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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父亲的两副面孔
1.
第二天中午，薇薇安敲开盖乌斯办公室的门，告诉他梅林错过了上午的课程。盖乌斯悬着心来到宿舍，在那里迎接他的只有空荡荡的房间。他的第一个动作是给乌瑟打电话。
“出事了。”
这是头一句话，接着他又说一定是阿古温干的。
乌瑟很镇定：“林区。在林区。”
在没有通知任何人的情况下，乌瑟和盖乌斯寻到了祭坛的位置。他们动作很快，此时离薇薇安到校长室通知此事也才过去了一个小时不到。乌瑟很熟练跪下来确认梅林的生命体征，认定伤无大碍后，他留守原地，盖乌斯则到附近的公共电话亭报警。因为亚瑟和特里斯坦外出查案，接线员把报警电话转给了莱昂。莱昂摸不着头脑，为了最近的各种怪事惴惴不安。他很快叫上珀西瓦尔，两人一道往林区去。
在他们到来以前，乌瑟和盖乌斯就躲在事发地周围等待。他们沿着几乎烧毁的祭坛，发现了不远处被抛弃的羔羊尸体。乌瑟盯着它看了一会儿：
“《利未记》，海德拉的老把戏。”
“我们得阻止他继续胡闹下去。”
“现在我们没资格再插手了。”
他们交换了一个阴郁的眼神。盖乌斯叹气：
“究竟是谁先失败的？”
“人头马违背了诚实，他本来最该有的东西。然后是海德拉，他无视自己的罪。”
“所以有两项考验失败了。”
“不。是第三项。”
“还有谁？”
“我。”
“你不可能知道。谁也没法知道自己是不是通过考验。”
“布巴克死前告诉过我，我的考验是信任。”
盖乌斯恍悟过来。
“所以他们杀他的时候你也在场。”
“我不仅在场。我是其中一员。”
一阵漫长的沉默。
“现在，他的儿子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不远处有警笛渐渐近了。
-
盖乌斯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亚瑟和特里斯坦正在前往木材厂的路上。
根据罗德日记中的名字，他们追踪到其中一半以上都是木材厂工人的子女。木材厂的所有权如今受哈恩家把控，尽管已经不像以前那样辉煌，但仍然是镇上最重要的经济支柱之一。大部分当事人已经不在了，他们只能尽可能的和当事人的同事朋友交谈。
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工人告诉他们：
“丢孩子的事儿老早就有了。我们这儿有种说法，长年伐木，就得拿孩子跟它换。”
另一个说：“见怪不怪。”
亚瑟又问起他们对巴里曼有没有印象。事实证明，很多起类似案件是巴里曼负责的。
“他老是说别的地方也有这种事。当时我们没人信。”
从木材厂出来之后，特里斯坦说自己要回一趟曼彻斯特。
“如果从郡立系统里调取失踪和被害记录，说不定能找到更多交叉的案例。”
“有一件事很奇怪。”
“什么？”
“你记得我说过吗？罗德的日记里有个叫 ‘布巴克’的人，很可能是巴里曼。”
“大概记得。”
“布巴克就是一种长在树林里吃孩子的邪神。你觉得这是不是某种隐喻？”
“你怀疑巴里曼吗？”
“很难不怀疑。”
“不论如何，”特里斯坦最后说，“我们目前的突破口应当是寻找某种模式。”
-
梅林醒来时正值黄昏。
亚瑟一个人坐在床边，垂着头睡着了。夕阳从他背后照进来，把整个房间染成暗金色。梅林这会儿很清醒，并且已经全然不感到难受了。很奇怪的，他近来生病总是很容易就好。所以他就躺在那儿盯着亚瑟看了一会儿，用力思考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直到亚瑟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睁开眼。
恍惚了一下之后，他站起来，凑近问：
“还好吗？”
梅林回答说很好，随后又问他：
“你在这儿多久了？”
“下了班才来。下午是兰斯洛特在这儿。”
“那还能睡着啊。”
亚瑟“啧”了一声：“讽刺人你倒挺有力气。”
顿了一会儿他又说：
“还记得发生什么事吗？”
“记不太清了。”
“看见什么或者听见什么？”
“类似一个祭祀仪式。我猜。是为了最近发生的事。”
梅林这才看出来，亚瑟的眉头始终紧锁着。
“你们在哪儿发现我的？”
“林区。”
“我应该是从宿舍被带走的。”
亚瑟掏出笔记本。
“还有吗？”
“至少有三个人。穿着黑袍。”
“看得清脸吗？”
“戴面罩。”
亚瑟逐条记录下来。那之后他很严肃的说：
“你搬家之前我要给房子上几个监控。”
“里面还是外面？”
“都上。后天我开车到市区买设备。另外，厨房下面的井道也要订扇新铁门锁起来。”
说到后来，他又有点恼火的：
“你笑什么？”
“监控是你管啊还是我自己管啊？”
“当然是我管。”
“那我岂不是一点隐私都没有。”
“再这么闹下去我看你命都快没了，还要什么隐私。”
“就问问嘛。你凶什么。”
他一软下来，亚瑟反而有点不好意思。
“你快把我吓死了。”
“过来。”
他俯下身，梅林亲了他一下。
“我没事。”
“你胆子倒挺大。”
“说实在的，我还挺高兴呢。”
亚瑟莫名其妙：“有什么可高兴的？”
梅林没答。
晚些时候，伊索尔德来做常规检查。那期间亚瑟出门买了晚餐。吃完饭梅林就催他回去。
“今晚不会出事。”
“今晚我在这儿。”他指了指墙角，“我睡沙发。”
他们在黑暗里躺着的时候，亚瑟突然说：
“你知道最好的选择是什么吗？”
“嗯？”
“你立刻回伦敦。”
梅林转了个身看向他。百叶窗把月光分割成不规则的线条，亚瑟的表情难以分辨。
“你想让我走吗？”
“你知道重点不是这个。”顿了一下，他叹了口气，“我只是越来越觉得你不该在这儿。”
夜已经很深了。梅林静静地躺在那儿。
经历了昨天之后，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很多事情。他可以肯定父亲的死因，以及凶手中有阿古温的事实。只需要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发现另外几个参与者只是时间问题。但重点在于这一切的意义究竟在哪儿？退一万步说，假如他最终达成了目的，揭开真相之后他该做什么？他不还是要把这一切都抛诸脑后吗？就像这些年来一直在做的那样？
他反复的想着意义这个词，思绪就开始飘向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比如亚瑟眼下正窝在角落的沙发上打鼾。再比如方才他出去解手的时候，因为一点点细微的开门声，亚瑟像个弹簧一样从沙发上跃起来。他紧张的又疲惫的脸让梅林产生了一种长久以来几乎快忘掉的感觉。一种绝对的安全。
从回到卡梅洛特开始，梅林头一次感到思绪如此混乱。
2.
莱昂和亚瑟第二天又重返事发现场。
“现在我们有几条关键线索。第一，母山羊；第二，烧了一半的 ‘祭坛’——天知道是干什么用的；第三，从梅林伤势情况看，仪式要么进行一半就放弃了，要么是有人把梅林救下来了，总之没成功。 ”
“要留心圣公会。”
莱昂显得不置可否：
“的确像是宗教行为。但是……”
“看这个。”
从祭坛下的灰烬里，亚瑟捡出一根类似权杖的藤蔓，约有手掌大小，权杖顶部饰有三条短杠，明显是经编织而成的。他们随即开始把烧剩的柴堆拆散，并在其中发现了更多这一类东西。
亚瑟捡起几个收进密封袋里。回程之前要处理山羊尸体。他们把它抬起来，发现下面压着一个用羊血涂成的“X”。
莱昂挠头：“这都什么啊。”
“阿古温应该知道这些是什么。”
“我不知道，亚瑟，或许我们不该打扰他。”
“我去吧。”亚瑟耸耸肩，“你到农场问问山羊的事。”
-
雅里口中的“度假村”还没正式开建，就地堆起的集装箱就已经把高汶吵的暴跳如雷。他满脑子想着那天***该问雅里要十套别墅全当是精神损失费。天刚蒙蒙亮，他就躲到阿拉比抽闷烟。莫德雷德那会儿正往冰库里运食材，被他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
“妈的，又是什么**项目。”高汶把一只玻璃杯怼到啤酒泡的漏嘴下，因为用力过猛，直接把杯子撞碎了，“妈的妈的妈的......”
