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79吧 关注:1,810贴子:42,439

回复:[原创]《天算》BY古镜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第 22 章
     其实这个故事既不老套也不新奇。
     八年前,于素秋还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奉师命出门,路过苏州风雪桥,天就下起雨,附近也没有什么遮蔽的地方,虽然被淋湿的衣服可以用内力蒸干,但是这种感觉也绝不令人好受。正发愁处,几辆马车过来了,说是当地大户人家的小姐,到邻镇探亲。那姓谢的小姐听说有人没带伞,就将自己的伞出借,于素秋要向她道谢,谢小姐下车来还礼,这一还礼,便还出一段孽缘来。其时虽然也讲究女德,但宋初的男女之防并没有像后来程朱理学盛行的时候那么严谨,受恩道谢,这也是理所应当的。
     说来也巧,就在于素秋办完事准备离开苏州的时候,又遇到这位谢小姐,这时候却轮到谢小姐落难了。她在探亲归来途中遇到贼匪,家仆拼死拖住贼人,让她逃跑,她一个深闺小姐,自然不可能跑得快,可就在快被追上的时候,刚好撞上于素秋。
     之后,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两人在破庙里私定终身,于素秋将她安顿好,说好回去就禀告师门,一个月内就回来迎娶她。可是于素秋回到武当之后,他师父却跟他说了一件事情,他有意将衣钵传授给他,只是他阅历未够,又不是出家人,所以还要多加考量,也希望他自己做出决定。
     若说娶妻与掌门之位孰轻孰重,对于普通人来说也许是前者,但对江湖中人来说,就不能以常理论定。于素秋自幼天资出众,师门对他青眼有加,寄予厚望,他自己从出道以来,除了在林家庄那次意外,未曾有过失手,无双剑于大侠之名誉满江湖,如果为了一个女子就舍弃自己二十多年来所追求的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他这个决定做了一年之久,终于派人去苏州两人约好的地方,安顿那位谢小姐,自己却不打算再露面了。谁知道派去的人回来跟他说,谢小姐不见了,在两个月前就走了。他既愧疚不安又有点意外窃喜,随着时光的流逝,这种感觉也就慢慢淡了下去,当他以为这一生再也不会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当他准备踏上武当派掌门这个位置的时候,却突然有人质问他,问他记不记得八年前风雪桥上的谢嫣然。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因果循环?
     “素秋,你说,这位姑娘说的,是不是真的?”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师父,也是武当掌门看着他,既有希翼,又有沉痛。
     他没有回答,只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剑。
     “看他表情便已知道真假,又何必再问,”那女子冷笑,缓缓道,“当日那谢家小姐珠胎暗结,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未婚有孕,又不敢回家告知父母,日日提心吊胆,终于有一次,在街上碰上自己娘家的人,被对方追赶,心急之下从石阶上滚落下来,那孩子……当场便没了,自己也深受重创,一病不起。”
     “那她还活着吗?”声音有点颤抖,抬头看向那女子,只觉得眉眼之间有点熟悉,但是两人相隔甚远,又有八年之久,他不敢贸然相认。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自己只能用罪孽深重来形容了。
     “她命大,有人救了她,那人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将她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女子不再冷笑,声音平静下来,再也无波。“但是却告诉她,这一生她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现场静得厉害,听这女子娓娓说出这故事,都不时往于素秋那里看,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于素秋只会一下子从武当派下任掌门,变成人人唾弃的小人。
     武当派难堪异常,又发作不得,十分被动,老掌门的白胡子一抖一抖,让人觉得第一个气昏的人很可能会是他。
     “嫣然,你是嫣然吧?”于素秋看着那女子,神色突然缓和下来,只是还十分苍白。



56楼2010-01-05 19:45
回复
         “谢嫣然已经死了,八年前就死了,于大侠认错人。”那女子淡淡道,转向武当掌门。“今日我们前来,只是想为这冤屈的女子讨个公道,难道武当派的名声,要毁在这始乱终弃的人身上?”
         “你不要欺人太甚……”一旁年轻的武当派弟子提着剑就想冲出去。
         “住手!”老掌门喝止了他,转头面对于素秋。“素秋,你说,我要听你亲口说,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莫问谁男扮女装,化妆其实很精妙,绝不是梳个头发,穿套衣服就能鱼目混珠,否则早就被人揪出来。
         很多人都不知道他有易容的妙手,但是沈融阳知道,眼下混在其中对着他眨眼睛的人,虽然妆容和装束都无可挑剔,虽然个子也跟其余的人差不多,但是腰身这些东西是不可能改变的,沈融阳与他相识多年,看到他对自己眨眼,又注意到他的腰,要比他旁边的女子粗上一圈,自然就马上知道他是谁。
         可是这会,莫问谁又不眨了,眼观鼻,鼻观心,就跟其余女子一样,十分规矩。
         沈融阳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易容混在那里面,也不知道这群女子的来历,他只能静观其变。
         至于陆廷霄,以他的心性,只当是来看一场比较无聊的戏,对于莫问谁,他当然认不出来,就算认出来,他也不会有兴趣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步错,步步错。
         于素秋闭了闭眼,只觉得人生无常,莫过于此。
         上一刻还是众人欣羡的主角,转眼之间就变成既不忠于师门,又欺辱良家女子的小人,周遭看他的眼光,即使旁人没有说,他也明白,无非夹杂着鄙夷,轻视,或者幸灾乐祸。
         他看向他的师父,这个从小就对他最为看重,严厉且疼爱的师父,缓缓地,苦涩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你,你!”一巴掌过去,红痕立现。任武当掌门再好的修养,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他无法置信,生平最得意的弟子,居然是这样的人。
         武林中所有的眼睛,此刻都看向武当掌门,想看他将如何处置这桩变故。
         他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本来须发皆白却仙风道骨,这下子连站都快站不稳,一旁的弟子连忙扶住他,却被他一手拂开。
         “师门不幸,出了这样的逆徒……”
         是逆徒吗……不容于师父,不容于师门,更不容于世人。
         于素秋的心渐渐冷了下去,扑通一声跪在武当掌门面前。
         “师父,素秋不孝,做出这种事情,丢了您老人家的脸,更丢了师门的脸。”他面无表情,眼睛里流露出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又将身体转到那女子的方向。
         “嫣然,这一生,是我对不起你,只盼来世,有机会再偿还。”
         说罢横剑一抹。
         “素秋!”
         “师兄!”
         “!!!”
         现场乱成一团,所有人靠得再近,也没他手握着剑离脖子的距离近,一个习武的人有必死的决心,谁也来不及阻止。
         武当掌门当先扑上去,却在检查了伤口之后颓然垂下手,长叹了一声。
         那女子也没料到他会自戕,怔愣了半晌,在身旁女子提醒之后,才一言不发率众便走,谁也没有功夫去拦住他们。
         混在其中的莫问谁也跟着走,还回头朝沈融阳抛了个媚眼。
         这回侍琴侍剑也注意到了。
    


