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送赵玘上下学也在我的职责范畴内，每到太阳将落，我的脚步总会带我去那条街上，那个很平常的房子前。宗室子弟的学堂外，有关系的能开上几个摊位。卖山楂雪球、糖山楂、山药豆、豆沙红、糖橘子肉的，整整齐齐码在夕阳里。我的眼睛近来时常带我去它身边。】
【左右看了看，几个别的王府的护卫饶有兴致地回看过来，我便蹲了下去。】
来……这个，和【我指了指豆沙的，指头又缓慢而坚定地移到最大颗的糖葫芦上。】这个！
【仿佛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瞩目，草帽用指尖一勾就反手戴到头顶。】
【摊主问我，要不要再来一串橘子肉的。这让我陷入沉思。】
小姑娘喜欢水果还是豆沙呢…

救命 我又开始说相声了

【她走出来的那一刻，我如有所感地回头——其实并不是什么心有灵犀，只是听到了脚步声：她的脚步声。】
【赵玘年纪小，身子轻，可常常显出一副在云游天外的模样。那么我等的那股踏乱的风，就介乎极轻与沉重之间的某一点，连行走之间都在这条线段上来回不停地游弋。】
【世上便只有这一股独一无二的风——而我的脸颊，在被它轻轻搔过。】
郡主。
【给摊主的铜钱还没有找零，一把抓起两串糖葫芦，飞快地窜到她身侧。行礼时，该背在腰后的手，顺势送到身前。】
您吃……【视线里的她放大成完整的样子，于是我看到——】属下帮您拿卷子吧。
【从善如流地，在窥到那卷子上的字迹后。】
【字不是她的。】

大约半个时辰以前，太阳还在西南边，被窗格切割成几块，穿过凝重的空气，逐一映在我眼前的宣纸上，给学傅的批红镀上了一层肃穆的金光。我对着满纸的红圈有着很多的小问号，比如，为什么有人要一边往池塘注水一边又要放水，为什么鸡和兔子要放在一个笼子里，为什么……
“曹珩，”我踢了一脚前座还在趴着睡觉的小曹，“把你的试卷给我看看。哪个？刚发的啊。”
从学舍出来时，我还在研究他的考卷。曹珩的小楷写的极好，竖挺方折，结字茂密——如果不是他考得太好，我大概还能多夸上几句。
天晓得他到底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偷学习了。

【道理说，当主子心情不好，抱怨的时候，做属下的要耳目闭塞。】
是好难啊。
【拎起书袋扛在肩上，任袋兜往身上一撞一撞，走到街口才出声。】
买糖葫芦没找钱，算了这么一路，都没算明白差多少。
【闷闷地，】
明天送您上学，我再去找他——但愿他明天还出摊。
【夕阳卷在我脚下。横跨去一步，好用影子轻轻接住她垂靠过来的身影。动了动耳朵，抬头看去。】
噢…明天您还上学吗？

双向暗恋 🉑

3
他前面的几句根本没进到我的耳朵，因而我也只是胡乱地应付他，直到最后一个问题，才心不在焉挥手向后扬了扬卷子：“曹珩的卷子还在我这儿，明天得还他。”我的注意力跳过曹珩漂亮的字迹，落脚于他完美的解题步骤，并开始将自怨自艾化作满腔愤懑，仿佛遭到了本该同仇敌忾的战友的背叛。
过去，徐偃过于地包容我，几近到了纵容的地步，以至于我更像是把他看作一个树洞，将他的谦卑恭顺，看作是理所应当的的特权，贪婪地、掉以轻心地，认定他将永远服从于我的心意。就像此时、此地、此刻，他是跟在身后的影子，用不着回头，也知道他会坚定地支持我受伤的自尊心，甚至天真地认为，即使我完全没有考虑到他，他也不会对我抱有任何的怨言。这时候，他本身的想法，反而成了次要的东西。
然而就像那些我永远做不对的算术题一样，在今天这个故事里，我也同样漏掉了一项很重要的前提：即使在这个我与他的小小世界里，一切也并非仅以我的意志为转移的。

2
一只手去接糖葫芦，另一只手很自觉地把书袋塞给他，如同往日习惯的那样。
“算术好难啊，连邢统都比它简单。”
但我没有松开那张卷纸。曹珩解题不如我快，他总是坐到书舍里仅剩寥寥可数的几人时才匆忙交卷。但结果总是错的，我悲戚戚地想，那还不如不会。
赵玘难得在回家的路上闭了嘴。可她缄口不言，怏怏不乐的样子，落在别人眼里，或许就成了另外一回事。

我又开始在习惯的词句里打转 唉

希望哥哥主动出击

【情绪是会传染的。好像雾气在一点点涌上来，把她的影子都挡住了。路两旁，石缝里跳出天牛，青蛙，麻雀来。呱—唧—，我的注意力被它们的嘴碎吸引住了，直到听到那个人名，我向她近一步，原本还能挥霍的夕阳竟快追不上了。】
属下可以替您去还。
【快走几步，索性与她齐肩——这是很失礼的做法，可她黯然得吃了败仗，这副样子显然不适合在更多人面前出现。】
【这时候，晚霞的一点尾巴很巧地落进她头顶的发旋。脸上被阳光照到的地方微微发烫，我用这一点热，揉了揉那一抹霞光。】
好像长高了……

人们小时候就是这样，你能想起一些往事，但它们模糊不清、支离破碎，有些关节怎么也想不起来。你只能回忆起一些微妙的感觉。文人们喜欢借夕阳写愁，便会细致地描摹那一刻夜色如何吞噬，而你也会想起永夜前落下的那一点余温，往前往后都没有肖似的事情来干扰你的记忆。只有那串糖葫芦，你的心思不在那，所以你也想不起来它到底是甜的还是酸的，
日后你总会想起那是怎样的一天，回忆起那段时光里所有的细节，看清分崩离析前那些细小的裂痕，然后恍然大悟：哦，原来是那么一回事啊。
“有吗…曹珩也觉得我好像高了。”
这就是我当时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