因为手上割了个大口子，他绕到后厨去拿抹布，顺路瞥了莫德雷德一眼。
“你又买的什么？”
“肉。”
“之前那些***放坏了还没吃完。你买的什么？”
“羊肉。”
“好吧。”他把手按在水池里冲，“我拿点回去。”
“您还会做饭呐。”
“自然有人给我做……”
-
“知道这是什么吗？”
从林区回来之后，亚瑟马不停蹄赶到圣公会去，眼下正坐在阿古温的办公室里。后者表情很平静。
“三重十字杖。”
“做什么用的？”
“亚瑟，你父母也是教徒。你应该知道圣三位一体的意义。”
“这个呢？”
他没给阿古温看照片，而是把笔记本上照着画的“X”递给他。
“魔鬼的标记。”阿古温始终语调平稳的回答着，“很多邪教崇拜，例如伏都教，例如耻王摩洛，再例如民间传说的婴啼鬼，当然它还有个更常见的名字，布巴克。它们都使用这样的标记。”
“这可能是个十字架吗？”
“十字架不等长。”
亚瑟把这些都记下来。随后他又问：
“昨天晚上你去过什么地方？”
“始终在这儿。”
“一整天都在？”
“是的。”
“不在场证明？”
阿古温摊开手：“你可以问任何人。”
亚瑟知道问了也是白搭。
“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例行提问。”
他抬起头，发现阿古温正盯着自己。
“亚瑟，让我来问你一个问题。你见过魔鬼吗？”
亚瑟愣了一下。他想起那天在井道里的遭遇。他没有正面回答。
“我不知道。”
阿古温从书桌前站起来，走向房间一侧藏书架。他取出其中一本递给亚瑟。
“我想你或许会感兴趣。”
亚瑟接过来。烫金的封面上写着：《女巫之槌》。
“我想提醒你的是，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圣徒，勇敢、公正、谦卑、诚实……他们因为依仗天父的神力而发扬光大。但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恶魔——不论被叫做巫师，巴力神，路西法还是各式各样的怪物——说的都同一种东西。它们使障眼法诱惑人，使你狐疑、荒淫、善妒、纵欲。学会辨识魔鬼，亚瑟。因为他就在你身边行走。”
亚瑟嘟囔了一句“好吧”，随即又问：“你听过一本书叫《七重咒》吗？”
阿古温摇摇头，但表情有些憎恶。
“七是魔鬼的数字，亚瑟。”他说，“第七个人总是邪恶。”
1.
第二天中午，薇薇安敲开盖乌斯办公室的门，告诉他梅林错过了上午的课程。盖乌斯悬着心来到宿舍，在那里迎接他的只有空荡荡的房间。他的第一个动作是给乌瑟打电话。
“出事了。”
这是头一句话，接着他又说一定是阿古温干的。
乌瑟很镇定：“林区。在林区。”
在没有通知任何人的情况下，乌瑟和盖乌斯寻到了祭坛的位置。他们动作很快，此时离薇薇安到校长室通知此事也才过去了一个小时不到。乌瑟很熟练跪下来确认梅林的生命体征，认定伤无大碍后，他留守原地，盖乌斯则到附近的公共电话亭报警。因为亚瑟和特里斯坦外出查案，接线员把报警电话转给了莱昂。莱昂摸不着头脑，为了最近的各种怪事惴惴不安。他很快叫上珀西瓦尔，两人一道往林区去。
在他们到来以前，乌瑟和盖乌斯就躲在事发地周围等待。他们沿着几乎烧毁的祭坛，发现了不远处被抛弃的羔羊尸体。乌瑟盯着它看了一会儿：
“《利未记》，海德拉的老把戏。”
“我们得阻止他继续胡闹下去。”
“现在我们没资格再插手了。”
他们交换了一个阴郁的眼神。盖乌斯叹气：
“究竟是谁先失败的？”
“人头马违背了诚实，他本来最该有的东西。然后是海德拉，他无视自己的罪。”
“所以有两项考验失败了。”
“不。是第三项。”
“还有谁？”
“我。”
“你不可能知道。谁也没法知道自己是不是通过考验。”
“布巴克死前告诉过我，我的考验是信任。”
盖乌斯恍悟过来。
“所以他们杀他的时候你也在场。”
“我不仅在场。我是其中一员。”
一阵漫长的沉默。
“现在，他的儿子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不远处有警笛渐渐近了。
-
盖乌斯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亚瑟和特里斯坦正在前往木材厂的路上。
根据罗德日记中的名字，他们追踪到其中一半以上都是木材厂工人的子女。木材厂的所有权如今受哈恩家把控，尽管已经不像以前那样辉煌，但仍然是镇上最重要的经济支柱之一。大部分当事人已经不在了，他们只能尽可能的和当事人的同事朋友交谈。
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工人告诉他们：
“丢孩子的事儿老早就有了。我们这儿有种说法，长年伐木，就得拿孩子跟它换。”
另一个说：“见怪不怪。”
亚瑟又问起他们对巴里曼有没有印象。事实证明，很多起类似案件是巴里曼负责的。
“他老是说别的地方也有这种事。当时我们没人信。”
从木材厂出来之后，特里斯坦说自己要回一趟曼彻斯特。
“如果从郡立系统里调取失踪和被害记录，说不定能找到更多交叉的案例。”
“有一件事很奇怪。”
“什么？”
“你记得我说过吗？罗德的日记里有个叫 ‘布巴克’的人，很可能是巴里曼。”
“大概记得。”
“布巴克就是一种长在树林里吃孩子的邪神。你觉得这是不是某种隐喻？”
“你怀疑巴里曼吗？”
“很难不怀疑。”
“不论如何，”特里斯坦最后说，“我们目前的突破口应当是寻找某种模式。”
-
梅林醒来时正值黄昏。
亚瑟一个人坐在床边，垂着头睡着了。夕阳从他背后照进来，把整个房间染成暗金色。梅林这会儿很清醒，并且已经全然不感到难受了。很奇怪的，他近来生病总是很容易就好。所以他就躺在那儿盯着亚瑟看了一会儿，用力思考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直到亚瑟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睁开眼。
恍惚了一下之后，他站起来，凑近问：
“还好吗？”
梅林回答说很好，随后又问他：
“你在这儿多久了？”
“下了班才来。下午是兰斯洛特在这儿。”
“那还能睡着啊。”
亚瑟“啧”了一声：“讽刺人你倒挺有力气。”
顿了一会儿他又说：
“还记得发生什么事吗？”
“记不太清了。”
“看见什么或者听见什么？”
“类似一个祭祀仪式。我猜。是为了最近发生的事。”
梅林这才看出来，亚瑟的眉头始终紧锁着。
“你们在哪儿发现我的？”
“林区。”
“我应该是从宿舍被带走的。”
亚瑟掏出笔记本。
“还有吗？”
“至少有三个人。穿着黑袍。”
“看得清脸吗？”
“戴面罩。”
亚瑟逐条记录下来。那之后他很严肃的说：
“你搬家之前我要给房子上几个监控。”
“里面还是外面？”
“都上。后天我开车到市区买设备。另外，厨房下面的井道也要订扇新铁门锁起来。”
说到后来，他又有点恼火的：
“你笑什么？”
“监控是你管啊还是我自己管啊？”
“当然是我管。”
“那我岂不是一点隐私都没有。”
“再这么闹下去我看你命都快没了，还要什么隐私。”
“就问问嘛。你凶什么。”
他一软下来，亚瑟反而有点不好意思。
“你快把我吓死了。”
“过来。”
他俯下身，梅林亲了他一下。
“我没事。”
“你胆子倒挺大。”
“说实在的，我还挺高兴呢。”
亚瑟莫名其妙：“有什么可高兴的？”
梅林没答。
晚些时候，伊索尔德来做常规检查。那期间亚瑟出门买了晚餐。吃完饭梅林就催他回去。
“今晚不会出事。”
“今晚我在这儿。”他指了指墙角，“我睡沙发。”
他们在黑暗里躺着的时候，亚瑟突然说：
“你知道最好的选择是什么吗？”
“嗯？”
“你立刻回伦敦。”
梅林转了个身看向他。百叶窗把月光分割成不规则的线条，亚瑟的表情难以分辨。
“你想让我走吗？”
“你知道重点不是这个。”顿了一下，他叹了口气，“我只是越来越觉得你不该在这儿。”
夜已经很深了。梅林静静地躺在那儿。
经历了昨天之后，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很多事情。他可以肯定父亲的死因，以及凶手中有阿古温的事实。只需要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发现另外几个参与者只是时间问题。但重点在于这一切的意义究竟在哪儿？退一万步说，假如他最终达成了目的，揭开真相之后他该做什么？他不还是要把这一切都抛诸脑后吗？就像这些年来一直在做的那样？
他反复的想着意义这个词，思绪就开始飘向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比如亚瑟眼下正窝在角落的沙发上打鼾。再比如方才他出去解手的时候，因为一点点细微的开门声，亚瑟像个弹簧一样从沙发上跃起来。他紧张的又疲惫的脸让梅林产生了一种长久以来几乎快忘掉的感觉。一种绝对的安全。
从回到卡梅洛特开始，梅林头一次感到思绪如此混乱。
2.