    57楼2010-01-05 19:45
    回复
      第 23 章
           莫问谁坐定之后,开始叙述他的曲折经历。
           果然应了沈融阳的言,唐门女子是不能轻易得罪的,莫问谁一口回绝了唐白玉的提议,马上就收到回礼了。论武功,唐门里面任何一个人,也许都不是他的对手,但论起阴损招数,莫问谁可就防不胜防了。吃饭的时候可能被下毒,下榻的厢房里的酒杯可能有毒,床铺可能有毒,连你坐过的椅子摸过的东西,都有可能被暗算,防得了初一,也防不了十五,莫问谁从蜀地一路过去,遭受了无数次暗算,虽然都不致命,可就像苍蝇一样,烦不胜烦。
           不得已,他想了个招,既然你毒吧,我找个更毒的,去苗疆!
           苗疆地处边陲,偏远冷僻,少有人涉足武林中事,但是苗疆有两样事物,却是江湖中人不敢小觑的,那就是毒和蛊。唐门的毒和苗疆的毒,很难说哪个更加高明,但是苗疆的蛊,却远非唐门能比。
           莫问谁进了苗疆,固然摆脱了唐门的纠缠,却招惹了另一桩麻烦,逼得他不得不又从苗疆跑出来,一路上碰到这些女子,他心生一计,乔装假扮成其中一名女子混了进去。由于他事先观察了好几日,细细揣摩了所要假扮的人的神态动作,所以居然没人怀疑他,让他一直混到武当这里来。
           什么事情能让莫问谁逃出苗疆,他不说,沈融阳也知道,这个好友生平无他事,情债那是一打一打,这也是他一直没有成亲的原因,真是痛并快乐着。
           “这些女子是什么人?”方才莫问谁拿起茶就喝,沈融阳看了一眼被他喝剩一口的杯子,好整以暇又拿了个杯子。
           “不知道,倒是神秘得很,这一路走来,互相之间基本都不怎么说话,只是都很团结。昨天大闹武当的那个女的,好像是首领。”莫问谁摩挲着下巴,对这群人的来历很感兴趣。
           “也许是浣花阁。”陆廷霄说了一句话就停住了,脸上一贯淡淡的。
           其余两人一怔,他们倒是一时没想起过这个门派。
           浣花阁,这是一个武林中很低调的门派,低调到几乎无人想起,因为它的第一代掌门本是一名良家子,因被男子负心家破人亡,又偶遇奇缘,于是建了浣花阁。这个门派的弟子,都是女子,而且大都是因为惨遭变故而心灰意冷的女子。在百余年前,这个奇特的门派,因为这些奇特的组成而闻名一时,但是它的低调和隐秘,却让它渐渐湮没在人们的记忆里,几代之后,几乎早就被人遗忘。这时候陆廷霄突然提起来,又让他们将脑海里的记忆重温了一遍
           “于素秋负了那女的,那女的碰到浣花阁,就被收留了,现在回来报仇。”莫问谁歪着脖子,手撑在耳畔,坐得歪七扭八,他自己却并不觉得不舒服。“听起来很合理,但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你要是再去冒险回不来,我不会去救你的。”
           沈融阳一眼看穿了他所想,头也没抬,半敛着眉,轻啜杯中茶,从陆廷霄的角度看过去,正好可见优雅白皙的颈项曲线。
           莫问谁讪笑,“别这么无情嘛。”黏过去,手搁在他肩膀上,整个身体几乎挂在对方身上,他暗自庆幸侍琴侍剑不在,不然早扑上去把他拉开了。
           一个茶杯丢过来,带着凌厉,莫问谁吓了一跳,连忙闪开,眨眨眼,一脸无辜。“陆教主好大火气。”
           “站没站相,不是习武之人所为。”陆廷霄一年到头,脸色少有波动的时候,此刻也一样,平静如水的语气让你觉得他这么对你,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沈融阳还是嘴角噙笑,看着眼前这小插曲,没有表示任何意见。
           莫问谁自讨没趣,摸摸鼻子。“我去探探那群女子的底细,晚上回来带你去这镇上最大的花楼喝酒。”
      


      59楼2010-01-05 19:46
      回复
             身子一闪,走了。
             沈融阳拿着杯子的手顿了顿,任他修养再好,脸上也不由浮现出无奈的表情,他上上辈子是造了多少孽,才交到这么个朋友。
             “你好像很纵容他。”陆廷霄道。
             “他是在我认识你之前,唯一一个可以称为朋友的人。”沈融阳笑道,提起茶壶给他斟茶。在此之前,他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在很多年以前,我也很不知道天高地厚,被背叛过,被舍弃过,如果你看过以前的我,说不定会错身而过,看都不看一眼。”这个以前,自然是很多年以前,久到连他自己的记忆都有点模糊了,如果不去回想,那种曾经深刻到入了骨血的感受,也早就湮没在时间里了。
             要多大的毅力,才有今天的沈融阳?
             陆廷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半晌,清淡的声音在略显狭窄的客房里响起。
             “我不负你。”
             沈融阳笑了。
             君之言,吾不必回,必铭于心。
             莫问谁虽然吊儿郎当,但至少还没失信过,他说要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但是一直到第二天,莫问谁都没有出现过。
             沈融阳开始觉得不妥。
             侍琴自告奋勇要出去打听,那群女子昨夜就下榻在本镇的客栈,要追寻起来并不困难。
             侍剑不放心,便和他一起去了。
             有北溟教主在,他们无需担心公子的安危,何况公子自己的身手,就已经独步江湖了,若有谁以为他足不能行便稍逊常人,那只能是自讨苦吃。
             侍琴侍剑同样一去不回。
             沈融阳叹了口气,想动用如意楼的力量了,但对方能做到这一步,连莫问谁都有去无回,如意楼也未必就无所不能。
             他自己身负残疾,纵然武功天下难有敌手,但最不适合做的就是追踪这种工作。
             一个坐着轮椅的人去追踪,那等于是在一片绿叶中找一朵红花。
             陆廷霄提出想去看看。
             侍琴侍剑沿路留下记号,要找到他们并不困难,令人三思的是找到他们之后要怎么做,已经去了三个了,在不了解对方底细的情况下,沈融阳并不赞成这个办法。
             但这无疑也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
             陆廷霄去了
             沈融阳坐在房中,自己跟自己下棋。
             一盘棋,从早上下到傍晚。
             陆廷霄也没有回来。
             将最后一枚黑子放下,把白子的生路都堵死,沈融阳的眼底,泛起丝丝冷意。
        


