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楔子
“世界是旋转的时钟，当指针转到某一方向，或许会扭转命运的齿轮。”
“原本不会遇见的两人，在这一刻打碎相隔的屏障。时间的洪流里，二者抓住了命运。”

01.只在梦境里出现的人，打碎的时光痕迹
“喂……斯汀格？”黑发少年用胳膊肘戳了戳身边的人，好奇怪，明明面对任务会兴奋的斯汀格居然会发呆。敏锐地捕捉到搭档的不对，罗格偏过头提醒道，“一会的任务可不简单，你还是认真一点。”
“啊……？啊，我知道了。”
什么啊，居然被罗格发现自己在走神这件事。斯汀格揉了揉自己的脸，试图把自己揉醒。离醒来已经有三四个小时了，他却觉得自己依旧沉浸在梦里。
没有见过的大海，头顶是灿烂的星空。这样的景象总让人疑惑是魔法的力量。最开始斯汀格只是站在其中，很远的地方隐约能看见一个人的身影。那个人藏在雾里，看不见面容。站在清醒里看着迷雾的情况也太奇怪了吧？斯汀格努力向前挪动几步。连续一个月他都做这个梦，没想到他每一天回到梦里，都站在昨天离开的地方。淹没腰间的水流想冲走他，他却使劲全力向前靠近。莫名其妙走向一个人的也太难解释为什么了，但斯汀格的大脑里不断响起声音。
“接近那个人，斯汀格。”
简直是命令的口吻，谁在命令他？自己命令自己吗？这也太叫自己不爽了。某天晚上斯汀格咬牙不肯再向前进一步，醒来却怅然若失。明明那个人就在自己前方，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地靠近？为什么那个人不向自己走近一步？当天晚上他又重新回到那个位置，决定继续向前。
半途而废这种事，可不是我斯汀格的风格啊。
他每靠近一点，腰间的水流就更为大力，要冲走这位不速之客。真不是友好的待客之道，偏偏斯汀格就不信邪，水流越是阻止他，他就越要向前。要让天空大海震惊，不就是剑咬之虎的信念吗？会长要拿出会长的气势，才不会在这里倒下。迷雾渐渐拨开，那个人影也变得清晰。总算能看见那个人的模样了，头顶的星光照亮黑暗，如同舞台剧投下一束灯光。只能看见栗色的长发及肩，身影纤细而瘦弱，背对着他。
……居然是个女孩吗？
戛然而止。斯汀格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线索到这里就断掉了，那一刻他想发出声音让那个女孩转过身来，喉咙却被什么死死掐住。徒劳无功，不论他多想发出声音，就像真空环境无法传播那样。她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在梦里遇见？不论是水流还是沉重的脚步都在拒绝他靠近，然而他还是凭借自己的毅力走近她。就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把他们隔开，又强行拽在一起。
斯汀格不信那个东西，然而眼前的景象由不得他再发呆。没有想过这个任务会这么棘手，连他和罗格都没法应付。
不，与其说他俩无法应付，倒不如说这个任务根本就是个骗局。
斯汀格第一次见到天地崩塌的景象，脚底是个巨大的魔法阵，吸走他们的魔力。堂堂灭龙魔导士居然没办法从地上挣扎起身，好歹是和阿库诺洛基亚战斗过的人，现在连手指都动不了。身边的罗格已经陷入昏睡，斯汀格使劲全身的力气，拽住他的头发，试图唤醒他。
“醒醒啊罗格！！”
做梦这样常见的事情，是任何睡眠不好的人都会遇见的事吧？
克莉丝背着书包走下楼梯，嘴里还咬着一片面包。晚餐这种事草草打发掉好了，克莉丝没有心情把时间浪费在不重要的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晚餐”也成了不重要的事，或许下一次就是早餐午餐了？生活就是这么单调无聊又随意。可是她最近竟然在意起自己的梦境。
按道理说她不应该把珍贵的时间分配给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但那样的梦实在是令人印象深刻。头顶是不会倾覆而下的大海，脚底是布满繁星的天空。这样不合理的景象，凭谁都会记清楚吧？然而她又被禁锢在原地，无法动弹。星空有种特别的吸引力，仿佛她是一块磁铁。最开始她放声呼喊，却没有人回应。湛蓝世界里，只有她孤零零一人。独自的环境，不论是现实还是梦境都一样。是现实状况投射进梦里了吗？还真是无聊而单调的人生。
这里是五楼，克莉丝朝窗外望去，天空呈现出不一样的紫色。晚霞被阳光染红，又混着不一样的色彩。她好久没看见这样美的景象，一时忘记呼吸。
“你是谁？”
脑海里传来呼喊声，克莉丝猛地一颤。一脚踩空，从楼梯滚下去，陷入短暂的昏迷。
又是这里。
无尽的大海在头顶荡漾，却不会打湿她。脚底的星空明明是她向往的自由，却牢牢禁锢她的呼吸。这一切太违反常识了，然而克莉丝觉得她的人生也是这么荒谬。
无尽的孤独与昏睡，却在这一刻被敲响。
“你是谁？”
克莉丝听见一个声音，头顶的海水似拉开了水库的匣门，猛地淹没了她。无法呼吸……意识都模糊起来。但她总算可以动了，在现实生活里都没有的求生欲望，居然在梦境里占据她的头脑。不能死，要活下去。她使劲力气划动，试图游到海面。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克莉丝从水里扎出来，大口呼吸。她已经耗尽了力气，勉强能看见头顶变成了星空。
咔擦一声，克莉丝转头愣愣地看向左边。
有什么破碎掉了。
斯汀格又回到了这个梦境。
为什么这么危急的时候会回到这里啊？罗格呢？该死！他使劲捶打水面，水面却不似之前的逆流，变得安静。有一种奇怪的力量托起他，温柔而宁静。斯汀格停下手的动作，抬起头看向女孩的背影。

02.“入侵者”
屋子里弥漫着玫瑰香，瓷白的水杯放置桌上，点点雾气升腾。
克莉丝费了好大劲才把那人拖进屋里，把人放在地板不是友好的待客之道。但是房间都在二楼，克莉丝也没法把他拽上楼。只好从屋里拿出地毯和被子铺在地上，再把他拉上地毯。奇怪的穿着打扮，并不认可这样奇怪的装扮，克莉丝摇了摇头。然而她还是把被子盖在那人身上，看着他身上的伤口陷入凝思。热情善良不是克莉丝的性格，或许是因为这个人在梦境把她从禁锢中喊醒，难得的，克莉丝竟然想要做点什么。房屋里有的是药品绷带，这是克莉丝的习惯，也是这个世界的习惯。人们必不会缺少应该拥有的东西，即使根本用不着。克莉丝打开酒精和棉签，简单地给这个人处理伤口。只处理了脸和手臂，她沉默地看了看男人露出的腹肌，放下棉签。等他醒来自己弄，自己就不瞎操心了。
约莫过了一小时，克莉丝坐在沙发上，拿起水杯。她已经第三次冲泡花茶，眼前的男人还是没醒。就在她提起水壶倒入滚水，旁边传来了轻微的哼声。