莱昂和亚瑟第二天又重返事发现场。
“现在我们有几条关键线索。第一，母山羊；第二，烧了一半的 ‘祭坛’——天知道是干什么用的；第三，从梅林伤势情况看，仪式要么进行一半就放弃了，要么是有人把梅林救下来了，总之没成功。 ”
“要留心圣公会。”
莱昂显得不置可否：
“的确像是宗教行为。但是……”
“看这个。”
从祭坛下的灰烬里，亚瑟捡出一根类似权杖的藤蔓，约有手掌大小，权杖顶部饰有三条短杠，明显是经编织而成的。他们随即开始把烧剩的柴堆拆散，并在其中发现了更多这一类东西。
亚瑟捡起几个收进密封袋里。回程之前要处理山羊尸体。他们把它抬起来，发现下面压着一个用羊血涂成的“X”。
莱昂挠头：“这都什么啊。”
“阿古温应该知道这些是什么。”
“我不知道，亚瑟，或许我们不该打扰他。”
“我去吧。”亚瑟耸耸肩，“你到农场问问山羊的事。”
-
雅里口中的“度假村”还没正式开建，就地堆起的集装箱就已经把高汶吵的暴跳如雷。他满脑子想着那天***该问雅里要十套别墅全当是精神损失费。天刚蒙蒙亮，他就躲到阿拉比抽闷烟。莫德雷德那会儿正往冰库里运食材，被他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
“妈的，又是什么**项目。”高汶把一只玻璃杯怼到啤酒泡的漏嘴下，因为用力过猛，直接把杯子撞碎了，“妈的妈的妈的......”
因为手上割了个大口子，他绕到后厨去拿抹布，顺路瞥了莫德雷德一眼。
“你又买的什么？”
“肉。”
“之前那些***放坏了还没吃完。你买的什么？”
“羊肉。”
“好吧。”他把手按在水池里冲，“我拿点回去。”
“您还会做饭呐。”
“自然有人给我做……”
-
“知道这是什么吗？”
从林区回来之后，亚瑟马不停蹄赶到圣公会去，眼下正坐在阿古温的办公室里。后者表情很平静。
“三重十字杖。”
“做什么用的？”
“亚瑟，你父母也是教徒。你应该知道圣三位一体的意义。”
“这个呢？”
他没给阿古温看照片，而是把笔记本上照着画的“X”递给他。
“魔鬼的标记。”阿古温始终语调平稳的回答着，“很多邪教崇拜，例如伏都教，例如耻王摩洛，再例如民间传说的婴啼鬼，当然它还有个更常见的名字，布巴克。它们都使用这样的标记。”
“这可能是个十字架吗？”
“十字架不等长。”
亚瑟把这些都记下来。随后他又问：
“昨天晚上你去过什么地方？”
“始终在这儿。”
“一整天都在？”
“是的。”
“不在场证明？”
阿古温摊开手：“你可以问任何人。”
亚瑟知道问了也是白搭。
“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例行提问。”
他抬起头，发现阿古温正盯着自己。
“亚瑟，让我来问你一个问题。你见过魔鬼吗？”
亚瑟愣了一下。他想起那天在井道里的遭遇。他没有正面回答。
“我不知道。”
阿古温从书桌前站起来，走向房间一侧藏书架。他取出其中一本递给亚瑟。
“我想你或许会感兴趣。”
亚瑟接过来。烫金的封面上写着：《女巫之槌》。
“我想提醒你的是，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圣徒，勇敢、公正、谦卑、诚实……他们因为依仗天父的神力而发扬光大。但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恶魔——不论被叫做巫师，巴力神，路西法还是各式各样的怪物——说的都同一种东西。它们使障眼法诱惑人，使你狐疑、荒淫、善妒、纵欲。学会辨识魔鬼，亚瑟。因为他就在你身边行走。”
亚瑟嘟囔了一句“好吧”，随即又问：“你听过一本书叫《七重咒》吗？”
阿古温摇摇头，但表情有些憎恶。
“七是魔鬼的数字，亚瑟。”他说，“第七个人总是邪恶。”
3.
“我要去一趟博尔顿。”
周末启程之前，亚瑟询问需不需要带点儿什么回来。
伊格琳要了几瓶橄榄油，随后又问他为什么突然去市区。
“梅林要搬回家住，我去买几只摄像头装上。”
他故意说的挺大声，乌瑟从客厅另一端瞥了他一眼。
伊格琳这会儿愣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们是朋友……？”
莫甘娜插进来说：
“还是 ‘好朋友’ 呢。”
亚瑟瞪了她一眼。但伊格琳倒没听出什么。
“真糟糕，我们该早点请他回来吃饭才对。”
亚瑟可不想让梅林看见他爸那张死人脸。
“算了吧。”他说，“人家也不一定有时间。”
“你爸昨天钓了两条大鱼，咱们四个肯定吃不完。”
“给高汶送一条？”
乌瑟咳了一声：“让你请你就请，哪来那么多废话。”
亚瑟嘟囔：“我还得问问人家。”
伊格琳很高兴的：“就明晚吧，再拖鱼就不新鲜了。”
亚瑟在博尔顿呆了一天。
因为突发奇想去市立图书馆看看，他在一堆旧报纸中花了大量时间翻找信息。从一份叫做《商会前沿》的刊物上，他发现了有关海湾计划的一个小版面，旁边还附有投资人合影。他立刻给特里斯坦打电话。
“一份旧报纸上有海湾计划开发商的名字。影印的文件已经发给你了，在郡立警署的系统里帮我查查。”
“亚瑟，现在已经十点多了。”特里斯坦在电话那头劝道，“你该休息一下。”
他猛的抬头，天早就黑了。他赶紧给梅林打过去。
“抱歉忘了时间，你吃饭了吗？”
“吃了，放心吧。”
“我现在开车回去。你在哪？”
“在我家呢。今天下午搬进来了。”
“你一个人？”
“高汶也在。”
亚瑟松了口气：
“我现在回去找你。”
巴里曼的旧屋一楼此时亮着灯，从外面看就像一座常年住人的祖宅。亚瑟把车开进院子里时，它那副温馨的样子让他愣了几秒。梅林和高汶这会儿正在起居室里打双人桥牌。
“战况如何？”
梅林苦笑：“我刚把这月工资输没了。”
亚瑟从他手里把牌拿过来扔到桌上：
“你和这家伙打牌就是找死。”
高汶吁了他一声：“别耍赖。”
亚瑟没理他：“你怎么跑过来了？”
“农场上盖别墅，吵得要死。”
“正好我装监控，你来搭把手。”
梅林阻止他：“亚瑟你看起来累坏了。”
“周末诶兄弟，歇口气好吧。”
亚瑟很懊恼的：“我该早点回来装的。”
梅林最后还是半哄半骗把他拽上楼了。
二楼的房间不大，梅林几乎没有改变过去的布局。当天夜里，他们躺在床上的时候，亚瑟向他提起回家吃饭的事。
梅林挺惊讶：“你爸妈邀请我？”
“嗯哼。”
“他们知道……？”
“其实我也搞不清楚。”亚瑟很困惑的，“我不知道莫甘娜有没有嘴贱告诉他们。”
“他们要是知道，你肯定看得出来。”
“为什么？”
“我和兰斯洛特也谈了好几年的。”
“你爸知道吗？”
“知道吧？”
“看吧，你也不确定。”
“那是因为我爸后期有点不正常。”梅林耸耸肩，“他精力基本没放在这些事情上。”
“你觉得……”亚瑟说了一半，才意识到这问题不该问。
“什么？”
“没什么。”
“你说吧。”
亚瑟不太敢看他。
“你觉得你爸会不会有什么精神疾病？”
梅林叹了口气：“我也想过这个问题。”
“你觉得呢？”
“亚瑟，就为这个我还专门修过心理学。除非这世界上存在着某种还没被发现的新型疾病，否则我爸的状态都不算吻合。”
他们同时沉默了一会儿。
“你还没说答不答应呢。”
“嗯？”
“回我家吃饭。”
“我考虑一下。”
“还要考虑啊。”
“你都带过谁回家啊？”
“什么？”
梅林挑起眉毛看着他。
“我从来没带过任何人——”亚瑟顿了一下，“哦，我明白了。”
“什么？”
亚瑟学他的语气：
“ ‘谁像你啊，什么醋都吃’ 。”
“我只是——”
“ ‘只是问问’ ，对吧？”亚瑟敷衍的点头，“但下次能不能换个套路？”
“亚瑟，你嘴变贱了。”
“拜您所赐。”