        60楼2010-01-05 19:46
        回复
               “嫣然不敢托大,仅天魔功岂能让陆教主听话。”谢嫣然摇头,动作十分好看,只可惜用错了对象。
               “哦?”沈融阳微微侧着头,脸上有好奇,却是不急不躁,就好像在听一个朋友闲聊。
               这两个人真的是朋友?的
               她有点怀疑了,却仍旧笑道:“告诉沈楼主也无妨,陆教主还中了忘川蛊。”
               顾名思义,忘忧忘情,忘却一切前尘,如渡忘川,如历生死,苗疆七蛊之一。
               沈融阳叹了口气。“这蛊虽然厉害,却是世间罕有,难为谢夫人能找到愿意练成此蛊而牺牲性命的人。”
               “这世上,只要有财力,没什么是买不来的。”谢嫣然微微一笑,“沈楼主富可敌国,应该比我还明白才是。”
               “固然不可无财,也不可过于依赖财物。”沈融阳也笑道,“也许正是因为心中受过创伤,才会觉得万事万物皆可轻易拿来交易。”
               谢嫣然脸色微变,旋又浅浅而笑。“沈楼主觉得还有买不来的东西,那么眼前这个人,可值得你拿一座如意楼来换呢?”
               沈融阳的目光掠过眼前这个人,他却已不再认得他。
               面沉如水,听他们说了那么多,眼神没有一丝起伏,仿佛冬日寒冰。
               “值得。”
               沈融阳淡淡道:“钱,是死的,人,是活的。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死了,就不能复生。夫人冰雪聪明,想必比我明白,何必总是执着于往事,不肯往前踏出一步呢?”
               谢嫣然大怒,复而冷笑,她最恨有人提及自己的过往。在武当山上,为了不让于素秋当上武当派掌门,出面揭露他,用最小的损失达到最大的利益,但却不代表她能够容忍别人提起。
               “沈楼主真是深明大义,小女子倒想知道,为了这个朋友,你可以做到哪一步。”
               不待沈融阳反应,她已将纤纤素手放在陆廷霄命脉上。
               “跪下。”
          第 25 章
               双足残疾的人如何下跪?
               谢嫣然不过想折辱他罢了。
               眼前这个人,即便坐在轮椅上,柔弱这个词与他也是毫不相关的,她倒想看看,这个困局,他要如何解决?
               沈融阳还是那样淡淡笑着,仿佛她这个要求对于自己来说,微不足道。
               他不是后天残疾,而是天生无法行走,脚对于他来说,已经毫无知觉,要怎么让一个毫无知觉的人去做一个下跪的动作。
               用手扶住双脚,置于地上,又按住扶手,慢慢地,撑起身体,微往前倾,一手在轮椅上稳住身体,一手放在地上,平衡上半身。
               谢嫣然吃了一惊。
               她震惊的不是沈融阳在下跪时的困难,而是那样风华卓然的一个人,看似傲气内敛,却居然肯为了一个朋友,向别人低头。
               心下略有些悲凉,他待朋友尚能如此,若当年自己遇到的是这个人,也不至于后来惨遭负心的下场了吧。
               她面上不显,冷冷看着,而沈融阳的神情脸色,从头到尾就没变过,淡定自若,甚至噙着一丝笑容,仿佛被迫着下跪的人不是他,而是谢嫣然。
               “没想到沈楼主还是一个义薄云天的人。”再看陆廷霄,却依旧是面无表情,连自己按住他的命门,也没有任何反应,看来忘川蛊终究是起了作用。
               “过奖了,不知道谢夫人还想让我做什么。”沈融阳却是毫无被折辱的感觉,如果不费力气能达到一个目的,又何必在乎所谓的面子。他二世为人,对于这种手段,实在太熟悉以至没有感觉了,只是这话却万万不能出口,像谢嫣然这样的人,刺激她只能引发反效果。
               谢嫣然定定看着他,半晌转过头,对着陆廷霄柔声道:“陆郎,你帮我做一件事好不好?”
               陆廷霄没有动。
               “将你前面的这个人,活捉下来,我不要他死,但是伤得多重,也没所谓。”
               她那句话说完,陆廷霄却有了反应,缓缓点了点头,又看向沈融阳,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一边站了起来。
               “廷霄兄。”沈融阳轻轻叹了口气,对方却没有一丝触动,走至他面前站定。
               谢嫣然笑道:“沈楼主不必白费力气了,忘川蛊除非以命换命,绝无解开的可能,你倒不如烦恼一下,你是要出手反抗好,还是束手就擒好。”
               他若反抗,以二人的实力,必然两败俱伤,若是顾念朋友之谊束手,那只是便宜了陆廷霄,无论怎样,她都不吃亏,于是好整以暇打算坐山观虎斗。
               沈融阳却出手了。
               袖中琉璃棋子滑到手心,拇指与食指拈住,弹出。
               却不是向着陆廷霄,而是往谢嫣然击去。
               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
               陆廷霄倏然转身,在肉眼几近不可见的速度下,一掌打向身后的人。
               二人出手,谢嫣然连躲闪都来不及,便受了重伤,站在亭子中间的她被掌风打得连连退了好几步,一直到背抵着栏杆才停住。
               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洒在秀雅的白色衣襟上,如同雪地红梅。
               几乎是同时,沈融阳袖子一扬,一枚银针疾射而出,封住她的穴道。
               动弹不得。
               周围一片寂静。
               除了刚才这番动静,没有人因为她的受伤而出现,连刚才引路的双髻少女也不见了。


