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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推理】大宋苏公探案全集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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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苏公探案全集09
作者:张旭军


1楼2020-08-28 10:25回复
      王敦听罢,勃然大怒,道:“即便欠得几贯铜钱,那赌坊怎可因此杀人害命?”遂令捕头蓝恬引一干公差将那赌坊主儿高隶拘来。苏公入得房来,却见房中甚是邋遢,不堪抬足,弥漫一股臭味。王敦捂鼻道:“如此恶臭,岂是人居之所?”急忙退身出来,方才大口喘气。苏公留意房中物什,零乱不堪。穿堂至后墙茅房,王敦令两名公差将胡寿儿尸首拖将出来,丢在一旁,将水泼淋尸首,冲洗干净,顿时满院粪水,其臭无比。王敦退避一旁,仵作、苏公近得前去,蹲身尸首旁,仵作剥去尸首衣服,细细勘验。仵作道:“大人且看尸首皮之软硬、肉色深浅,可知其已死两日矣。”苏公思忖道:“如此推算,便是前日。”那胡寿儿浑身上下惟脖颈处横着一处伤口,深约一寸,早已割断颈部血脉。
      苏公暗叹:这凶手端得心狠手毒。苏仁立在苏公身旁,惊道:“那西湖男尸岂非亦是这般情形?”苏公猛然一惊,道:“亏得你言及,我几将忘了。此二人果是一般死法,想必死于同一人之手。此人颇省得些杀人手段,一刀横断脖颈血脉,如此手法,恐非寻常人所为。”仵作然之,道:“苏大人所言极是,寻常百姓即便挥刀行凶,不过劈、砍、刺、剁。”苏仁道:“如此言来,那西湖尸首必与胡寿儿有些干系。”苏公道:“正是。那凶手连杀二人,一尸毁容抛尸野外,一尸隐匿于茅坑之中,如此行径,可见其有所顾忌。”苏仁道:“却不知那凶手与他二人有甚瓜葛?”
      王敦闻得苏公言语,趋上前来,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本府以为,这胡寿儿定是因此丧命。”胡月古怒道:“定是那高隶所为,他平日依仗钱势,横行霸道,屡屡殴打街坊,甚是可恶。”王敦道:“叵耐这厮嚣张,今日定叫他知王法如炉。”苏公退身一旁,似有所思。苏仁探头望那茅房中,满地粪便,臭不堪闻。
      王敦、苏公等回至院中,传唤街坊邻里一一询问。因这胡寿儿乃是一泼皮,街坊邻里多远而避之,故此多不知情,惟有高隶追债却是多人亲眼所见。苏公问道:“平日里这胡寿儿与甚人往来?”街坊道:“皆是些泼皮闲汉,不外乎王五、刘六等人。”王敦道:“可将他等唤来问话。”门外一人挤身进院,道:“小人王五,与胡寿儿自小耍得要好。”王敦道:“既是胡寿儿好友,可知他有甚仇家?”王五道:“小人不曾闻得他有甚仇家。”王敦道:“前几日胡寿儿做些甚事?”王五道:“前几日小人却在舅家帮闲,不曾与他一起。若问刘六,或可知晓。”王敦道:“那刘六何在?”王五道:“那刘六却在西湖旁住,不曾在此。”王敦道:“你可知胡寿儿欠得那赌坊高隶多少铜钱?”王五道:“ 多不过一两贯钱。”王敦道:“为得一两贯铜钱,竟杀人夺命,我杭州府竟有这般恶人?”
      正言语间,蓝恬将那高隶拘来。那高隶见着王敦,满面惊恐,急忙见礼。王敦道:“你便是那高隶?”高隶道:“正是小人。”王敦道:“大胆高隶,知罪否?”高隶闻听,磕首道:“大人,小人冤枉,小人不曾杀他。”王敦呵斥道:“大胆高隶,今人证物证俱在,兀自狡辩。自古杀人者偿命,你为得一两贯铜钱,竟残杀无辜,天理难容,王法难容。”遂令蓝恬将其枷了。
      高隶惊恐万分,苦苦哀辩。苏公忽道:“大胆高隶,昨日行凶杀人者,同伙几人?如实招来。”高隶忙道:“大人,我有数人可为证见,小人确未杀人。大人若有不信,可将他等传来一问。”而后招认出六七人同伙来。王敦闻得,令蓝恬依照名姓,一一拘来。那门外早有四五人进得院来,跪倒一旁,正是昨日高隶同伙。王敦询问情形,众泼皮道出实情。原来,那胡寿儿素来好赌,常在那赌坊搏钱,只是输得多赢得少。前些时日,因输了本钱,便借得高隶两贯铜钱,本欲搏回本钱,却不想反却输个精光。胡寿儿无钱还他,只得每日躲避。前日有泼皮见得胡寿儿回得家来,次日便密告高隶。高隶闻听,遂纠集一伙泼皮来寻胡寿儿,见得其门内闩,料想其必在家中,便捶门呼唤。叫唤多时,不曾见得胡寿儿来开门。高隶恼羞成怒,破门而入。众泼皮冲入房中,哪有甚么胡寿儿。众泼皮四下搜寻,未见胡寿儿踪影,只得罢了。
      王敦诧异不解,道:“你等所言,可是实话?”众泼皮道:“小人等所言,句句属实。若有欺蒙,甘受大人处置。”王敦无奈,只得令蓝恬将高隶枷去了。众泼皮且退身出门。苏公道:“此案颇为蹊跷,可着蓝班头随苏某查访,大人意下如何?”王敦应允。苏公吩咐蓝恬唤来王五,令其引路寻那刘六。
      且说苏公三人随那王五出了多儿街,沿街而行,将近西湖,行至一巷,忽自一小巷中冲出一人,王五躲闪不及,被撞倒在地。王五爬将起来,破口大骂。苏公三人回身望去,那人撞倒王五,并未止步,只是回首来看。苏公见得,不觉一愣,原来此人正是书画奇才项笑冠。项笑冠望见苏公,吃了一惊,匆匆跑了。王五咒骂不止。苏公心中疑惑,问道:“此小巷通往何处?”王五道;”大人有所不知,此处因近西湖,风水甚佳,所居住者皆是富商豪贾、官宦官吏人家,少有平民百姓。此巷却不知通往哪家宅院?”苏公闻听,细细察看四下宅院,果然非比他处,多是豪门恶犬、高墙深院。
      行不多远,王五引苏公来得一户富贵人家前,却见朱门紧闭,石阶两旁一双石狮子张牙舞爪。上有一匾,书”刘府”二字。王五指点道,此便是刘六家。苏公三人甚是疑惑。苏仁上得前去,扣那门环。不多时,有一老家人开门问道:“你等甚人?”王五挤身上前,嘻嘻笑道:“六哥可在?”那老家人认出王五,道:“原来是王五,六公子不在府中。寻他何事?”王五道:“可知六哥现在何处?”老家人道:“定是与那胡寿儿一起厮混,已多日不曾回府了。”苏公一震,忽道:“六公子胸间可有一铜钱大小黑斑?”老家人闻听,把眼来望苏公,甚是惊诧,道:“你怎生知晓?”苏公叹道:“原来如此。”王五疑惑不解,道:“大人怎知他胸前黑斑?”那老家人闻听王五唤“大人”,又见蓝恬公差打扮,不觉惊道:“莫非六公子又惹祸事不成?”
