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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推理】大宋苏公探案全集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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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苏公探案全集14
作者:张旭军


1楼2020-09-02 09:40回复
      苏公自袖中摸出纸笺,呈与徐君猷,道:“徐大人且看此。”徐君猷接过纸笺,见上书有“吉梦录”三字,不由一愣,望着苏公,疑惑道:“此笺何来?”苏公道:“乃是下人苏仁自朱溪堂外**坑中找得。”徐君猷把眼望苏仁,赞道:“果真是苏大人手下,端的精明。”又皱眉思忖道:“如此言来,果真有《吉梦录》一书?”元悟躬不知前后,莫名其妙,追问道:“甚么《吉梦录》?”徐君猷道:“我等本以为《吉梦录》不过是凶手故布疑阵,诱使我等误入歧途罢了,故此方才未曾告知元大人,不想竟确有此书。”遂将临江书院鲁氏所遇之事,并苏公猜疑庞广所撕“吉”字等细细道出。元悟躬疑惑不已,思忖道:“元某也算得博览群书,却不知晓有《吉梦录》一书,不知此诗集出自何人之手?”徐君猷点头道:“非但不曾见过,连听亦不曾听及,若查得此书作者,或可寻得些线索来。”元悟躬思忖道:“却不知此书中隐藏甚么秘密?莫不是藏宝图?”徐君猷思忖道:“临江书院死了三人,凶手兀自苦苦找寻,若非宝物,又是甚么?常言道:财帛动人心。”苏公思忖不语。
      正言语间,门吏辛正来报,只道包虎来见,徐君猷令其进来。不多时,包虎进得堂来,苏公望着包虎,那包虎低头行步,并不看苏公,近得徐君猷前,施礼道:“小人包虎拜见大人。”而后又向元悟躬施礼。徐君猷一摆手,手指苏公,道:“包虎,你可认识此二人?”包虎偏头来看苏公、苏仁,摇摇头,道:“回大人,小人不识。”徐君猷淡然一笑,道:“他二人你皆未见过?”包虎道:“回大人,皆未见过?”元悟躬笑道:“包虎,你且再仔细看看,确未见过他二人?”包虎又偏头看了一眼,矢口否认。元悟躬笑道:“莫不是苏大人错听他人了?”苏公淡然一笑,并不言语。
      徐君猷脸色一沉,道:“大胆包虎,兀自狡辩,莫非苏大人诬陷你不成?”包虎急忙跪倒在地,道:“大人,小人确未见过苏大人。今日早起,至大人遣人前来唤小人,小人皆在清城派值守房内,不曾出门半步。大人若不信,可召清城派众丁前来问话。小人若有半句欺蒙之词,任凭大人处治。”徐君猷勃然大怒,道:“大胆包虎,你且看此是甚么?”徐君猷将短箭抛在地上,包虎看那短箭,茫然道:“小人不识得此物,似是袖箭?”徐君猷压住怒火,道:“你不识得?”包虎摇摇头,道:“小人从未见过。”徐君猷猛然抓起茶碗,欲掷包虎,忽见苏公满面笑容,便趁势喝了口水,放下茶碗,淡然一笑,道:“苏大人,可有话问?”
      苏公起得身来,近得包虎身旁,道:“包虎,你今年几何?”包虎一愣,稍有迟疑,道:“小人今年三十有一。”苏公连连叹息,道:“可惜,可惜。”包虎不解何意,满目疑惑,却又不便开口。苏公又叹道:“家中可有妻室儿女?”包虎甚是茫然,点头道:“小人有一儿一女。”苏公又叹息数声,冲着徐君猷道:“且遣人告知包虎家眷,准备料理包虎后事。”包虎唬得一惊。苏公叹道:“包虎,你死到临头矣,兀自懵懂。”包虎急忙道:“小人无罪,请诸位大人明鉴。”苏公叹道:“临江书院三条人命,加上包虎,便是四条矣。”包虎急忙道:“诸位大人,此案与小人毫无干连。”苏公道:“临江书院周中先生被暗箭射杀,此暗箭非同寻常弓箭、袖箭,而是弩箭,且为二连弩,此箭短小,制作甚为精巧,非寻常工匠可打造,亦少有人使用此弩箭。徐大人早已着人暗查军中、市井工匠,却不曾想凶手竟是你。包虎,休要狡辩你无此弩箭!若要人证,徐大人即刻可传唤不下十人来,包虎,你信还是不信?”徐君猷早令人取来临江书院射死周中之凶器,示与包虎看。
      包虎看得短箭,惊诧不已,急忙道:“黄州城使此弩箭者,非止小人一个,怎可言小人便是杀人凶手?”苏公道:“若徐大人未寻出第二个来,你便难脱嫌疑,你道,还有何人?”元悟躬道:“包虎,你且细细想来,此干系你身家性命。”包虎吱唔不言。苏公淡然一笑,道:“你不言便是你了。”包虎忽道:“小人从未到过临江书院,亦不识得甚么周中,小人无有行凶动机与时机。”苏公笑道:“适才徐溜与你言语甚么?”包虎一惊,慌忙道:“小人不曾见得他。”徐君猷、元悟躬亦惊诧不已。苏公道:“徐溜乃是徐大人家丁,自小在徐大人家中长大,跟随徐大人多年,可他为何窥听徐大人与我等话语?为何向你传递消息?我料想,那徐溜定是被你等收买,安插在徐大人身旁,察探徐大人一言一行。”徐君猷、元悟躬、包虎皆大惊。
