四阿哥和八阿哥都上下打量了一番我...”。當然,他們都有各自的理由,和若曦本人不見得有關;太子素來沉不住氣,因為事情涉及敏敏,他關心的是這件事情的發展,老九與若曦向來不對盤,可這事牽涉到了十四,他也不得不關心,真正關心若曦的是老八和老四。老八有姊夫這層關係作掩護,雖然我覺得以康熙帝王之眼的見微知著,要看出蹊蹺來也非難事;可是如果我是康熙,最讓我感到驚異的,絕對是平素冷然自持的四阿哥那失去矜貴的舉止。
                          對帝王來說,不必太去深究這中間的緣由,他只需要知道一顆棋子的價值多寡,有時不在於她背後的勢力大小,而在於把她放對地方;若曦也許沒有尊貴的家世,可是她有栓人心的能耐,能讓他這些分群結黨、如狼似虎的兒子們掛心於她。說到底,滿清八旗能夠入關,不就影影綽綽地一個藏著衝冠一怒為紅顏的傳說。不用等到蘇完瓜爾佳王爺賜玉,若曦其實已經不可能出宮自去的了,她必須得等待指婚,而其範圍已經縮小到了阿哥們當中,她不得不像若蘭一樣,拴附於紫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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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追問起這場賽馬的緣由,十四猛地跪倒,磕頭叫道:“皇阿瑪!”聲音未斷,蘇完瓜爾佳王爺起身一面向康熙鄭重地行了一大禮,一面躬身說道:“皇上!”康熙一驚忙揮手讓他起來。蘇完瓜爾佳王爺俯身說:“這都是小女的錯,臣有話想私下裏和皇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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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當時究竟想說什麼?合理推測當然是想替自己、老八和若曦解圍,可是要怎麼說呢?當然不可能說實話,可是當著敏敏,卻又不能說假話;我們在日後可以知道,十四的機心與瞬間的應變不下老八和老四,他唯一能脫困的說法是老實招供四十八年時曾抗旨出塞的一切經過,這些都是敏敏知道的,敏敏唯一不知道的,也是最重要的,是出塞的理由,為了朝中官員的任命而來當然不能說,說了轉眼就是大禍,可是說是為了若曦而來,事涉兒女私情,卻是可大可小。
                          雖然這種說法不見得能被康熙采信,可是卻是當下最好的解套方法。這種說法會有什麼結果?當然對十四和若曦的責罰免不了,可是如果當時康熙見了十三、十四、敏敏與若曦的情狀,與這些阿哥對若曦安危的反應,先入為主地認為這不過是一場茶壺裏的風暴,那麼最順理成章的解決方式,就是把敏敏賜婚給十三、若曦賜給十四。
                          十四和蘇完瓜爾佳王爺都想到了可能的結果;十四想要藉這個結果度過眼前的難關,蘇完瓜爾佳想要保住敏敏,他不想要這個結果;蘇完瓜爾佳後發先至,他以父執輩的屈尊方式壓過了尊貴皇子的十四,取得了先機。
                          若曦從來沒想過去問十四,他當時究竟想要說什麼;可是我卻不得不想,十四對若曦那微妙難言、牽係一生的感情,從來都只能在特殊的情境裏才能略窺一二。若曦此時和老八雖然已經沒有男女關係上的糾葛,可是十四在旁邊看得清楚,老八猶自拳拳不舍,而他也沒有辦法確定若曦芳心何在,所以他心不動、行未變。可是就像那時出塞一樣,他的感情要藉由那些似真似假的故事宣泄,如今他能把握住的理由卻更好,因為康熙若真將若曦賜婚給他,不論是八哥或若曦,無論再怎麼心有不願,於情於理都沒有辦法責怪他,因為這是保住三人的權宜之計;如此一來,若曦就算心不在他,他可以一輩子保有她,而他就算娶了若曦,他還是可以做八哥不負兄弟之義的小十四。
                          我這樣說,並不是說十四的機心可以算得如此深沉,因為他的初衷絕對是為了替三個人脫困,可是這種作法可以同時滿足他的感情、自尊與原則;他也許還弄不清楚自己對若曦的感情,可是在情勢所逼下,透露出了一點他對若曦的念想。
                          這樣的機會雖被蘇完瓜爾佳王爺打破了,可是對十四而言,他對若曦那被壓抑住的感情卻有了一個破口。一開始的時候,他不見得愛上了若曦,而是那個為老十獻唱祝壽、不在乎身分與雅伎相交、時而爽朗、時而迷離的少女讓他看見生命中其他的可能,可是他的困惑不解、他的自我約束都阻滯了他接近她的腳步,但卻又沒辦法就此走開。
