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忧
手稳,眼明,心正,意真。
珀加索斯踏泉而来,是一线光,是生死之间,是注定要溺毙在热泉冷河中,抑或带着淋漓的水汽上岸,被注视与非议重塑与蒸干,丧失原本的动物性,穿衣戴帽。
性与爱,欲与妄,得与舍,求与不求,致死都与在与艺术交媾,最终可获得敲响的悲钟,濒死的雀鸟,生命的彩釉。
鞋落,是第一声钟鸣。
我站起来,身后是胡乱堆积的雕刻刀,雕像其余三个方位空旷整洁。凝视着维纳斯的双眼,但傅铃的落脚点更适宜这樽雕像偏侧时的角度,是诡异的凝视,是无瞳的双眼,是长久的偏爱。
“已经完工了,雇主小姐。”是钟鸣余响。在她的左右,慈悲的女神与挑剔的工匠,以同一个近乎相似神情的神情看着她。这种情景,是我注视着女神的新一个眷属,女神也注视着她……像无知羔羊,像祭品,也像多少幅油画中渴求垂怜的妇人前状。
我礼貌地,以一个拜金又病态痴迷艺术的形象为准,谦卑地纠正了她言语上的不精准。“艺术品,是独一无二的。”
“女神的眷属,意为女神的目光将永远注视着你……你渴望与情人的性欲和情爱能给你带来足够的钱财,而不是为了获得虚无缥缈的,爱情。”
用艺术品换取金钱,用金钱满足痴迷。无解的循环。
“而性欲与情爱从来不是双向,你的情人也需要女神的眷属,才能回应你想要的东西。”
或许,你可以等这樽雕像没用了再把她拿去换钱?……不太妙,是失礼的行为。
近乎蛊惑的声音,“那双琥珀色的瞳孔,注视着自然生灵,但她永远不会看向你。”
“她若有双空洞的眼,她的瞳仁将在你心里熠熠生辉,她若没有漂亮的眼珠,你将主宰她是否正视或侧视……爱与美从来都是虚像而非实体,你的意愿则是她的的行为标准。”
“这怎么能是残次品……这分明是,独一无二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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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铃
蛰伏许久的冷意在一瞬间席卷而来,丁忧与维纳斯一左一右,森然的视线将她的魂灵拉出来,然后跪伏在雕像前,是乞求与祷告。
她再度看向那空荡荡的眼眶,一束光偏移,赋予了异样的神色。她从中解读,惊异地发现被扭曲了的爱与隐晦的欲。此刻流畅的线条被无形的手骤然扭曲,方才一切的协调此刻都是种种诡异。傅铃不自觉地错开一步,背后紧贴的薄纱被冷汗粘住,是被放大的不适。
是被洞穿心底想法之后,对她进行居高临下的审视,是无声的压迫。
她更加坚定想法了。
“好的,艺术品。”
经过情感矫饰的声线在这方空间里荡开,让她不寒而栗。对方当真是个疯子。傅铃暗暗加大踩着高跟的力度,支撑起她的底气。
是的,底气。她并非追求虚无艺术的疯子,这一切落脚点不过是以金钱为始的爱意。舌尖抵了抵腻滑的上颚,傅铃接着尽可能用委婉的语气将要求说出口。
“也有爱情。我确信这是脱离金钱与肉体的爱意。”
话甫出口,傅铃重新挂上不经意间隐去的笑容,终于回头看了一眼丁忧。
“我想,维纳斯总是平和地注视着人们。”
她伸出手,以细腻的指腹一一抚过维纳斯的下颌线,然后缓缓掩住那双眼。
“所以,把绝妙的眼刻画出来,也不影响您方才说的吧。”
“美是虚像,但她的光芒并非由有无眼珠决定。不是吗?”
傅铃放下虚掩着的手,温和地劝这位固执疯癫的艺术家回心转意。
“是独一无二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