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冲安。所以，请自动忽略绯色里安室上门时对冲矢昴说的“初次见面”，因为私设文章里见过啦～
*本文标题“转机”是“情况好转”的意思，而不是“转乘其他的飞机”。

　　这本该算得上冬日里的好天气。温和的暖阳压向冰冷的空气，连续阴沉多日的天空终于难得地舒展了眉梢，给人以“春来了”的愉快感。几乎每户人家阳台上都晾着未干的衣物，水珠顺着衣角滑下，在热诚的阳光中蒸发，涌向蔚蓝的旻天。
　　但是，并非所有人都能够从好天气中收获好心情，就比如，刚刚从警视厅里走出来的这位金发青年。粉色的围巾裹不住他全身泛起的寒意，之前面对孩子们的温柔笑脸也像是消散在了阳光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未在人前表露过的冰冷，似乎不带有任何表情，又似乎蕴藏了太多情愫。
　　一步，两步，三步……青年迈着有些发颤的步子，走进了警视厅的露天停车场。找到爱车，机械地拉开车门，将自己摔进车内。
　　马自达车里仍是一片阳光旖旎。当在这个车位停下车时，安室还是满怀期待的。他看着如金色绸缎般的光覆上他的眼帘，想着即将要见上面的老友，虽然只会是远远一眼。在他的想象中，对方应该还如当年那般高大威猛，还是喜欢叼一根牙签，还是一样习惯对每一起案子斗志昂扬。
　　然而，返回时的阳光，却明亮到有些刺眼。
　　安室抬起手臂，用手背遮住闭合的双眼。他卸下力气瘫坐在座椅上，任脑海中关于伊达的回忆浮沉……
*
　　“笃笃笃……”车窗被扣响的声音猝然激发了安室全部的警觉，训练有素的身体条件反射般进入备战状态。他在一瞬之间就由回忆回到了现实，右手还本能地垂在距座椅下藏着的手枪最近的位置，紫灰色的眸子里锋芒毕露。然后，他看到车窗外，一张人畜无害的脸。
　　说完全陌生倒也不是。在前几天搭救柯南的时候，自己与这个粉色头发男人有过一面之缘，对方似乎还做出了个“匪夷所思”的动作。正这么想着，安室摇下车窗，正视那张二十七岁的面孔。
　　“打扰了，请问是安室先生吗？前几天听别人提起过您。您应该也是被警视厅叫来问话的吧，很不巧我的车在来的路上坏了。听说您现在在波洛咖啡厅打工，刚好我也住在米花町。请问能载我一程吗？”
　　顶着冲矢昴斯文外表的赤井秀一不动声色地推了推眼镜，观察着青年的反应。他说的是实话，包括前几天自荐载灰原和博士追犯人时说的也是实话。这辆粉色斯巴鲁的确有一点小毛病，本来无伤大雅，但在追完逃犯后，就算是彻底“病入膏肓”，并终于在开来警视厅的路上“寿终正寝”。对此，赤井只能一边叫拖车把它拖去修理厂，一边默默悼念原先那辆殉职了的雪佛兰。问完话出来，就在他抽着烟思考是选择计程车还是公共汽车时，一个并不陌生的身影撞入他的视线。
　　金发青年缓步走向停车场，看似自然且从容。但这对一般人有效的障眼法，却逃不过赤井的火眼金睛。那种有点无力却又强力支撑的步子，四年前，还身为莱伊的他曾无数次见过。作为需要直接接触目标的情报人员，波本受伤的机会远远大于狙击手。每当在任务中受了伤，只要不严重到失去行动能力，这个硬气的男人总是会拒绝别人的搀扶，就以这样的步伐，若无其事地离开案发现场。
　　过去和现在在一瞬间重合，莱伊和冲矢昴终究是同一个人。这一刻，赤井秀一顺着本心，叩响了那扇车窗。
　　“既然是顺路，那就请上车吧。”审视了几遍眼前之人没发现什么异样的安室如是说，“对了，请问先生如何称呼。”
　　“冲矢昴，东都大学研究生，请多指教。”