                          若曦與老八的戀情離合,對十四來說,有點像是在別人的愛情裏找到自己的感動與答案,一種替代性的愛情經曆。所以他在為老八仗義的理由底下,做了很多只有老八才該做的事,包括在老四面前製造若有似無的曖昧,彷佛與若曦談了一場戀愛的人是他。可是愛情,就像生孩子一樣,畢竟不能要另一個人去替你經曆。純真直率的敏敏沒有看錯,十四並沒有哄著她,他想哄的,其實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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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敏敏不以為意,伸手來拽我,十四阿哥笑幫我擋著:”她剛在馬上被驚過,格格就先饒她一回。"敏敏連換了幾個位置,都被十四阿哥擋住了。我躲在十四阿哥身後,衝敏敏得意地笑。...敏敏不禁氣笑起來,對著十三阿哥,指著我和十四阿哥說:"你看看他們兩個的樣子,我倒真分不清,他們究竟是去年在哄我,還是如今在哄我。"...十三阿哥笑著說:"就幾個月前,我還看到他們兩個一個吵得臉紅脖子粗,一個直掉眼淚...""十三哥!""十三阿哥!"我和十四阿哥同時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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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在一次又一次看似情勢所逼的情況底下,一點一滴地放開自己去靠近若曦,他一個人,在若曦的背後追趕著她打馬而去的背影,談了一場一輩子的初戀。


                          IP属地:美国14楼2020-01-15 0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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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淑女吟:若曦的心願
                            蘇完瓜爾佳與康熙之間,在若曦幫助敏敏以舞以歌,完成告別初戀的成年禮時,達成了以若曦替代敏敏作為蒙古勢力支持未來可能繼位者的協議;為什麼會這麼說呢,一是康熙已經看出若曦對他的兒子們可能會造成的影響,二是若曦對敏敏的真情相勸所顯示出的深思熟慮讓蘇完瓜爾佳覺得值得押寶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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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磕了個頭,手捧玉佩對蘇完瓜爾佳王爺說:“這塊玉佩寄托了王爺的思女之情,奴婢實在不敢接受!”蘇完瓜爾佳王爺笑了笑說:“本王既賜給了你,就沒有什麼敢不敢的了!”說完看著康熙,康熙微微笑著對我說:“收下吧!”我又磕了個頭,收起了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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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並沒有在指責兩個心機老頭合謀陷害若曦這個小女子的意思,他們固然是基於自己的兒女與基業做出這些謀畫,可是在他們眼中,這件事其實是於自己、於若曦都兩蒙其利的事,若曦的身分在無形中被抬高了,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事;他們萬萬不可能想像得到,若曦一心所願的,不是名利富貴,而是身體、思想與心靈的自由。這才是穿越的若曦與時代格格不入的痛苦,對於什麼是一個女人的幸福,她的意願,不管是不是背離世俗,都不被在乎,但是能決定的那些人,對你卻不見得是惡意,反而是因為看重你,以他們認為是好的方式對待你。而權力的落差讓你沒辦法抵抗這些“不是惡意”的決定。若曦真正的心願她沒說給老八聽,也沒說給十四聽,而十三不用說就能懂得,但月夜寂寥,情思悄悄時,偏有他尋來:
                            ~~~
                            忽聽得草叢間窸窸窣窣的聲音,側頭看去,四阿哥正緩步而來,
                            ...