他俩都笑起来。那之后，梅林又说：
“跟你睡这儿我还有点不习惯。”
亚瑟耸耸肩：“理解。”
“上次我躺在这个房间可能是高中时候的事了。”
“一个问题。”
“说。”
“你那时候有没有…比如说…”亚瑟觉得有点难以启齿。
“喜欢你？”
“嗯。”
“拜托，以前谁不喜欢你啊。”
“我不是说那种......算了。”
梅林贴近他：
“亚瑟，我爱你。”
好像心房泵了一大口血喷进他脑子里似的，亚瑟在那儿怔住了。直到再开口时，他有点木然地说：“我好像硬了……”
梅林捂着脸笑起来：“你可真会破坏气氛。”
亚瑟的手摸进被子底下。梅林象征性的躲了一下：
“唉，才搬进来第一天，尊重一下我家房子好吧……”
“这就叫乔迁炮。”
亚瑟从背后抱住他，一只胳膊横在他胸前。因为那只手臂扣的很紧，他们贴的很近。亚瑟就像一团永远在燃烧的火，即使他们做的很温和，空气里仍然弥漫着那种相互拉扯的紧张感。不远外林区里，夜行动物的低语声透过梅林房间那扇平开窗传进来，和他们低沉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
临近高潮的时候，亚瑟头脑中突然出现阿古温的声音，那个令人讨厌的声音不停的重复那些罪恶的词汇，并且怎么也不肯离开他脑海。他一时感到非常、非常害怕。梅林感觉到了。他回过头问亚瑟：
“你还好吗？”
亚瑟只是对他说：“我爱你。”
而后他又说了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直到脑海里的声音终于完全消失。
结束之后，梅林问他：“究竟怎么了？”
亚瑟摇头。等了一会儿之后他又说：“你还是别离开我吧。”
“我暂时不会走的。”
亚瑟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但转念他又想到，这或许是目前最好的答案。
“我要去一趟博尔顿。”
周末启程之前，亚瑟询问需不需要带点儿什么回来。
伊格琳要了几瓶橄榄油，随后又问他为什么突然去市区。
“梅林要搬回家住，我去买几只摄像头装上。”
他故意说的挺大声，乌瑟从客厅另一端瞥了他一眼。
伊格琳这会儿愣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们是朋友……？”
莫甘娜插进来说：
“还是 ‘好朋友’ 呢。”
亚瑟瞪了她一眼。但伊格琳倒没听出什么。
“真糟糕，我们该早点请他回来吃饭才对。”
亚瑟可不想让梅林看见他爸那张死人脸。
“算了吧。”他说，“人家也不一定有时间。”
“你爸昨天钓了两条大鱼，咱们四个肯定吃不完。”
“给高汶送一条？”
乌瑟咳了一声：“让你请你就请，哪来那么多废话。”
亚瑟嘟囔：“我还得问问人家。”
伊格琳很高兴的：“就明晚吧，再拖鱼就不新鲜了。”
亚瑟在博尔顿呆了一天。
因为突发奇想去市立图书馆看看，他在一堆旧报纸中花了大量时间翻找信息。从一份叫做《商会前沿》的刊物上，他发现了有关海湾计划的一个小版面，旁边还附有投资人合影。他立刻给特里斯坦打电话。
“一份旧报纸上有海湾计划开发商的名字。影印的文件已经发给你了，在郡立警署的系统里帮我查查。”
“亚瑟，现在已经十点多了。”特里斯坦在电话那头劝道，“你该休息一下。”
他猛的抬头，天早就黑了。他赶紧给梅林打过去。
“抱歉忘了时间，你吃饭了吗？”
“吃了，放心吧。”
“我现在开车回去。你在哪？”
“在我家呢。今天下午搬进来了。”
“你一个人？”
“高汶也在。”
亚瑟松了口气：
“我现在回去找你。”
巴里曼的旧屋一楼此时亮着灯，从外面看就像一座常年住人的祖宅。亚瑟把车开进院子里时，它那副温馨的样子让他愣了几秒。梅林和高汶这会儿正在起居室里打双人桥牌。
“战况如何？”
梅林苦笑：“我刚把这月工资输没了。”
亚瑟从他手里把牌拿过来扔到桌上：
“你和这家伙打牌就是找死。”
高汶吁了他一声：“别耍赖。”
亚瑟没理他：“你怎么跑过来了？”
“农场上盖别墅，吵得要死。”
“正好我装监控，你来搭把手。”
梅林阻止他：“亚瑟你看起来累坏了。”
“周末诶兄弟，歇口气好吧。”
亚瑟很懊恼的：“我该早点回来装的。”
梅林最后还是半哄半骗把他拽上楼了。
二楼的房间不大，梅林几乎没有改变过去的布局。当天夜里，他们躺在床上的时候，亚瑟向他提起回家吃饭的事。
梅林挺惊讶：“你爸妈邀请我？”
“嗯哼。”
“他们知道……？”
“其实我也搞不清楚。”亚瑟很困惑的，“我不知道莫甘娜有没有嘴贱告诉他们。”
“他们要是知道，你肯定看得出来。”
“为什么？”
“我和兰斯洛特也谈了好几年的。”
“你爸知道吗？”
“知道吧？”
“看吧，你也不确定。”
“那是因为我爸后期有点不正常。”梅林耸耸肩，“他精力基本没放在这些事情上。”
“你觉得……”亚瑟说了一半，才意识到这问题不该问。
“什么？”
“没什么。”
“你说吧。”
亚瑟不太敢看他。
“你觉得你爸会不会有什么精神疾病？”
梅林叹了口气：“我也想过这个问题。”
“你觉得呢？”
“亚瑟，就为这个我还专门修过心理学。除非这世界上存在着某种还没被发现的新型疾病，否则我爸的状态都不算吻合。”
他们同时沉默了一会儿。
“你还没说答不答应呢。”
“嗯？”
“回我家吃饭。”
“我考虑一下。”
“还要考虑啊。”
“你都带过谁回家啊？”
“什么？”
梅林挑起眉毛看着他。
“我从来没带过任何人——”亚瑟顿了一下，“哦，我明白了。”
“什么？”
亚瑟学他的语气：
“ ‘谁像你啊，什么醋都吃’ 。”
“我只是——”
“ ‘只是问问’ ，对吧？”亚瑟敷衍的点头，“但下次能不能换个套路？”
“亚瑟，你嘴变贱了。”
“拜您所赐。”
他俩都笑起来。那之后，梅林又说：
“跟你睡这儿我还有点不习惯。”
亚瑟耸耸肩：“理解。”
“上次我躺在这个房间可能是高中时候的事了。”
“一个问题。”
“说。”
“你那时候有没有…比如说…”亚瑟觉得有点难以启齿。
“喜欢你？”
“嗯。”
“拜托，以前谁不喜欢你啊。”
“我不是说那种......算了。”
梅林贴近他：
“亚瑟，我爱你。”
好像心房泵了一大口血喷进他脑子里似的，亚瑟在那儿怔住了。直到再开口时，他有点木然地说：“我好像硬了……”
梅林捂着脸笑起来：“你可真会破坏气氛。”
亚瑟的手摸进被子底下。梅林象征性的躲了一下：
“唉，才搬进来第一天，尊重一下我家房子好吧……”
“这就叫乔迁炮。”
亚瑟从背后抱住他，一只胳膊横在他胸前。因为那只手臂扣的很紧，他们贴的很近。亚瑟就像一团永远在燃烧的火，即使他们做的很温和，空气里仍然弥漫着那种相互拉扯的紧张感。不远外林区里，夜行动物的低语声透过梅林房间那扇平开窗传进来，和他们低沉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
临近高潮的时候，亚瑟头脑中突然出现阿古温的声音，那个令人讨厌的声音不停的重复那些罪恶的词汇，并且怎么也不肯离开他脑海。他一时感到非常、非常害怕。梅林感觉到了。他回过头问亚瑟：
“你还好吗？”
亚瑟只是对他说：“我爱你。”
而后他又说了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直到脑海里的声音终于完全消失。
结束之后，梅林问他：“究竟怎么了？”
亚瑟摇头。等了一会儿之后他又说：“你还是别离开我吧。”
“我暂时不会走的。”
亚瑟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但转念他又想到，这或许是目前最好的答案。
5.