      徐君猷脸色大变,呵斥道:“包虎,可有此事?”包虎俯首道:“大人,冤枉呀,小人怎会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元悟躬思忖道:“苏大人怎知徐溜之事?”苏公笑道:“包虎进来之时,分明见着苏某与家人苏仁,竟无丝毫诧异神色,此是为何?徐大人抛出短箭,明明是包虎之物,包虎却矢口否认,又是为何?只因他入府衙之前,便已经知晓我等话语了。适才,徐大人在院中令家人召唤包虎前来,那家人绝不知晓其中情形,可包虎又从何得知?便是窗下窃听之人。府衙乃重地也,何人能白日在此窥探,必是府中家人。苏仁方才已见得那厮面目,府中最大嫌疑者便是徐溜。徐大人可细查徐溜居室,或有可疑物什。”元悟躬疑惑道:“包虎不过一小民,为何刺探徐大人行径?”苏公笑道:“非是包虎刺探徐大人行径,包虎其后更有他人。”
      徐君猷脸色益发难看,包虎亦惊恐不已,急道:“大人,小人冤枉呀。”徐君猷压住盛怒,瞪着包虎,道:“本府问你最后一次,黄州城中还有何人使此弩箭?”包虎摇头道:“小人确不知晓。”徐君猷冷笑一声,道:“适才苏大人所言,徐溜可曾见你,你等究竟受何人指使?”包虎哭丧道:“大人,小人冤枉呀,苏大人所言,不过是臆想推测,并无证见。”徐君猷猛然站起身来,将地上短箭拾起,喝道:“此箭可是你的?”包虎点头道:“此箭是小人的,不过那两支却非小人的。”徐君猷冷笑道:“休再狡辩,凶手便是你。”包虎大喊冤枉,元悟躬谏道:“依元某之见,暂且将包虎收监,而后细细查证,到得那时再定他罪亦不迟。”徐君猷思忖道:“便依元大人之言,权且将之收监。”苏公道:“苏某以为,包虎既然不肯招认,大人又无有实证,当释放包虎。”徐君猷、元悟躬闻听,甚是诧异。包虎亦茫然不解。元悟躬道:“虽无实证,但包虎颇有嫌疑,若放他回去,恐其逃遁。”苏公笑道:“凡事当讲个理字,既无实证,便难以道清其中细节,失之毫厘,谬之千里,冤假错案多由此而生。治人之罪,当令人服之。”元悟躬叹息道:“苏大人以仁为本,元某佩服。”徐君猷思忖道:“包虎,本府便依苏大人之言,放你回去,好好思量。”包虎急忙跪谢,而后爬将起来,出得堂来,急急去了。


    3楼2020-09-02 0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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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公笑道:“徐大人,此刻即可遣人暗中尾随。”徐君猷一愣,笑道:“原来是苏大人欲擒故纵之计。” 遂唤来一名家丁,令他如此这般。家丁领命,匆匆去了。元悟躬叹道:“我道苏大人以仁为本,却原来暗使诡计。”苏公笑道:“兵法云:兵以诈立。此等奸诈之徒,不使些诡道如何令其伏罪?”徐君猷思忖道:“这包虎谋害数人,竟如此嘴硬狡猾,若如元大人所言,此番放走他,他趁机逃遁,如何是好?”苏公笑道:“他绝不会逃遁的。”徐君猷一愣,道:“苏大人怎如此断定?”元悟躬忽然笑道:“元某明白矣。包虎若趁机逃遁,便是不打自招,心虚矣。公台便可发得海捕公文,四州缉拿于他。”苏公笑道:“非也。”元悟躬一愣,道:“那是为何?”苏公笑道:“包虎确非杀人凶手。”徐君猷、元悟躬一愣。苏公笑道:“大人且细细回想,临江书院射杀周中之凶手,身材瘦小,而包虎身高体大,非同一人也。”徐君猷皱眉回想,连连点头,道:“苏大人说的是,那厮确不比包虎魁伟。但其与包虎同用一般弩箭,包虎心中已知此人,却死赖不肯招认。此番放他离去,他定去见那凶手。”元悟躬笑道:“苏大人端的心细如丝。”
        徐君猷又召来管家,询问徐溜可曾回来。管家只道尚未见他回来。徐君猷怒道:“这厮恁的可恶。当依苏大人之言,细细搜查其居室一番。”遂邀元悟躬、苏公同去。元、苏二人不便推脱,只得依从。管家头前引路,众人来得府衙后院厢房,管家开启房门,徐君猷引元悟躬、苏公入得房来。徐溜房中颇为简陋,房当中有一张四方桌,两把椅,依右墙有一张床、临窗有一案桌,案桌右端有笔墨纸砚,左端垒着一摞帐本,依案桌乃是一个衣橱。徐君猷令管家四下搜查。苏公环视四壁,倒也干净整洁,近得案桌前,取过一册帐本,随意翻开一页,字迹工整,帐目清晰。徐君猷近得床来,掀去枕头,并无甚么。那厢管家忽道:“老爷。”徐君猷扭头来看,却见管家自衣橱内摸出一包袱来,甚是沉重。徐君猷奇道:“是何物什?”管家将包袱掷于地上,苏公听得包袱内撞击声,料想是银两。管家解开包袱,但见得数十锭大小不一银两,大则五十两,小亦有十两。徐君猷清点一番,竟有二百余两之多。直惊得管家目瞪口呆,茫然道:“他怎的有如此多银子?”徐君猷脸色铁青,道:“定是这厮收得他人钱财。”