　　“感觉，安室先生看上去不太高兴呢。”
　　马自达刚刚驶出警视厅，被允许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冲矢昴便打破沉默。赤井向来自信于自己的判断，之前一上车他就打量了眼前的青年，没有外伤，至少表面上看不出外伤。那么，对方如此反常的理由，大概就只剩下这一个。
　　“不，大概只是有点疲劳吧。”安室平稳地打着方向盘，却明显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真是巧了，我这几天也失眠，教授非要我下周一前把那篇工学论文上交，我都已经冥思苦想好几天了。安室先生是也碰上了类似的烦恼吗？”决定巩固一下研究生的身份，冲矢昴故作苦恼地说。他还记得好几年前，波本曾在某次任务中对不得不上阵套话的莱伊和苏格兰说过：“记住，最好的办法是，让目标与你产生共鸣，在不知不觉中放松警惕。”
　　真没想到几年后，自己会用波本的套话法宝来对付安室透。
　　不过，也不知是这是那个人的惯用技俩以致于完全不上钩，还是他现在根本不在状态，总之，安室只是默默看了冲矢昴一眼，便重新把目光挪回前方的道路。
　　是啊，像处于这个年华里的研究生，能烦恼些什么呢？论年龄，安室恐怕大不了“冲矢昴”几岁。但当“冲矢昴”在为写论文、不定期考试、男女爱情愁到失眠之时，他却在凌晨的孤灯下处理公安文件，因卧底身份反复权衡某些行动的利弊思索到天明，甚至在有的时候，还因梦到那些被他害死的人的脸而被生生惊醒。这一切，怎能用一个简单的“烦恼”概括？
　　但是，安室不会责备于命运的不公。这是他要守护的国家里的一部分，他自会甘之如饴。
　　只是，当他无可避免地回想到自己的校园时光时，他能感觉到心口，传来一阵并不陌生的痛。这种疼痛并不是如刀绞般的锐利，只是在钝钝地痛。像是很久以前便汇入血液里的一根刺，不致命，却伴随着呼吸，无论是否时过境迁，都会在他的身上，剜过一道无法抹去的伤痕。
　　明明早就不是第一次失去，但疼痛的感觉还是如此清晰。
　　他不会习惯，也不能习惯。
　　“烦恼倒也说不上，”最后，安室还是不失礼貌地回了冲矢昴的话，“可能只是睡前手机蓝光的影响吧？没什么大的关系。”
　　敷衍。赤井大脑中飞速闪过了这个词。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也无法再追问什么。冲矢昴手托下巴，将目光放向窗外。簌簌的风透过打开一半的车窗划过脸颊，虽处于冬日暖阳下，却仍是带有一股来自亚欧大陆的干冷酷寒，让他在不知觉中精神一凛。
　　无论是四年前的莱伊，还是脱离组织的赤井秀一，抑或是如今改头换面后的冲矢昴，都是没有立场来过问安室的私事的，身旁那个一丝不苟、城府颇深的金发青年也不曾露出过一点破绽。但今天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同。冲矢昴看着分隔岛上的绿植在视野中翻涌向后，感受着自己胸膛里，那颗属于赤井秀一的心脏在一下一下地沉稳地跳动。
　　或许只是名为“好奇”的热病又犯了吧。
　　但他清晰地感受到，在自己向来如止水般平静的心底，有什么情绪在隐隐涌动。