斯汀格吃力地睁开眼，长久的闭眼让他一时没法习惯光亮。微微眯起眼睛，头顶的灯是白亮色，接着一张脸出现在眼前。
金色的瞳孔，飘忽不定，犹如快要熄灭的烛火。
斯汀格呆呆地看着女孩的眼睛，眨了几次才确认眼前这个人着实是梦里的形象。微卷的栗色长发从她耳边垂落，她俯身盯着他。两人都没有说话，眼睛打探着陌生人。没有任何表情，然而斯汀格还是捕捉到女孩眼里的戒备和难言的落寞。按道理说粗线条的自己不该读懂陌生人的心思，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还是在梦里吧，只有梦才会呈现这么一个形象。
使了好大的劲，在女孩呆愣的目光中，手指触及那张脸庞。真实的，温暖的触感。白皙皮肤下是流动的血液，细微的温度变化唤醒斯汀格的理智。对方一下站起身，金色瞳孔的戒备更为浓烈。过于白皙的皮肤暴露了主人的想法，耳根泛起红色。尽管表面维持着冷漠，女孩的情绪还是有了变化。
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斯汀格赶忙起身，腰间传来的痛感让他瞬间变得清醒。
不是梦。
斯汀格坐在地毯上，略带歉意地看着女孩。他已经简明交代自己的身份和经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但对方毕竟是救命恩人。他刚刚还做了这么奇怪的事，这样的状况不论是谁都会无所适从。然而女孩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恢复她漠然的表情。斯汀格盯着她手里的动作，水倒入瓷白的水杯，她轻轻握住水杯，蜷缩手指测量水温。随即递给他：“给。”
“谢谢，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女孩放下水壶，迟缓几秒的手还是暴露了她的情绪。看来不是很想告诉自己，可这样又为什么要把陌生人带回来呢？斯汀格还在思考，女孩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克莉丝。”
动听的声音，保持着理智，犹如冰层盖住汹涌的河流。斯汀格又想起梦里的逆流，它不断推着自己向后退。克莉丝没有了再说话的欲望，斯汀格倒是主动打破了这份尴尬。
“你们这边都是这样的名字吗？我的意思是，姓和名是一起的？”
克莉丝看了他一眼，瞳孔不知道是何种情绪。她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伯德。”
“克莉丝·伯德。”

03.和平时代
晨曦已至，克莉丝敲了敲门。
凌晨四点醒来，她看了会书又闭上了眼睛。总算没有做梦，一直到早晨的闹钟叫醒她。克莉丝并不习惯一个陌生男人住在自己家，所以还是整理完毕才叫斯汀格起床。也不知道昨天怎么头脑一热就收留了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斯汀格的房间就在克莉丝旁边，她低下头思考的时候，门被“嘎吱”一声拉开了。斯汀格挠着后脑勺，金色头发被他睡得乱糟糟。他打着哈欠，露出洁白的牙齿，声音含糊不清：“早上好。”
“早上好。”克莉丝转头离开，“洗漱完来吃早餐。”
诶？斯汀格睡眼惺忪，这么早就已经做好早餐了吗？他望着克莉丝的背影，不禁疑惑起来。女孩头也没回，冷淡的语气充斥着“我只是例行公事喊你起床而已”。
什么啊……他揉了揉自己的脸，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餐桌铺着草绿色的餐布，斯汀格看了看眼前的食物，两片面包，一杯牛奶。对面的克莉丝也是这个搭配，只是牛奶换成了豆浆。对面还在细嚼慢咽，斯汀格的餐盘早变得空无一物。他眨着眼睛，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这是住在别人家，能随便给主人提要求吗？
“怎么了吗？”所幸克莉丝发觉斯汀格的不对。她早注意到对方那直白又焦灼的眼神，又有点畏缩。
“那个……”斯汀格试探着开口，“还有面包吗？”
克莉丝手一顿，看了看斯汀格面前一干二净的餐盘。是她忘了，想来男生的食量怎么都会大一些。她放下手中的豆浆，起身走向厨房：“你等等。”
很好交流又随和的样子，斯汀格撑着脸望向厨房。虽然只有短短十来小时的相处，斯汀格对克莉丝的印象已经固定成“她是个好人。”可是克莉丝又不会主动说话，昨晚又很戒备的样子。明明看起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人也是不错的，干嘛老是冷着脸？
斯汀格突然恍然大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差不多就是罗格那样？不过还是有差别的。自以为摸清对方性格的斯汀格自信地坐直身子，认为自己找到了和克莉丝相处的最好方式。
没一会她就端着餐盘走出来，是三明治和煎蛋。斯汀格愣愣地看着她再拿出一瓶牛奶放在自己面前，疑惑这么多食物都是给自己的吗？
“家里没什么食品。”克莉丝解释说，“你吃不惯，一会可以去超市买。”
“你只吃那点吗？”斯汀格对比两人的早餐，总觉得克莉丝很亏。她点点头，这是她的习惯。斯汀格咬下一口三明治，克莉丝瞬间感受到对面炙热的眼神。
“好吃！”直白的称赞，克莉丝轻声回了句谢谢。他吃完的速度比刚才还快，克莉丝放下空杯，斯汀格满意地打了个嗝。
倒是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克莉丝叹了口气。正想站起身收拾餐具，想不到有人比她更快。斯汀格笑嘻嘻地拿走她面前的餐具，元气满满地表示我来收拾。
“这不太好。”哪有让客人收拾的？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斯汀格嘿嘿地笑，“总不能让你又准备早餐又洗碗。”
对方明显很乐意揽下这活，他乐颠颠地端着餐盘走进厨房。也不知道是不是早餐合他心意，克莉丝站在原地有点愕然。她开始动摇“需不需要把人赶出家门”这个念头，虽然要多养一个人，不过对方也付出了劳动。
这样算的话，还算公平？
克莉丝的世界被称为“和平时代”。
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运转模式，没有魔法，依靠科学技术生活。没有国家的区别，整个世界被分成十二块区域。宣扬自由平等，民主和谐。消灭了不平等与战争，创造了有史以来最为完美的和平时代。这里的统治者“轮流执政”，同时满足民主与公平。这里的人群生活在幸福的世界，他们宣扬时代的伟大。