        苏公见得银两下压有两封信函,遂拿将起来,呈与徐君猷。徐君猷接过信函,那信函面上并无字迹,抽出函内信笺,展开来看,但见笺上书道:“但有朝中密函、徐大受往来尺牍、奏折,当觅隙抄录与吾,必当重赏。”(作者注:徐大受,字君猷)元悟躬、苏公看得清楚,惊诧不已。徐君猷脸色铁青,恨恨道:“果如苏大人所言!”遂令管家召集众家丁找寻徐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管家急急去了。苏公叹道:“徐溜身份败露,必定逃遁。”徐君猷咬牙切齿道:“若捉得这厮回来,定要剥其皮、抽其筋。”
        三人出了徐溜居室,回至堂中,苏公道:“苏某来见大人,实另有一事。”徐君猷道:“苏大人但说无妨。”苏公道:“我已知《吉梦录》藏于何处矣。”徐君猷、元悟躬惊诧道:“藏在何处?”苏公道:“此书便在朱溪书斋之内。”元悟躬奇道:“闻听那凶手已寻觅数次,怎未见得?”苏公笑道:“原来朱溪将此书拆为数份,分散隐于其他书卷中,那凶手只留意书名,怎会细细翻阅每卷每页?”徐君猷听罢,欣喜不已,道:“如此言来,我等速往临江书院,寻得此书出来,徐某倒想看看,此书中究竟隐藏甚么宝藏。”元悟躬拈须思忖道:“元某亦有此想。”
        徐君猷,元悟躬、苏公等一行人众赶往临江书院,一路无话。近得临江书院,远远见得道旁有一男一女,举止颇为亲密。徐君猷见得,叹道:“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行径,端的伤风败俗。”元悟躬亦叹道:“世风日下矣。”苏公笑道:“不知二位大人因何感慨?”徐君猷淡然一笑,道:“君不见儿女情多,风云气少乎?”苏公茫然道:“大人言谁?”徐君猷将手一指。苏公不觉失笑,道:“大人且细看,哪里是甚么儿女情长,分明是母子情深。”徐君猷一愣。言语间又近得许多,徐君猷方才看清,那女子却是一妇人,原来是那学生母亲,不觉哑然失笑。苏公奚落道:“徐大人,幻由心生也。”
        近得前来,苏公心中一动,那妇人甚是美貌,分明便是先前离开书院之时见着的妇人,那学生便是刘相覃。徐君猷恍然大悟,低声笑道:“原来是相覃之母,误会了,误会了。”母子分手,那妇人转身离去,待与众人相会时,遂低头闪于道旁,用半截丝巾遮了面。刘相覃正待回书院,见得徐君猷数人,便立于道旁迎候。待徐君猷近前,刘相覃上前施礼。徐君猷道:“温先生可在书院?”刘相覃道:“温先生家中有事,不在书院。齐先生在此。”徐君猷道:“我等欲往朱先生堂中查看,不劳驾齐先生了,你与我等引路开门便是。”刘相覃唯喏,遂引徐君猷等入得书院,径直奔不倦堂。
        入得堂院,刘相覃小心翼翼推开门,徐君猷、元悟躬直奔书斋而去。苏公立在门口,问刘相覃道:“闻徐大人言,你乃是朱溪先生最为得意门生?”刘相覃惶恐道:“先生仰慕大人久矣,恨无缘以见,闻大人来黄州,欣喜不已,曾对学生言:汝本性愚钝,若能得苏大人指点,则造化无限也。”苏公叹息道:“朱先生乃黄州贤士,可惜英年早世。云何不吊,衔痛重泉。何以慰君,千里一樽。人生如梦,何促何延。厄穷何陋,官达何妍。”刘相覃哀道:“先生怀材抱器,晨提夕命,诲人不惓,不想被周中所害,学生泪迸肠绝,目眢心忳,奈何生死之事,乃天命也。”
        苏公然之,忽道:“你常伴先生左右,可曾见得先生有一书?”刘相覃奇道:“先生藏书甚多,不知大人所指?”苏公道:“唤作《吉梦录》。”刘相覃一愣,思忖道:“《吉梦录》?似未曾有此书。”苏公道:“先生最喜读甚书?”刘相覃道:“先生好读《墨子》。”苏公一愣,奇道:“朱先生好读《墨子》?”刘相覃点点头,道:“学生常见得先生在室中读《墨子》,读得入迷时,拍手发笑。”苏公心中诧异道:“数百年来,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故而世间少有学墨家者,更无人传述。朱先生乃是儒士,竟好读《墨子》,端的有趣。”刘相覃道:“非止读了,先生还曾做了校释。”苏公奇道:“朱先生校释过《墨子》?”刘相覃连连点头,道:“先生为《墨子》六十二篇做了校释。”苏公益发惊诧,道:“六十二篇?”刘相覃一愣,不解苏公何故惊诧。
        苏公心中暗道:“我亦曾细读《墨子》,墨家与儒家相背,屡遭歧弃,但其中言论颇有独到之见,官无常贵,而民无常贱,甚是有理;《汉书》记载《墨子》凡共七十一篇,传至今日,止余得六十一篇,却不曾见过第六十二篇,莫非朱溪得有孤本不成?莫非第六十二篇便是《吉梦录》?区区一篇墨子又怎会引发血案?”正思索间,闻得徐君猷在室内高声道:“苏大人,苏大人。”苏公遂入得书斋,见徐君猷、元悟躬并两随从正竭力找寻。徐君猷见着苏公,急道:“这书斋书卷充栋盈车,如何找来?”苏公道:“且留意那装线新者,其拆分重装,必断旧线用新线。”徐君猷闻听,点头道:“有理有理。”