                            我靜默了一會,不知為何,也許因為晚上的一幕幕仍然激蕩在腦海裏,情感大於理智,也許是覺得一個懂得放小船賞荷的人應該懂的。
                            慢慢說道:“我太累了!這些年在宮裏呆著,步步都是規矩,處處都有心計,凡事都是再三琢磨完後還要再三琢磨!可我根本不是這樣的人!只想離開,想走得遠遠的,想笑時就大聲笑,想哭時就放聲哭!怒時可以當潑婦,溫柔時可以扮大家閨秀。嫁人,現在看來,不過是從紫禁城這個大牢籠,換到一個小牢籠裏!還不見得有我在紫禁城裏風光,我為什麼要嫁?這些年宮裏的爭鬥看得實在太多了,後宮裏的那些事,王爺只怕也略知一二,可更陰暗的,都是你們男人不知道的。四王爺,我沒有騙你,想著嫁人後的妻妾之爭,我真覺得不如剪了頭發去做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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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原,對若曦來說是意味著自由的地方,她到了這裏,天然的本性總會或多或少地蘇醒過來;她不但不是宮女,甚至也不是若曦,而是張曉,說著三百年後才會有的真心話。若曦此時心裏一片空明,她的眼中沒有身分,對情愛不存憧憬,對男性沒有需索,眼前這個人,不管對他的稱呼是什麼,她看到的還是他在那荷塘裏的樣子,她對那個人,傾訴一直以來無處可訴的真心話。若曦自己並不知道,她的心願被他牢牢記住了,日後,他曾傾盡全力想讓她哭笑隨心,不惹脂粉塵埃,可是那又怎麼樣呢,只要她身在牢籠一日,就是時時刻刻的囚徒。但是此時,笛聲漸消,月色靜好。浮動著一個男人心底對一個女人最深切的渴望;他想要的不但是她美好的色身,也想要與之不可分割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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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好久,四阿哥淡淡問:“你心裏就沒有願意嫁的人嗎?就沒有人讓你覺得在他身邊,不是牢籠嗎?”我怔了一會,搖搖頭。他盯了我半晌,轉頭凝視著夜色深處,再未說話。兩人一路靜默著慢步而回,請安告退時,我誠心誠意地對他說道:“多謝四王爺!”他隨意揮了揮手讓我起來,自轉身離去。
                            ~~~
                            此時的若曦,還沒有愛上他;可是就像他開始體會若曦真正的醉人之處一樣,從荷塘輕舟的那個午後起,清查官員貪墨一事,讓她也開始正視他冷峻外表底下的熾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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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臉色隱隱含著悲憤,對我低聲道:“...眾人商討如何處理戶部虧蝕的事情,四哥和皇阿瑪意見相背,...”我微詫地‘哦’了一聲,想著他一貫蹈光養晦、城府深嚴,怎會和康熙正面衝突?四阿哥緩緩停在我們船旁,我忙躬身請安,他掃了我一眼,神色平靜的對十三淡淡說:“那回吧!”說完,率先劃船而去。
                            十三坐於船上卻是身形未動,我正想提醒他劃船,他猛地緊握拳頭狠砸了一拳船板,一陣亂晃。我慌忙手扶船舷。他面色沉沉,拳緊握,青筋跳動,過了一小會,他緩緩鬆開了拳頭,拿起槳,靜靜劃船追去。我凝視了十三一會,又轉頭看向前方那個背影,腰杆筆直,好似無論任何事情都不會壓倒,可瘦削的背影卻隱隱含著傷痛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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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某些女性來說,愛上一個出於尊敬而仰視的男人通常比愛上一個可愛的男人來得容易,因為我們生平所遇的第一個男人都比我們高大、比我們強壯,這也許是戀父情結的延伸,但更可能的是,我們總是渴望能更完美、更有力,所以造物主以此為記號,讓我們找到那個能讓我們完整的男人。我們對自己會愛上什麼人,常常會有一個模模糊糊的想像,只是等著一個適當的時機讓那麼一個人以他的肉身具體化這些想像,我們會稱那為碰上了prince/princess charming,就像明慧在漢白玉橋上看見那個謫仙男子、老八在春天的山坡上碰到那個春光少女。可是有時候,我們是先遇上了那麼一個人,看到他的好、他的壞之後,在一連串命運決定的時刻被他一點一點敲打著心。
                            就像若曦。她先是理解了胤禛也有不係舟纜、放船自去的瀟灑,這顯示了權位於他固然重要,卻不是生命的唯一;那麼讓他壓抑這種向往,逼著自己不“亂了心誌的”,究竟是什麼呢?
                            四、八、十三、十四也許都有治國濟民的才能,可是惟有老四把這件事視為自己的天職,並對此抱著最純粹的熱情;所以在這個風口浪尖上明知說出口的話會為康熙不喜,對自己不利,他還是覺得自己非說不可。我們不曉得他苦黎民、治天下的熱情從何而來,卻不能否認,在那個天下安危只係於一人之身的時代,這樣的人才有資格坐上那個高位;能讓人完成理想的,往往不是才能,而是經久不滅的熱情。當若曦看著在荷塘裏遠去的背影時,胤禛雖然什麼都沒做,而只是如其所是,卻第一次,讓她關心起他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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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間在房中想了半日,終是去找了玉檀,淡淡問:“白日萬歲爺因何斥責四王爺?”...我點點頭,又問:“那皇上後來召見四王爺時又說了些什麼?”...