虽然斯汀格并不能听懂“民主”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过这个世界还是让他震撼。尤其是现在从他面前飞驰而过的列车，克莉丝说这是什么来着，地铁？灭龙魔导士一贯的弱点此时又暴露出来了，斯汀格犹豫着不想上车。
“真的没什么可怕的。”克莉丝只当他没适应这个世界的交通工具，“不会莫名翻车死掉的。”
我不是在意这个问题！斯汀格腹诽，要怎么给克莉丝解释灭龙魔导士不能乘坐交通工具这件事？这个地铁看起来速度很快啊！
“我们已经错过两趟了。”克莉丝无奈地摇头，“可是商场离我家很远的，走路不方便。”
斯汀格深吸一口气，地铁到站，他跟着克莉丝走进去。心里不断念叨我不晕我不晕，列车开动，他意外地发现自己还站得笔直。
“你这不是没事吗？”克莉丝瞥他一眼。
好像真的没事……斯汀格兴奋地左右打量，是因为身体没有魔力的原因吗？他居然能乘坐这个世界的交通工具。窗外的风景迅速掠过，克莉丝站在他旁边面无表情。然而斯汀格像充满好奇的小孩，不断观察地铁上的人群。
“为什么他们要穿正装？”斯汀格俯到克莉丝耳边问。
“那是别人的工作要求。”
“那个女士推的是什么？”
“婴儿车……”
“地铁真的好快啊。”斯汀格称赞道，克莉丝点了点头。他带着好奇与活泼劲，一路上问个不停。就像十万个为什么那样，克莉丝干脆买了新手机，塞在斯汀格手里。
“给你，通讯工具。”

“嗯？”斯汀格放在手里端详，跟魔水晶联络器差不多？克莉丝已经付钱完毕，拿着卡走出商店。斯汀格这才意识到从出门到现在的花费都是克莉丝在支付，她不是说自己没工作吗？
“这个东西贵吗？”斯汀格摇了摇手机。
“贵。”克莉丝头也没转，“但是我支付得起。”
就像世界宣扬的那样，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享受到福利，健康幸福地活这一生。较低的生育率使得政府会发款补助每一个新生儿直至成年，克莉丝刚满十八岁不久，也算是有一笔不小的积蓄。她有一个父亲，虽然从小到大只见过一面。但是他会按时给克莉丝生活费，数目客观。
“只见过一面？”斯汀格不敢相信地看着她，“怎么会只见过一面。”
“应该是七岁的时候。”克莉丝扶稳斯汀格手里差点掉下来的薯片，避免他手一抖，薯片掉在地上碎成渣，“他的工作很特殊，我也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但是他会每月给我生活费，一年写一封信。”
“那你妈妈呢？”
“我没有妈妈。”
斯汀格顿在原地，然而克莉丝语气平常，眉头都没皱。原来是这样才没有家人的，于是他的声音充满歉意：“对不起。”
克莉丝转头，看着斯汀格一脸抱歉地盯着她。眼睛里闪烁地真诚让她有些不自然，不过是说出自己的成长经历，实在不必这样。
“没事。”克莉丝耸了耸肩，“你要吃这个味道的薯片吗？还不错。”
话题就被这样打断了，斯汀格只好点头。这个世界确实有很多新奇的东西，虽然没有魔法，这里的人也有很多乐趣。不一会他就被眼前琳琅满目的食品吸引走了，他推着手推车，克莉丝看着手推车一点一点填满。
还真是挺能吃的，克莉丝琢磨着这一车里食品大概占了四分之三。其他的都是克莉丝拿的日常用品，难得出来采购，一次买完好了。斯汀格乐滋滋地提着口袋走在克莉丝身边，感叹不用工作就能花费的感觉真好。
虽然斯汀格硬生生地把“包养”这个念头压下去了。
但是克莉丝的采购之路并没有结束，她拽着斯汀格走进服装店。
昨天买的衣服有点小，斯汀格穿起来不是很合身。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就要遵守规则，至少表面上不能格格不入。金色的瞳孔稍稍收敛，不明的情绪流转其中。斯汀格走到她身边，克莉丝很快恢复了平时的表情。
“这件怎么样？”
斯汀格沉默地看着克莉丝手里的衣服，为什么她会觉得我喜欢这种衣服？有意穿破洞衣服就算了，这个破洞在腹肌的位置是怎么回事？
“……这是你们这边的时尚吗？”斯汀格看向她，对方也是疑惑的眼神，并且比他更加困惑。克莉丝皱起眉：“这不是你们那边的时尚吗？”
“我们那边哪有这种时尚喂！”
“那你昨天穿的衣服。”克莉丝顿了顿，“不是露腹肌的吗？”
气氛瞬间变得凝固，斯汀格对上克莉丝那自然又疑惑的眼神，明白了她在想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啊，昨天那个装扮和这个世界确实格格不入。斯汀格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审美，毛茸茸的衣服……嗯……
耳尖泛出淡淡的红色，手不自然地挠着头发，别过头尴尬地错开视线。局促不安地表情暴露了他的想法，斯汀格正极力思考挽回自己的颜面的话语，克莉丝的声音先打破这份安静。
“很有个性。”即使保持平静，斯汀格还是捕捉到她隐藏的笑意，“那你现在选自己喜欢的好了。”
斯汀格乖乖顺着克莉丝给的台阶走下来，反正再纠结也没什么用了。堂堂剑咬之虎的会长有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大不了再选几件衣服证明自己就行！一鼓作气，斯汀格一头扎进衣服堆。
这么喜欢逛街吗？克莉丝坐在沙发上看斯汀格从换衣间进进出出，不断点头摇头。明明说好要自己挑选自己看上衣服的斯汀格，走出来时口袋里提的衣服，全是克莉丝点头觉得不错的款式。
但是不得不承认她的审美很在线啊，不是同一个世界的斯汀格也佩服她的选择。两人走出商场，克莉丝伸手想提走一个口袋。
“我提就行。”斯汀格摇头。
“东西很多。”克莉丝说，“我还是提一点。”
“一点也不重啊。”斯汀格左右手全提满了，这点重量对他来说算什么呢？为了证明他的话，斯汀格特意往自己背后一扔。克莉丝跟着他走上地铁，采购一天，暮色沉沉。她坐在座位上发呆，玻璃反射她和斯汀格的身影。对方没闲着，四周环视一圈，最后看着对面玻璃上的克莉丝。
“问你一个问题。”斯汀格小声问，“为什么你不去找你爸爸呢？”
克莉丝没有回答，斯汀格伸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对方只是眨了眨眼睛。看着女孩冷漠的表情，斯汀格心里一惊。她不会生气了吧？斯汀格歪头确定克莉丝是不是真的生气，最后他得到一个他以为的确定答案。
真的生气了！