          62楼2010-01-05 19:47
          回复
                 倾弦走入亭中,撩袍而坐,也不看谢嫣然,只朝着沈陆二人,笑容敛去,神色肃然:“不瞒二位,我本姓孟,名玄晴。”
                 听到这个名字,沈融阳想起一个人。
                 孟昶。
                 后人知道他,不是因为他本身,而大多是因为他的宠妃——花蕊夫人,那个写下“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的女子。孟昶是后蜀的第二个皇帝,也是最后一代帝王,据蜀而立,晚年因骄奢淫逸,不思国政,被赵匡胤派人轻而易举地给灭了。孟昶有三个儿子,孟玄喆、孟玄珏、孟玄宝。
                 “看沈楼主的神色,似已知道我的来历。”倾弦微笑,带着一丝傲然。“蜀帝孟昶,便是先父皇。”
                 “据沈某所知,孟昶三子,皆在开封。”
                 “我非宫妃所生,自幼养于宫外。”倾弦缓缓笑道,“若沈楼主不信,在下有许多证据。”
                 信与不信都没什么差别,后世这位孟玄晴,甚至没在史书上留下记载,可见他所筹谋的事情,先不论成功与否,对宋朝来说都不过隔靴搔痒,微不足道。
                 “江湖之人与朝堂中事,素来两不相干,倾庄主所谋,只怕我们二人无能为力。”
                 “沈楼主何必急着答复,以二位的能力,屈居于江湖一隅,不觉得委屈么?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只要是男人,就不会拒绝这个诱丨惑。”倾弦笑道,“退一步说,我也并不要求二位与我一齐起兵,我虽有后蜀皇室留下的一些琐碎财物,但于大事不过杯水车薪,若二位能资我一二,事成之后,必与君共享这天下江山。”
                 有许多人,或许在武林之中是一方豪杰,却总是不满足现状,觉得以自己的能力本应该得到更多。反是那么好造的?就算你有皇裔的背景,也应该考虑天时地利人和,现在久战初定,大家都不想再起乱子,在开封为质的后蜀皇室也是。现在并不是群雄并起的时候,而开始进入民族对立的阶段了,北有辽国,东北有高丽,在不久的将来,还会有一个与宋朝屡屡发生战争的西夏,这些情况,即便不知后事,换了一个能够纵观全局的谋士,想必也可以分析出来。只是人一旦陷入死胡同,就不再那么容易出得来了。
                 既然对方已将话说明白,沈融阳也不想再绕圈子。“我等都是江湖莽夫,于兵政二事一概不知,如意楼的资财,也非沈某一人可以擅专,楼中四位总管都是可以主事之人。”
                 意思是,你就算困住我,也困不住如意楼的日常运作。到了沈融阳这里,他已经建立起一套比较完善的运作机制,即便现在楼主身死,如意楼也绝不会因此方寸大乱,为外人可趁。
                 “北溟教对朝廷没有兴趣。”陆廷霄淡淡道,从刚才到现在,他统共就说了这么句话,其他时间都是沈融阳在说,他也并没有提出反驳。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两人还没有意动的意思,那就是明明白白的拒绝了。
                 倾弦不以为意,朗朗笑道:“既然如此,那请二位便先在此地住下吧,让倾某略尽地主之谊。”
                 “庄主想强留我们?”沈融阳哑然而笑。
                 “这宅子屋顶四周,皆布下了弓箭手,以陆教主,也许能毫发无伤,但是沈楼主你,我就不敢打包票了,很久没有碰到过像沈楼主这样让我心折的人了,我也不希望看着你被射成刺猬。”
                 “沈融阳变成刺猬的样子,我也想看看,只不过今天看来是看不成的了。”
                 随着一声叹息,亭中栏杆上多了一个人,嬉皮笑脸,动作不羁。
                 “莫问谁。”倾弦看着他,三个字倒像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
            


            64楼2010-01-05 19:48
            回复
                   “虽然我的名字很好听,你也不用这么念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喜欢上我了。”许久不见的莫问谁抱胸嬉笑,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弓箭手呢?!”
                   “都被定在屋顶上吹风呢。”莫问谁拍拍衣服上的灰尘,跳下栏杆,“你想造反就造,干嘛拉上沈融阳,惹上了他,你还能安心造反么?”
                   “庄主还想拦住我们吗?”
                   倾弦飘然后退,在离他们有一大段距离之后,方才停下来。“今日之事,算是倾某失算,诸位想走,只管走就是。”
                   莫问谁失笑,“你不准备留下点什么吗?”
                   倾弦冷哼不语,衣袖一振,人影隐去,只余下凉亭中动弹不得的谢嫣然,从头到尾,不过是个陪衬。
                   “不追?”莫问谁斜眼。
                   沈融阳摇首。“先回去吧。”
                   天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他就这么死了,未免便宜,这样的人,必得先让他尝尝起兵落败,众叛亲离的滋味,方才不负苏勤在天之灵。
                   半倒在亭中的谢嫣然,众人没有往她身上多加过一点主意,刚才陆廷霄那一掌,已经废去她所有功力,余生之年,她也只能在病榻上度过,这就是对她最好的惩罚了。
                   有时候一死,反而是最轻松的解脱。
                   几人回到客栈,侍琴侍剑早已准备好洗漱诸物等候着沈融阳几人归来。
                   莫问谁开始绘声绘色地说起自己脱险救人的经历,沈融阳摇头苦笑,陆廷霄自顾品茶,只有侍琴侍剑二人很捧场地鼓掌叫好。
                   良久,众人散去,只余下沈陆二人。
                   “你怎么还不走?”
                   “总觉得你有事。”转动轮椅至陆廷霄身前,并指放在他左手脉搏上。
                   命门大穴暴露在别人的手中,陆廷霄却并没有抽手。
                   这也许算是一种彼此的信任了。
                   面色如常,脉搏正常。
                   沈融阳总觉得不妥,在别庄中,陆廷霄少言,是个性使然,但刚才在屋子里,他也一样一言不发,却有点异样了。
                   陆廷霄正想说什么,却一皱眉,转头,吐出一口鲜血,溅到白瓷杯子上,更显触目惊心。
                   忘川蛊,终究是起了作用的。