                            還未上到二層,就看到四阿哥背負雙手,憑欄迎風而立,袍角飛揚,十三側趴在欄杆上,兩人都只是靜默地看著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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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解一個人不見得會愛一個人,就像若曦與十三的相知相惜,可是若有人說愛你,卻不懂你因何哭、因何笑,不能看到你所看到的遠方,不能在乎你所專注的近處時,那麼這愛,或許很強烈、很真摯,但卻不能挺過生命的風雨,季節過了,總要凋零的。但是若曦在還沒有愛上胤禛之前,就已經開始了解他;有的男人不要女人了解他,只要無怨無悔地愛他就好,可是有的男人卻獨具慧眼地將他的愛交托給了解他的女人,也許是因為他隱約知道,世上最大的幸福,是有這麼一個人,能與自己成為一體。


                            IP属地:美国15楼2020-01-15 0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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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花立東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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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曦和胤禛在經過多年的疏離、誤會、試探、鬥智後,穿過原本的成見與迷障,看清楚了對方的本來面目,可是兩人的關係基本上還是停滯不前。胤禛愛若曦總是待人以赤誠的溫暖,不惜哄騙她收回信物,以昭示他的決心,可是不管若曦對胤禛的感受是什麼,對未來與宮廷的懼怕,都阻礙了她正視自己的心情,若不是苟延殘喘的太子企圖染指若曦,他們之間的情愛,恐怕還是很難發芽。
                              可是他們在心理上其實都準備好了接納對方成為自己一生一世的那一人,一切具足,就只欠那東風。東風雖惡,歡情卻濃。太子求親、十三幽禁、若曦拒婚被貶...這些看似一連串的不幸,從另一個角度看來,卻未必是不幸。
                              因為這些風雨逼著兩人放下所有的顧慮與防備,只一心一意地向對方靠近,就像最溫暖最可人的太陽不在夏天,而是冬日暖陽一樣,縱使身相離、形相隔,心卻火燙燙的,一起跳動著。直接造成這種局勢的,卻是老八。
                              對若曦而言,四與八總是一明一暗,交錯著影響她人生的軌跡,若曦和老八情意正濃時,老四的存在隱伏其中,成為老八心裏的一根尖刺,在感情上,他對若曦其實是一直念念不舍,不然他也不會在分手後尋到機會就問若曦“你心裏有別人了嗎?”
                              這句問話,在兩人當下的關係裏,顯得非常無謂,但是卻隱含著老八心裏真正的想法;一則是他希望若曦的心裏放著的依然還是他,只等他奪得皇位後,不難再續前緣,與此相關的是,他始終懷疑若曦的心裏除了自己之外,一直還有著老四,可是在若曦與他分手後,卻有很長一段時間(康熙四十八年冬天到五十年秋天),除了在此之前那些眉目間的流轉外,卻看不出來她和老四之間有任何明顯的情事,使得他也不禁懷疑起自己當時的疑心是不是冤枉了若曦,與其說這是一句問句,不如說他想藉此確定,當時若曦對他,確實是一心一意的。
                              寬容點看,在太子求親之前,他的疑心確實冤枉了若曦;不論是肉體還是精神,若曦容或受到了老四的吸引,可是在關係上,她對老四的態度一直都沒有曖昧的空間,不然當她為了自保投靠老四後,乍乍見了老八,也不會有一瞬間幾乎可說是紅杏出牆的罪惡感。
                              在這個她最需要撫慰的時刻,兩人顯現的不同態度,是若曦心念逐漸轉移的關鍵;可是對於太子大勢已去之際卻遭逢母喪的老八而言,當他突然看到若曦空著的手腕時,(若曦交代十四交還鳳血玉鐲,十四卻沒有)那代表的,是他多年來的疑心,竟然在他最感哀傷的時候,證實了。那根尖刺,迅速長成了荊棘,布滿在若曦與胤禛眼前的道路上。
                              可是此時的若曦,經歷了太子求親的恐懼、宮廷與朝堂鬥爭的血腥,在精神上已經不堪重荷了,更何況她原先就看不穿老八的本來模樣,更不能夠知道老八此時的心境與念轉。而心疼她被老十踢了一腳的老四,一腔心思撲在她身上,遑論其餘。


                              IP属地:美国16楼2020-01-15 0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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