兰斯洛特是在凌晨三多被吵醒的。
先是为了雷声的缘故他睡的很浅。后来，他就突然被那声巨响惊醒了。起先他以为是有人闯进来，因为想到父母都睡在楼下，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开信刀就奔下楼去。然而事实证明，那儿什么人也没有。他悄悄打开父亲房间的门，里面很安静。随后，他就打开房子的大门，想到外面看看。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了那声巨响的来源。
躺在汉密尔顿家门口的，是一只死去的鱼鹰。它的头骨因为狠狠撞击在门上几乎粉碎。而它巨大的的双翼像木桨一样摊在那儿，好像是某种迎接死亡的仪式。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兰斯洛特胸口。他再次来到父亲的房间。但这次他走近上前，摇动父亲的肩膀并叫道：
“爸？”
没有回应。班恩冰冷的身体证实了并没有这样做的必要。
兰斯洛特在黑暗里等待了一会儿。很难说他到底用了多久才终于回过神来。但那时候他似乎已经平复好心情了。他给医院打电话，请他们派人来做死亡鉴定；然后到电话薄上翻查殡仪馆的电话。因为只剩下值夜班的护士，医院派人赶来时已经将近五点了。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把母亲叫起来，并且给梅林打了电话。
上午十点左右，班恩的尸体被装进棺木，送去了圣公会。
兰斯洛特耐心的通知班恩生前的朋友，潘德拉根夫妇、雅里·布朗、盖乌斯和另外几个上了年纪的守林人都陆续赶来。另外一些则是兰斯洛特的朋友。阿古温主持了教堂的告别仪式。很奇怪的是，他倒没有因为在坐席间看见梅林而过分惊讶。相反，在念追悼词的过程中，他甚至还掉了几滴眼泪。
当天下午，班恩就在他自己早已选好的墓地里下葬了。
就像兰斯洛特一样，班恩是一个温和、善良，甚至常常有些忧郁的人，葬礼上来了许多的悼念者。兰斯洛特很克制的接受他们的哀悼，并一一同他们握手。葬礼结束后，已经是这一天的黄昏时刻了。悼念之中有一些密友留下来参加当天夜里的守灵，另一些人则陆陆续续的离开。离开墓地后，兰斯洛特买回了一些现成的食物以供守灵的人食用。他做完这些事就一个人回了房间。
因为几乎承担了整个葬礼，闲下来之后他头疼的厉害，并感到万分疲惫。他闭上眼睡了一会儿，直到听见什么人走进房间。他睁开眼，梅林在那儿看着他。
“吵醒你了？”
兰斯洛特爬起来：“没事的。”
“能陪你呆会儿吗？”
“当然。”
兰斯洛特给他让出一个位置。
“我妈还好吗？”
“还好。伯母始终挺坚强的。刚才我一直陪着她。后来有女伴跟她聊天，我就上来了。”
“谢谢你，梅林。”
梅林假装有点生气：
“你跟我还说这个？”
“抱歉。”
“是我很抱歉，兰斯。发生这种事。”
“没关系。”他回答，“他的病越来越重。这只是早晚的事。”
他们默默的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梅林打量着他的房间。
“这儿真是一点也没变。”
“是啊。”
他们的眼神相遇了几秒，随后都笑起来。
“你笑什么？”
“你先说。”
“好吧。”兰斯洛特耸耸肩，“我想到我们第一次是在这儿。”
“对。还有之后的很多次。”
“无数次。”
“那时候我们多大来着？”
“初三？应该是。”
“我记得那天心情不太好，应该是为了我爸的事。”
“所以我问你要不要来我家住。”
“之前我们就经常一起过夜啊。为什么偏偏是那次？”
兰斯洛特认真考虑了一下：
“首先，可能是因为数学题太无聊了。”
“其次那天一直在下雨。就跟今天一样。”
“再加上你靠在床上放歌。”
“什么歌来着？”
“安迪·威廉姆斯，《无法停止注视你》。”
“不对。是猫王。《情不自禁》。”
“要更欢快一些……是鲍勃·迪伦吗？《我想要你》？”
“啊，想起来了。是皇后。《找个人来爱》。准没错。不接受反驳。”
兰斯洛特笑了：“你还想听听吗？”
“干嘛不呢？”
兰斯洛特从在书柜上找到那张专辑，放进他那台很古老的音响里。随后，弗雷迪·墨丘利就开始唱：Each Morning I get up I die a little，Can barely stand on my feet……
他们跟着哼了一会儿。那首歌播完之后，兰斯洛特问他：
“今晚你能留下来吗？”
“当然。”
“亚瑟会介意吗？”
“不会。我告诉他了。”
“那就好。”
“能睡着吗？你今晚该好好休息。”
“我试试吧。”
兰斯洛特躺下来。梅林伸手把灯关掉。有好长一段时间，他们谁也不说话，梅林就靠坐在那儿，听他的呼吸声是不是起了变化。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梅林知道他没睡着。
“兰斯。”他轻声叫他，“你还好吗？”
“还好。”
“如果你很难过的话……”
“梅林，最糟糕的部分是我一点也不难过。至少不是为了我爸。”
“我知道。”
“感觉就像……被老天爷捉弄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蜷缩在那儿，肩膀微微颤抖。梅林俯下身抱住他。
“我在这儿，兰斯。没事的。”
“再早几个星期。甚至只是十天。十天。梅林。一切都会不同。”
“我知道。”
“现在没机会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兰斯洛特哭了起来。这本该发生在更早的时候。在凌晨三点父亲的遗体旁边，那一片黑暗之中。或者是棺材落进圣乔治公墓时，那些圣歌被奏响的时候。又或许更早，或许当他看到鱼鹰死在门前那一刻起，就已经有了这一股悲哀的冲动。他哭了很久，直到最后那种强烈的疲惫感再次向他袭来。那之后，他终于睡着了。
兰斯洛特是在凌晨三多被吵醒的。
先是为了雷声的缘故他睡的很浅。后来，他就突然被那声巨响惊醒了。起先他以为是有人闯进来，因为想到父母都睡在楼下，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开信刀就奔下楼去。然而事实证明，那儿什么人也没有。他悄悄打开父亲房间的门，里面很安静。随后，他就打开房子的大门，想到外面看看。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了那声巨响的来源。
躺在汉密尔顿家门口的，是一只死去的鱼鹰。它的头骨因为狠狠撞击在门上几乎粉碎。而它巨大的的双翼像木桨一样摊在那儿，好像是某种迎接死亡的仪式。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兰斯洛特胸口。他再次来到父亲的房间。但这次他走近上前，摇动父亲的肩膀并叫道：
“爸？”
没有回应。班恩冰冷的身体证实了并没有这样做的必要。
兰斯洛特在黑暗里等待了一会儿。很难说他到底用了多久才终于回过神来。但那时候他似乎已经平复好心情了。他给医院打电话，请他们派人来做死亡鉴定；然后到电话薄上翻查殡仪馆的电话。因为只剩下值夜班的护士，医院派人赶来时已经将近五点了。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把母亲叫起来，并且给梅林打了电话。
上午十点左右，班恩的尸体被装进棺木，送去了圣公会。
兰斯洛特耐心的通知班恩生前的朋友，潘德拉根夫妇、雅里·布朗、盖乌斯和另外几个上了年纪的守林人都陆续赶来。另外一些则是兰斯洛特的朋友。阿古温主持了教堂的告别仪式。很奇怪的是，他倒没有因为在坐席间看见梅林而过分惊讶。相反，在念追悼词的过程中，他甚至还掉了几滴眼泪。
当天下午，班恩就在他自己早已选好的墓地里下葬了。