      老家人话语未落,却听得门后有人道:“刘安,门外何人?”老家人急忙回身,自门后闪出一人,约莫六十开外,身肥体胖,似笑非笑,双目狡黠,正是刘府主家刘招财刘老员外。刘招财见得苏公,不觉一惊,道:“原来是苏大人?”苏公一愣,细细一看,方才辨认出来。原来,这刘招财本是杭州城一奸商,当年因愚弄百姓、欺诈钱财,被人告发,正是苏公坐堂,问明情形,遂严惩之。自此老实经商,不敢捣鬼。待苏公离任,刘招财又日益嚣张,极力巴结地方官吏,大肆欺诈钱财。今已年过六十,家业便传与大儿子掌管。


    2楼2020-08-28 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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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公笑道:“本府道是哪家?却原来是刘大掌柜府上。多年不见,刘大掌柜益发富态矣。”刘招财阴笑两声,道:“若非苏大人关照,刘某岂有今日?”苏公道:“非是苏某关照,实是刘大掌柜平日积善行德,广施善事之故。如此功德无量,荫福子孙,可喜可贺。”刘招财洋洋自得,道:“莫非今日苏大人又重回杭州来了?”苏公道:“非也非也。苏某受杭州知府王大人之邀,重游西湖,偶经此处。”刘招财干笑道:“原来如此,刘某只道苏大人又要降祸杭州了。”苏公淡然一笑,道:“非是苏某降祸,实是刘府降祸了。”刘招财冷笑道:“却不知刘府降的甚祸?”苏公道:“昨日西湖之畔,发现一具尸首,其胸前有一铜钱般黑斑。”刘招财闻听,大惊失色,道:“此话当真?”苏公冷笑。蓝恬道:“那尸首面目全非,难以辨认,胸前确有一黑斑,如铜钱大小。现在义庄停放。”刘招财面色如纸,急急召唤五六名家人,匆匆往义庄奔去。苏公低声嘱咐蓝恬,蓝恬自随往义庄去了。
        苏公叹息两声,问那王五道:“除却你与那胡寿儿外,刘六可另有朋党否?”王五思索片刻,道:“另有一个勾栏粉头,唤作江清月,便在那西子阁香院。”苏公闻听,心中一动,或许这江清月省得些事儿?不如前往探问个究竟。那王五唯恐惹祸上身,急欲告退。苏公道:“回得家中且细细回想,但有异状,当速来禀告。”王五唯喏,而后自去了。
        苏公二人打探西子阁去向,经一街坊指引前方,行不多远,果见得西子阁楼角。二人来得西子阁,入得香院,早有四五名粉头拥上前来,个个花枝招展、媚态百出。苏公不加理会,早有鸨母上前来问,道:“却不知这位客爷相中那位姑娘?”苏公道:“那江清月小姐可在?”鸨母满面堆笑,道:“原来是他,客爷来得甚巧,且随老身去。”苏公、苏仁随那鸨母入得庭院,至一厢房门前,那鸨母叫唤两声,房中有女子应答。那鸨母却不开门,伸手讨要银两。苏仁与他一锭银子,那鸨母接过银子,眉开眼笑去了。苏公入得厢房,却见得一名妖媚女子正对镜梳妆。见得苏公,那粉头妩媚一笑,道:“老爷却是头一遭来。”苏公笑道:“你怎的省得?”那粉头道:“小女子在此四五年,不曾见过老爷。想必老爷非杭州人氏。”
        苏公笑道:“正是,老夫乃是蜀商,多来往蜀中湖州间,此番初来杭州,闻得西子阁乃杭州第一好去处,故慕名前来。却不知小姐姓甚名何?怎生称谓?”那粉头笑道:“小女子唤作清月。”苏公故作惊讶,道:“莫非江清月否?”那粉头诧异,道:“老爷何以知晓小女子名姓?”苏公道:“老夫初来杭州,便结交得一位朋友,唤作刘六,曾言及汝名姓。”那粉头道:“原来是他。”苏公道:“刘公子可是姑娘常客?”那粉头一愣,笑道:“那刘六本是风流公子,朝三暮四,多日不曾见他来,想必另有新欢,忘却了奴家。”苏公笑道:“却不知他常与何人来往?”那粉头道:“皆是些公子泼皮。”苏公道:“皆是些甚人?”那粉头思忖道:“有一胡寿儿,是个偷儿;前些时日又交好了宋贤之宋公子,颇为密切。”苏公疑道:“这宋贤之是何许人也?”那粉头道:“老爷有所不知,这宋贤之乃是杭州府宋大人之公子。”苏公暗自一惊,道:“却不知是哪位宋大人?”那粉头笑道:“杭州府只有一位宋大人,便是宋盛宋大人。”苏公诧异不已:莫非此事与宋盛相干? 苏公又问些闲话,那江清月一一回答。
        苏公谢过江清月,出了西子阁香院。主仆二人细细辨析,其中颇多疑点,难以分理。胡寿儿、刘六不过市井闲汉,何故无端丧命?其中必有蹊跷。且寻那宋贤之问个究竟,或有发现。苏公二人商定,欲往宋府打探。前行不远,苏公隐隐间觉得后身有人跟随,借机乜斜偷窥,却见得身后一人,手扶朽拐杖,破衣褴褛,披头散发,却是一疯癫者。苏公不免暗笑道: 狐性多疑,恁的好笑。
        行不多远,苏公猛然回首,直视那疯癫者,那疯癫者猛然一愣,稍加迟疑,早被苏公望得清楚,不由大惊:原来那疯癫者竟是假扮。那疯癫者见行迹败露,急忙扭身而去。苏公哪里肯放过,与苏仁追将上去。那疯癫者见势不妙,急急入得一小巷,待苏公、苏仁追来,早无那疯癫者身影,惟见地上一纸。苏仁过去拾将起来,交与苏公。苏公一看,却见纸上歪歪斜斜两个字:宋盛。苏公、苏仁惊讶不已:这疯癫者果有来历!却不知是敌是友?
        二人出了小巷,苏仁疑惑道:“莫非这厮有意告密,欲借老爷之手除却宋盛?”苏公思忖片刻,道:“仅凭此二字,又说明甚么?”苏仁道:“莫非这厮心中有鬼,无意间窥见老爷,不免胆怯,仓皇而逃,不料遗下此纸。却不知他寻宋盛意欲何为?”苏公寻思道:“且不言这厮有意无意,我等当细细察勘宋盛与其子宋贤之。”第六卷《神秘窃案》 第五章 怪诞命案
        正言语间,忽闻得有人呼唤,苏公、苏仁寻声望去,正是严微、东方清琪。严微道:“大人何去?令严微好生寻找。”苏公道:“不知严爷何事?”严微道:“此非言语之地,不如寻一处酒肆且饮且说。”苏公然之。入得街前一家酒楼,酒保急忙来迎,引苏公四人上得楼阁,入一临窗阁内坐下。严微要些酒菜馔点,酒保唱声喏,退身出去,不多时,端得酒菜上桌。
        酒过三巡,严微自怀中摸出一物,放置桌上,苏公、苏仁看去,乃是一小布包。严微展开布包,内有一小锦盒,开启盒来,却是一盒茶叶。苏公不觉一愣,细看那茶叶,惊道:“莫非天竺龙井?”严微惊道:“大人好眼力!竟识得天竺龙井?”原来那杭州府盛产茶叶,尤以龙井为最,唐代茶圣陆羽赞誉道“芳茶冠六情,溢味播九区”。龙井之中又以钱塘天竺寺、灵隐寺二寺为佳,苏公任杭州知府时,曾与天竺寺长老非吾禅师素有往来,故常品此香茗。东方清琪诧异不已,道:“杭州之茶甚多,往往托名龙井,真假难辨。又有同一株茶树,摘取时日不一、老新各异,皆名龙井。大人何以辨认得出?”苏公笑道:“清琪所言甚是。所谓龙井者,有色绿、香郁、味醇、形美四绝。而天竺龙井,每株摘取不过百十片,又经寺中茶僧精心炒制,其形平扁、光直,抚之有如处子肌肤。”东方清琪不由笑道:“分明是茶叶,怎的是处子肌肤?”严微笑道:“苏大人果是茶道高手,严微深信之。却不知大人可知如何炒制此茶?”


      3楼2020-08-28 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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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公笑道:“退之先生道:世有伯乐,而后有千里马。这天竺龙井虽得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若无天竺茶僧精心炒制,亦无这般美妙。苏某为求一睹制茶前后,曾极力恳求非吾大师。无奈大师不肯,只得罢了。”东方清琪道:“大人与那和尚素有交情,如此要求,怎的不肯?”苏公道:“非吾大师道:‘炒制天竺龙井,前后有十大手法、十二道技艺,乃寺中机密,不可外泄。若大人执意要看,除非在此削发为僧,皈依佛门。’苏某怎肯去做那庙中和尚,只得罢了。”严微道:“天竺寺有秘籍《天竺茶经》一卷,大人可知?”苏公一愣,道:“此《天竺茶经》乃天竺寺数代制茶高手之心得,乃寺中秘不外传之宝典也。却不知严爷何故问起?”
          严微道:“只因昨日逢得非吾大师弟子灵空,那灵空与严某素有往来,强行将我拖拉上山入寺,只道有紧要之事相求。百般无奈,只得随他入得天竺寺。灵空引我入禅房见得非吾大师。非吾大师道:‘久闻飞天侠大名,今日得见,竟大出所料。’我道:‘何谓大出所料?’非吾大师道:‘市井传言,只道飞天侠三头六臂、百变模样。虽闻灵空言及,却百闻不如一见,原来严大侠不过一介书生也。’我笑道:‘严某之名有如高山马桶,有污大师之耳。’非吾大师道:‘今请严大侠前来,实有一事相求。’我道:‘大师有言,只管道来。’非吾大师思忖片刻,便道出一桩怪事来。”
          苏仁奇道:“是甚怪事?”苏公拈须不语,似有所思。严微道:“原来那天竺寺中《天竺茶经》失窃了。”苏公心中隐隐猜测出几分,但话经严微道出,亦不免惊诧,道:“怎生失窃?”严微道:“原来那《天竺茶经》藏匿于藏经阁中,秘不外传,惟得方丈非吾大师首肯,方可阅得。藏经阁阁主乃是非吾大师弟子灵悟,又有弟子灵行,他二人入寺二十余年,习得一身武艺,静心修行,守护藏经阁十余年,从无半点纰漏。不想前两日那《天竺茶经》无端失窃,窃贼手法甚为高妙,无甚犯案迹象。非吾大师甚为恼怒,责怪灵悟、灵行监守不力。”苏仁不解,道:“那藏经阁经卷何止千百?那窃贼竟瞒过他二人,寻得此卷,亦非容易事。”苏公忽道:“苏仁所言有理。想必那窃贼早已知晓茶经一卷之所在。入得藏经阁,不曾费得丝毫周折,二僧一时疏忽,令其得手。”
          严微道:“非吾大师早疑心窃贼乃寺中僧人。”东方清琪道:“既是寺中和尚所为,非吾大师寻你何干?”严微道:“大师以为,窃贼乃寺中僧人,幕后主使却非寺中人。”苏仁道:“正是。寺中僧人偷盗此卷何益?必是受人指使。”严微道:“杭州多茶商,其中不免有贪心眼热之徒,欲窃取天竺寺制茶妙法以为己用。非吾大师唯恐事大,故恳请严某暗中查访,寻出此厮,追回茶经。”东方清琪笑道:“原来非吾大师欲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盗我经书,我便请得高手盗回来。”苏公笑道:“此不失为一高招。却不知严爷可有线索否?”严微道:“我早令杭州五材会兄弟四下打探,尚无消息。故来寻大人,恳请大人点拨。”