      4楼2020-09-02 0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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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依苏公之言,只寻那新线装书卷,苏公忽见得乱书堆中一卷《墨子》,心中一动,急忙拾将起来,乃是《备城门》卷,看那书卷,果是新线装订。苏公见书卷侧边前后色异,料想非同一卷书,翻阅来看,果然不同。《备城门》乃是墨子论城防之法,如城郭沟池修筑之法、守城杀敌军械制作之法、守城抗敌之法等。苏公翻看卷后,却是一首五言艳诗,唤作《巫山云雨夜》。
          苏公不免诧异,又于乱书堆中寻得数本《墨子》,翻看后小部,皆是艳诗。徐君猷见状,道:“莫非苏大人已寻得?”苏公摇头,道:“徐大人且看。”徐君猷偏头来看,不免一愣,笑道:“怎的是些淫秽诗句?”苏公似有所思,道:“且将《墨子》各卷悉数寻出。”徐君猷、元悟躬等闻听,皆寻《墨子》。约莫半个时辰,寻得《墨子》二十卷,却只有五卷是新线装订。苏公令苏仁取来剪刀,将五卷新线挑断,散开书卷,取出每卷后十余页,稍加整理,合为一册,首页书道:“墨子第六十二”。
          苏公哑然失笑,道:“墨子第六十二怎是如此?”徐君猷苦笑道:“这哪里是甚么墨子第六十二?墨子怎会作此些五言、七言?”苏公叹道:“朱溪端的蹊跷,怎的将此书拆散,分隐于众卷中?”徐君猷道:“此等**,恐他人见得,故分散隐之。”元悟躬思忖道:“朱溪料想,儒家不读《墨子》,故隐于《墨子》中最为妥当。”苏公翻见第一页,乃是“梦游瑶台见玉女浴”,满纸淫语浪句,不堪入目。
          苏公正欲合页,心头猛然一震,急忙自袖中摸出苏仁所拾那页纸,展开来,看那“吉梦录”三字,又看“梦游瑶台见玉女浴”,笑道:“果然如此。”徐君猷左瞧右看,猛然醒悟,道:“果然如此。”元悟躬亦近前来看,却如坠云雾,急道:“如此甚么?”徐君猷指点道:“且看两个梦字,分明是同一人所书。”元悟躬一看,恍然大悟,道:“此便是所谓《吉梦录》?”苏公然之,喃喃道:“此便是害却三条人命的《吉梦录》。”元悟躬叹道:“不想这朱溪竟好写淫诗。”苏公摇头道:“此非朱溪所作。”元悟躬一愣。苏公又道:“只前页‘墨子第六十二’六字乃朱溪所书。”徐君猷道:“朱溪伪其篇名,将《吉梦录》首页换去,但终究字迹各异。”元悟躬思忖道:“莫不是因朱溪好读**,被外人发觉,以此要挟朱溪,勒索钱财,又恐事情败露,杀朱溪灭口?”徐君猷紧皱眉头,道:“朱溪不过是读而已,怎至如此?只是不知此书是何人所作。”
          苏公望着《吉梦录》,思忖道:“读也罢,作也罢,焉能害数人性命?苏某窃以为,此书中定是隐藏着一个秘密。”徐君猷道:“此书若是落在旁人之手,定将其看是**,好读**者,满目淫句,哪里会思索其他;厌恶**者,连正眼亦不瞧,必将其抛入废墟。如此以来,此玄机得以隐秘。”元悟躬连连点头,道:“徐大人言之有理,只是不知这书中究竟隐藏甚么秘密?”徐君猷拿过书,翻阅片刻,思忖道:“或是某人散谣,以讹传讹,竟当作真的一般。”元悟躬环视四下,道:“三人成市虎,亦不无可能。”苏公皱眉苦思。徐君猷道:“苏大人且收藏此书,但有闲暇,慢慢想来。”元悟躬淡然一笑,道:“闲来读艳诗,悠然思美人,不失为人生一大乐趣。”第十卷《致命毒蛊》 第四章 利欲熏心
          苏公回得定惠院,苏迈来迎,三人至堂中,苏迈端来热茶,询问苏仁外出情形,苏仁娓娓道来。苏公喝了茶水,摸出那卷《吉梦录》,自第一页始细细翻阅,读了前十首,皆言男女送暖偷寒,握雨携云。苏公不忍再读,遂翻至最后一首。这《吉梦录》全卷共二十五首诗,其中五言五首、七绝十首、七律六首、七言四首,前二十四首皆是艳诗,唯有第二十五首,乃是首七言,唤作《秋日寻禹王城怀古》,见景抒怀,颇有意境,与前二十四首截然不同。苏公不觉诧异,细细辨认字迹,确是出于同一人之手,为何此诗与众不同?莫非玄机便在此诗中?
          苏公细读《秋日寻禹王城怀古》,共二十四句,前八句言禹王城秋景,中八句言禹王城历史并传闻,后八句抒发感怀。苏公读罢,暗自思忖:大宋天下,称禹王城者有数处,皆与大禹有关,此诗所言禹王城当在黄州,似指邾城,史称“楚宣王灭邾,俘其民、徙其君于此”,故名邾城。邾城之由来,当在春秋之时,而禹王城之由来,当与夏禹有关,如此推想,禹王城之称谓当在前。诗句中有“不知禹王是女王”,苏公甚是诧异,莫非大禹竟是个女子?真千古谬论。
          思索至此,苏公不觉失笑。苏仁、苏迈闻得,诧异不已。苏迈问道:“不知父亲何故发笑?”苏公道:“且看此诗。”遂将书卷递与苏迈,苏迈伸手来接,不想未能接住,书卷掉地。苏迈急忙弯腰拾起,顺手翻那书卷,忽然惊讶一声。苏公一愣,疑道:“甚么?” 苏迈思忖道:“适才一瞥之间,似见得有甚言与父亲相干?”苏公、苏仁闻听,惊诧万分。苏迈便页页翻来,细细查找,翻至第二十二首诗,乃是一首七言,唤做《东方云空见仙女裸舞》,亦是首艳诗,苏迈忽道:“父亲且看。”苏公急忙捧过书卷,果真如苏迈所言,其中赫然有一句云:“嫦娥妙舞出霜晓,异事惊倒蜀苏公”,此“蜀苏公”分明是指川蜀苏轼!