不知道怎么开口打破沉默，旁边的人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斯汀格怀疑起早晨的判断，克莉丝应该比罗格难相处一点。感受到对方的焦虑，地铁也从地底行驶到地面。朝外往还能看见这个区域的城市景观，克莉丝抿了抿嘴。
“你看外面。”
她突然开口，斯汀格心头的纠结消了大半。窗外是斯汀格没见过的高楼大厦，所谓的“现代都市”，车水马龙又井井有条，像钢铁拔地而起，筑成一道道屏障。克莉丝的声音还在继续：“从这里往外看，很远的地方有一道围墙，包围整个区域。每一个区域都是这样，进出的人受到严格的管辖。没有特殊情况，是不允许出去的。我也不能出去，所以不会有找父亲的经历。”
“围墙？”斯汀格不解地问，“你们不是没有国家吗？”
“没有，平等的世界，大家都没有区别。”
“没有国家，却分了这么多严格的区域限制。”斯汀格摇头，“这跟国家又有什么区别呢？好奇怪。”
克莉丝刚想开口反驳他，然而“国家是挑起战争与不平等，不一样的意识形态只会导致世界一团糟。”这样的话卡在喉咙。倒不是因为解释了斯汀格也不懂，只是心里也有一个声音也在反问自己，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造围墙，把人类分为这么多区域呢？
“我们那里有很多国家。”斯汀格没有意识到克莉丝的沉默，“可是大家都相处得很好，也很和平啊。”
细微的叹气声，克莉丝点头。
“这样吗？”
离克莉丝家还有一点距离，斯汀格提着今天扫荡的战利品和她并肩。然而好奇的眼神又飘了过去，商铺里摆着亮晶晶的红色长串，糖浆包裹鲜红的草莓。斯汀格停住脚步，克莉丝跟着看了过去。
“想吃？”
“有点……”斯汀格诚实地点头。
买好冰糖草莓，克莉丝走回斯汀格身边。说好回家再吃，但是对方馋猫一样的眼神，就像猫爪挠着她。奈何斯汀格也没手接过来，又不肯把口袋递给克莉丝。
“张嘴。”
“啊？”
斯汀格比克莉丝高一头，她把冰糖草莓递到他嘴边。在克莉丝的眼神催促下，斯汀格一口咬下一个。糖浆的甜味充斥他的口腔，舌头舔了舔上颚。对上满怀期待的眼神，克莉丝收回手，转身走向回家的路。
“一个就够了。”她无视斯汀格渴望的眼神，“回去再吃。”
斯汀格撅嘴，也只能跟上克莉丝的步伐。眼神向下，虽然女孩嘴边荡漾的笑意很淡，斯汀格还是捕捉到了。感受到头顶直白的目光，克莉丝不自然地调整表情，转头看斯汀格那张笑嘻嘻的脸。
“干嘛？”
“没有没有，回家回家。”
一高一低走在路边，路灯投下长长的影子。

洗漱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和猫的惨叫，抗议的声音传遍整个房屋。
克莉丝一推开门，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她惊慌失措地丢下猫粮直奔洗漱间，却在门口傻眼。斯汀格抓住小猫想要放进浴缸，然而它死活不肯，一边抗议，一边挥舞爪子。斯汀格灵巧地避过它的攻击，衣服还是湿了大半。
“……你在干嘛？”克莉丝倚着门框，看着浴室里一片混乱。
“给它洗澡呢……”斯汀格讪讪地回答，“但是它不愿意。”
她瞥了一眼浴缸里缥缈的雾气，蹲下身用手试探。随即黑脸看向斯汀格，这人在想什么啊，她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你用这么热的水给猫洗澡，你想烫它？”
“啊？”斯汀格无知的眼神让克莉丝更加无奈，她拿过淋浴头放出冷水，等到水温适宜，才把猫放下去。这下猫安静多了，克莉丝意外地发现它居然不怕水，还怡然自得。手心碰水，搓了搓它的毛，原本圆圆滚滚的小猫露出原型。
女孩左手稳住猫不让它乱跑，右手捧起水轻轻搓起猫毛。认真地盯着每一个部位，又怕手里的力气太大，惊到了猫。克莉丝不时调整动作和力气，猫舒服得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蹭她的手心。她今天扎了高马尾，露出整张脸庞。瞳孔里流转光芒，和金色相融一体。平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块消融，眼里荡漾着温暖。斯汀格看着她的手法，虽然生疏，但很是用心。反正比起自己是绰绰有余，明显比自己上道多了。她是很会照顾也很温柔的人，如同初春刚融化的冰水。还带着冬季的冷气，又随着春日的阳光散发温暖的气息。睫毛扑闪，女孩安静得像艺术家手下的雕塑，是被打磨的完美作品。
斯汀格盯得出神，克莉丝也感觉到不对。她猛地转头，把斯汀格抓了个正着：“怎么一直盯着我？”
“在学。”斯汀格努努嘴，撒谎起来面不改色，“你看它多喜欢你。”
“那是你对猫一无所知。”克莉丝无情地吐槽，“所以它才不喜欢你。”
“可你就是很会照顾啊。”斯汀格不以为意，“不论猫还是人你都很会照顾，看起来不喜欢毫不在意的样子，照顾起来又尽心尽力。其实你是很喜欢它的吧？”
对方沉默着撸毛，斯汀格干脆直接把脸凑到她旁边，眼神渴望：“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语气带了几分好奇。
“……是个好人。”克莉丝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像发好人卡那样。
“也就是说，你不讨厌我的吧？”
克莉丝面无表情地转头，斯汀格好似一只大型犬兴奋地摇尾巴，明明眼睛也不大，怎么总是亮晶晶的？傻里傻气的家伙，话说重了又会丧气地摇头，像只吃不到骨头的大狗。虽然说用狗形容一个认识仅一周的人并不合适，也很不礼貌。但对方是个自然熟，还算帅气的脸洋溢灿烂的笑容，看起来熟得比她快很多，那克莉丝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她沉默着抬起手，在对方愣神的间隙把水弹在他脸上。
“话多。”
斯汀格茫然地擦掉脸上的水滴，克莉丝又转回头不看他了。这种嬉戏的动作应该是认可的意思？不过还是不愿意直接回答啊。好在赢得了对方一点好感，离成为朋友的路又近了一步！
好不容易给小猫洗完澡吹干净，两人打量自己湿漉漉的衣服，排队洗澡。克莉丝吹干头发走到客厅，斯汀格歪在沙发里看电视。无非是什么无聊的新闻节目，克莉丝不感兴趣，平时都没开。自从斯汀格进来后家里常常回荡电视的声音，她刚刚坐定，小猫眼疾手快地爬进她怀里。
“它好喜欢你啊。”旁边传来不满的嘟囔声，“我坐在这这么久它都没过来亲近我。”
克莉丝挑起细长的眉，斜眼看去，斯汀格正以“你为什么不过来”的眼神盯着猫。
“可能是它还记着刚刚的洗澡。”克莉丝回答，“毕竟你用了这么烫的水。”
“我又不知道。”斯汀格辩解，“雷克特他不怕热的。”