　　正当赤井斟酌着新一轮的套话用词时，出乎意料地，对方主动打破了沉寂：“请问冲矢先生，之前看到您的那一次，您为什么会突然打开车门呢？”
　　“这个嘛，”没有丝毫犹豫，冲矢昴立即开始了他之前就准备好的“标准答案”，“那辆斯巴鲁在那时候就有一点小毛病，当时我感觉车身应该是偏移了，由于车子款式限制只能打开车门查看，毕竟要是突然偏到另一条道上就太危险了。”
　　“哦，这样啊。”平淡到没有一丝起伏的语调，不知道他到底信了多少。在行车时打开车门本就是个不太合常理的举动，赤井也没法解释得更完整。
　　“您知道吗？冲矢先生，您开车门的样子，让我想到了一个熟人呢。”
　　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一句，赤井出于本能地绷直了脊背，只听见安室接下去说道：“那个时候，我们通常是三个人一同出行。也是我在驾驶，那个熟人坐副驾驶座，还有一个朋友坐在后座。那个经常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男人，也喜欢在行车中打开车门。”
　　那个时候，还是在四年前，每当威士忌组全员出动之时，就常常是这样的位置。车技最好的波本负责开车追随目标，苏格兰在后座随时通报追兵情况和一些紧急状况，而他，莱伊，则常常是在副驾驶，计算车速，打开车门，然后，将目标车辆一击爆胎。
　　那是一段在黑暗中潜行的日子，出任务的时刻总是在晚上。数不清多少次，他们从一片警笛声中逃出，在僻静的小道上盘桓。车内充斥着新淌出血液里的铁锈味，窗外是撕也撕不破的漆黑，车灯拨出暗淡的两道细光，没能延伸几米，又被黑色吞噬。
　　这绝对算不上一段好的回忆，但直到今天，赤井仍能时不时想起它来，像一个孩子珍藏着早就过期的糖果。当他刚刚得到代号还处处受人监视时，当他时不时接收到需要考验他忠心的杀人任务时，赤井记得，那段日子，是和波本、苏格兰一起度过的。
　　说起来，当时波本和苏格兰的处境应该与他差不多，还都是初入组织的新人。借着眯眯眼的“优势”，冲矢昴不易觉察地瞥了安室一眼。从那张彰显年轻和干劲十足的脸上，赤井没能读取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他掩藏得像一个真正的普通人一样，好像当时他和坐在他车上的两个人真的只是周末打完网球回来，而不是刚刚昧着良心取完人命。
　　说不清是抱着一种怎样的心态，赤井听见他自己如是说：“听起来，您和那两个人是很要好的朋友啊。”
　　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无意识地紧了紧。伴随着句话话音的落下，车里好不容易有些回暖的气氛再度无可挽回地降至冰点。安室没有答话。只有原本就调得很低的广播声，弥散在从车外灌进来的寒风里。
　　赤井觉得有些烦躁。本想点一支烟缓解一下浮动的心绪，然而还没等付诸行动，他便想起研究生“冲矢昴”是不抽烟的。马自达平缓地过了一个拐弯，原本在斜侧方的太阳现在位于他们正前方，亮眼到有些不适。
　　按理说，波本不是那种会把天聊死的人，冲矢昴一边放下遮阳板一边想道。果然，是话题过于沉重，连以一张新的脸问出来也不行？
　　但是，他是真的想知道，安室会如何回答。他因渴求答案而略有不安，像把一块大石悬于山涧，不知何时会掉落，也不知会溅起多大的水花。
　　“那个坐在后座的，是我很好的朋友。”金发青年毫无征兆地开口，语气却明显比先前轻柔，然后，在一个极短促的停顿后，他接下去说道，“不过，他现在已经去世了。”
　　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发出沉重的一声闷响。赤井偏头望向窗外，暂时没有吭声。无须练习便高度契合的吉他贝斯、任务时没由来的默契、天台上青年眼中极力扼制的哀痛……曾经被波本刻意隐瞒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他们果然很早以前就认识。轻描淡写一句“很好的朋友”，里面却不知道蕴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情愫。
　　那件事错不全在赤井。正如他的口头禅一般，被苏格兰夺走枪并且没能握紧转轮的他和匆匆忙忙跑上来的波本一样，过错是五十五十。从前在组织里没法推心置腹，他本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那个人事情的真相，以便于红方更好的团结。不过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他已经莫名打消了这个念头。那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口，伴随着生命的律动，显现其无形的重量。
　　就在赤井还沉浸于回想之时，一个声音如惊雷般乍响，刺激到他的全部感官。
　　“那个坐副驾驶座的男人，估计也死了吧。”
　　赤井蓦然转过头，望向坐在他右边的青年。从外表来看他的动作幅度并不大，而他自己却清楚，这个扭头的动作，力量大到让他脖颈发痛。不过，此刻的他正定定看住眼前之人，心情复杂。