就像兰斯洛特一样，班恩是一个温和、善良，甚至常常有些忧郁的人，葬礼上来了许多的悼念者。兰斯洛特很克制的接受他们的哀悼，并一一同他们握手。葬礼结束后，已经是这一天的黄昏时刻了。悼念之中有一些密友留下来参加当天夜里的守灵，另一些人则陆陆续续的离开。离开墓地后，兰斯洛特买回了一些现成的食物以供守灵的人食用。他做完这些事就一个人回了房间。
因为几乎承担了整个葬礼，闲下来之后他头疼的厉害，并感到万分疲惫。他闭上眼睡了一会儿，直到听见什么人走进房间。他睁开眼，梅林在那儿看着他。
“吵醒你了？”
兰斯洛特爬起来：“没事的。”
“能陪你呆会儿吗？”
“当然。”
兰斯洛特给他让出一个位置。
“我妈还好吗？”
“还好。伯母始终挺坚强的。刚才我一直陪着她。后来有女伴跟她聊天，我就上来了。”
“谢谢你，梅林。”
梅林假装有点生气：
“你跟我还说这个？”
“抱歉。”
“是我很抱歉，兰斯。发生这种事。”
“没关系。”他回答，“他的病越来越重。这只是早晚的事。”
他们默默的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梅林打量着他的房间。
“这儿真是一点也没变。”
“是啊。”
他们的眼神相遇了几秒，随后都笑起来。
“你笑什么？”
“你先说。”
“好吧。”兰斯洛特耸耸肩，“我想到我们第一次是在这儿。”
“对。还有之后的很多次。”
“无数次。”
“那时候我们多大来着？”
“初三？应该是。”
“我记得那天心情不太好，应该是为了我爸的事。”
“所以我问你要不要来我家住。”
“之前我们就经常一起过夜啊。为什么偏偏是那次？”
兰斯洛特认真考虑了一下：
“首先，可能是因为数学题太无聊了。”
“其次那天一直在下雨。就跟今天一样。”
“再加上你靠在床上放歌。”
“什么歌来着？”
“安迪·威廉姆斯，《无法停止注视你》。”
“不对。是猫王。《情不自禁》。”
“要更欢快一些……是鲍勃·迪伦吗？《我想要你》？”
“啊，想起来了。是皇后。《找个人来爱》。准没错。不接受反驳。”
兰斯洛特笑了：“你还想听听吗？”
“干嘛不呢？”
兰斯洛特从在书柜上找到那张专辑，放进他那台很古老的音响里。随后，弗雷迪·墨丘利就开始唱：Each Morning I get up I die a little，Can barely stand on my feet……
他们跟着哼了一会儿。那首歌播完之后，兰斯洛特问他：
“今晚你能留下来吗？”
“当然。”
“亚瑟会介意吗？”
“不会。我告诉他了。”
“那就好。”
“能睡着吗？你今晚该好好休息。”
“我试试吧。”
兰斯洛特躺下来。梅林伸手把灯关掉。有好长一段时间，他们谁也不说话，梅林就靠坐在那儿，听他的呼吸声是不是起了变化。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梅林知道他没睡着。
“兰斯。”他轻声叫他，“你还好吗？”
“还好。”
“如果你很难过的话……”
“梅林，最糟糕的部分是我一点也不难过。至少不是为了我爸。”
“我知道。”
“感觉就像……被老天爷捉弄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蜷缩在那儿，肩膀微微颤抖。梅林俯下身抱住他。
“我在这儿，兰斯。没事的。”
“再早几个星期。甚至只是十天。十天。梅林。一切都会不同。”
“我知道。”
“现在没机会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兰斯洛特哭了起来。这本该发生在更早的时候。在凌晨三点父亲的遗体旁边，那一片黑暗之中。或者是棺材落进圣乔治公墓时，那些圣歌被奏响的时候。又或许更早，或许当他看到鱼鹰死在门前那一刻起，就已经有了这一股悲哀的冲动。他哭了很久，直到最后那种强烈的疲惫感再次向他袭来。那之后，他终于睡着了。
8.
“我们和真相近在咫尺。”
亚瑟从这天凌晨被高汶吵起来之后就几乎一刻未停。
他首先从苏醒过来的索菲·加雷斯那儿问来了更详细的事件始末。
事发时，她和亨利·哈恩偷跑出来约会。两人漫无目的在镇上兜风，因为听见农场上举办仪式闻声而去。他们在那儿待到夜里，有一会儿，就是亨利去附近解手的功夫，索菲落了单。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那些人突然出现了。两个年轻人和高汶的笔录加在一起，几乎就拼凑出了罗德日记里所有的代号。
随后，亚瑟和特里斯坦来到农场挨个同工人们谈话，并把当天在空地上睡觉的几人带回局里做详细笔录。当天下午，他们又前往布朗家镇南边的大别墅，向前一天剪彩仪式上那几位投资人问话。到了傍晚，他们回到办公室整合信息。也是那个时候，特里斯坦盯着手里的报告突然说：
“凯伊·史东......你觉不觉得听着耳熟？”
亚瑟愣了一下，从笔记本里翻出那天复印的旧报纸。
“巴兰·史东，海湾计划投资商之一。”
他们猛的看向对方：
“凯伊是巴兰的儿子。”
根据他们手中的信息，基哈拉认为是时候向全镇的居民开一个简单的发布会，告知他们近来一些列案件的重大走向。为了发布会的事，亚瑟被迫做了两整天的文案工作。那期间，特里斯坦仍然在不知疲倦的给种各样的人物做笔录。
因为几乎忙昏了头，直到发布会前一天晚上，亚瑟才意识到自从老班恩的葬礼之后，他有好几天没和梅林见面了。
-
就在出事前一天，高汶把父亲日记的副本给了梅林。
这是一次重要的信息交换，罗德的日记和班恩的照片，让梅林几乎立刻弄清了那些在亚瑟眼里莫须有的代号究竟指称谁。他将照片中出现的人和这些代号一一勾连，其中巴里曼对应布巴克，乌瑟对应拉冬，班恩对应雷鸟，被叫做“校长”的百眼巨人阿戈斯指的是盖乌斯，只剩下指称并不明晰的“海德拉”和“人头马”两个称谓没法确定。
因为这是罗德本***记，二者中有他的可能性不大。这毕竟是个不小的进步。从罗德的最后一篇日记看来，他的死似乎和“人头马”有极强的关系。而如今这一代称的范围被缩小到了两个人身上——阿古温和雅里。
从另一些角度来讲，这两样东西也让他有了重新审视镇志里那些历史传说的必要。不论是勇士守城，还是部族首领背信，这些故事的共同点已经不仅仅和林区挂钩——它们还与“七”这个数字挂钩、和照片里这些与他息息相关的父辈挂钩，从另一些方面说，也就和他挂钩。这一重大发现让他不得不再次回到图书馆。这些天里，他几乎也忘了要留心兰斯洛特的心情，甚至也忘了要和亚瑟见面的事，只是一门心思扑在这个谜题上。
发布会的前一天晚上，他又成了图书馆的钉子户。亚瑟突然从身后出现时，他正在对比《七将攻忒拜》和镇志上七勇士守城的故事。那双环上来手臂倒没吓着他。他甚至都没扭过头去就说：
“亚瑟。”
“怎么知道是我？”
“脚步声。”
亚瑟撑起身体坐到桌上。梅林这时抬头问他：
“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有千里眼。”
梅林想了一下：“哦，监控是吧。”
亚瑟扫了眼桌上的书：
“看什么这么入迷？”
梅林指了指手边的埃斯库罗斯：“备课。”
亚瑟俯下身吻他并且说：“大晚上的，用得着吗......”
“你学习那么差，当然不懂。”
“图书馆不是十点就关门了？”
“我有钥匙。”
“看来你这个全优生今晚得给我补课嘛。”
梅林挑眉：“补什么？”
亚瑟一字一顿的：
“生-物-课。”
梅林朝后挪了挪椅子，往下瞥了一眼，又瞥了一眼亚瑟。亚瑟叹了口气，从桌子上跳下来，跪在他两膝之间。
“不是嫌我技术差吗？”
“再给你一次机会。别用牙。”
他闭上眼，试图把大脑放空。试着忘记和诅咒、悲剧、阴谋相关的词汇。试着忘记阿古温和他到底有多大可能杀死了父亲的事实。试着忘记班恩·汉密尔顿——那个几乎像是他第二个父亲的老人，此时正躺在冰冷的泥土下等待挫骨扬灰。还是失败了。
亚瑟皱眉：
“我的问题？”
“不是。”
他把亚瑟拉起来，然后他们吻了一会儿。
“抱歉。”他抬起戴黑袖章的那只胳膊，“只是......”