          苏公思忖道:“苏某以为,此事还须从天竺寺众僧人着手。非吾大师可曾疑心甚人?”严微道:“非吾大师以为,最可疑者便是灵悟、灵行二人。”苏公道:“苏某以为,此人必非寻常僧徒,其一,他与寺外多有往来;其二,他熟知藏经阁内卷籍;其三,他省得灵悟、灵行二人行迹破绽。”严微道:“大人之意,盗贼非是灵悟、灵行?”苏公笑道:“他二人守护藏经阁十余年,满阁经书任他阅看,何须偷盗?盗此经卷者必有所图,世间之大,何可动人心?惟有财帛、女子与权位。”严微道:“既如此,或许那灵悟、灵行偶动贪心,为得钱财,盗取茶经,亦不无可能。”苏公道:“他若起心,只可抄录一卷,何必盗走原卷?”苏仁道:“细细想来,此事与那甲仗营《行烟卷》失窃有几分相似。”苏公道:“那厮只盗《茶经》,且行窃时机得当,又悄然而退,可见其熟知寺中情形,端是内盗。今《茶经》失盗,非吾大师追查此事,那厮行径必定小心谨慎,不敢急于出手,那《茶经》必隐匿某处,待风平浪静,而后处之。”
          严微思忖,道:“大人所言甚是。严某当告知非吾大师。”苏仁道:“那天竺寺,乃杭州名刹,香客八万四千,那买主若借进香拜佛之名,入寺来会贼僧,暗中换走《茶经》,亦未可知?”苏公道:“苏仁所言有理,但凡香客施主行径异常,务必当心留意。”严微唯喏,告退离去,自去天竺寺。
          苏公欲回杭州府衙,主仆二人沿街而行,绕至府衙后街。闻得前方锣鼓钹磬声,不知哪家正料理丧事,苏公正思忖间,忽闻的身后一声怪咆,不觉一惊,正待回首去看。原来一条恶犬不知自何处钻出,直扑苏公后脚,一侧苏仁眼急身快,猛然飞起一脚,竟将那恶犬踢出一丈开外,那恶犬凄厉惨叫,瘫倒在地,四肢乱蹬,口吐污血,不多时竟自死了。
          苏公唬得一惊,暗自庆幸有苏仁在此,转念一想:“如此恶犬怎可放任街巷中?却不知咬过多少过往行人?”正思索间,却见一户人家冲出一个莽撞汉来,手握擂槌,凶神恶煞,怒道:“哪个撮鸟,敢伤我家犬?”街坊四邻远远望着,竟无一人上前来。苏公见得那汉子模样,恍然大悟:所谓狗仗人势,果然不假。原来这主家亦是恶人。苏仁道:“你家犬无端咬我,非我有心。”那恶汉怒道:“它怎的咬你?怎的不咬他人?今若不论出个理来,休怪老子无理。”苏仁冷笑道:“你纵犬行凶,兀自蛮横无理。且往府衙大堂,恳请知府大人评理。”那恶汉挥舞擂槌,怒道:“今若不赔犬命,我便与你拼命。”苏仁冷笑道:“你家恶犬险些咬了我家老爷,我不曾问你讨惊吓钱,你却反来讹我?”那恶汉大怒,道:“你这撮鸟,你赔与不赔?”苏仁笑道:“却不知这恶犬伤了几多人?今日只当为民除害。”那恶汉气得七窍生烟,一槌打来。苏仁冷笑一声,却不躲避,猛然一拳,直打那恶汉面门。那恶汉大惊,急欲撤身。不想苏仁此拳是虚招,反手夺过擂槌。


        4楼2020-08-28 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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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恶汉又气又怕,苏公上得前去,道:“市井之中,来往之人甚众,多老者妇人孩童。若将恶犬放任街巷之中,恐伤及无辜。更甚者,若犬齿含毒,被啮者,一旦毒发,无有救者。此非儿戏也。故凡恶犬,当关于户内,或绳索束之。”那恶汉怒道:“你是甚人?敢管大爷的事?”苏公笑道:“天下事自有天下人管。”那恶汉细细打量苏公,不觉一愣,疑惑道:“你莫非是苏大人?”围观闲人闻听,皆来看苏公,有辨认出苏公者,纷纷上前施礼。那恶汉大惊失色,急忙拜倒在地,道:“小的有眼无珠,冒犯恩公,万望恩公恕罪。”苏公诧异不已,问道:“何出此言?”那恶汉道:“小人父亲罗泰来曾遭诬陷,几将致死,幸逢大人坐堂,为家父明冤昭雪,救得家父。恩公恩德,小人一家报本反始,没齿不忘。不想今日竟冲撞了恩公!”言罢,那恶汉抽打自己。苏公急忙上前拦阻,道:“不知者不怪。”那恶汉甚是愧疚,自责不已。
            苏公劝戒那汉子一番,往前行不多远,方知那锣鼓钹磬声出于一户人家,正是那樊阿犬家。苏公暗自叹息,转念一想,心中一动,思前想后,愈加疑惑。至僻静处,与苏仁道:“曾闻府衙家人王小乙言,那夜他尾随那神秘妇人,见其入樊家,久不出来。原来那妇人早自后门逃遁。那时刻,王小乙曾闻得恶犬吠得利害。莫非那妇人曾被犬啮?”苏仁一愣,思忖道:“老爷之言,不无可能。此犬甚恶,善突袭人后。待人察觉,早已迟矣。那妇人若自此过,或遭其袭。”苏公然之。
            苏公急急回得杭州府衙,见着王敦,将所见所闻一一告知。王敦闻听,不免惊讶,道:“莫非苏兄疑心宋盛宋大人?”苏公思忖道:“宋盛之子宋贤之似与此案有干系。所谓瓜田李下,宋盛自有嫌疑。”王敦道:“苏兄以为,那神秘乞丐究竟受何人指使?意欲何为?”苏公道:“那乞丐或是无意泄露天机,或是有意嫁祸宋盛。”王敦思索道:“如此言来,此案益发迷离。副统制邵秋水无端失踪,今又牵连出宋盛,却不知还有甚人?”苏公思忖不语。
            言语间,家人王小乙来见王敦,原来他奉命查寻那神秘妇人,于三街四巷打探,只是问及闺房妇人,多有不便,查了一日,无有丝毫消息。王敦听罢,叹息一声,挥手令他退下。苏公忽问道:“府后街巷人家可有甚水性妇人?”王小乙道:“苏大人问的是。街后谭四郎浑家潘芸儿便是此般人。那谭四郎整日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博钱常输、酗酒必醉。父母留些家财遭已败尽,平日里唆使浑家依门卖笑,弄些钱使。”苏公道:“你可曾查探这潘芸儿行踪?”王小乙道:“小人细细查问过,这妇人近日染病在床,久不曾出门,并无可疑之处。”苏公思忖道:“街巷中可曾有人被犬咬啮?”王小乙摇头道:“小的不曾留意。”苏公又问些琐事,王小乙一一回答,并无紧要之言。
            王小乙告退,又有丫鬟来请王敦、苏公用饭。二人入得庭院,远远见得一人依廊而行,出院去了。苏公猛然一震,似有所思,把眼来望苏仁。苏仁会意,急忙追将出院。苏公问道:“方才见一人出院,王兄可曾看得清楚?”王敦笑道:“非是他人。乃董良医之女弟子齐滕花。他每日必来探望拙荆,甚是费心。”苏公恍然大悟:难怪眼熟。
            不多时,苏仁回来,见王敦、苏公坐于桌旁正举箸用饭。苏公见苏仁眼色,示意王敦,令左右丫鬟退下。王敦甚是好奇,问道:“甚事如此神秘?”苏仁低声道:“方才出院之女子,行走稍有些跛,其右足似有痛楚。”苏公思索不语。王敦奇道:“莫非苏兄疑心这齐滕花不成?”苏公忽道:“王兄何出此言?”王敦道:“苏兄之意分明如此,何必瞒我?”苏公笑道:“这齐滕花往来府中已久,想必早已熟知府中情形了。”王敦疑道:“这女子不过一医徒耳,年不过二十,身单力薄,怎的去做那杀人勾当?”苏公笑道:“古人云: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凡事须小心为上。”王敦忖道:“苏兄所言甚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着心腹暗中查探则个。”随即着人唤王小乙来,细细吩咐,如此这般。王小乙领命而去。
            且说王敦、苏公酒足饭饱,回得书房,正欲商讨宋盛之事。有家人急急来报,原来是统制薛满山有要事求见。王敦心惊,喃喃道:“又不知有甚事?”遂召他进来。薛满山入得书房,见过王敦、苏公,道:“禀大人,宋盛宋大人不见矣。”王敦、苏公闻听,惊讶不已。王敦急道:“究竟怎生回事?”苏公皱眉思索,暗道:此事端的来得蹊跷,我等正言他,怎的竟不见了踪影?却不知其中又有甚波折?
            苏公不动声色。薛满山道:“卑职今日着人请宋大人商议案情,不想宋府家人道宋大人未在府内。问其去向,竟无人知晓。卑职只道宋大人另有公事,又着人四处追寻,皆无音讯。如此一日,卑职方才惊了:前番邵秋水无端失踪,今又不见了宋大人,莫非……”王敦急道:“莫非甚么?”薛满山道:“莫非宋大人亦失踪矣。”王敦诧异道:“如此一个大活人,何故无端失踪?”薛满山道:“依卑职推测,莫不是宋大人查出甚么端倪,被歹人察觉,故遭暗算。”苏公笑道:“如此不过三四个时辰,便言其失踪,未免为时过早。或许宋大人另有要事去了。只是不曾告知薛将军罢了。”王敦道:“苏兄所言甚是。或许宋大人出了杭州城,一时不曾回来。切不可因此大惊小怪。”薛满山唯喏,不敢多言,急忙告退。
            待薛满山离去,王敦急忙道:“若宋盛果真失踪,如何是好?”苏公笑道:“那乞丐怎的遗失纸张,泄露机密?苏某本已疑惑。此番明白矣。原来不过一陷阱也。”王敦道:“其意欲引我等疑心宋盛?”苏公点头,道:“其后元凶,究竟何人?尚无从知晓。只是今有一人甚是可疑。”王敦追问道:“何人?”苏公淡然道:“非是他人,正是薛满山。”王敦思忖道:“前番甲仗营《行烟》卷被窃,苏兄已疑心薛满山,我不以为然。此番异常之举,颇令人费解。一时未见宋盛,怎可妄言其已失踪?他又怎知宋盛未在我府衙之中?”苏公道:“王兄所言甚是。我观薛满山眉目之间,似有诡秘隐情。”王敦道:“幸亏请得苏兄来,如此以往,王某几无可信之人。”苏公道:“可着捕头蓝恬暗中查访。”王敦然之。
            黄昏时刻,苏公闲着无趣,与苏仁出了杭州府衙,但见街巷行人行色匆匆,道旁五六个孩童追打嬉闹。苏公看得兴起,正待上前,却见一人急行过来,近得面前,方才看清,正是项笑冠。苏公疑惑不已,暗道:观其神色,甚为惊慌,不知何故?项笑冠望见苏公,喜出望外,快步上前,施礼道:“小人正为寻苏大人而来。”苏公不动声色,道:“不知项公子寻苏轼所为何事?”项笑冠环顾四下,见无可疑人等,方低声道:“此处非言语之地,且寻僻静之处细说。”苏公道:“不如入府衙言语。”项笑冠连连摇头道:“府衙之中多有不便,笑冠知前深巷内有一小酒家,甚是僻静。”苏公道:“如此甚好。”苏仁见那项笑冠神秘兮兮,暗道:这书生行踪诡秘,不知有甚企图?