没听过的名字，克莉丝摸了摸猫毛，顺势接下话题：“雷克特？”
是他那个世界的人吗？说起来即使呆了一周，两人也没怎么聊过。克莉丝仅仅知道斯汀格的世界有魔法，和这里完全不一样。他来自一个叫“剑咬之虎”的公会，是公会会长。

“他可是我的同伴，是只会飞的猫。”洋洋得意的语气，略带炫耀的意味。
“会飞？”克莉丝明显不太相信。
“不仅会飞，还会说话。”斯汀格扬起笑容，“除了雷克特，弗洛修他们也是。”
难得的，克莉丝转头认真地看向他。之前没机会聊，也不了解他的世界。她并没有那么多好奇心，对陌生也并不喜爱。可以说她并不愿意迅速融入陌生，这会让她有几分不适。
“……你那个世界，是怎么样的？”沉默了一会，克莉丝开口问道。
斯汀格一怔，想不到克莉丝居然想要了解那个世界。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斯汀格兴冲冲地凑到她身边，滔滔不绝：“虽然是有魔法的世界，其实魔导士也很少的。我的公会是剑咬之虎，现在在努力把公会建设成温暖的家。说起来这还是纳兹先生和妖精的尾巴改变的。”
“妖精的尾巴？”
斯汀格谈起从前的剑咬之虎是什么样的，他是如何想要打败纳兹最后反倒被纳兹打败，在大魔斗演武被妖精尾巴的其他成员给震撼住了。他和罗格成功打败了前任会长杰曼，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强硬派，尊崇实力。原本冷冰冰的剑咬之虎变成了温暖的大家庭，以妖精的尾巴为目标，斯汀格说想要带领同伴走得更好。
总算说完了，斯汀格期待着克莉丝的反应。她放下手中的水杯，原本滚烫的水在斯汀格漫长的介绍中冷却下来。听起来像小时候看过的小说，勇敢的少年带领同伴打败凶狠的领导者，最后夺得胜利。旁边期待的眼神提醒她不得不说些什么，不然对方决不罢休。
“……很好。”她评价说，“很有理想。”
“什么叫有理想嘛。”这话是什么意思，“明明就是我的真实经历。”
倒也没有质疑真实性的意思，克莉丝叹了口气。这样的经历听起来很有奇幻色彩，斯汀格继续解释。
“可是纳兹先生和妖精尾巴的各位真的很棒，他们以公会为家，每一个人都是那么努力，那么喜欢那个地方。带着勇气冒险，从不停下脚步。”
“你们这里有这样的地方吗？”
“不会的。”克莉丝立马否决，“这个世界不会有那样的地方。”
“为什么啊？”斯汀格不解地看着她，“没有可以建吧？剑咬之虎就是那样的啊。”
客厅里回响电视传出的声音，播放晚间新闻。今天领导人去了C区，群众表示热烈欢迎；科研成就取得了建设性成果，这个世界会越来越美好；主持人高昂的声调是那样机械，重复着每天都要念的话语。伟大时代，人们生活在幸福之中。
明明是生活在幸福之中，为什么连笑都做不到呢？
气氛变冷，斯汀格也意识到她的变化。女孩垂眼，小猫用头蹭了蹭她的手心。她木然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座雕塑。面无表情，又好似蕴含着无穷的悲伤。
对啊，为什么呢？
“斯汀格君——！”一只红色的猫满含热泪朝斯汀格跑去。
真的有会说话也会飞的猫啊，他扑进斯汀格怀里，两人相拥，哇哇大哭。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斯汀格毫不掩饰自己的眼泪。旁边站着五个伤痕累累的人，他们露出笑容。一会天空中又飞翔着龙，斯汀格说纳兹先生的话给了他巨大的力量，现在他要保护同伴。是很危险的战斗，但他毫不畏惧。
樱花发色的男人应该就是他嘴里说的纳兹先生吧？那座头顶有老虎的建筑物变成另一座吵闹的，像酒馆一样的地方。他们喧哗着，又举起酒杯，好似要掀翻屋顶。几个人滚在一起打架，一会又趴在地上呼呼大睡，旁边有女孩发出无奈的叹息。
克莉丝站在斯汀格的记忆里，一幕又一幕。
他确实是被龙养大的，后来遇见雷克特，想要变得更强。明白了同伴的意义，现在想要当好一个会长。他的记忆很喧哗，从前是个中二少年，带着傲气不羁，目中无人。改变了以后，连带着记忆也变得温暖。
喧哗的，吵闹的人群。他们脸上洋溢欢快的笑容，走在当下，向往明天。
克莉丝沉默地看着虚幻的人群，不知不觉眼泪掉下来。
越是快乐的，热闹的情景，就会把人衬得越孤单。即使在梦里，克莉丝也能感受到那群人鲜活的生命力与存在。耀眼的生命，追求自由。嘈杂的人群，牵起双手。他们与自己相反，她是个局外人，不属于那样的世界。
这就是，斯汀格的世界吗？

闹钟按时响起。
克莉丝睁开眼，额头旁边是毛茸茸的触感。不是她的枕头，她诧异地看过去，小猫团在她枕边呼呼大睡。它就这么挨着我的额头睡了一夜？那天梦魇后克莉丝答应斯汀格睡觉不锁门，以免下次发生这种状况叫不醒她。昨天没关好门，所以这只小猫才能从门缝缩进来，在她床上舒舒服服睡了一晚。昨天的梦境历历在目，克莉丝呆坐在床上，望向窗外。
天光乍破，阳光已经挣扎出云层，远方是鱼肚白。一束光从厚厚的云层射出，直指东方。
什么时候感到自己活着呢？克莉丝把头埋进肩窝，指尖传来湿漉漉的触感。
小猫醒来，舔了舔她的指尖。骨碌碌的眼睛盯着她，如同湛蓝色的大海。
斯汀格打着哈欠走到厨房，在门口怔住。
白皙的手指敲了敲豆浆杯，眼神瞥到他的身影，轻轻颔首。克莉丝居然还没离开，是才吃完早餐吗？他的座位放了一碗饺子，是他昨天提过的。还没反应过来，克莉丝站起身。
“早上好。”
居然主动打招呼了！斯汀格立刻回应：“早上好。”
“小猫的事我会处理的，今天可能会回来晚一点，去找找它的主人有没有贴告示。”克莉丝走过他身边，穿鞋的时候转身打了招呼，“我先走了。”
就像出门要向家人打招呼那样，出门前要说“我走了”，回来会说“我回来了”。斯汀格一直以为克莉丝没有这个习惯，但他居住在她家，每次克莉丝回来或者离开都会对她说这样的话。克莉丝最开始不适应，后来也只是点了点头。女孩伸手拉开房门，身后传来昂扬的声音。
“早点回来。”
克莉丝点头，啪嗒一声，门关掉了。
其实也不是这样的想法。
想着既然自己梦到了斯汀格的记忆，那斯汀格也有可能梦见了自己的记忆。虽然那样的人生只称得上乏善可陈，可还是不愿意把这样的人生与他人共享。只有一个人的世界和回忆，如果别人突然撕开一道口子走进来，怎么都像走进了野兽的领属地，全身警觉，露出尖锐的牙齿。
可是为什么问不出口呢？只要问他你有没有梦见，如果梦见了就当没看见。或许是觉得不礼貌，或许是觉得没必要。对上他眼睛的那一刻，话又堵在喉咙。
自己也梦见了他的记忆，就当交换吧，还算公平。
最后抱着这样的想法，克莉丝总算回到家。
已经很晚了，时针快指向“11”。不出意料，斯汀格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小猫竟然也团在他怀里睡着了，一人一猫以及其难看的姿势窝在沙发上。连枕头都踢下沙发了，斯汀格睡觉是有多不安分？