        5楼2020-09-02 0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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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楼2020-09-02 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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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右军兵早拥上前去,将黑衣人擒住,又从其身上搜得机弩。徐君猷撕下那人面巾,竟是黄州府衙三班捕头程贯,徐君猷冷笑一声,道:“果然是你。”那厢军兵将另一黑衣人尸首搬来,去了面巾,正是清城派包虎。苏公拱手道:“徐大人好生厉害。”徐君猷回礼道:“苏大人受惊了。本府未事先告知,万望见谅。”苏公笑道:“徐大人将书交与苏某,令苏某破解玄机,不过是疑兵之计,实则是诱饵,令其上钩。”徐君猷笑道:“他等急于得到此书,本府若携带回府衙,思量他等不便下手,交与苏大人,他等必来。”苏公笑道:“徐大人早已疑心程捕头了,故而调遣军兵,而未用衙房公差捕快。”徐君猷笑道:“亏了苏大人提醒,下人尾随包虎,见得他与程捕头密会,本府便疑心矣。程贯,本府问你,你为何谋害朱溪先生?《吉梦录》中究竟隐藏甚么秘密?”程贯淡然一笑,并不言语。
              苏公淡然一笑,道:“程捕头,今事已败露,元大人断然不会救你的。”程贯闻听,惊讶不已。徐君猷一愣,疑道:“苏大人何出此言?”苏公淡然一笑,道:“元大人不合言错了一句话。”徐君猷疑道:“甚么话?”苏公道:“徐大人且细回想:在大人堂内,我三人言及《吉梦录》之事。大人道:‘我等本以为《吉梦录》不过是凶手故布疑阵,诱使我等误入歧途罢了,故此方才未曾告知元大人,不想竟确有此书。’元悟躬假装疑惑,道:‘元某也算得博览群书,却不知晓有《吉梦录》一书,不知此诗集出自何人之手?’徐大人可还记得?”徐君猷思忖道:“似有此言,但他并未言错甚么。”
              苏公笑道:“我等皆不知《吉梦录》为何书,他亦道不知晓此书,可他又怎知此书是诗集?”徐君猷恍然大悟,笑道:“正是正是,可见他早已知之。”苏公又道:“苏某细读此诗集,其中有诗句竟借用苏某在登州之时所作诗句,又言及登州奇异之事:海市蜃楼。想必此人是登州人,或曾到过登州。”徐君猷道:“元大人曾为提举市舶司。”苏公点头道:“正是。”徐君猷疑惑道:“徐某识得元大人字迹,此诗集非元大人所书?”苏公笑道:“若是元大人所书,恐在临江书院朱溪书斋中便事发矣。”徐君猷点点头,思忖道:“如此不足以定论。”苏公淡然一笑,道:“程捕头,你之生死今只在徐大人一言矣。”程贯大骇,跪倒在地,求饶道:“大人救我。”徐君猷把眼望苏公,会心一笑。
              徐君猷遂令军兵将包虎尸首抬出定惠院外,而后在堂中连夜审讯程贯,程贯将其中阴谋勾当悉数招供。徐君猷叹道:“如此言来,幕后凶手端的是元悟躬元大人了。”程贯摇头道:“真凶并非元大人,实是那温七。温七早垂涎临江书院院主之位,而元大人贪图温七贿赂,小人不过是受他等指使的小卒。”苏公道:“温七与元大人沆瀣一气,各取所需。”程贯道:“温七与元大人筹划密谋,思量出毒蛇咬人之计,只道是意外亡故,神不知鬼不觉除掉朱溪。温七又收买书院先生周中,以为帮凶。”苏公淡然一笑,道:“亏他二人思索得出,如今不过二月,他等竟寻得毒蛇来,端的不容易。”程贯道:“此蛇乃是元大人寻得。不过毒蛇杀人只是表象,周中先在朱溪所饮酒中下了毒药。”
              徐君猷诧异道:“毒药?为何仵作不曾验出?”程贯道:“只因那毒药便是蛇毒。待朱溪所饮蛇毒毒性发作,周中捉住蛇头,使蛇咬他,然后将蛇放入床上被褥内。令外人只道是毒蛇自外面而来。”徐君猷疑道:“今天气尚冷,蛇焉能动弹?”程贯道:“元大人早已交代周中,令他用温水将毒蛇唤醒,用棉絮裹之。”苏公冷笑道:“不想元大人竟颇知蛇性。”徐君猷叹道:“苏大人曾言,竹叶青蛇虽毒,人被其咬后,其间尚有毒性发作时辰,且其毒一时难以致人死命。原来蹊跷便是酒中蛇毒。如此言来,苏大人所拾得的小葫芦瓷瓶莫非便是用来盛装毒药所用?”程贯道:“可是青色小瓶?”徐君猷道:“正是。”程贯道:“此是元大人交付小人的,小人又交与温七,温七又交与周中。”
              徐君猷道:“定是周中倒完毒药后,便随手将小瓷瓶抛出窗外。”苏公思忖道:“或是周中自窗口逃走,慌乱间失落在竹林中。”徐君猷点点头,问道:“你等为何加害庞广?”程贯叹道:“若无人疑心朱溪被毒蛇咬死,此事便可罢了。只可惜被二位大人察出端倪,府衙中大人与小人言及苏大人推想,小人又告知元大人,元大人甚是惊恐,便又与温七商议。正巧得那夜周中前去行凶之时,见得庞广先入不倦堂见朱溪,周中便在暗处窥视。那庞广与朱溪曾有口角之争,温七便利用此事,欲嫁祸庞广,引开大人注目。温七、周中密谋杀害庞广,隐匿尸首,令外人误以为庞广惊恐而逃遁。此事亦是周中所为,又将蛇篓置于庞广床下,欲令大人见得。”
              徐君猷惊叹道:“不想这周中如此狠毒。”程贯道:“不想此中行径被苏大人识破。大人欲查周中居室,令温七去唤周中回院。温七惊恐万分,大人若进房搜寻,事情必然败露。那时刻,小人虽奉大人之令追查凶案,实则小人奉元大人之令暗中监视大人。温七找得小人,叫小人杀周中灭口,见他跌倒为号。”徐君猷笑道:“果如苏大人所言。”