            项笑冠头前引路,苏公、苏仁紧随其后。入得一小巷,至巷尾见得一温氏酒家。入得店内,只见四张桌儿,却无一个食客。正中间列着柜台,置一盏青油灯,有如萤火。内柜上摆着数坛酒。里面坐着一个老翁,正斟酒自饮。那掌柜见有人进来,抬眼细看,识得项笑冠,急忙出柜来迎。项笑冠道:“温老掌柜,且温一壶好酒,炒几碟好菜。”苏公坐了首位,苏仁依下首坐了。不多时,温掌柜将酒菜端上来。项笑冠道:“项某有要事言语,烦劳温掌柜关将上门。”言罢,摸出一锭银子,足有一两,递与那掌柜,只道是酒钱。温掌柜心领神会,合将上门,自回后房去了。


          5楼2020-08-28 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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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公笑道:“项公子如此谨慎,想必此事非同小可。”项笑冠神情严肃,道:“苏大人,小人今日遇得一桩蹊跷事,甚是恐怖。若说将出来,恐无人相信。小人巴前算后,忽记起大人,故而来寻大人。”苏公微微一笑,道:“你且慢慢道来。”项笑冠战栗道:“小人回想此事兀自害怕。昨夜,小人去那西子阁欲见田真真小姐,不想他不曾来西子阁,却原来在梦乡斋。小人又来得梦乡斋,不想田真真小姐竟亦不在斋内,问其去向,婢女亦不知晓。小人疑惑不已。无奈何,只得返回家宅。”苏公闻听,暗自叹道:可惜项笑冠才华横溢,竟如此迷恋一风尘女子。
              项笑冠又道:“今日小人又去梦乡斋,路经一僻静小巷,偶闻一户人家后院中有女子嬉笑声。此处人家多是富商巨贾,家眷多绝**子。小人心中不觉一动,欲窥看究竟。沿墙寻得一趁手处,探头张望,却见那后院亭中,有一男一女,正搂抱一团。大人,你道那二人是谁?”苏公疑道:“甚人?”项笑冠忿忿道:“那女子正是田真真,那男子便是通判宋盛宋大人。”苏公惊讶不已,道:“怎的是他二人?”心中暗道:“原来宋盛竟隐匿在此处逍遥快活。那薛满山怎生寻他得着?”
              项笑冠道:“他二人调笑欢悦,那田真真取过石桌上一把酒壶,斟满一杯酒与宋盛饮。小人见得此番情景,甚是不悦,正欲离去。却见宋盛欲饮又止,忽的摔碎酒杯,一把将田真真推倒在地。那田真真正待爬将起来,那宋盛忽抽出一把短刃,猛然一刀,刺入田真真胸腹。那田真真不及呼叫,便气绝身亡。那宋盛恐他未死,又戳了五六刀。但见鲜血满地,甚是可怕。”苏公惊道:“宋盛竟杀了田真真!”项笑冠神色紧张道:“小人见得杀人命案,唬得半死。急忙下得墙头,仓皇而逃。不想出得巷来,正逢着大人等。”苏公回想起来,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时刻怎不告知我等?”项笑冠叹道:“此杀人命案,小人恐惹祸上身,故不敢言出。”苏公问道:“今又怎的言出来?”
              项笑冠道:“古怪之事尚在其后。小人匆匆逃回家宅,思前想后,心甚不安。午时后,三四好友来邀小人上西子阁饮酒,小人不便推辞,只得去了。上得阁楼,小人忽闻得一雅阁内女子笑声,那声竟似是田真真之声。小人惊恐万分,借着白日人多胆大,探头雅阁内观看,那女子竟果真是田真真!其千娇百媚、若无其事一般!小人唬得魂飞魄散,几将跌倒。小人明明见得宋盛杀死田真真,怎的又现身西子阁?莫非有鬼不成?”苏公惊讶不已,道:“莫非你眼花意乱,错将宋盛所杀女子认作田真真?”项笑冠摇头道:“田真真之神情容貌,早已铭刻在小人脑中,怎的会错认他人?那被杀女子定是田真真无疑。”苏公疑惑道:“那西子阁上亦是田真真无疑?”项笑冠道:“正是。故而小人道,若是他人,断然不肯相信此事,只道小人胡言乱语。大人,莫非这世间果真有鬼魂?”苏公道:“你我乃读书之人,怎可信此荒诞怪谈?只是此事颇为蹊跷,其中必有曲折。”苏仁忽道:“莫非是那宋盛、田真真二人早已察觉项公子暗中窥视,故假作杀人之状,欲借项公子之口说将出去。”苏公疑道:“此举有甚意图?”苏仁一愣,道:“不知。”项笑冠道:“他二人先在庭院中,怎知我路过?”
              苏公道:“此事不可以常理推测。待明日项公子可引我等往那庭院暗中查访,如何?”项笑冠道:“小人愿为大人引路。只是此事切不可告知王敦王大人。”苏公诧异,道:“王大人乃杭州知府,此事岂可瞒他?”项笑冠道:“王大人与宋盛同是府衙官员,关系甚为密切。”苏公醒悟。二人约定会面时辰、地方,而后出了温氏酒家。


            6楼2020-08-28 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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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言苏公远离了魏宅,苏仁轻声道:“老爷,可曾瞅出甚端倪?”苏公笑道:“你可曾察觉出甚么?”苏仁道:“并无异常。只是那家人神色怪异,颇为可疑。”苏公道:“魏府里外,唯有魏之郎与那家人两个,并无其它女眷,岂非怪哉。”苏仁道:“今细想那项笑冠窥见田真真被宋盛所杀,未必是实?”苏公道:“观项笑冠言语神情,似非虚言。凡人朝思暮想、魂牵梦绕者,久则生幻。项笑冠迷恋田真真,几将痴迷,凡所见女子,必以为田真真。”苏仁道:“老爷言下之意,项笑冠幻觉也。那被杀女子非是田真真,又是何人?”苏公思忖道:“无论甚人,那凶杀命案终究存在。只是此事蹊跷难解罢了。”苏仁道:“项笑冠既言田真真、宋盛二人,老爷何不前往梦乡斋查探一番?或有发现。”苏公然之。
                主仆二人寻径来得梦乡斋,苏仁上前叩门,不多时,有丫鬟开门,苏仁施礼询问。丫鬟识得苏公,自去告知小姐。须臾,那丫鬟来请苏公。苏公上得楼阁,入得闺房,但见田真真体弱气虚,卧身床帐内,身盖大红锦被缎褥。见得苏公到来,田真真掀开帐来,探出上身来,道:“小女子偶感不适,头痛身乏,未曾出阁相迎大人,还望大人休要见怪。”苏公近前察看,知其得风寒之症,问道:“可曾服药?”田真真道:“昨日在那西子阁,饮得些酒,不想受得凉风,回得斋来,竟自病了,尚不曾服药。”苏公切其脉息,观其舌苔,道:“苏某与你开一方,可令丫鬟抓药来煎。”田真真诧异道:“不想大人竟懂医道?”丫鬟取来纸墨笔砚,苏公遂开一方:紫苏 五钱 、荆芥 五钱 、桂枝 三钱。苏公道:“此药抓来,水煎两次,分作两次服用。日服一剂,连服三剂。”丫鬟接过药方,便往药铺去了。
                苏公留心察看闺房,与前番来时一般,并无异样。田真真叹道:“苏大人,小女子有一语,不知当言否?”苏公笑道:“且道来听。”田真真道:“小女子初闻大人时,官吏多有鄙夷,而百姓无不敬仰,不知何故?”苏公笑道:“小姐以为苏某如何?鄙夷?或敬仰?”田真真道:“小女子与大人相识不过三四日,交往不过两次,大人言行举止非同寻常官吏,果如百姓传言。”苏公笑道:“古人云:誉高则谤兴。凡人皆如此,有美言者,必有诋毁者,何足为奇?”田真真叹道:“小女子出道数年,所见官吏名流、贤达富贾,不知几多。唯大人乃性情中人也。”苏公大笑,道:“项笑冠项公子爱慕小姐,一往情深,岂非亦是性情中人?”田真真叹道:“项公子乃是杭州名士,才华横溢,前途无量。小女子不过一风尘女子,怎生攀附得上?此不过风花雪月罢了。”苏公笑道:“小姐真风尘奇女子也。”
                约莫半个时辰,那丫鬟抓药回来,不及煎熬,急急上阁来报,只道:“死人了,死人了。”苏公、田真真闻听,惊讶不已。田真真问道:“甚人死了?”丫鬟道:“方才去济世堂抓药,远远见得众街坊围观,那药铺早已乱作一团,原来是董良医弟子无端死了。”苏公道:“却不知是董良医哪名弟子?”丫鬟道:“便是那女弟子。”田真真惊呼一声,竟自呆了。苏公惊道:“齐滕花!却不知怎生丧命?”丫鬟道:“奴婢闻街坊言:乃中毒身亡。”苏公暗道不妙,急忙起身告辞,出门回首之际,见得田真真脸色苍白,凄然无语。
                苏公下得楼阁,见着苏仁,道明情形。苏仁闻听,惊讶不已,道:“莫非老爷推测竟言中了?那齐滕花果犬毒发作,不治身亡?”二人匆匆来得济世堂前,众街坊议论纷纷。苏公、苏仁挤身欲入,早有济世堂弟子上前拦阻。苏仁道:“莫非你等不识苏大人?”有街坊人识得苏公,高呼”苏大人”。众弟子皆惊,遂引苏公入得济世堂内。有弟子先行急告,董济世正惶恐时,闻得苏公到来,急忙来迎。不及寒暄,苏公问道:“尸首何处?”董济世引苏公入后院。原来齐滕花尸首早已移出厢房,停放院中。苏公近得尸首,俯身细细勘验,见其脖颈似有掐痕、右足跟果有犬齿啮印。勘验罢,苏公暗自诧异,察看尸首情形,并非犬毒发作而死。苏公道:“不知董先生有何见解?”董济世叹道:“董某已细细验过,乃中毒身亡。”苏公道:“是甚毒药?”董济世道:“毒有多种,凡如砒霜、草乌、断肠草、雷公藤、毒蕈、青鱼胆等,此些因食而中毒;又如毒蛇、恶犬等,因被啮而中毒。滕花所中之毒,似是前类。”苏公道:“尸首右足处有啮痕,莫非……?”董济世道:“董某亦曾察看,此伤非是蛇啮痕,当是被犬所咬。而其毒发症状非犬毒发作。”苏公道:“先生可知令徒被恶犬啮过?”董济世道:“未曾闻他言及。”又问家人,皆不知有此事。苏公道:“依先生推断,他死于甚时?”董济世道:“遮莫昨夜子时。只是董某非是仵作,滕花究竟甚时毒发,甚时身亡,难以断言。”苏公道:“何人发现尸首?”董济世道:“乃是医馆一丫鬟。”苏公道:“可唤他来问。”
