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昌十八年正月，京都拢在一片哀寂的云下，阿爹在家都阴沉着脸，听不得半声嬉笑。那我更盼着出去玩了，霁雪初晴，城郊宛若雪乡。】
【我见熟人，自然要与他打个招呼。一团雪捂在手心，片刻便揉了个大雪球，漂漂亮亮的砸在了他脑门后。喜的是正中靶心，憾的是雪团着实太冷，只松松团了个形，半点杀伤力都没有。】

【雪下的深，足足没过了脚踝，在外面不可多待，可我那惹人心烦的侄子还未寻到。此处偏远，自然不会有人清扫，所以积雪踩在脚下，静谧的环境里，只有我的脚步声。】
【还有彭的一声，就在我脑后，冰凉凉的雪球。】
：是？
【还以为是我那侄子，一回头才发现并不是。女儿娇俏，脸颊被风吹的红扑扑的，看着我。】
：是你？怎么一人在这？

【北京城的冬天最是磨人，手脚被冰雪冻的通红，脸颊也被北风吹得通红，冬风娘合该是个喜欢红的娇娘子，冰天雪地里哪会有人觑不见我。】
小叔叔！
【见他回头，踮着脚尖挥臂，更是理直气壮的问他】怎么样，我团雪球的技术好不好！
【说罢，又在矮身团了一捧雪，三百米加速的冲到他身畔，直往他面前扬。】

【友人家的小女，见过的次数自然也不是少数，所以她惯会叫我一声小叔叔，我待他也同自家子侄一般。此时见到她，正欲询问应有在哪儿，可她却没给我发问的机会。】
【偏身一躲，那雪球擦身而过。】
：嗯，团的不错，圆圆滚滚的。
【打量她一眼，几月不见，脸型倒是圆了不少，想必是入了冬之后就少有走动。】
：就是太过松散了，多攒一攒。

那是自然！【一听夸赞之言，尾巴就要翘起来。喜不自胜的与他扬扬眉，不论是何处美赞，我一概应承下来。】是我大哥哥教我的。
【大哥哥自苏州来，预备着后年恩科之事，已在我家住了三月有余，更教了我不少的好玩，有趣的东西。说来奇怪，大哥哥生在江南，竟也会团雪球。】大哥哥好像去找…嗯……唉，反正是小叔叔你家的一个哥哥啦。你们家哥哥太多，我记不清名字啦！
【又听他刚夸了雪团，又嫌弃松散，不乐意的撇了撇嘴。】小叔叔这么厉害，怎么也被我打中啦？

【 她口中说的大哥哥，我倒是有几分印象，毕竟在她家中住了月余，也打过两次照面。四九城不大，年轻人也就那么多，意趣相投得人更不在少数，所以他认识府中的子侄们，也没让我有多疑惑。】
：哦，那你看到他们往哪里去了吗？
【声音不大，低头看着她。此时的雪突然落下，就在她发髻上，落这几片晶莹的雪花。】
：因为小玉儿你长大了，变厉害了，而叔叔却是变老了。

他们去 城南了！
【不疑有他，即刻发动小脑筋回想大哥哥他们去哪了，迟疑片刻，转着手指慢慢说来】我记得大哥哥 好像是说要去声遥堂，说是那有几本很值得一看的书，他还跟我说了名字，可是我记不清了。是什么齐民初初？还是齐政初初？
【死命回想也想不起来，却不知小叔叔问这个做什么】小叔叔，那本书很好看吗？是他们要偷偷去看书丢下你，你才要去找他们吗？
【满腹狐疑的仰着头盯了小叔叔的头顶好一阵，继而大胆发言】小叔叔，人老了是要长白头发，主拐杖的，你这是想逃避成年人的责任吗？

：《齐名要术》？
【我只道他是出来闲逛，没曾想直接回了城，连句话都不留下。可面对着她迷糊的模样，只能从只言片语中猜测那本书的名字到底是什么。】
：那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去？
【还未说完，就看见她的眼中带着疑和不解，紧接着我就得到了答案。】
：小叔叔的白头发你没看见吗？要不要仔细看看？
【这两年，我的头上也冒出了几根白丝，既让人眼烦又使人心烦，索性把那白丝揪断，当做从未有过。】

【我对那本晦涩难懂的书名着实没什么印象，小叔叔抛出来这一问，反倒把我给问蒙了，恍恍惚惚点点头】好像是吧。
我才不去呢，他们一群人走在一处，才不搭理我呢，只把我当小丫头片子，【说起来便来气，我都十一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上回去荣宝斋，他们竟还特意去给我买一串糖葫芦和纸风车，还当我五岁呢！
【说罢便要小叔叔住持公道，却也在一瞬意识到小叔叔那句‘小玉儿你长大了，变厉害了，而叔叔却是变老了’】哪有嘛，才一两根，我家隔壁住着的那个康举人，年纪轻轻就长了白头发，阿娘说那叫少白头。

【哑然失笑，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这份神采是这几年少见的，或许这就是小姑娘家，可以任性也拥有洒脱。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力气不大，轻飘飘的。】
：嗯，小玉儿下次可得好好说他们，明明已经十一岁了，怎么还能用糊弄小孩子的方法糊弄我们小玉儿呢？
【说完，站直了身子。】
：少白头和慢慢变老，可不一样，天冷了，我送你回吧。
【说着，替她整理了一下斗篷，上面的雪花簌簌落下，只余脚步声和我们两个人越来越浅的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