              苏公疑道:“庞广临死所撕‘吉’字,究竟是暗示凶手周中,还是暗指《吉梦录》?”程贯道:“元大人吩咐小人潜入朱溪书斋中寻找此书,小人前后寻了数遍,未能寻得。元大人推想朱溪将书藏在家中,小人便又潜入朱溪家中,威逼其浑家,他那浑家亦不曾知晓,小人四下找寻,未见此书。正巧得那夜庞广来见朱溪,元大人又以为朱溪将书交与庞广保存,又令小人入庞广房中找寻,不想被大人撞见,小人唬得半死,仓皇而逃,而后转又回书院来。庞广临死所撕‘吉’字,小人不知其何意。”苏公疑道:“元大人为何要寻此《吉梦录》?此书既在朱溪手中,为何不令周中先将书取得?”程贯摇头道:“元大人只吩咐小人取此书,究竟为何?元大人并不曾言过。元大人亦曾吩咐小人,此事不可告知任何人。想必温七、周中亦不知晓此书。”
              徐君猷淡然一笑,道:“此书定是元悟躬所撰写,恐落入他人之手,传扬出去,坏其名声,故而欲将之盗回。”程贯叹道:“元大人见此书在苏大人之手,便吩咐小人前来盗取,小人便邀得师弟包虎同来。”苏公道:“如此言来,元大人还在府中等候佳音?”程贯点头。徐君猷把眼望苏公,苏公捋须而笑。


            7楼2020-09-02 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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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公又道:“我等自朱溪《墨子》中寻着《吉梦录》,徐大人细看此书,故意言道:不知此书是何人所作。徐大人焉能不识元大人字迹?大人虽未点破,那元大人想必已心知肚明了。”徐君猷摇头道:“那《吉梦录》非是元悟躬所书。”苏公疑道:“既非元悟躬所书,他如此苦苦寻找,又是为何?”徐君猷思忖道:“或是与他有些干系,或……”徐君猷欲言又止,苏公问道:“或是甚么?”徐君猷道:“或是这书中真是隐藏甚么玄机。”苏公道:“昨夜,苏某细读此书,未曾察觉出有丝毫玄机迹象。”
                徐君猷笑道:“徐某素来仰慕苏大人,今日苏大人一席言,徐某五体投地矣。元悟躬任黄州通判,早徐某到任一年,可怜黄州一地,民贫地乏,元悟躬竟伙同黄州大小官吏,横征暴敛,为多欲为,又纠集程贯、包虎等一伙亡命恶徒,组成清城派,充做帮凶,休道是市井百姓,即便是黄州官吏,但有异议,必遭报复。此人贪财几近痴迷,生活亦甚奢靡,不知搜刮得百姓多少钱财?徐某到任,便暗中查访,有心整治凶恶,奈何他等势力庞大,黄州官吏友敌难辨,徐某但有失策,恐反被其害,只得缓而图之。元悟躬不知徐某意图,故有所收敛,暗中欲收买徐溜,以为细作,徐某便将计就计,令徐溜监视他等行径。那日在临江书院,程贯施弩箭射杀周中,徐某心中便已知凶手何人了,不由心中一动,便思索一计:借书院命案一事,趁势铲除其羽翼爪牙。不想元悟躬还果真与此命案有干系,可见其恶已至尽头矣。苏大人之为人,徐某早已知晓,虽未谋面,却是徐某以为可信之人,故将《吉梦录》一书交与大人,元悟躬深恐此书落入我手,必定派遣心腹前来偷盗,不想此举正中我计。”
                苏公感叹不已,道:“圣人云:小不忍,则乱大谋。徐大人之深谋远虑,苏某不及也。”徐君猷叹息道:“徐某自幼家境甚是贫寒,桑户蓬枢,家徒壁立,鹑衣鷇食,饥肠辘辘,时至今日,幼时情形,历历在目。徐某心中时时告诫,不可忘却贫寒,不可徙官忘民,不可数典忘祖。此是徐某为人之道,也是为官之道。”苏公闻听,唏嘘感慨。
                徐君猷、苏公一番言语,甚是相投,二人益发亲近,竟似多年故交好友。不觉间两个时辰,徐君猷早令家厨备好酒菜,酒乃是黄州米酒,三杯下喉,徐君猷指桌上一菜,道:“苏大人初来黄州,可曾吃过此烧梅?”苏公抬眼望去,那菜肴下如石榴,上似梅花,笑道:“苏某素来好吃,却未曾尝过此菜。”徐君猷笑道:“此菜名曰黄州烧梅,乃是白面所做,以肥肉、桂花为馅,其形下如石榴,上似梅花,故又唤做石榴烧梅,乃是取榴结百子,梅呈五福之意。”苏公举箸夹得烧梅,品尝一口,微辣含甜,果然是美味,不由赞叹。
                徐君猷笑道:“我闻苏大人善烹饪膳食,待哪日为我等施展一手如何?”苏公笑道:“愿为大人掌勺。”徐君猷喜道:“甚好甚好,不知苏大人善做甚菜?要用甚料?”苏公思忖道:“黄州肉贱,却不如以肉为料,做些美味来。”徐君猷连声道好。后苏公以猪肉为料,慢著火,少著水,做出一道美味菜肴来,此菜肴传入市井,百姓争相仿做,并名为“东坡肉”。 后此菜流传甚广,凡如江苏、浙江、四川、广东、湖南、海南等等,天下闻名,长盛不衰,流传千年。
                又一日,苏公闲着无事,独步林中,忽闻得寺钟响起,心中一动,遂转身往那安国寺而去。行不多时,苏公入得天王大殿,但见香雾缭绕,数名禅僧正低声诵经。诵经声幽然入耳,苏公望着佛祖,顿觉茫然,有如置身虚幻飘渺之间,万般忧愁无影无踪。忽闻耳旁有人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苏公猛然一惊,急忙寻声望去,但见一僧,身着袈裟,正是潜德大师。苏公急忙施礼,道:“原来是大师,苏轼失礼了。”潜德大师回礼道:“阿弥陀佛。”苏公喃喃道:“大师适才所言: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苏某猛然醒悟,古今世事,皆如大梦,何曾梦觉。”潜德大师淡然一笑,道:“诸梦非梦,非梦即梦。”苏公闻听此言,心中猛然一震,不由想起《吉梦录》一书,所言皆是人世美梦,莫非如潜德大师所言,“诸梦非梦”?