                不多时,那丫鬟来见苏公,哆哆嗦嗦,甚是惊恐。苏公询问情形,那丫鬟结结巴巴道出前后:早饭时刻,那丫鬟一早不见齐滕花,问及众人,皆不知晓,便来厢房唤他,未见动静。丫鬟心中疑惑,推门入房,却见得齐滕花伏倒在地,急忙上前来扶,岂料他纹丝不动,细细一看,唬得半死,原来齐滕花早已七窍流血而死。
                苏公道:“厢房左右住得甚人?”丫鬟道:“便是奴婢与一姐姐。”苏公道:“昨日夜间可闻得异常声响?”丫鬟思索道:“奴婢两个睡得甚香,不曾闻得甚么声响。”苏公问道:“齐滕花平日为人如何?可与甚人结怨?”丫鬟道:“齐姐姐自来医馆学医,忙里忙外,甚是殷勤。待人接物,亦无可挑剔,医馆上上下下无不言他好。怎生与人结怨?”苏公道:“他常日里与甚外人来往?”丫鬟道:“无有甚人。”苏公似有所思,令丫鬟退下。董济世疑道:“莫非大人疑心……”苏公淡然道:“非苏某疑心,实先生疑心也。”董济世道:“董某思量,莫非滕花误食毒药;或是因故自尽。”苏公道:“此般情形,不过是先生臆测罢了。苏某欲入房勘验,先生以为如何?”
                董济世引苏公入得厢房。却见那屋内一床,挂一顶分合帐,床上两条被褥,甚是零乱。床榻前散置五六只鞋,有一滩污血。床前有一案桌,累积多卷医书卷籍,一边叠有抄卷。临窗置一鸳鸯木雕梳妆台,悬一面铜镜,台上一个长颈官窑花瓶,瓶内盛水,插有数枝桃花、树枝。一边有两只小锦盒。此外房中另有一旧衣柜。苏公近得案桌前,取过一份抄卷,原来是一杂症药方。其余抄卷亦是些疾病症状、治验、用药。董济世立于一旁,睹物思人,暗自嗟叹。苏公又取过医书来看,不外乎《黄帝内经》、《千金方》等卷籍。回过身来,苏公一眼便望见梳妆台上花瓶,不由一愣。近得梳妆台,苏公细看花瓶,似有所思。
                苏公取过锦盒,开启看去,一盒内尽是些胭脂花粉,另一盒内有四五件金银首饰,皆非紧要物什。合上锦盒,苏公近得床榻前,俯身察看血迹。董济世叹道:“我等赶来,滕花便躺在此处。”苏公直身望那床头衣架,上有数件衣裳,甚是零乱。正是齐滕花所着衣裳。苏公道:“先生,这些衣裳可曾有人动得?”董济世道:“自发现滕花尸首,哪里来得及顾及这些。”苏公取过衣裳,一一搜索,不曾寻得甚物,暗自思忖道:尸首衣着单薄,想必早已睡下。那凶手与齐滕花干系定然非同寻常。


              8楼2020-08-28 1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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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公将衣裳放归原处,又探手绣花枕下,摸索一番,亦无甚物。待掀动被褥,只见掉出两件物什来,苏公大喜,拿将过来,却是一小布包、一旧发簪。打开布包,内有一小木盒,如手掌般大小。木盒盖上有一行小字,细细看去,似草非草,甚是怪异。苏公诧异不已。开启木盒,顿闻一股芳香,却原来是一盒香粉。苏公暗道:怎的此盒香粉置在床上?又察看那发簪,旧而平常,一端呈三朵花状,一端竟断了一小截。发簪乃是铜制,稍呈黑色。苏公狐疑。
                  董济世立在苏公身后,迷惑不解,却不知苏公欲寻甚么,待见苏公寻得木盒、发簪,如获至宝一般,甚是疑惑。苏公返身近得衣柜前,开启柜门,却见衣柜内衣裳零乱,细细搜寻,并无可疑物什。董济世问道:“大人可曾察出甚端倪?”苏公默然无语,环视四下,又近得左右窗格前,细细察勘。董济世疑道:“大人何故察看窗扇?”苏公不答他问,反问道:“敢问先生,令徒是何来历?”董济世道:“他乃幽州人氏,其母早亡,随父流落苏州。不想水土不服,其父亦染病辞世。他孤身一女子,在苏州城举目无亲,只得卖身苏州府衙。去年,董某曾小住苏州,正值知府大人患病,请得董某前去,便逢得他面。不想他亦懂得些医道,董某甚是好奇,与他言语,怜其身世,便恳请知府大人,言欲将之收归门下。知府大人宅心仁厚,当即应允。”
                  苏公听罢,叹道:“可惜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董济世疑道:“望大人指点。”苏公道:“其中情形,苏某只是疑惑,尚待查证,不便言明。他日定告知先生。只是此有几件物什,寻思与其相干。”董济世道:“但有先生以为可疑之物,只管取走便是。”苏公谢过董济世,遂呼唤苏仁入房来,令他取过数份抄卷、花瓶、首饰、锦盒。董济世迷惑不解:平日里常见这些物什,甚是寻常,怎的皆成可疑物什?苏公道:“苏某可先告知先生,令徒之死乃是有人下毒。至于凶手何人?尚待侦查。”董济世惊道:“莫非凶手乃我济世堂中人?”苏公道:“先生休要惊慌。苏某思量,此凶手非是贵堂中人,多半系外人所为。”董济世疑道:“若是外人,那凶手怎的潜入宅院来?又怎的悄然离去?何故毒杀滕花?又怎的逼迫滕花服毒?”苏公道:“先生所问,苏某难以道得清楚。若要查出元凶,当隐秘行事。但凡外人问及,先生只道是齐滕花夜间遭恶犬所啮,毒发身亡。万不可道出实情,以免打草惊蛇。”董济世唯喏。出得厢房,苏公告辞离去,董济世自着家人弟子张罗丧事,不题。
                  且言苏公、苏仁出了济世堂,行不多远,苏公问道:“你有何见解?”苏仁道:“老爷方才所言甚是。那女弟子果是被人谋杀。”苏公笑道:“何以知之?”苏仁道:“但凡女儿家,必好整洁干净。方才见那厢房中,物什零乱不堪,可知凶手行凶后曾四处翻找,只是不知是甚紧要之物。此其一也。其二,凶手行凶手法独特,似是先掐住死者脖颈,而后下毒。左右厢房丫鬟怎的不曾有丝毫察觉?暗中必有蹊跷,方才我细细察看过,左右厢房窗纸皆有一小洞,必是凶手先行吹入迷魂散。故此那两丫鬟不曾听得声响。”苏公惊喜,道:“不想你竟如此细心!我几将忽略。”苏仁道:“老爷本疑心他与府衙窃案、命案有干系,却不曾料想竟被杀灭口了,想必其后另有主谋。”苏公道:“我亦如此思索。所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那主谋知其行踪败露,唯恐事发牵连,故而先下手为强,先行我等一步,将其谋杀灭口。”
                  苏仁疑道:“齐滕花行踪甚为隐秘,老爷亦不过是怀疑而已,并未断言。那主谋又怎知其行踪败露?如此以来,反左证老爷推测正确。”苏公道:“此正是关键所在。他投身董先生门下,以学医掩其身份,无一人疑他。我亦不过因恶犬一事而疑之,但无其它任何证据,不足以令人信服。况且知情者,不过你我与王大人三人,加之王小乙,亦不过四人。那主谋又怎生知晓此事?”苏仁道:“莫非是那王小乙走漏风声?”苏公道:“此言不无可能。”苏仁道:“还有一人可疑。”苏公笑道:“何人?”苏仁低声道:“王敦王大人。”苏公淡然一笑,道:“无有证见,不可胡言。”
                  主仆二人一路言语,近得杭州府衙前,二人方才止言。入得府衙院门,一眼便见得王敦正叱责十余名家人。有人急报苏公回来了。王敦闻听,喜出望外,急忙奔将过来,见着苏公,急切道:“苏兄上哪里去了?怎的不先言语一声?几将急煞王敦也。”苏公笑道:“我非孩童,王兄如何着急?”王敦道:“苏兄弗知也。那宋盛宋大人端的失踪了。”苏公闻听,惊道:“果有此事?”王敦道:“人命关天,岂可胡言?”苏公似有所思,道:“如此言来,那薛满山之言竟是真的?却不知是何人首告?”王敦道:“乃宋府管家宋福。”


                9楼2020-08-28 1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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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统制薛满山数次着人请宋盛往军中议事,宋府管家宋福料想事关重大,便与众家人四处找寻主人。不想寻遍杭州城内外,未见宋盛踪影。如此一日一夜,杳无音讯,众家眷、家人方才急了。管家宋福一早便来府衙首告。王敦闻得,惊讶不已,遂着府衙都头引二三十名公差分头找寻,只道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王敦又巴巴劫劫来见苏公,入得院来便高声呼喊,未见苏公动静,心中疑惑,快步上阶,推门一看,哪里有苏公身影?王敦大惊失色,急忙唤来家人询问,竟无一人知晓苏公去向!王敦正心急如焚时,门吏来报,只道苏公与其随从一早出府去了。王敦闻听,方才安心,问其去向。门吏只道不曾询问。王敦恼怒,叱骂门吏无能。
                    苏公听罢,哈哈大笑。王敦叹道:“近几日果然古怪得很。前番邵秋水无端失踪,今又不见了宋盛。若苏大人有所闪失,叫王敦如何得了?”苏公笑道:“多谢王兄挂念。”王敦问其去向。苏公欲言又止,示意屋内言语。王敦令众家人散去。苏公令苏仁守候门外,以防外人窥听。王敦狐疑道:“莫非苏兄疑心我府中人?”苏公笑而不语。入得屋内,苏公合将上门,而后将项笑冠所见所闻、魏之郎宅院虚实、梦乡斋田真真情形一一道出,却瞒了济世堂齐滕花遇害之事。王敦闻听,迷惑不解,道:“闻听苏兄所言,敦益发胡涂了。那田真真被刺数刀,即便不死,其伤甚重,又怎的如无事一般?”