一如既往的，克莉丝走到他身边，想不客气地把人摇醒。放开嗓门的那一刹那，突然又安静下来。身为魔导士的斯汀格感觉一向灵敏，他睁开眼睛，余光扫到身影。
“你回来了……诶我怎么又睡着了。”
怕被她训斥，斯汀格赶忙从沙发坐起，顺便喊起小猫。他俩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又像学生那样乖乖坐好。客厅一边混乱，斯汀格讨好地看着克莉丝，希望她不要那么生气。
睡眼惺忪，也是弄乱沙发的罪魁祸首。明明踩到了克莉丝的雷点，却没大发雷霆。如果问是为什么的话。
或许是因为有一秒，她真的感受到家的感觉。就是有人在屋子等你，不论多晚都留着一盏灯，等你走进来的时候对你说“你回来了”。哪怕把房屋弄得一团糟，也有些烟火气。房屋不再是冷冰冰的建筑物，真的可以被称为“家”。
哪怕是短暂的，即使是错觉，这一秒还是被安抚了。
“嗯。”她放下包，“我回来了。”

“真的要把猫送回去吗——”斯汀格犹疑不决，“我还挺舍不得它的。”
“毕竟是人家的家猫。”克莉丝摇头，“总不能霸占。”
克莉丝果然找到了这只猫的主人，他俩商量着一起把猫送过去。今天周末，克莉丝也没课。两人刚刚踏出房门，斯汀格的眉头皱成一团。
“……怎么会有伽吉鲁先生的味道？”
克莉丝也感到诧异，他鼻子这么灵吗？斯汀格四处嗅嗅，随即确定地说：“真的是伽吉鲁先生的味道。”
“你的同伴吗？他也在周围？”
“肯定是！”斯汀格总算有点眉目，兴奋地搓手。两人商量送完猫，就去寻找伽吉鲁的踪迹。
“再见啦。”斯汀格不舍地摸了摸小猫。
主人对他俩表示感谢，最后和小猫打了招呼。虽然只相处了两天，斯汀格那舍不得的眼神还是让克莉丝记忆犹深。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家猫呢，她摇了摇头。
“你就没感觉吗？”斯汀格的眼神飘过来，“这可是和你相处两天的猫。”
“本来就不是我的，总会离开。”
什么啊，不要说得这么有人生哲理又悲观好不好，搞得他像不知世事的人那样。虽然只是一时的感情，还是要表达出来吧。柏斯洛基亚离开的时候他没好好道别，所以才决定以后每一个离开的同伴，都要认真告别。
“你有闻到什么吗？我们已经走到偏僻处了。”克莉丝提醒他，说要找伽吉鲁的下落，走了好久也没见他的身影。
“没有。”斯汀格摇头，“味道都差不多，闻不出分别。”
“那难道要把这座区域走完？这可不是开玩笑啊。”
克莉丝刚偏过头，一阵风扫过，她还没反应过来，斯汀格已经扑来，一手把她压在地上。她惊得抬头，枪声强势地透过耳膜。斯汀格的手臂紧紧圈住她的头，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听见突击的枪声。
“斯汀格？！”
“别动！”斯汀格压低声音，“子弹是打向我们的！”
克莉丝一动不动，僵硬在原地。突然身上的压力一下消失，她刚喘了口气，抬头间看见斯汀格已经冲向那个黑衣人。
即使没有魔法，身手还是在的。不清楚对方究竟有多少子弹，但不能坐以待毙。直觉告诉斯汀格这个人和伽吉鲁先生有关，于是他猛地冲上去。对方迅速后退，保持距离朝他开枪。克莉丝看得心惊胆战，她起身站在旁边，看着斯汀格险险避过子弹，一拳打到那人脸上。对方也是专业的，身体顺势后仰，腰间闪过一点金色。
军队？！
那是军队的人？克莉丝差点惊呼出声，斯汀格已经和他缠在一起。擒贼先擒王，眼前这把枪才是最危险的。一个转身，左腿猛踢，对方膝盖一软，斯汀格一把抓住对方的右手，想要夺过他的枪。枪口朝上，叩响扳机，对方见僵持不下，放松了右手。
好机会！斯汀格加大力道，一手夺过他的枪。眨眼间一把匕首出现在他左手，直朝斯汀格刺去。是个老手，这时候就该一个咆哮砸过去。然而没有魔法，斯汀格只能硬生生接下这一刀。对方就要得手，刀尖突然顿住，血液滴落，砸入草丛。
一只柔软的手握住刀尖，左手按住斯汀格的胸膛，停在二人中间。
身体传来异样的感觉，斯汀格还没喊出克莉丝的名字，黑衣人一腿踢向她的腹部，女孩承受不住这样的攻击，顺着力量的方向滚落在地。
“——克莉丝！！”

05.险象环生
克莉丝脑袋乱成一团浆糊，视线渐渐模糊。
虽然她是有想要帮斯汀格的冲动，但刹那的反应超出了她的身体极限，斯汀格像一块磁铁，而她被死死吸引过去。克莉丝的手指触碰他的身体，一股暖流从心脏流到指尖，聚集起所有的力量输送到斯汀格的身体里。仿佛一道光撕开黑夜，她透过裂缝把力量还给斯汀格。
那是斯汀格的魔力。
魔力在克莉丝身体里四处逃窜，像叫嚣的野兽在寻找出口。然而触碰到斯汀格的那一刹那，立刻安静下来，汩汩地流进他的身体。开关被一下打开，熟悉的力量回到他的身体，连带着全身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光亮从克莉丝的方向照来，刺眼的光亮让斯汀格看不清她逆着光亮的面容。只有那一双眼睛被点亮，像是黑夜里亮起的明星。他对上克莉丝金色的瞳孔，平静金色的大海掀起波澜，淹没了他。斯汀格还没来得及抓住克莉丝的手，下一秒她就被踢翻在地。克莉丝捂着肚子，右手掉落的血液沾湿草叶，黑衣人甚至不屑看她一眼。
碍事的家伙，明明就要得手了。
趁斯汀格还愣在原地，黑影一下窜到他的面前，刀尖泛着银白的冷光。斯汀格伸手抓住了刀尖，却没有划破他的手掌。黑衣人用力向下，看见他的手掌亮起白色的光。黑衣人一怔，匕首在斯汀格手里破碎。他捏碎了刀尖！黑衣人觉得不妙，正想后退，一只拳头已经打在他脸上。
“滚开！”
毫不留情，怒吼随着拳头一并落在黑衣人身上，打得他硬生生翻了个身才滚落到地。拳头被斯汀格注入了魔力，力气比之前大了很多，即使是身手矫健黑衣人也没办法承受他的怒火。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嘴角流下血迹。
克莉丝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疼痛感和体力被抽离的虚弱**了大脑，迟钝得看不清斯汀格的脸，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不过应该没事了，昏迷的前一秒，她总算松了口气。
一道人影走在路灯下。
准确来说，那是两个人。女孩趴在男人的背上，闭着眼睛。右手胡乱地缠着白色布条，对上男人衣服下摆的残缺。背后传来克莉丝轻微但稳定的呼吸声，这使斯汀格感到安心。他走得不快，不然克莉丝自然下垂的右手会碰到自己。伤口不深，但四指和掌心都有刀痕。那时斯汀格慌乱地跑到她身边，所幸只是昏迷，没什么大事。于是他背起克莉丝，走在回家的路上。