              65楼2010-01-05 19:48
              回复
                人,个子有点瘦弱,模样清秀,但此刻却横眉冷目,瞪着那黄衫少女,一手抓住那鞭子,另一只手想挣开,却挣不开。
                     “蓉蓉,算了罢,这姑娘好像也不是故意的……”钱晏和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心中不安,更多的是尴尬。他奉师命出来游历,师妹非要跟着,还不惜半路偷偷跟出来,他发现的时候已经远离师门,又不放心她一人回去,无奈之下之后带上这个自幼被师父师娘惯得有点骄纵的师妹。
                     “贼眉贼眼,看着我的马,还偷偷摸了几下,这叫不是故意的?”夏蓉蓉冷哼一声,得理不饶人,“我看她是想要偷马,看她穿成这样就不是好人,狐媚子!”
                     到了人家的地盘,还说人家不是好人,这不是没事找事么,感觉到看热闹的百姓开始有点群情激愤起来,钱晏和不由苦笑,一边向周围的人赔不是。他这师妹性子不坏,就是嘴皮子太过刻薄了点。
                     “我不过是看你的马好,才摸了几下,怎么是偷马了,你,你不要……”被抓住的小姑娘脸色涨红,但明显口才远不如她,情绪越是激动,越说不出话来。
                     “没话可说了吧,还说不是想偷马,看你这么可怜的份上,向本姑娘道个歉就算了,不然的话就抓你去见官!”夏蓉蓉见她模样,愈发得意起来,
                     “你……”那小姑娘更加生气了,跺跺脚说不出话来,眼圈却红了。
                     夏蓉蓉见状,正有点后悔,却听到钱晏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师妹,你看这小姑娘怪可怜的,根本就不像来偷马的,快放了她吧,莫要耍性子了。”
                     证据确凿,怎么叫耍性子了?你让我别耍,我就偏耍!夏蓉蓉心头火起,鞭子从对方手腕抽离,又高高扬起,眼看就要抽到那小姑娘的脸上,这一鞭下去,只怕容颜就半毁了。
                     钱晏和大惊失色,正想出手相拦,那小姑娘也已经害怕得闭上眼睛。
                     耳畔一声微动,不及细想,鞭子已断成两截。
                     钱晏和循声望去,一枚琉璃棋子,正深深地嵌在客栈门外的柱子上面。
                     以棋子的重量,要想嵌入东西并不难,功力高者还可嵌在山石上,但是如果还要力道恰到好处,勘勘将那鞭子断成两截而又不伤人,就非寻常人所能做到的了,就连他们师父,只怕也险险能及而已。
                     在这远离中原的地方,何人竟有如此功力?
                     “姑娘仙姿秀逸,冰雪聪明,何必跟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过不去呢?”
                     他们这才注意到,客栈门口不知何时停了辆马车,而这温润沉稳的声音正是从马车里面传出来的。
                     “!!你是什么……”
                     见心爱鞭子断成两截,夏蓉蓉愣了一愣便要发火,钱晏和连忙拦住她,朝马车抱拳行礼。
                     “不知车上是哪位前辈高人,可否下车一见?”
                第 28 章
                     赶车的是个清秀少年,他跳下马车,并不急着掀帘让车中人下来,而是走到车后,自车厢内拖出一个轮椅。
                     难道车中主人竟是身有残疾的废人?
                     钱晏和、夏蓉蓉、连同那小姑娘,不由都停下争执看着马车的动静。
                     一只手从车内探出来,掀开帘子。
                     修长白皙,指节分明,离得最近的钱晏和甚至看到手上的指甲修得整整齐齐。
                     这是一只并不会让人觉得柔弱的手。
                     手的主人很快下了车,四肢完好,行动自如。
                     只是吸引他们目光的却并不是这个。
                


                67楼2010-01-05 20:37
                回复
                       “你的功力在流失。”一个时辰过去,那种刺骨的疼痛渐渐平息下来,陆廷霄冷冷皱眉,看着这人搭在他腕上的手。
                       “比不上你毒发时的感受。”见他脸色稍缓,沈融阳微微一笑,收回手,闭了闭眼,掩去眉间乏色。
                       白衣胜雪的如意楼主还是一如当时,谈笑自若,温煦如阳,嘴角那抹笑意仿佛天塌下来也不会消失,但却还是有什么不同了。
                       陆廷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两人初见时,他眉间淡淡,笑着说,人生在世,总是有许多牵绊,从心所欲,不一定是要抛弃一切,就像陆教主掌领北溟教,也一样能够专心于武学上的追求。
                       那时候自己不以为然,及至见到他的武功,起了兴味,将他视为强者,多了一份快意,又希望他能专心于武道上面,成为他永远的对手,这种想法,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过。
                       两人从古墓甬道,到黄山一路下来,沈融阳依旧是万事心中自有定数的模样,极少,或者说几乎,从来没有见他失色过。在人前,无论发生了什么,他永远安之若素,在他身旁,即使再胆小的人,也会有种安心的感觉。
                       此刻的他,头微微侧在右边,脸色有些苍白,眉间有些倦意,整个人看起来愈发清隽修皙,却依旧淡淡噙着笑意,望向窗外初绽的冬梅,显得十分放松惬意。
                       原来这个人从来没有变过,他一直就像当初说的一样去做。
                       他心中有许多牵挂,这些牵挂让他身为在外人看来呼风唤雨的如意楼主,也无法放下。
                       原来改变的是自己。
                       不知道什么感觉缓缓涌入心头,无欲无求的灵台起了些许波澜。
                       武功,道心,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
                       陆廷霄的目光淡淡扫过手腕,刚才手指搭在上面的温度,似乎还残留着。
                       “我想到了!”
                       踱步踱到外面去的布菲佳突然冲进来,大声道,打破房中一时寂静的氛围。
                       在脑海中漫长而苦苦的搜索,让她的小脸即使在寒冬腊月也显得红扑扑的,分外可爱。
                       看着两人皆望向她,小姑娘喘了口气,用着有点蹩脚的汉话缓缓道:“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刚刚想到的。”