                    苏公道:“王兄问的是。苏某亦思前想后,唯一之解释,便是宋盛所杀之人非是田真真,而是另一女子。”王敦思忖道:“想必是项笑冠错认了他人。”苏公道:“只是项笑冠一口认定那女子是田真真,断然不曾看错。”王敦迷惑道:“如此言来,岂非自相矛盾?”苏公道:“苏某苦苦思索,不得其解。何谓矛?何谓盾?矛与盾皆指田真真也。项笑冠所见一前一后田真真,若看作二人,不外乎前假后真、前真后假、前后皆真、前后皆假四般情形。若那西子阁上田真真是假,则是项笑冠有意欺瞒我等,其中是何用意,暂且不言。苏某前往梦乡斋探望田真真,可证实田真真未死亦未伤。若是前后皆真,便是田真真、宋盛合谋欺骗项笑冠,欲借其口道出‘凶杀'命案,其中用意,尚不清楚。若是前假后真,则是宋盛所杀之人非田真真,或是那女子面容酷似田真真而已。”王敦闻听,脸色忽变。
                    苏公又道:“细细想来,此中角儿不过项笑冠、宋盛、田真真三人。且项笑冠、田真真在此,只是不见了宋盛。宋盛何在?一者,恐杀人偿命,早已逃之夭夭;二者,受制于人,难以脱身;三者,被他人所杀,尸首藏匿某处。”王敦苦笑道:“依苏兄之见,当如何行事?”苏公道:“可着人暗中监视项笑冠、田真真二人,又四处找寻宋盛。”王敦道:“那薛满山可与此事有干系?”苏公思忖道:“此案颇多疑点,苏某亦迷惑不解,故不敢妄言。”
                    正言语间,忽闻门外苏仁道:“王大人,捕头蓝恬蓝爷有要事求见。”王敦闻听,把眼望苏公,苏公思忖道:“想必探得甚么回来?”王敦即去开门,门外捕头蓝恬急忙施礼。王敦召其入房,道:“蓝爷可曾探得甚么?”蓝恬道:“且容卑职细细禀来。卑职奉大人之命,暗中查探薛满山薛统制。那薛统制回得军中,便不再出营。卑职无奈,只得远远守候,暗中监视营门出入之人。卑职只道无事,不想至夜间亥子时分,却见自军中出来一人。”王敦惊道:“出来甚人?”蓝恬道:“卑职离那人甚远,夜黑难以辨看。那人出来,行得二三里路,近得一民宅前,学一声猫叫,将门叩了三下。不多时,门开得半扇,那人侧身而入。卑职悄然近得窗下,不曾见得半点灯火,只得贴墙窥听。隐约闻得一男子道:‘此事正如我等所料。’又一男子道:‘切勿大意,以免功亏一篑。’先前男子又言语甚么,只是其声甚微,不曾听得清楚。约莫一顿饭时刻,那人道别,卑职急忙隐身暗处,那人出得门来,沿原路回得军中。”苏公道:“那把门军兵可曾拦阻?”蓝恬道:“并未见军兵相拦。”苏公拈须思索,喃喃道:“此案益发蹊跷了。”
                    王敦道:“你可曾查访那隐身民宅的男子?”蓝恬道:“卑职守候一夜,不见那人出来。今日一早卑职便来得那民宅前,假作问道,前去叩门,叩得数下,未闻动静。卑职轻推破门,忽闻一声响。卑职大惊,料想触发门后暗记。”王敦惊道:“那厮果然狡猾。”蓝恬道:“卑职索性入得房内,却见门后一摊水,一凳倒地,又有些许破碎陶片。环视房内,甚是简陋,皆是破桌烂椅旧床。卑职细细查询,并无可疑物什。”王敦道:“你可曾询问四周庄民?”蓝恬道:“卑职问得,庄民只道那屋舍乃是一泼皮家,那泼皮好吃懒做,整日东游西逛,难得一归。其家徒四壁,即便盗贼亦不上门。哪里有人居住?”王敦奇道:“明明有人,怎的无人居住?”苏公道:“可见那人夜入早出,行踪甚是隐秘。”王敦道:“如此诡秘,必有阴谋。蓝爷可引得力之人隐于那房四周,待到夜深人静,那厮若再入住,你等围而擒之。”蓝恬然之,领命而去。
                    苏公思忖不语。王敦疑惑道:“那军中黑影出入自如,必非寻常人。细细思索,苏兄果然神机妙算,那薛满山端的可疑。”苏公疑道:“若是薛满山暗中主使,其意图何在?他盗得《行烟经》何用?岂非画蛇添足?”王敦道:“或是假此为机,嫁祸他人,除却心中对头,如邵秋水。”苏公道:“王兄所言,不无道理。只是宋盛与此有甚干系?”王敦疑道:“莫非薛满山同伙?却不知他二人暗中干得甚勾当?”苏公思忖道:“我欲往宋府一遭,查探个究竟,王兄以为如何?”王敦道:“我早有此意。”王敦欲乘轿前往,苏公拦道:“此事当隐秘些则个。”王敦然之,换去官服,与苏公自府后门入街。苏仁紧随王、苏二人后。
                    王敦头前引路,来得宋盛府前,管家宋福识得王敦,急忙来迎。入得府内,王敦询问道:“可有宋大人音讯?”宋福沮丧道:“回大人话,尚无老爷音讯。”王敦道:“夫人可在?”宋福道:“小人已着人去请了。”不多时,宋盛夫人来得前堂,见得王敦,上前施礼。王敦见他满面泪痕,甚是凄然,叹道:“夫人休要着急,宋大人乃朝廷命官,料想不会有甚变故。本府已着派府衙公人竭力找寻。”夫人哽咽道:“妾身先行谢过大人。”王敦道:“却不知近几日宋大人有甚异常之举?”夫人思索道:“与往日一般,并无异常。宋福,你可有所察觉?”宋福急忙道:“回大人、夫人话,小的每日伺候老爷,并不曾见得甚异常。”王敦道:“宋大人出府之时,可曾留下甚话语、信札?”宋福思索道:“老爷一早接得一信笺,而后便匆匆出了府门。小的本欲跟随,老爷只道:此去非远,不时便回,休要跟随。竟自一人去了。”王敦一愣,道:“却不知是甚信笺?甚人所书?甚人来送?”宋福摇头道:“小的不知。老爷亦不曾言。至于那送信之人,只宋满儿见得。”随即出堂唤来一家人,道:“宋满儿,你且告知大人那送信人是甚模样。”宋满儿道:“禀大人,那送信人乃是一乞丐。”苏公闻听,惊道:“那乞丐长得甚么模样?”宋满儿道:“他拄着拐杖,破衣褴褛,披头散发,有如疯癫。”苏公闻听,暗道:果然是那乞丐。


                  10楼2020-08-28 1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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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敦追问道:“那信笺可在?”宋福道:“小人不知。”王敦道:“且去寻找则个。”宋福道:“或在老爷书房之中。只是未经应允,小人等不可随意入内翻找。”宋盛夫人道:“宋福,且引二位大人前去。”宋福领命,引王敦、苏公来得后院。至书房前,宋福开得门锁,王敦推门入内,苏公紧随其后。书房分外内两室,外室左右壁上悬满书画卷轴,其中不乏前人名家墨宝、当世名士手迹,或真或伪。掀起珠帘,入得内室,只见书架上搁有百数卷书卷,又有古玩古董。案桌之上有寒石笔筒,筒内有狼毫、羊毫四五枝;又有玉砚两方,一圆一方,上有“杭州宋盛”字样。
                      王敦细细翻阅文牍卷宗卷籍。苏公思忖:那信笺甚是机密,岂会随意放置书房中?忽闻王敦”哦”的一声惊呼,苏公看去,只见王敦展开一幅画轴,那画轴上赫然画着一个年轻美貌女子!待苏公近得前去,王敦急忙卷起画轴,面红耳赤,道:“此画甚是龌龊,不堪入目。”苏公笑道:“苏某尝闻僧友云: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王大人眼中有色,心中无色,已修炼达至高境地。苏某自愧不如。”王敦反驳道:“苏兄之风流,天下皆知。比之苏大人,王某不过小巫也。”苏公大笑,夺过画轴,展开看来,只见那女子袒胸露乳、一丝不挂、搔首弄姿,甚是放荡,直将苏公看得瞠目结舌。
                      王敦见状,扑哧一笑,道:“敢问苏大学士心中有无色否?”苏公淡然一笑,道:“苏某所观非画中女子,乃画笔技法也。”王敦忍俊不禁,哈哈大笑道:“苏兄果天下辩才也。你却不如言:所观者,乃纸也。”苏公笑道:“此画非寻常画师所作。”王敦笑道:“既非寻常画师,必是画中高手。苏兄之画,天下一绝,却不知画得出这女子否?”苏公笑道:“此画非我大宋画师所作。”王敦闻听,不觉一愣,道:“这画中女子分明是我大宋女子,想必是勾栏中娼妓粉头。”苏公指点道:“我大宋画师用笔着色技法从无这般,此人欲学我宋画,可惜只学得不足五分。”王敦笑道:“即便如苏兄所言,又有甚大惊小怪?我大宋画史,何止千百年?四方邻国皆以我为师,不足为奇。”