脸庞传来温热的感觉，贴着什么让人舒服的东西。克莉丝迷糊中蹭了蹭，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柔软，倒是带着些许弹力。不是枕头的触感，脑袋一歪，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嘶，有点疼。
不适感迫使克莉丝睁开眼睛，模糊的景象渐渐清晰。她正趴在斯汀格背上，头正好触到他的肩膀。周围是熟悉的景物，这条路是回家的路。不知道她睡了多久，只记得昏迷时是傍晚，而现在天已经黑透了。她睡得很沉，没有做梦，是个难得的好觉。斯汀格还没发觉她已经醒了，依旧踏着稳定的步子，尽量放轻身体的紧绷感，不让身体的颤动震醒她。
“斯汀格。”
身后突然传来克莉丝的声音，斯汀格惊喜地转头看向她：“你醒了？”
克莉丝歪着头和他对视，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落到右手上，歪歪扭扭地缠着布条，她皱起眉头：“哪来的布条？”
“是我的衣服。”斯汀格有些窘迫，“我把它撕下来了。”
血迹已经干掉，伤口已经开始结痂。斯汀格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右手，克莉丝稍稍蜷缩手指，随即噤声。那毕竟是刀割出的伤口，总是是很疼的，克莉丝没有自己那样的魔力，还是为了救他才受了伤。斯汀格停下脚步，轻声问道：“是不是很疼？”
“倒也没有……”克莉丝不太习惯向别人袒露自己的疼痛，不论是哪个方面。但她紧蹙的眉还是暴露了自己，怎么会不疼呢？斯汀格摇了摇头：“你家附近能看医生吗？”
“有的。”克莉丝也不坚持，毕竟自己那点能力确实不够处理伤口。她举起左手，给斯汀格指了指方向，“那边。”

医生撕开克莉丝手上的布条，疼得她倒吸凉气。医生一边擦拭伤口一边絮絮叨叨，说什么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常识都没有，不知道这样伤口和布条会连在一起吗？克莉丝说了句抱歉，医生拿起棉签给她上药，也没管力度是否会给病人带来不适。毕竟已经很晚了，她也没心情和他计较，只是咬住下唇，让自己不要发出声音。对面的医生还想再念，抬眼看见她身后依靠着墙的斯汀格，冷着脸和他对视。虽然这两年斯汀格的脾气变好了很多，但骨子里的倨傲和护短的性格还是让他眯起眼睛，他正因为自己没能保护好克莉丝而不爽，而这个医生一直念叨，正好撞上枪口。微眯的双眼释放威胁的信号，医生下意识闭了嘴，连带着手的动作也细致很多。
总算安静了。克莉丝松开嘴唇，没发觉身后人的变化，只当医生自己良心发现。
包扎完毕，克莉丝礼貌地朝他致谢，医生点头哈腰说欢迎您下次再来。待两人走出诊所，他才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那是什么人啊？
手上的伤口是处理完了，克莉丝伸手揉了揉腹部。那个黑衣人踢得真狠，到现在都有疼痛感，估计青了一片。说起那个黑衣人……克莉丝眼神复杂，斯汀格刚好停了脚步，站到她面前，背对着她。
“上来。”他回头看着克莉丝，“我背你回去。”
“啊？”克莉丝迷茫地眨着双眼，“我能自己走啊。”
只是右手的伤比较严重而已，除了腹部，其他只是落地的轻微擦伤。克莉丝摇头拒绝了斯汀格的提议，走到他旁边，想让他放心：“我能自己回去，没事。”
身边的人没有说话，一只手突然伸到腰间，把她拦腰抱起。克莉丝惊愕地看着斯汀格，他迈开步子向前，克莉丝急忙喊住他：“等等！”
“不背的话抱也可以。”斯汀格解释说，“我都没问题。”
可是我有问题！克莉丝对上他的眼睛，收起了平时的嬉笑和活泼，不高兴蔓延他的眼底，毫无掩饰。无声的沉默，斯汀格保持着抱起她的动作，丝毫不肯退让。克莉丝吞下嘴边的话，看来是没办法改变斯汀格的决定了，她只好改变方向：“那……你还是背我吧。”
斯汀格没有说话，只是弯下腰。直到克莉丝稳稳地踩到地面，他才松开手。又朝前走了两步，蹲在她面前。克莉丝自知是拗不过了，一边靠上斯汀格的背，一边庆幸自己没穿裙子。斯汀格站起身，克莉丝稍稍直起身子，拉开距离，不像刚才贴上他的背。但斯汀格的步伐还是很稳当，倒是没有颠簸的感觉。其实她也不知道被人背起是什么感觉，这还是第一次体验。一路无话，斯汀格沉默得太异常了，克莉丝敏锐地捕捉到他的情绪变动。斯汀格是个不怎么隐藏的人，克莉丝能毫不费力地发现他的改变，这应该是生气了。可是在生什么气呢？
“斯汀格。”克莉丝也没意识到自己能这么直白就问出问题，她以前从不关心这种事情，“你在生气吗？”
“没有。”前面传来闷闷的回答声。
“你在生我的气吗？”她斟酌着问他，这才是她在意的事情，“是不是我给你拖后腿了？”
斯汀格一下停住脚，克莉丝看着他的后脑勺，等待他的回答。过了好一会他才转头，声音低沉：“没有生你的气，我在生自己的气。”克莉丝疑惑地看着他，只听他继续说，“要是那时候我早点恢复魔力，或者是没那么轻敌，你也不会受伤了。”
斯汀格低下头，视线移到脚下：“对不起。”
原来是这样。克莉丝算是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背自己回去了，多半是觉得过意不去。斯汀格把脸藏在阴影里，克莉丝看了好久才勉强看清他的表情。看惯了斯汀格时时扬起的嘴角，此刻的下垂倒是显得委屈。虽然他早敢直面自己的过错，但是因为自己粗心大意让别人受了不必要的伤害，这样的过错还是让他觉得愧疚，甚至不敢抬头直面克莉丝。
克莉丝觉得斯汀格这个模样倒是很眼熟，她唯一一次去同学家完成小组合作，没想到家里养了只金毛犬，不小心撞倒了她们准备的材料。那只大狗自知自己做了不好的事，随即乖乖坐在地上，又不敢抬头直面怒气冲冲的主人。突糟横祸，克莉丝倒是觉得无所谓。她并没有和动物太过亲密的经历，主人已经发难，她也不好再掺和。那个同学是怎么做的呢？一顿批评教育后，她伸手撸了撸金毛的头。
虽然斯汀格和金毛不是同一物种，但金灿灿的头发还是让她不可抑制地想到那只犯错的宠物。批评教育就免了，毕竟没什么上下属的关系。头顶传来搓揉头发的感觉，斯汀格诧异地看向克莉丝。受到他的眼神，克莉丝停下动作，常年淡漠的表情有了变化。
“没事。”她的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右手在斯汀格面前晃了晃，“已经包扎好，就不疼了。”
见斯汀格还是站在原地，她只好继续发号施令：“已经很晚了，该回去了。”