亚瑟耸了耸肩：“了解。”
梅林推他坐回桌上，一只手隔着裤子抓住他。
亚瑟有点迟疑的：
“你确定？”
“选择题：手还是嘴？”
“或者我们也可以回家洗澡睡觉。如果你没兴致的话。”
“我更不想破坏你的兴致。”
“我还好。”
“真的？那这是石头还是什么……”
“你倒是别一直摸它。”
“赶紧选。”
亚瑟想了想。
“嘴。”
梅林在他面前蹲下去的时候，他又说：
“等案子都结束之后，咱们最好都休息一下。或者去个什么地方。我可以问问莫甘娜。这阵子事情就没断过，但很快都会结束......”
他就说到这儿。剩下的话都像是一阵尘埃，被快感吹散在夜色中了。
那天晚些时候，开车回家的路上，梅林告诉他去博尔顿的事。
“住在那儿吗？”
“嗯。住一晚，第二天上午回。”
亚瑟瞥了他一眼：
“你和兰斯洛特。”
“我保证，亚瑟，不会发生任何事。”他挺郑重的说，“我只是需要陪陪他。”
“我也没说啥。”亚瑟辩解了一句，“你去吧。”
梅林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你有黑眼圈了。”
“这几天没睡好。”
“你确实该好好休息一下。”
但亚瑟只是说：
“我得把这案子破了。”
“我们和真相近在咫尺。”
亚瑟从这天凌晨被高汶吵起来之后就几乎一刻未停。
他首先从苏醒过来的索菲·加雷斯那儿问来了更详细的事件始末。
事发时，她和亨利·哈恩偷跑出来约会。两人漫无目的在镇上兜风，因为听见农场上举办仪式闻声而去。他们在那儿待到夜里，有一会儿，就是亨利去附近解手的功夫，索菲落了单。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那些人突然出现了。两个年轻人和高汶的笔录加在一起，几乎就拼凑出了罗德日记里所有的代号。
随后，亚瑟和特里斯坦来到农场挨个同工人们谈话，并把当天在空地上睡觉的几人带回局里做详细笔录。当天下午，他们又前往布朗家镇南边的大别墅，向前一天剪彩仪式上那几位投资人问话。到了傍晚，他们回到办公室整合信息。也是那个时候，特里斯坦盯着手里的报告突然说：
“凯伊·史东......你觉不觉得听着耳熟？”
亚瑟愣了一下，从笔记本里翻出那天复印的旧报纸。
“巴兰·史东，海湾计划投资商之一。”
他们猛的看向对方：
“凯伊是巴兰的儿子。”
根据他们手中的信息，基哈拉认为是时候向全镇的居民开一个简单的发布会，告知他们近来一些列案件的重大走向。为了发布会的事，亚瑟被迫做了两整天的文案工作。那期间，特里斯坦仍然在不知疲倦的给种各样的人物做笔录。
因为几乎忙昏了头，直到发布会前一天晚上，亚瑟才意识到自从老班恩的葬礼之后，他有好几天没和梅林见面了。
-
就在出事前一天，高汶把父亲日记的副本给了梅林。
这是一次重要的信息交换，罗德的日记和班恩的照片，让梅林几乎立刻弄清了那些在亚瑟眼里莫须有的代号究竟指称谁。他将照片中出现的人和这些代号一一勾连，其中巴里曼对应布巴克，乌瑟对应拉冬，班恩对应雷鸟，被叫做“校长”的百眼巨人阿戈斯指的是盖乌斯，只剩下指称并不明晰的“海德拉”和“人头马”两个称谓没法确定。
因为这是罗德本***记，二者中有他的可能性不大。这毕竟是个不小的进步。从罗德的最后一篇日记看来，他的死似乎和“人头马”有极强的关系。而如今这一代称的范围被缩小到了两个人身上——阿古温和雅里。
从另一些角度来讲，这两样东西也让他有了重新审视镇志里那些历史传说的必要。不论是勇士守城，还是部族首领背信，这些故事的共同点已经不仅仅和林区挂钩——它们还与“七”这个数字挂钩、和照片里这些与他息息相关的父辈挂钩，从另一些方面说，也就和他挂钩。这一重大发现让他不得不再次回到图书馆。这些天里，他几乎也忘了要留心兰斯洛特的心情，甚至也忘了要和亚瑟见面的事，只是一门心思扑在这个谜题上。
发布会的前一天晚上，他又成了图书馆的钉子户。亚瑟突然从身后出现时，他正在对比《七将攻忒拜》和镇志上七勇士守城的故事。那双环上来手臂倒没吓着他。他甚至都没扭过头去就说：
“亚瑟。”
“怎么知道是我？”
“脚步声。”
亚瑟撑起身体坐到桌上。梅林这时抬头问他：
“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有千里眼。”
梅林想了一下：“哦，监控是吧。”
亚瑟扫了眼桌上的书：
“看什么这么入迷？”
梅林指了指手边的埃斯库罗斯：“备课。”
亚瑟俯下身吻他并且说：“大晚上的，用得着吗......”
“你学习那么差，当然不懂。”
“图书馆不是十点就关门了？”
“我有钥匙。”
“看来你这个全优生今晚得给我补课嘛。”
梅林挑眉：“补什么？”
亚瑟一字一顿的：
“生-物-课。”
梅林朝后挪了挪椅子，往下瞥了一眼，又瞥了一眼亚瑟。亚瑟叹了口气，从桌子上跳下来，跪在他两膝之间。
“不是嫌我技术差吗？”
“再给你一次机会。别用牙。”
他闭上眼，试图把大脑放空。试着忘记和诅咒、悲剧、阴谋相关的词汇。试着忘记阿古温和他到底有多大可能杀死了父亲的事实。试着忘记班恩·汉密尔顿——那个几乎像是他第二个父亲的老人，此时正躺在冰冷的泥土下等待挫骨扬灰。还是失败了。
亚瑟皱眉：
“我的问题？”
“不是。”
他把亚瑟拉起来，然后他们吻了一会儿。
“抱歉。”他抬起戴黑袖章的那只胳膊，“只是......”
亚瑟耸了耸肩：“了解。”
梅林推他坐回桌上，一只手隔着裤子抓住他。
亚瑟有点迟疑的：
“你确定？”
“选择题：手还是嘴？”
“或者我们也可以回家洗澡睡觉。如果你没兴致的话。”
“我更不想破坏你的兴致。”
“我还好。”
“真的？那这是石头还是什么……”
“你倒是别一直摸它。”
“赶紧选。”
亚瑟想了想。
“嘴。”
梅林在他面前蹲下去的时候，他又说：
“等案子都结束之后，咱们最好都休息一下。或者去个什么地方。我可以问问莫甘娜。这阵子事情就没断过，但很快都会结束......”
他就说到这儿。剩下的话都像是一阵尘埃，被快感吹散在夜色中了。
那天晚些时候，开车回家的路上，梅林告诉他去博尔顿的事。
“住在那儿吗？”
“嗯。住一晚，第二天上午回。”
亚瑟瞥了他一眼：
“你和兰斯洛特。”
“我保证，亚瑟，不会发生任何事。”他挺郑重的说，“我只是需要陪陪他。”
“我也没说啥。”亚瑟辩解了一句，“你去吧。”
梅林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你有黑眼圈了。”
“这几天没睡好。”
“你确实该好好休息一下。”
但亚瑟只是说：
“我得把这案子破了。”
9.