                      苏公道:“王兄所言甚是。只是这画中女子颇有些眼熟,你且细细看来。”王敦闻听,急忙放眼来看,惊讶不已,道:“莫非是……”苏公笑道:“王大人果然识得这女子。”王敦奇道:“怎生是他?”苏公道:“他是甚人?”王敦笑道:“苏兄早已辨出,怎的反来问我?”苏公笑道:“王兄所言之人未必便是苏某以为之人。”王敦笑道:“既如此,苏兄且言来一听。”苏公笑道:“苏某知王兄所指之人,而王兄未必知苏某所指之人。”王敦道:“苏兄欲借王某之口言出此人,只可惜王某不会中你诡计。”苏公淡然一笑,将画卷交与苏仁,令其携带回府。王敦奇道:“苏兄取此何用?”苏公笑而不语。
                      王敦、苏公出得书房,正欲离去。苏公忽止步不前,侧耳细听。王敦诧异不已,正待询问,苏公挥手令他禁声。王敦、苏仁莫名其妙。苏公忽见宋福神色有异,暗道:这书房端的有蹊跷。把眼示意王敦,王敦会意,忽道:“大胆宋福,竟敢欺蒙本府,还不从实招来?”宋福惊恐不已,道:“小人不知大人甚意。”王敦冷笑道:“休要欺瞒我等,本府问你,宋大人何在?”宋福惊道:“大人早知我家老爷失踪矣。”王敦冷笑一声,复入书房,细细搜索。苏公环视四壁,苦苦思索机簧所在。苏仁低声道:“想必另有密室。”宋福闻听,惊恐万分。
                      王敦大声道:“宋大人,王敦在此,怎生隐匿不出?”话音未落,忽闻一声响动,唬得王敦惊退数步。苏公、苏仁急忙望去,只见那书架移了近三尺,其后墙门一转,露出一间密室来。王敦惊魂未定时,自密室中出来一人,拜倒在地,道:“大人救我。”苏公细看那人,非是宋盛,而是一年青男子。王敦识得此人,正是宋盛之子宋贤之。
                      王敦奇道:“贤侄,你怎生隐匿在此?”宋贤之道:“小侄隐匿在此,乃是为躲避仇家。”王敦疑道:“汝父乃通判大人,杭州城中有甚人敢来害你?”苏公淡然道:“想必是那杀死胡寿儿、刘六之人?”宋贤之闻听,大惊失色,道:“这位大人怎生知晓?”苏公道:“若非你隐匿甚早,恐此刻已在黄泉路上矣。”王敦迷惑不解,急道:“究竟甚事?贤侄快快道来,休要害怕。本府自当为你做主。”宋贤之道:“此祸乃因小侄而起。小侄自小娇宠,整日提笼架鸟、花街柳巷,不合与一干泼皮厮混,学得钻墙打洞、偷**狗。那夜甚晚,小侄回得迟了,待唤醒家奴宋福开门进来,正欲溜回房中歇息。忽闻得一声响动,只见得一黑影跳入院来,小侄大惊,急忙隐身暗处。但见那黑影直奔书房而去。那时刻,家父尚在书房夜读。那黑影近得窗前,低声道:‘宋大人,邵某来也。’小侄疑惑,初以为来得盗贼,闻他言语,似是与家父有约。家父开得门来,黑影入得书房。小侄一时好奇,便近得窗下窥听。”


                    11楼2020-08-28 1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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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敦惊道:“莫非是邵秋水不成?”宋贤之道:“ 小侄不知,但闻家父道:‘邵将军辛苦矣。’那人道:‘宋大人,此便是你所要之物。’家父喜道:‘正是此卷。’那人笑道:‘银两何在?’家父笑道:‘邵将军且放心,宋某早已备得银两在此。’不时,闻得家父又道:‘邵将军,此便是三百两,一两不差。’那人笑道:‘如此甚好。’小侄好奇,不知是甚物什竟值得三百两?便沾得口水,破了窗纸,窥视房内,却见那珠帘后家父翻阅一卷书,甚是兴奋。小侄惊诧不已:如此一卷书竟值得三百两银子!那人道:‘宋大人,此事宜快不宜迟,惟恐夜长梦多。’家父道:‘邵将军且放心,明日此物便可出手。’那人道:‘此事切不可有半点差池。’家父应声。不多时,那人出得房来,负着一大包袱,自后门去了。”王敦闻听,怒道:“果然是邵秋水所为。”
                        宋贤之道:“小侄回得房来,思前想后,生出一计来。次日一早,小侄便来寻朋党胡寿儿、刘六,他二人得知此事,乐不可支。”王敦道:“是甚计谋?”宋贤之道:“小侄思忖,待家父将那书卷出手,便于半途中将其劫回,又卖与他人。”苏公忽冷笑道:“孰不知竟惹来一场杀身大祸。”第六卷《神秘窃案》 第七章 另有玄机
                        且说苏公、苏仁出了宋府,与王敦分道,走街过巷,近得桃花斋前,忽闻得一阵香气迎面而来,苏仁叹道:“好香,好香。却不知是哪家蒸肉?”苏公循香望去,正是桃花斋,大喜道:“你我好口福。”推开院门,却见桃树下一孩童,约莫四五岁,正与一女子玩耍。那女子正是东方清琪。苏仁上得前去,那孩童面露怯意,闪身东方清琪身后。严小三闻知,急忙迎苏公入屋。严小三浑家泡得两碗浓茶,端与苏公、苏仁,笑道:“苏大人来得甚巧,今日蒸得好肉,大人且尝一尝,可是这般味儿。” 待到饭时,苏公尝那肉味,竟大相径庭,只是在这江南农家,依然不失为一道美味佳肴。原来,苏东坡非止是诗词书画奇才,亦是烹饪大家。在杭州任上时,苏公做得几道佳肴,鲜美醇厚、香甜脆弱,一时间传遍杭州并四方州府,江南人纷纷仿效,故而家家会做,只是因技法、原料、形态、火候等诸多因素而口味不一。直至今日,江南民间依旧有东坡肘子、东坡肉、夫子肉等菜肴。
                        饭罢,众人正言语间,忽闻院外有人高呼,正是严微。严微见着苏公,寒暄几句,迎入内室,道:“大人怎的来此?”苏公笑道:“苏某此来,实有求于严爷。”严微道:“大人有事,只管吩咐便是,何言求字。”东方清琪笑道:“堂堂飞天大侠,怎的竟与官府勾搭?”苏公笑道:“此事却是严爷本行。”东方清琪笑道:“如此甚好,严大侠名节可保矣。”严微道:“却不知要严某去取哪家宝贝?”苏公笑道:“此户人家,严某亦曾踏月光顾。”严微一愣,道:“大人又怎知严某行踪?”苏公手指墙上字轴,笑道:“严爷此卷《枫桥夜泊》何来?”严微笑道:“原来是此家。却不知大人要取甚物?”苏公细细告知。苏公又道:“此外又有一处,须清琪前去。”东方清琪甚是诧异,道:“有严爷在此,何须小女子?”苏公笑道:“只因此处非同一般。”严微故作惊奇,道:“却不知是何去处,竟烦劳东方小姐出马?”苏公道:“却是一女子闺房。”东方清琪笑道:“大人误也。此正是严爷所好。”严微苦笑不语。苏公又细细告知。
                        苏公又问及天竺寺窃案,严微道:“非吾大师已令得力弟子满寺搜寻;又令众僧提供嫌疑线索,一一排查;严封寺庙,但凡有出寺僧人,须细细盘查;监视入寺香客,但凡与寺内僧人言语,必有三名僧人在场。至此《茶经》尚无音讯。”苏公道:“若如此那窃贼怎敢轻举妄动?若其不动,又怎的泄露行踪?”严微道:“非吾大师不过虚张声势罢了。其意并非寻出那贼僧来。”苏仁诧异道:“此言甚意?”严微道:“非吾大师以慈悲心肠,与那厮一个机会,意令那贼幡然悔悟,悄然将经卷送回。”苏仁道:“原来如此。”
                        闲言少叙。待到夜黑人静时,严微、东方清琪换上夜行衣、取过百宝囊,出了桃花斋。严小三夫妇早早睡下不言。苏公、苏仁二人耐心等候。约莫三个时辰,严微、东方清琪方才回来。苏公、苏仁急忙出院相迎。入得房来,严微解下背后偌大包袱,置于桌上,道:“大人且先过目,可是此物?”苏公急忙解开包袱,却见其内有书卷、卷宗、书札、公文、字轴、画轴等。其中赫然有《行烟经》卷。苏公大喜,道:“正是此物。”翻视经卷,只见其上云:“……凡制火炮之药,须万分谨慎,择洁净之所、远避烟火、禁止杂人,依法配置。取晋州硫磺三斤一两、窝黄九两、焰硝七两、麻茹三两、定粉三两、竹茹三两、黄丹三两、清油二两、桐油二两、砒黄三两、松脂二两、浓油一两。……”苏仁惊叹道:“此书若落入贼人之手,怎生了得?”