                潜德大师与苏公言及安国寺,原来安国寺始建于唐高宗显庆三年,立于唐保大二年,初唤作护国寺,嘉佑八年赐名安国寺。寺内分天王殿、大雄宝殿、观音殿三大殿,旁又有藏经阁、功德堂、斋堂和客堂等。二出边言边行,过天王殿,至大雄宝殿前院场,左右有数尊罗汉石像,大雄宝殿前有一石塔香炉。有一老者正挥帚扫尘。苏公心中诧异,那老者非是僧人,分明是山村乡民。又见地上,并无杂物泥尘,那老者却扫得甚勤。苏公欲问又止,喃喃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潜德大师闻得,淡然笑道:“地上无尘埃,心中有杂念。”苏公拈须而笑。潜德大师授指那老者,道:“此老者姓项,名礼,本是寺外庄民,世代以捕蛇为生,其祖父、父亲皆因蛇而死,其有独子,名项仁,亦善捕蛇,不想去年九月亦死于蛇口。”苏公惊诧不已,叹道:“柳河东有《捕蛇者说》,其中言道: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而白章,触草木尽死;以啮人,无御之者。然得而腊之以为饵,可以已大风、挛踠、瘘疠,去死肌,杀三虫。其始太医以王命聚之,岁赋其二。募有能捕之者,当其租入。永之人争奔走焉。有蒋氏者,专其利三世矣。问之,则曰:‘吾祖死于是,吾父死于是,今吾嗣为之十二年,几死者数矣。’苏某尝疑柳氏所言,今以项氏观之,犹信。呜呼!”潜德大师道:“项礼年过五十,前两年忽染得一桩病来,四肢生癣,有如蛇鳞一般。项礼幡然醒悟,知世事皆有因果,遂托身佛门,带发修行,以恕罪孽。”
                苏公心中一动,近得前去。潜德大师紧随其后,那项礼见得潜德大师,将帚纳入怀中,双手合什,施礼道:“大师。”潜德大师还礼,苏公施礼道:“在下苏轼,适才闻大师言,老伯染有怪癣,苏某一时好奇,不知老伯可否容我一看?”潜德大师笑道:“闻徐大人言,苏大人好医道,或有良方。”项礼闻听,遂挽起衣袖、裤腿。苏公看得清楚,不觉一愣,那蛇癣已渐消褪,只余三分症状。项礼道:“亏得潜德大师为我精心医治,此病已渐好了。”苏公笑道:“不想潜德大师通晓医道,待有时机,苏某愿请教大师。”潜德大师笑而不语。


              9楼2020-09-02 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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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公惊诧万分,心中终于明白了:朱溪前往京城,便是为了贿赂礼部官吏,主考官收得贿赂,便徇私舞弊,徇情取舍!如此言来,近年来临江书院多有中举者,非是书院授学有术,亦非学生真才实学,竟是朱溪用此手段之结果!难怪朱溪大收学钱,每年逾万两银子,竟用于此!
                  徐君猷疑道:“朝中早已实施糊名、誉录,怎生可能?”(作者注:糊名,就是将考生考卷上的姓名、籍贯等密封,又称“弥封”。糊名制实施之后,考官评阅试卷还可辨认考生字迹。后又实施誉录制,即由专人用红笔抄写考生的答卷,再交阅卷官评卷官评阅。考官评阅试卷时,不仅不知考生姓名,连考生字迹亦无从辨认。)张锦洲淡然一笑,道:“事在人为。”徐君猷连连叹息,苏公喃喃道:“若如此,我大宋危矣。”
                  三人沉默不语,苏公不忍寂静,又问道:“朱溪之事可办得顺利?”张锦洲叹道:“朱溪至京城,便住在锦洲府中,每日外出。不过临行前几日忽不见了踪影,初始,锦洲未曾在意,似有三四日情形,锦洲不免担忧起来,正欲遣人寻他,他却回来矣,回来之时,满面春风,想必事情已办理顺当。又在府中住了一日,便告别起程回乡了。”苏公道:“他未言及所办之事?”张锦洲淡然一笑,道:“朱溪数番来京城,从不言他所办之事,亦从不求锦洲助他。”徐君猷诧异不解,道:“张大人在京近二十年,颇有人缘,他怎不求助大人?”张锦洲道:“朱溪知锦洲为人,断然不肯帮他,又何必出言相求?他亦从未向人言及锦洲与他同窗交情。”苏公叹道:“此朱溪精明之处也,此等事情终非善事,一旦败露,朝廷必然严加惩处,朱溪不让锦洲牵连入内,乃挚友深情也。”