　　没有放下遮阳板，青年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里。炫目的光芒与他麦色的皮肤交织，编出一副动人的画卷。浅金色的头发在冬日里更显张力，给人一种朦胧的丝织物的蓬松感。迎着太阳，男人有些狡猾地眯起双眼，只留下狭窄的一线紫灰。给情绪披上阳光的外衣，不流露一丝破绽。
　　但是安室，其实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平静。
　　真正感到内心一阵失落，是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赤井秀一……死了……
　　朱蒂、卡迈尔、世良真纯，连续三次试探无一例外，全部都如石沉大海，没有关于“赤井还活着”的一点线索。本来安室并不气馁，他还打算设计去赤井上司詹姆斯前再试探一番。毕竟，他是真的不相信，像赤井那么厉害的男人会死去。
　　可是，他曾经不相信的事情，还有很多。他以前从来不相信，像萩原和松田那么擅长拆弹的人会有解决不了的炸弹；他也从不相信，像伊达那样聪明优秀的人，会因意外而丧命，他甚至在一个星期前某个晚上点开加了锁的五人合照时，还对着伊达自言自语：“就剩下你和我了，可千万要小心”。
　　这时候，当他得知其实伊达一年前就死了的时候，安室突然觉得，恐怕，该走的人早就都走了，放不下的，只是自己的执念罢了。
　　马自达再度拐过一个红绿灯，阳光斜斜铺进车里，终于不再是刺眼的感觉。安室正视着前方的道路，余光掠过街侧。坚守在隆冬的一排常青树倔强地挺立着，在视野中浮动向后，干干脆脆，一闪而过。
　　有时候，人生的列车行驶得太匆忙也太孑然，往往到最后才发现，身后早已是断崖。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参与你的过去。
　　“哪怕留下一个也好呀。”
　　哪怕是赤井秀一。
　　最后一句话安室的声音细若蚊吟，相对于说给冲矢昴听，这更像是情不自禁的喃喃自语。研究生恐怕没有这么好的听力，但作为FBI的王牌，赤井听得一清二楚。
　　“我很抱歉。”顿了一下，赤井补上一句，“让你回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事。”
　　“没事。”安室转过头，对冲矢昴露出第一次微笑。
　　在偏亮的光线里，安室紫灰色的眼眸中流泄出一抹蓝色的光泽。赤井看着那对美玉般的眸子，如望着一片平静辽阔的海。无数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在深海之渊汇聚、翻卷、咆哮。而这样一股深切的力量，却被生生扼断于海平面，只留下一个风卷云舒般的幻影。浪花轻轻舔吻沙滩，没有人知道海面以下的秘密。
　　但赤井还是看出来了。当淡蓝撞入邃绿，当海浪冲入森林，他凭借着久积而来的默契，读懂了对方无法言表的心绪。
　　这种眼神，在波本受伤苏格兰前来关心时露出过；这种眼神，在他们刚认识时谈起莱伊女友的母亲早亡时露出过。这种眼神，这种强行压制住千愁万绪、佯装若无其事的眼神。
　　他是真的以为世上再没有人能看懂他的眼神，才这样心无顾忌地展现给冲矢昴。
　　但你不会知道，刚才我的那句“抱歉”，是发自内心的。

　　“是这里吧，米花町二丁目21番。”马自达在那栋阔气的洋房前稳稳停下。
　　“是的，很感谢安室先生的顺风车。”
　　冲矢昴解开安全带下车，却并没有立马离开。他保持车门的敞开，猫着腰使身体微微向车内倾斜，正视着看着他的动作而感到有些疑惑的青年。
　　“我以前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在确认真的死去之前，都要坚信对方还活着。”冲矢的眼镜反射出银白的亮光，让他整个人平添一缕神秘之感，“没准，会有转机呢。”
　　说完，赤井关上车门，大步迈向工藤宅。
***
　　“手榴弹！是、是谁？”
　　缥缈朦胧的白烟中，在列车最后一节车厢对着的房间的一线缝隙里，那个锋利如剑芒般的绿眸，那个自信如冷鞘般的浅笑。安室透不会认错。
　　是那个人，只能是那个人。
*
　　落在最末端，看着前方不远处被帽子压低的金发穿梭于人潮，冲矢昴扶了扶眼镜，睁开了一只祖母绿般清亮的眼睛。
　　但愿我活着的信息，能称得上你生命里的转机。
end.

===全文完===
话外音：
　　很短的故事，自认为还挺治愈（？）这是很早以前的剧情了，不知道有没有人写过，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个人其实是挺喜欢这个脑洞的。波本假扮的伤疤秀一最后一次出场是试探世良，就在去警视厅的前一点点，时间上其实差不多。所以那个时候，安室几乎同时确认赤井死亡和得知伊达去世，emm，唉～
　　其实那个时候，安室都已经试探了朱蒂、卡迈尔、世良三个人了，本来如果试探下詹姆斯，可能就能看出点什么了。我在想，有没有可能是伊达的死起到了一点撼动作用，让他动摇了呢？我也希望，列车篇赤井的现身，会是对安室的一种勉励。
　　最后，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dd

惯例捞阅读量低得可怜，一发完的悲哀

顶一顶

dd

dd

好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