和兰斯洛特在博尔顿的时候，头一桩怪事发生了。
当然，因为怪事从来就在发生，往后也将要持续很长时间，梅林并没意识到这趟旅程实际上就是促使他离开卡梅洛特、回到伦敦的导火索。他当然也没意识到在这个这时候，兰斯洛特已经病了。总的来说，每当他试图通过理性的分析、质疑和推断完成某件事时，他便失去了其中那些本应被感知到的暗示。他将要花费一些功夫才能弄明白，对他而言，是感知的能力而非怀疑，帮助做出正确的决定。
事情发生之前，他们已经吃过那家名声不错的餐厅，并且在市中心闲逛了挺久。那之后，他们到旅馆附近的酒吧里喝了少许酒——非常少，几乎不值一提，根本不到让人一塌糊涂以至误事的程度。那时候，天黑的很厉害了。兰斯洛特自始至终都很正常。他们回到旅馆的时候，他是那个首先站出来说要订两个房间的人。
梅林阻止他说：
“兰斯，我们不必要这样。”
但他坚持说：
“还是两间吧。”
那之后他们待在梅林的房间里聊天，吃从餐厅打包回来的松饼，直到困得哈欠连天。兰斯洛特于是向他道晚安，独自回到隔壁去了。梅林躺在床上，想到父亲去世的那年，他从伦敦回来的时候，兰斯洛特始终陪在他身边。想了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午夜刚过没多久，他又被隔壁房间的声音吵醒了。
他一开始没弄清楚那声音究竟是谁发出来的——一开始有什么东西被击碎了；持续的击打声；随后是一阵很痛苦的、低沉的吼叫。他并不认为那是兰斯洛特，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感到担忧。于是他起身到隔壁房间去。
“兰斯？”
一个疲惫、警惕的声音：
“是谁？”
“呃......是我？梅林。”
门开了。兰斯洛特站在一片黑暗里。一开始，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直到梅林看见他两只拳头上似乎正往下滴着血。他伸手开灯，兰斯洛特说：
“别开。”
因为廊灯很暗，梅林几乎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你需要包扎。”
说这话的时候，他走进屋里。因为渐渐熟悉了黑暗的缘故，他借着月光看到浴室里的镜子碎了一地。混在那之间的就是滴滴答答的血迹。他回头看兰斯洛特：
“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回来的。抱歉。”
“我没事。”
“你先坐下好吗？”
兰斯洛特坐下来。梅林轻轻抬起他的双手。伤口很深，血还没凝固住。
“兰斯，我们得去趟医院。”
“我没事。”
梅林在他身边坐下来，轻声说：
“会过去的。兰斯。我保证。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但都会过去的。”
他这时候看见了兰斯洛特脸上那个异样的、全然不像往常的表情。
他的第一个错误是没把这个表情记住。他不该用那些诸如情绪不佳之类的推论搪塞自己。他应该感知到这是生病的征兆，但他没有。因为没得到回应，他试着小心的拥抱他。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拥抱。兰斯洛特僵了一下。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
他一把推开梅林，随后突然的扑上来吻他。这个吻远远超出了寻求安慰的范畴，兰斯洛特狠狠钳住他的手，梅林根本就没办法把他推开；他撕扯他的衣服，以一种从没有的极其粗鲁的方式。直到梅林终于从不知所措中感觉恐惧并且厉声喝止他：
“兰斯洛特！”
他停下来。几秒钟沉默。
仅仅是几秒钟时间。兰斯洛特好像恍然从梦中醒过来。他猛的松开梅林的手，几乎是从他身上跳起来，非常、非常的懊恼。
“抱歉。我不是......抱歉。你还好吗？”
“我没事。”
“抱歉梅林。”他捂着脸靠在那儿，“老天。”
梅林的声音温和下来：
“兰斯，我们......我们只是不该这么做。”
“我知道。我知道。抱歉。”
“你还好吗？”
“梅林，请你就……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待着。”
“你的手——”
“我没事。”
尽管知道自己不该离开，但梅林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再次回到床上的时候，他感觉刚才的一切就像一场梦。或者那就是一场梦。剩下的时间他当然没法再入睡。第二天清晨，当他到隔壁去敲门的时候，兰斯洛特已经离开了。他在前台留下一张纸条。梅林把它展开，那上面还粘着血。纸条上写：
梅林，我想再说一万次抱歉。希望没伤着你。
我实在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我弄清楚之前，咱们暂时还是别见面了。
希望一切都会尽快过去，就像你说的那样。
回家吧。请不必担心我。
梅林那时还不知道，这将是他未来几个月内最后一次见到兰斯洛特。
和兰斯洛特在博尔顿的时候，头一桩怪事发生了。
当然，因为怪事从来就在发生，往后也将要持续很长时间，梅林并没意识到这趟旅程实际上就是促使他离开卡梅洛特、回到伦敦的导火索。他当然也没意识到在这个这时候，兰斯洛特已经病了。总的来说，每当他试图通过理性的分析、质疑和推断完成某件事时，他便失去了其中那些本应被感知到的暗示。他将要花费一些功夫才能弄明白，对他而言，是感知的能力而非怀疑，帮助做出正确的决定。
事情发生之前，他们已经吃过那家名声不错的餐厅，并且在市中心闲逛了挺久。那之后，他们到旅馆附近的酒吧里喝了少许酒——非常少，几乎不值一提，根本不到让人一塌糊涂以至误事的程度。那时候，天黑的很厉害了。兰斯洛特自始至终都很正常。他们回到旅馆的时候，他是那个首先站出来说要订两个房间的人。
梅林阻止他说：
“兰斯，我们不必要这样。”
但他坚持说：
“还是两间吧。”
那之后他们待在梅林的房间里聊天，吃从餐厅打包回来的松饼，直到困得哈欠连天。兰斯洛特于是向他道晚安，独自回到隔壁去了。梅林躺在床上，想到父亲去世的那年，他从伦敦回来的时候，兰斯洛特始终陪在他身边。想了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午夜刚过没多久，他又被隔壁房间的声音吵醒了。
他一开始没弄清楚那声音究竟是谁发出来的——一开始有什么东西被击碎了；持续的击打声；随后是一阵很痛苦的、低沉的吼叫。他并不认为那是兰斯洛特，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感到担忧。于是他起身到隔壁房间去。
“兰斯？”
一个疲惫、警惕的声音：
“是谁？”
“呃......是我？梅林。”
门开了。兰斯洛特站在一片黑暗里。一开始，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直到梅林看见他两只拳头上似乎正往下滴着血。他伸手开灯，兰斯洛特说：
“别开。”
因为廊灯很暗，梅林几乎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你需要包扎。”
说这话的时候，他走进屋里。因为渐渐熟悉了黑暗的缘故，他借着月光看到浴室里的镜子碎了一地。混在那之间的就是滴滴答答的血迹。他回头看兰斯洛特：
“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回来的。抱歉。”
“我没事。”
“你先坐下好吗？”
兰斯洛特坐下来。梅林轻轻抬起他的双手。伤口很深，血还没凝固住。
“兰斯，我们得去趟医院。”
“我没事。”
梅林在他身边坐下来，轻声说：
“会过去的。兰斯。我保证。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但都会过去的。”
他这时候看见了兰斯洛特脸上那个异样的、全然不像往常的表情。
他的第一个错误是没把这个表情记住。他不该用那些诸如情绪不佳之类的推论搪塞自己。他应该感知到这是生病的征兆，但他没有。因为没得到回应，他试着小心的拥抱他。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拥抱。兰斯洛特僵了一下。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
他一把推开梅林，随后突然的扑上来吻他。这个吻远远超出了寻求安慰的范畴，兰斯洛特狠狠钳住他的手，梅林根本就没办法把他推开；他撕扯他的衣服，以一种从没有的极其粗鲁的方式。直到梅林终于从不知所措中感觉恐惧并且厉声喝止他：
“兰斯洛特！”
他停下来。几秒钟沉默。
仅仅是几秒钟时间。兰斯洛特好像恍然从梦中醒过来。他猛的松开梅林的手，几乎是从他身上跳起来，非常、非常的懊恼。
“抱歉。我不是......抱歉。你还好吗？”
“我没事。”
“抱歉梅林。”他捂着脸靠在那儿，“老天。”
梅林的声音温和下来：
“兰斯，我们......我们只是不该这么做。”
“我知道。我知道。抱歉。”
“你还好吗？”
“梅林，请你就……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待着。”
“你的手——”
“我没事。”
尽管知道自己不该离开，但梅林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再次回到床上的时候，他感觉刚才的一切就像一场梦。或者那就是一场梦。剩下的时间他当然没法再入睡。第二天清晨，当他到隔壁去敲门的时候，兰斯洛特已经离开了。他在前台留下一张纸条。梅林把它展开，那上面还粘着血。纸条上写：
梅林，我想再说一万次抱歉。希望没伤着你。
我实在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我弄清楚之前，咱们暂时还是别见面了。
希望一切都会尽快过去，就像你说的那样。
回家吧。请不必担心我。
梅林那时还不知道，这将是他未来几个月内最后一次见到兰斯洛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