                  70楼2010-01-05 20:38
                  回复
                    第 30 章
                         大理很少下雪,就算苍山上积雪封顶,山下也暖和如春,但是今年却是例外。
                         进了腊月,天就开始纷纷扬扬地飘雪,沈融阳他们进城那日,是少有的晴天,之后又一连下了好多天的雪,将一整个大理都覆盖在无瑕的白色之下。
                         大理多花,其中又以山茶为首,四季温煦的气候让茶花蔓延了大理的边边角角,只是这罕见的雪一来,花却开不了了,还有些已经盛放的,也纷纷凋谢,只余下零落的梅树,依旧在雪中绽放自己的风华。
                         乐芸端着茶走出屋子,就看到那抹白色身影背对着她,正静静地坐在梅树下,微抬起头,好像在看着簌簌落下的梅瓣。
                         “公子。”
                         她走过去,把泡好的庐山云雾递上前。
                         “谢谢。”沈融阳微扬起唇角,接过,啜了一口。“乐丫头的茶艺又进步了。”
                         多少年了,他与她说话,总是这么客气,就算他们身份不同,她也宁愿听他用命令式的口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疏离有礼。
                         “京城一切可好?”
                         “一切都好,但是有件事,喜总管让我当面与您禀告,所以我才从开封那边过来,一路上碰到莫公子,便同行了。”
                         他点点头,如意楼传递信息,必有自己的一套办法,但是需要当面汇报的,可见事情不小。
                         此刻陆廷霄也正在处理教务,而莫问谁却不亦乐乎地逗着布菲佳小姑娘玩,上次为了躲避唐白玉,他遁入苗疆,惹出一桩事来,事后虽对苗疆畏惧甚深,但陆廷霄的事情,追根结底也是因他而起,于是咬咬牙还是跑过来了,没想到却碰上纯良的苗族小姑娘可以调戏,这下莫问谁更舍不得走了,只可怜布菲佳被他捉弄得差点就想在他身上下毒了。
                         “晋王派人找上我们,说想要如意楼连续三年的进项,作为前线伐辽的粮饷资助。”
                         沈融阳挑眉,如意楼以生意为主,自然不仅仅只在民间活动,每年与官府打通关节甚至皇族打点关系,都是少不了的,晋王那边也没落下,但除了上次他亲自上门的那桩交易之外,双方再无其它瓜葛,沈融阳纵然知道六年之后的晋王会坐在金銮殿内,也不想与之关系太过密切,何以他会突然狮子大开口?
                         “晋王说,他府里有一个姓纪的人,是公子很想见的。”
                         姓纪的……
                         闭了闭眼,笑叹了口气,既似疲倦,更似讽刺。
                         乐芸看着他的神色,也不敢再开口,院中一时只余落雪簌簌。
                         他静静思考的侧面看起来,有一种优雅宁和的感觉。
                         记得自己还很小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他,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微笑地看着她,却没有属于那个年纪的青稚活泼。自己曾经很羡慕他,又很嫉妒他,凭什么同样出身贫苦,他可以被如意楼主收为弟子,成为下一任楼主,自己却要接受父母双亡,街头行乞的命运?
                         后来,才知道,他之所以一直坐在椅子上,是因为他的腿,根本就动不了。
                         不能站,不能走,不能跑。
                         自己可以练的轻功,今生都与他无缘。
                         甚至于他连依靠自己双腿走到院子里看花开,看鸟飞,都不可能。
                         不知不觉,已经这么多年了啊……
                         当年那个一脸老成却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上去捏一把的孩子,如今也成为整个如意楼的主心骨了。
                         是他让如意楼的实力越来越强,将他们都庇护在他的羽翼之下。
                         但他们的距离,却已渐行渐远。
                         再也不会有人在她半夜偷偷哭泣的时候,递给她一根麦芽糖。
                         也不会有人在她练功辛苦喊累的时候,给她讲好听的故事。
                         近在咫尺,却恍若天涯。
                         也许这辈子,自己仅仅是看着他的背影,也会觉得幸福吧。
                         一股淡淡莫名的悲哀涌上心头,乐芸眨眨眼,将突如其来的酸涩眨去。
                         捧着犹有余温的茶杯,她就这么站着,望向雪中那抹静


                    71楼2010-01-05 20:40
                    回复
                           看到陆廷霄,就像看到从前的自己,没有朋友,独来独往。当然,从前的自己比他要糟糕许多,陆廷霄不过是因为心中追求武道,而忽略了其他,或者不屑其他,他还有北溟教,还有一帮忠心耿耿的下属,自己却是孑然一身,没有人可以让他牵挂,也没有人牵挂他。
                           时近冬至的时候,他送来一坛酒,说闻君喜竹,邀十二月初二共赴黄山观雪竹。
                           古墓里中了旱魃的毒,那人在为他吸吮余毒的时候,他虽然神智昏沉,隐约也有几分知觉,只不过当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对方什么也没说,他也就再也没问过。
                           有朋友,真好。不是吗?
                           只不过,当你知道我将要做的事情之后,还会把我当成朋友吗?
                           “这枚令牌,我想换一个条件,就是为我师父报仇。”
                           “那个人来之前,师父点了我的穴把我藏起来,他杀师父的时候,我一直就在旁边看着……”
                           “他背着光,我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记得他是个瘸子。”
                           “师父喊他陆公子。”
                           他一直坐在那里,看着眼前剑光迭起,笑容也未曾消失,只是眼睛里,淡淡地浮起一些无奈。
                           对不起。……
                           冷冷梅香在院中萦绕不去,仿佛连那雪中白影,也染上了浅浅的孤寂。
                           “从今天起,我要闭关十五天,除了日常的食物,你们都不要来打扰。”
                           说完这句话,布菲佳关上门,连同陆廷霄,一起留在了里面。
                           陆廷霄甚至没将他中蛊的事情告知教内,以他的个性,自然不喜罗嗦,更不希望众人为了一件束手无策的事情围着他团团转
                           沈融阳面无表情地看着房门关上,一反常态的冷漠让乐芸心中极度不安。
                           “公子……”
                           “以我的名义,给陆轻玺下帖。”
                           他微微侧过头,看着天际稍稍露出的艳阳。
                           “三日之后,黄山之巅,一决胜负,生死勿论。”
                           “你疯了?!”莫问谁在一旁惊叫。
                      尾 声
                           “好一招一石数鸟。”清丽婉转的声音响起,带着曲意奉承。
                           “陆轻玺为了给他的小情人治病,杀了贺容春,却没料到贺容春的徒弟手上有如意楼的令牌,沈融阳为了自己不失信于内外,不得不践约为她师父报仇。”手滑过女子柔腻的肌肤,落在胸口上,把玩似地揉捏爱抚,引得女子惊喘几下,低声娇喃。
                           “亏他想得出下帖约战的办法,生死勿论,从武林道义上来说,没人怪得了他,只是他就算杀了陆轻玺,陆廷霄能原谅他吗,就算陆轻玺有再多不是,他也是陆廷霄的弟弟。”
                           “既然沈融阳注定要跟北溟教撕破脸,您为何还给晋王提供那样一个消息?”
                           “我要让沈融阳走投无路。”低声哼笑。“嫣然,你之前会让男人抛弃,就是因为你不够狠,吃一堑,长一智,莫要再如此愚蠢了。”
                           “谨遵主公教诲。”女子柔柔应了一声,又将身子挨近了些。“您到底是如何考虑的?”
                           “关于沈融阳的身世……本以为晋王会好好利用,没想到他居然只要了如意楼连续三年的进项,哼,这些比起整个如意楼的价值,不过是九牛一毛……也罢,这次能够让陆轻玺杀了他更好,不能的话,起码也能让他孤立无援,到时候,如意楼……”
                           卷三 终。