                        严微取过一卷,笑道:“亏得大人差严某前去,竟无意间取回《天竺茶经》。”苏公闻听,抬首望去,只见严微手中书卷竟果真是《天竺茶经》!惊道:“不想此书竟早已盗出寺去!”严微道:“非也。此卷方才出寺,便落入我手矣。”苏仁笑道:“此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苏公道:“严爷且细细道来听。”严微道:“我潜入那厮宅院中,见得一书房中尚有灯火,原来那厮竟未入睡,近得窗格窥视,却见那厮正在看书。只得暂且忍耐,等候下手时机。约莫一个时辰,那厮依然毫无睡意。我正寻思间,忽闻院墙异样声响,隐约见一条黑影跳入院来,我只道是来了同道。只见那黑影径直往书房而去,近得门前,忽然言语起来。我惊诧不已,原来这厮并非同道中人。”
                        苏仁道:“那厮说甚?”严微道:“那厮言语甚是怪异,我竟未听懂一字。”苏仁惊诧道:“严爷擅长各州府方言,怎生听他不懂?”严微道:“那厮所言似非我大宋言语。”苏仁惊讶不已。苏公道:“严爷且往下言语。”严微道:“只见那黑影推门入得书房,闻得他与房中那厮言语,似有喜色。我暗中偷窥,却见那黑衣人自怀中摸出一卷书来。那厮接过书卷,细细翻阅,欣喜异常。我思忖道:却不知是甚书,令那厮如此欣喜?那厮又与黑衣人言语几句,那黑衣人唯喏,而后出得书房,自回房中歇息。房中那厮手不释卷,不时喃喃自语、不时拊掌大笑。我甚是焦急,又等候一个时辰,那厮方才起得身来。只见他翻倒座椅,竟取去底下木板,将那书卷置于其内。原来那座椅下竟有夹层!我暗自庆幸:若非亲眼见到,今夜岂非空手而归?那厮灭了油灯,取一盏灯笼出得房来,俯身在门前做了暗记,而后入右厢房睡了。又等候些时刻,估摸那厮入睡。我摸索至书房门前,细细察看,原来那门槛处横一根细线,想必那细线一端连着机关,若贸然入房,触断细线,必唤醒那厮。”苏仁笑道:“那厮端的狡诈。只可惜遇着严爷,此不过班门弄斧。”


                      12楼2020-08-28 1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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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微又道:“我入得房内,先将那座椅夹层内物什取出,又四下搜寻,自一木柜内寻得信笺、书札、字轴、画轴,无论好歹,悉数卷来。”苏仁笑道:“待明日那厮发觉,定气得七窍生烟、口鼻流血。”苏公取过一轴字卷,展开一看,竟是张旭《千字文》!苏公惊喜道:“原来王敦所失字轴竟是他盗去。”严微喜出望外,取过一轴来看,竟是怀素《论书帖》,道:“大人且看,此可是怀素大师真迹否?”苏公细细辨认,字轴乃是草书体,共九行八十五字,正是怀素真迹。喜道:“此些皆是无价之宝。严爷此番功劳足以留芳百世。”众人皆笑。严微道:“大人之言,未免过誉。”苏公道:“你等若知真相,便知苏某此言并非言过其实。”东方清琪道:“那厮究竟是甚来历?”严微思忖道:“严某窃以为,那厮似是敌国奸细。”东方清琪疑道:“严爷道他是辽国人,还是西夏人?”苏公笑而不语,又取过一封信笺来看,不觉一惊。众人见状,问道:“大人何故惊讶?”苏公将信笺与严微,严微细看,信笺中尽是男女缠绵话语,颇为污秽,并无称谓。苏公疑道:“写信之人莫非是他?那女子又是甚人?”严微疑道:“他是何人?”苏公摇头不语。那厢苏仁拿起一轴字卷,喃喃道:“此字怎的似是老爷所书?”苏公斜眼看去,淡然一笑。
                          苏公又细看卷宗、公文、书札,尽是府衙失窃机密公文。东方清琪取出物什呈与苏公,道:“可是这些?”严微、苏仁看去,却是些胭脂花粉、钗簪。苏公细看,道:“正是。”严微奇道:“大人要胭脂花粉做甚?”苏公笑道:“到时自然知晓。”严微道:“待到天明,我等如何行事?”苏公叮嘱一番,严微、东方清琪只道:“大人放心”。约莫半个时辰,天色微明。苏公、苏仁、严微、东方清琪出了桃花斋,而后分道而行。
                          此时刻,东方渐亮,街巷中起早者不过三四人。苏公、苏仁沿街而行,回得杭州府衙,远远见得衙门口竟有衙役把守,又闻衙内有喧哗声。左右守门衙役见得苏公,急忙上前施礼,道:“苏大人,窃贼已被擒回。王大人正在刑堂审案。”苏公一愣,道:“那窃贼何人?”衙役道:“非是他人,正是杭州兵马副统制邵秋水。”苏公惊道:“原来是他。”急忙入得府衙,只见王敦坐在大堂之上咆哮,堂下公差摁倒一人,正施以酷刑,直打得那人叫爹喊娘。王敦喝道:“好个邵秋水,今日便叫你省得本府的厉害?若吃打不住,快快招来。军中有甚同谋?宋盛何在?那《行烟经》何在?”
                          苏公入得刑堂,王敦见着,笑道:“苏大人,窃贼已被擒拿。”苏公道:“怎生擒得他?”王敦道:“昨夜,蓝捕头引一干公差隐于那破旧茅屋四下,只得那神秘之人前来。守得半夜,那厮果然来了,近得屋门前,见暗记已遭破坏,省得大事不妙,正待回身逃走,早被蓝恬等人围住,那厮始料不及,被众公差生擒。却原来是那已失踪的邵秋水。”苏公道:“他可曾招认?”王敦道:“这厮端的嘴硬,死赖不肯言语。”忽闻邵秋水大声道:“卑职冤枉。”王敦闻听,大怒道:“死到临头,兀自狡辩。本府且来问你:你将《行烟经》盗出,趁夜卖与宋盛,那宋盛与你三百两银子,可有此事?”邵秋水反驳道:“大人不信小人之言,且唤宋盛来问对质。”王敦怒道:“宋盛是生是死,尚无从知晓。想必早已被你灭口了。”
                          苏公立于一旁,忽令众公差住手,道:“邵秋水,你且抬起头来。”那邵秋水勉强抬起头来,苏公细细端详,似有所思。王敦不解,正待询问。苏公附耳细语。王敦惊奇道:“苏大人所言可是真的?”苏公道:“此等事情岂可儿戏?”王敦大喜,令公差暂且押禁邵秋水,候时再审。出了刑堂,王敦急道:“苏兄且言那幕后主使究竟何人?”苏公道:“非是他人,正是客商魏之郎。”王敦诧异道:“怎的是他?他不过一客商,怎生做如此勾当?”苏公笑道:“那魏之郎并非我大宋子民。”王敦惊道:“果被我等言中,他端的是细作。”苏公道:“苏某窃以为,王兄当速速召集人马,前往捉拿魏之郎。若有差池,惟恐走了这厮。”王敦迟疑道:“只是无有证见,恐难以服众。”苏公笑道:“王兄休要忧虑,苏某自有主张。”
                          王敦信心陡增,随唤来蓝恬,令他召集数十名公差衙役。正言语间,衙门外衙役来报,原来有一个僧人受天竺寺非吾大师之托前来首告,只道是天竺寺知客僧非闲昨夜被杀。王敦愣道:“怎的又死了人?快引那僧人来。”不多时,衙役引僧人来见王敦。王敦询问命案原委。那僧人细细道来。原来,今日早经时,非吾大师不曾见着师弟非闲,便令一僧往禅房寻他。那僧呼唤非闲师父,未见动静,便推门入得禅房,却见非闲躺在地上,血流满地,竟早已气绝身亡。那僧人唬得半死,跌跌撞撞逃出禅房,来报非吾大师。非吾大师闻听,大惊失色,急忙引众僧来看,那非闲脖颈早被割断。询问众僧,竟无一人察觉异常。
                          苏公闻听,明白六七分,与王敦细语一番。王敦会意,遂令两名衙役与仵作前往天竺寺。那僧人谢过王敦,引衙役、仵作去了。王敦甚是好奇,道:“苏兄不曾去得天竺寺,怎知凶手何人?”苏公笑而不语。


                        13楼2020-08-28 1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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