“哦，好。”斯汀格这才回过神，背起克莉丝继续向前走。眼底的阴霾一扫而空，也跟着克莉丝笑起来，“那我快一点。”

“我忘记告诉你了。”克莉丝这才想起她一直想对斯汀格说的话，“那个和你交手的人，如果我没有看错，应该是军队的人。”
“军队？”斯汀格皱起眉，“怎么会是军队？”
“我看见他腰间的金牌了，那是军队成员特有的编号令牌。”克莉丝顿了顿，“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毕竟隔着一定距离。但是我感觉这件事没这么简单，你要小心一点。”
“没关系。”斯汀格音调上扬，很是自信，“我现在能使用魔法，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
那样强大的能力，哪怕克莉丝视线模糊，也能看见斯汀格一拳把那人揍倒在地，一动不动。不过军队的人为什么要找斯汀格呢？克莉丝理不清其中的关窍，几分钟的思考里，斯汀格已经站在家门口。
“你早点睡。”克莉丝朝楼下的斯汀格颔首，“晚安。”
“晚安。”斯汀格挥了挥手，看着克莉丝关上门，才坐回沙发。今天发生的事太过蹊跷，不用克莉丝提醒，斯汀格也感觉到不对劲。他打开手机和克莉丝的笔记本，试图查找蛛丝马迹。
斯汀格确认自己闻到了伽吉鲁先生的味道，并且毫无靠近与疏远，每一处都是一样的。
究竟是为什么？
克莉丝躺在床上，腹部果不其然被踢出淤青，她蜷缩起来，试图找到最舒适的睡觉姿势。头靠着枕头，克莉丝看向自己的指尖。
今天的事太奇怪了，那一股汹涌的能量在她身体乱窜，通过她和斯汀格的触碰回到他的身体里。如果那就是斯汀格的魔力，又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体里？不清楚斯汀格有没有感受到魔力的来源，魔力回到他身体的那一瞬间，自己好似被抽干了，一点力气也没有。魔力虽然很狂暴，又没有真正伤害到自己。反倒是温暖包围了自己，陷入一片光海。
困意爬上眼皮，不一会房间里静悄悄的。门开了一道缝，门外的光亮在地板拉出长长的光影，耳饰因为光亮的折射也变得亮闪。女孩的脸正对着门口，半张被被子盖住。她睡得安稳，没有被这光晃醒。门外的人站了一会，又轻轻关上门离开了。
楼梯传来拖鞋的哒哒声，声音的制造者显得很着急。居然没听见今早的闹钟，等克莉丝醒来已经过七点半了。斯汀格的房间大开着门，里面空荡荡的。她赶忙下楼，却在厨房门口看见一个高大的背影。克莉丝怔在门口，斯汀格听见声响转头。
灶台开着火，锅里的水沸腾，水雾升腾，克莉丝呆呆地眨了眨眼：“你在……做早餐？”
“是啊。“斯汀格自然地接过话题，“你今天没起床，我就来做早餐了。”
克莉丝不自然地摸了摸耳尖，试图掩饰自己没能按时起床的尴尬：“我来做吧。”
“我已经做好啦，你就不用过来了。”斯汀格转身摆弄，“再说你的手受伤了，不能做这些。”
斯汀格似乎低估了克莉丝对于伤痛的忍耐力，但斯汀格坚持要做，她也不好打断他，而且对方明显怀有高涨的热情，没想到他还热爱烹饪。克莉丝走到餐桌，等待斯汀格的成品。
斯汀格煮好饺子端上桌，克莉丝眼见也没那么糟糕，挑了一个放进嘴里。斯汀格凑过脸盯着她，兴奋地问道：“味道怎么样？”
怎么说呢？在她接受范围内，但也没那么……克莉丝正想回答不太好，然而斯汀格的期待实在太过强烈，睁大了眼睛，里面全是对认可的渴望。她吞下原本的答案，换了个措辞。
“还不错。”
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斯汀格悻悻地坐回去。是“还不错”而不是“好吃”，说明也没那么好吃吧？他决心尝尝自己的作品，克莉丝疑惑地看着他的表情由失落变成凝重，吃掉整个饺子。
她说“还不错”……是在安慰自己吧？
克莉丝看着斯汀格沉默着吃完整碗早餐，再迷茫地看向自己的早餐。

“我今天还要出门探寻，怕昨天还会有昨天那种事，今天你就呆在家里。”斯汀格整理好着装走出房门，又放心不下，转头再三强调，“如果有陌生人来找你，你也不要随便开门。”
“我知道。”克莉丝叹了口气，这种把她当作小孩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放心吧，你才要小心。”
斯汀格笑了笑，拍拍自己表示绝没问题，随即关好门走了出去。
因为受伤，克莉丝请假呆在家里。她打开笔记本，查阅昨天斯汀格的浏览记录，自然是什么也没有找到。除了地区被分成十二区域，人们获得的讯息也被限制。哪怕是互联网，也是按照相关规定分好区域。各个区域间不能相互浏览。克莉丝住在B区，也只能查找B区的网页。但不论中央政府有多警惕规则有多严格，总是有漏网之鱼。有人拼命盖住视线，就有人拼命挣扎出缝隙观察世界。克莉丝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但她意识到斯汀格这件事或许并不是巧合。打开另一个黑色网页，手指输入“LOCK-C”，屏幕跳转。克莉丝浏览起C区的网页，一个接一个慢慢翻阅。
没有……新的研究计划。
什么也没有。
直到门口传来紧促的敲门声，克莉丝才意识到自己坐了一整天。她踮起脚尖，警惕地望了望猫眼。
是斯汀格。
克莉丝舒了口气，开门让斯汀格进来。她这才发现他扛着一个女孩，斯汀格匆忙地跨进房屋，把女孩放在沙发上，使劲喊她的名字，试图把她晃醒：“温蒂？温蒂！”
克莉丝站在他身边，这个女孩看起来十四岁左右，有着长长的蓝色头发，右肩还有一个蓝色徽章。似乎在哪里见过……是在斯汀格的记忆里？女孩咳嗽起来，面部皱成一团。克莉丝蹲在她另一边，阻止斯汀格继续摇晃她：“你去接杯水来。”
克莉丝抱起温蒂的头，轻轻按揉她的太阳穴。女孩慢慢睁开眼睛，眼珠浑沌，过了好一会儿才变得清明，克莉丝低头和她对视，轻声问道：“好些了吗？要不要喝水？”
温蒂嘴唇干裂，也不知道是昏睡了多久。她比了个口型。克莉丝接过斯汀格手里的水杯，一手抱起来，把水杯放在她嘴边。温蒂几口喝完，意识才完全清醒。她看着身边这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不知所措。
“温蒂？”斯汀格在克莉丝身后蹲下来，“你好些了吗？”
“斯汀格先生？“听见熟悉的声音，温蒂的戒备荡然无存。斯汀格继续给她介绍：“这是克莉丝小姐，是我在这个世界的救命恩人。”
“你好。”克莉丝朝她点头。
“你好，我是温蒂。”温蒂扬起明朗的笑容，如同三月和煦温柔的春风，融化了克莉丝特意伪装的冰雪。她鲜少看见这样温柔真诚的笑容，偏偏温蒂又是很有亲和力的小女孩。克莉丝不自在地咳嗽一声，听斯汀格继续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