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错

古人爱以玉比君子，我却不以为然。全靠后天雕琢精细，才被人赞一声“巧夺天工”，如此而已。我伸手触及一块琢玉，冰冰凉的，也没什么好玩的。
甫一转身，许是罗袖太过宽松，将一枚不知谁乱放的玉坠子，倏然扫落在地，这下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是好。伸了伸履，想踢到角落里。
口中念念有词：“反正不是我干的。”

休沐时，来这里逛逛，看有没有好料，雕一块玉佩。身后一声脆响，我循声看去，正瞧见这位娘子将摔坏的玉坠踢开。便出声提醒
“娘子这样不妥。”
玉饰不便宜，又摔坏了无法佩戴，她要白白花这一份钱，自然是不愿的。只是她若不赔偿，店家就要白受损失，到底是她碰掉的，要负责。我也未张扬，只是站在那看着她，眼神示意她去向店家赔偿。

我还没把玉坠踢多远，突然来了个人，他告诉我这样不妥。从未有人这样，至少从未有人在我面前这样说。低身将那只玉坠拾起，攥在掌心里，好像也没什么缺。
匆匆放下适才提起的裙摆，抚平水红的面上的海棠花，“有何不妥？”站直了小身板，同他理论。小姑娘总是不服管教，将唇微抿成一线。
“就这么个小玩意，我家里比这值钱有的是。”

她年纪小，或许也不常出门，不知道买卖的规矩。便认真讲起来
“娘子家里的玉器是你自己的，摔了扔了都由你处置。可这个玉坠是店里的，别人的东西，弄坏了要赔的。”
我低头看她的手，她把玉坠攥在手心里，我看不真切
“摔坏了么？若是碎了别拿在手里，别割伤了。”

我将掌心摊开给他看，其实玉坠没摔坏。我只是不擅低头认错，平日在喜儿她们几个侍女跟前，纵然是我错了，那也得她们伏领请罪。
“这家店是我爹爹的，东西自然也是我的啦。”
打量起他的模样，便大大咧咧，毫不拘束的说道：
“一看你就像私塾的夫子，满腹的礼教说法。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赵瑗，玉璧上的那个瑗。”

“原来娘子是这的东家，是某多管闲事了。”
好在玉坠也没有摔坏，此事便揭过了。
我不常逛街，也不知这店是哪家的，但听说她姓赵，或许是皇室宗亲。
“赵娘子。某姓韩，名岫，云无心以出岫的岫。韩某不是夫子，但韩某有个朋友是教书先生。可惜他远在舒州，不能请你见上一见。”

“这个字我知道，似一朵轻云刚出岫。”
夫子从前教了许多字，如今我也认得很多，便拿出来沾沾自喜。
“也不算多管闲事，先生为人正直，见有错则言，瑗拜服。”
微抿丹唇，“舒州？那是什么样的地方，我从未听说过，我只知道汴京、临安。”

“嗯，娘子说的对。”
她的解读带着几分俏皮，我也笑了笑。
“舒州，离京城很远，娘子不知道也很正常，既不繁华，也不像扬州那样被诗人吟咏，若说有什么值得称道的，或许是安静吧。”
小城里的人都向往京城的繁华，来了京城之后再回忆起来，原来宁谧也别有风味。

“那我以后，也要去这样的地方看看。”
我从未出过汴京城，如束缚自由的金丝雀，囿于此间。凡我所想，所做，都会有无数双眼看着，不过比起天家子女，宗亲身份还是颇为轻松的。
“先生，我想起还有些事，我就先行一步。您慢慢看——”

天下不知名的地方很多，像京城这样繁华的少，只是对于京城里长大的孩子来说，宁谧别是一番风景。送别她，我又继续在店里欣赏玉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