                      73楼2010-01-05 20:40
                      回复
                             阿碧突然觉得有点悲哀,为自己,也为眼前的他们。
                             他们不过都是在红尘之中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三日之期转眼即到。
                             现在还是寒冬,山上自然更冷。
                             但所幸这几天没有下雪,山路并不是很滑。
                             上山的时候,沈融阳看到一座道观,因为失去唯一稀少的人气,而更显破败,可能过不了多久,住都没法住了。
                             当初跟他们一起下山的少年紫溪,现在正借宿于武当,听说武当掌门对他颇为青睐,正欲收为关门弟子。
                             这样很好。
                             人的一生,不会总是低谷,偶尔起伏,在于你是否能抓住机会。
                             紫溪心地纯朴,又与道有缘,应该正对武当掌门的胃口,自从上次出了于素秋那桩变故之后,武当已经封山近两个月,对挑选门人弟子的要求,必定更加注重性情之类。
                             眼前群山陡峭,云雾缭绕,如入瑶池,空谷回音,也只是鸟鸣而已。
                             侍剑推着沈融阳,在山道上慢慢走着,他的神色很严肃。
                             但凡一个真正关心沈融阳的人,也不可能这种时候还嬉笑如常。
                             莫问谁更是如此。的
                             对于这场约战,他只觉得莫名其妙,又无法阻止。
                             自己只不过晚到了几天,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只是一方拿着令牌来索恩,另一方依约践诺,你又有什么理由阻止?
                             他只能希望陆轻玺不要来,最好是在半山腰就掉下去,自己死翘翘,也不用沈融阳动手了。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因为他们走到山顶的时候,陆轻玺已经在了。
                             寒风猎猎,翻扬起衣角。
                             瘸子对残废,这真是一场难得一见的决战。
                             陆轻玺带的武器是一对钩子。
                             长长的钩子垂在脚边,他不拄拐杖的时候,跟其他任何一个翩翩贵公子并没有什么区别。
                             上来观战的人不多,但都是武林中赫赫有名之辈,一些武功低微的,不是不想上来,而是在山脚都让阿碧带人给拦了。
                             陆轻玺不希望太多无关紧要的人来旁观。
                             对于沈融阳,他并没有什么感觉。对方与他无仇更无怨,在青城山脚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他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因为不杀了这个人,就拿不到摇光的药。
                             孟玄晴的算盘,他清清楚楚,他相信沈融阳也心如明镜。
                             只不过那样又如何,他们之间是一个死结,不死不休。
                             陆廷霄是他的兄长,但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
                             从前双亲还在的时候,他怨恨父母只偏爱兄长,对瘸腿的他视而不见,后来家中出了变故,天各一方,再也没有见过。
                             他一直是靠自己才走到今天,兄长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个符号。
                             而摇光对于他来说,却是最重要的。
                             沈融阳看着眼前这个人,看着他与陆廷霄神似的脸。
                             刚才他无数次想起自己进如意楼之前的光景,还有认识了陆廷霄之后的日子。
                             沈融阳从来不是一个会轻易后悔的人,有时候回忆只是为了让自己对未来更加明确,但是当自己需要冷静的时候,却频频想起前事,就显得有点反常了。
                             与高手对决,最忌心神不宁。
                             对方身手如何,他并没有见过,但是内功深浅,却是体现在举手投足的气度上,真正的高手,光华内敛,沉如静海,深若春潭。
                             而陆轻玺,明显都具备这些特质。
                             并不是说瘸子就不能成为高手,就像有人看到沈融阳坐在轮椅上,就觉得他很柔弱一样。
                             沈融阳闭上眼,将一切杂念摒除。
                             周围一片寂静,以在场诸人的身份,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还窃窃私语。
                             陆轻玺出手了。
                             他的身手极快,功力稍逊的人是绝看不清他如何出手的。
                             衣袂翻飞之间,离沈融阳已经近在咫尺。
                             钩子如同流星,在许多人眼中留下一道银芒。
                             如果是我,也许无法接下这一招。
                             这个想法同时在许多人心中浮起。
                             而此刻,沈融阳的眼睛甚至还没来得及睁开。


                        75楼2010-01-05 20:40
                        回复
                          第 32 章
                               在陆轻玺一开始动的时候,沈融阳手里已经多了一枚琉璃棋子。
                               陆轻玺在武林中籍籍无名,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武功低微,相反他功力高得让在场的人都哗然变色。
                               诡异飘忽的路数竟不似中原武功。
                               其实沈融阳早已料到,他在幼年时遭受变故,与父母离散,却还能以不逊于自己的武功站在这里,必定是另有奇遇。
                               陆轻玺的优势,在于他有轻功在身,双腿即使说不上灵便,也比沈融阳强。
                               而另一个人……
                               顷刻之间,两人已交手不下数十招。
                               沈融阳腿不能动,所以他必须把对手控制在一定距离以外,一旦对手近身,他的胜算便要小很多。
                               旁人包括莫问谁,无不是这么想的。
                               但沈融阳偏偏反其道而行。
                               交手到现在,白泽鞭才从袖子中滑出,而对手的钩子,离他的眼睛,已经不过毫厘。
                               若旁人处在沈融阳的位置上,会怎么做?
                               决战进行到生死一线的时刻,莫问谁却突然想起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也许会像他现在所做的,但更可能是违背诺言,反正布菲佳并不知道陆廷霄与陆轻玺的关系,就算知道了,以她的性格,也不可能不为陆廷霄解蛊,再者沈融阳的师父已经死了,他不想践约,避免了如意楼与北溟教反面成仇的可能性,如意楼上下也无人能怪责他
                               这本是人之常情。
                               但是他却选择了前者。
                               下帖,决战,生死攸关。
                               真是个傻子。
                               莫问谁叹了口气。
                               可是自己却与这傻子交情莫逆,看来自己也快成傻子了。d
                               当陆廷霄知道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
                               对沈融阳破口大骂再拔剑相向?二话不说挥拳就上?
                               莫问谁想不出第三种可能性了。
                               就算陆轻玺这个弟弟有千般错处,谁能说做兄长的就没权利护短了?
                               真是一团解不开的结。
                               陆轻玺不是没想过直接杀了孟玄晴然后拿药,或者联合陆廷霄一起对付问剑山庄。
                               但是摇光的病,不是寻常的药所能治,就算陆轻玺拿到了药,也拿不到药方,药方这世上只有一个地方有,在孟玄晴的脑袋里。
                               这个药方原本来自于后蜀皇室,据说是上古时代望帝留下的,曾经是后蜀皇室数万卷药书典籍之一,后来随着宋室伐蜀而付之一炬,他去查过了,连留在开封的后蜀正统皇族都不知道这个药方的存在。
                               如果天真的要亡我,又何必让摇光出现,让她出现了,又何必让我知道这个药方在孟玄晴那里。
                               若有似无的叹息消散在风中,当凌厉的招式被眼前之人一一化解,陆轻玺就知道今天这一仗必定会打得很艰难。
                               但是,他别无选择。
                               沈融阳的左袖裂了一道口子,隐隐露出殷红。
                               陆轻玺身上也挂了彩。
                               双方都没动,不是休息,而是在寻找对方的破绽。
                               沈融阳双唇渐渐有些泛白,不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是对方在钩子上淬了毒。
                               此毒来自西域,并不见血封喉,却会慢慢渗入血液,随着功力运行流遍周身经络,四肢麻痹而功力迟缓,从外表看来绝无毒药的迹象,却像是运功过度力竭而亡。
                          


                          76楼2010-01-05 20:41
                          回复
                                 陆轻玺的唇角慢慢上扬,在对方左臂因毒发而微微一动的时候,他出手了。
                                 双钩点向沈融阳两处要穴,对方扬起鞭子卷向钩子。
                                 意料之中。
                                 陆轻玺借力身旁细枝,踢向沈融阳腹部,脚尖处,露出一片锋利带着寒芒的刃口。
                                 他想化解双钩的去势,就不可能挡下这一脚。
                                 如果他现在四肢健全活动自如,尚且还有可能,但是沈融阳坐着轮椅,轮椅只能前进,无法左右移动,就算他身体倾斜,幅度也不可能大。
                                 陆轻玺利用的便是这点。
                                 你的武功独步天下,终究也棋差一着。
                                 突然之间,他的笑容凝住了。
                                 眼前这个男人,身上两处被钩子刺穿,腹部也受了他那一刀,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人竟对自己心狠如斯,宁可强受下他这三招,也要杀死他。
                                 咽喉被割断,自然再无活路。
                                 陆轻玺跌坐在地上,抚着喉咙,却掩不住鲜血从指缝汩汩而出。他盯着沈融阳,无声地笑了,嘴却微微张阖。
                                 摇光。
                                 沈融阳认出他的口型。
                                 他死了。
                                 也许他还有很多想去完成的事,也许还有人在等着他回去,但生死决战,本就没有仁慈可言。
                                 求仁得仁,也无人可怨。
                                 沈融阳并没有比他好多少,琵琶骨被双钩从一边穿透到另一边,皮肉绽开,鲜血淋漓,再加上腹部那一刀,顷刻间白衣半幅成了血衣,最严重的是陆轻玺武器上带的毒,此刻已经渗入体内。
                                 他坐在那里,苍白如纸,仿佛下一刻随风即逝,不变的是那永远冷静的神色。
                                 莫问谁抢上去,先封住他穴道止血,侍剑勉强维持着镇定将那双钩从身体里慢慢拔丨出来,若换了性情稍微软弱的侍琴,只怕此刻早已哭出声来。
                                 有他们在,自己很安全。
                                 沈融阳唇角微勾,放任自己闭上眼睛,陷入黑暗。
                                 阳光照射在屋檐上,阴冷了多日的天气终于开始恢复一点暖和。
                                 陆廷霄推开门,等在门外的却不是沈融阳,而是莫问谁。
                                 “令弟死了。”莫问谁肃然道。
                                 “是沈融阳杀的,但他们是公平约战,生死勿论。”
                                 “布菲佳手里有如意楼的令牌,她师父死在陆轻玺手里,希望沈融阳为她师父报仇。”
                                 “她不知道陆轻玺跟你的关系。”
                                 “沈融阳无法选择,一边是师父遗命,一边是朋友。”
                                 莫问谁一口气把前因后果说完,生怕陆廷霄没听完就去找沈融阳,一剑架在他脖子上面。
                                 莫问谁说完了,他很仔细地观察着陆廷霄的反应,但是对方一直很平静,脸色淡淡地站在那里,耐心地等他说完,情绪看不出一丝起伏。
                                 “咳,我的意思是,你最好去找沈融阳先谈一下,这件事并不是他的错。”不要怒气冲冲地找上门喊打喊杀。
                                 “我会去找他的。”半晌,陆廷霄淡淡扫了他一眼,走了。
                                 莫问谁怔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反应?
                                 他的意思是,要报仇,还是就这么算了?
                                 “公子死了啊……”
                                 阿碧轻轻摸着眼前少女的脸,对方回了她一个澄澈无邪的笑容。
                                 长久以来,她的坚持,她的叛逆,都已化为云烟。
                                 公子的死,源于她,也该止于她。
                                 摇光尤不知缘故,只看着这少女十分漂亮,便觉得心中喜欢,不由对着她笑,一直陪伴着她的男子,已经有十多天没有露过面,但在她的记忆里,却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
                                 一切都像一场梦。
                                 梦醒了,也该结束了。
                                 阿碧点了摇光的睡穴,看着她软软卧倒在自己怀里,然后从袖中摸出一把匕丨首,对着少女胸口扎下,看着她的神情从猛然纠起,痛苦挣扎,到最后咽气。
                                 将匕首拔


                            77楼2010-01-05 20:41
                            回复
                              出来,又把少女扶着躺平,盖上被子,远远望去,就像睡着了一般。
                                   公子,我让摇光去陪你了,九泉之下,你们双宿双栖,应该是很开心了。
                                   她叹了口气,慢慢起身走了出去,脸上无悲无喜。
                              第 33 章
                                   开封,晋王府。
                                   “请问老身何时可以见到我家小公子?”声音出自一个老妪,却不显虚弱。
                                   “老夫人莫要心急,您家公子被王爷派出去办事了,归期未定,您且在这里安心住下,待您家公子回来,便接您去相见。”
                                   王府管家躬身行了个礼,脸上的热忱笑容消弭了老妇人的疑问,见她点头还礼,便退出来往他处走去,方向是晋王书房。
                                   “王爷。”寒冬腊月,管家却一抹脸上全是汗。“留那纪氏在府里,恐是不大妥当,万一如意楼那边……这些江湖中人,做事可是不择手段的,就怕王爷万金之躯受了惊扰……”
                                   晋王摆摆手,拿过侍女递上的茶喝了一口,方道:“如意楼连续三年的进项送来了没有?”
                                   “送到了,全部兑换成零散的钱票了。”
                                   “动作倒快得很。”晋王微微一笑,放下茶盅。“沈融阳就没说什么吗,连得知纪氏在晋王府,也没什么反应?”
                                   管家道:“连一句话都没有多说,王爷的话一传过去,五日后他们就送来银子了,只听说那沈楼主最近与人约战,受伤甚重。”
                                   “孟玄晴总喜欢做些无谓的事情,心胸太过狭隘,眼光不够高明,跟这种人合作……”晋王摇摇头,没再说下去。“沈融阳此人,绝不可小觑,纪氏在府里,你好生照顾便是。”沈融阳会与人会战于黄山,原因不必多加打探,他也能猜出个十之八九来,无非是问剑山庄从中作梗,之前沈融阳劝他束手旁观,他还有点不以为然,现在看来却是说中了大半。孟玄晴想要匡复蜀国,却不放眼天下,反而处处局限于武林一隅,算计如意楼与北溟教,他虽然极尽聪明,却用不对地方,这种人就算得了天下,也只能跟他老爹孟昶一样,无福消受,之前跟这种人搭上线,不过也是因为他们无形中


                              78楼2010-01-05 20:42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