                  徐君猷、张锦洲叹息不已。苏公忽道:“锦洲可曾闻听过云梦雪?”张锦洲一愣,奇道:“子瞻兄亦知云梦雪?”苏公一喜,道:“锦洲知之?”张锦洲笑道:“云梦雪乃是京城寒碧阁第一行首,闻他人言似是登州人氏,能歌善舞,又精通棋琴书画。不想子瞻身在黄州,竟亦知晓此人?”徐君猷迟疑半响,忽然醒悟,道:“朱溪室内岂非有一名柬,正是云梦雪?”苏公点头。张锦洲悟道:“你道是朱溪曾会过云梦雪?”苏公点头道:“初始,我观那名柬制作精美,用纸用墨甚是考究,端是出自京城碧德斋。那字迹分明出自女子之手,笔画之间,颇为飘逸,非庄重之笔。故此询问锦洲。”徐君猷闻听,惊叹不已。张锦洲思忖道:“莫非朱溪失踪几日,便是在寒碧阁?”徐君猷道:“定是如此,若能留住朱溪数日,只有绝色美人。适才张大人言,朱溪回来之时,兀自满面春风,依徐某看来,定是事情办妥,又得与美人缠绵。”张锦洲叹道:“那云梦雪确是绝代佳人,朱溪迷恋于他,亦不足为奇。”徐君猷叹道:“朱溪兀自保存其名柬、绸帕,可见痴迷甚深。可惜那风月场中终非久留之地。”
                  苏公笑道:“子瞻依稀记得,徐大人城外茶肆迎子瞻时,朱溪曾言及今春又欲往京城,徐大人可还记得?”徐君猷一愣,回想道:“似有此事。朱溪言道:不定春后朱某又将往京城。徐某正待询问,不想被那青荇居士打断,请众人饮酒。徐某亦未追问了。此等话语,不曾留心,不想苏大人竟还记着,恁的厉害!”张锦洲疑道:“子瞻之意,朱溪心中念念不忘那云梦雪,欲再往京城相会?”徐君猷连连点头,道:“女色有时便如那迷魂汤一般,竟身不由己。”
                  苏公思忖不语,拈须皱眉,竟不理会徐君猷、张锦洲。徐、张二人疑惑不解,又不便询问。苏公踱步出亭,近得青石栏,望着池水,但见圈圈涟漪,竟自呆了。徐君猷起身出得亭来,正欲上前询问,不想苏公猛然回身,唬了徐君猷一惊,连退数步。苏公道:“徐大人,快且将那《吉梦录》取来。”徐君猷一愣,嘀咕道:“《吉梦录》?要它做甚?”
                  苏公连声催促,徐君猷遂令下人去取。约莫一顿饭时刻,不见人影,徐君猷甚是气恼,又着人去看个究竟,不多时,两人并库吏皆跑来,只道《吉梦录》不见了!苏公大吃一惊,徐君猷闻听大怒,斥责库吏,道:“怎生不见了?此书乃是本府亲手交与你封存,未得本府手书任何人不得阅看。”库吏惊恐万分,跪倒在地,委屈道:“小人亦不知晓,此书入库后并无人动得。”苏公上前道:“徐大人休要责怪他等,定是有人将其盗走了。”徐君猷无奈,挥手令他等去了,疑惑道:“元悟躬已死,为何还有人盗书?”
                  苏公思忖道:“此书或真的隐藏着玄机。”徐君猷忽然笑了,苏公诧异道:“徐大人何故发笑?”徐君猷道:“苏大人曾细细琢磨,徐某亦读了不下百遍,并未悟出丝毫玄机迹象。”苏公道:“只因我等是局外人。”徐君猷一愣,道:“局外人?谁是局内人?”苏公指张锦洲道:“张大人。”徐君猷点点头,笑道:“既如此,徐某便将书取来。”苏公一愣,道:“此书岂非已失窃?”徐君猷低声道:“徐某亦好读此书,早先抄录一卷,交库吏封存,真本尚在徐某手中。”苏公拈须笑道:“原来徐大人亦是性情中人。”张锦洲不解,询问何事,苏公笑道:“徐大人好读书,近日得一奇书,手不释卷。”徐君猷窃笑而去。张锦洲询问何书,苏公笑而不答。


                11楼2020-09-02 1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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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时,徐君猷急急跑来,神色慌张,苏公见得,大惊失色。徐君猷近得前来,喘息道:“不见了,不见了。”苏公连声惋惜,徐君猷道:“我里外寻了遍,不见此书,想必亦是被人盗走了。”苏公问道:“你将书藏在何处?”徐君猷忽笑了,道:“苏大人中计矣。”言罢,自怀中摸出一卷书来,正是《吉梦录》,苏公哑然失笑。徐君猷将书递与张锦洲,张锦洲翻开书卷一看,不觉一愣,急忙抬起头来,望着苏公,疑惑道:“怎皆是些艳诗浪句?”
                    苏公道:“锦洲且仔细看来。”张锦洲复又翻开书卷,看了数页,连连摇头,疑道:“你等要我看甚?“徐君猷道:“苏大人以为,此书中隐藏着一桩秘密,可惜无有头绪,徐某亦琢磨多时,不得其解,窃以为不过是本艳诗集子罢了。”张锦洲笑道:“分明是一本艳诗集。若果真隐藏秘密,焉有苏大人参悟不出之理?”苏公思忖道:“苏某曾试过数种方法,皆未查出丝毫端倪。”张锦洲奇道:“子瞻为何断定其中隐藏秘密?”苏公道:“徐大人曾言,此诗集字迹非元悟躬所书,元悟躬亦早知此诗集,极欲得到此书,三番五次遣派程贯找寻,若只是一本艳诗集子,何必如此费心?朱溪得到此书,行径亦为异常,竟分作数份,隐藏于《墨子》中,若只是一本艳诗集子,何必如此周折?我窃以为,元悟躬、朱溪必是知晓书中隐藏秘密之事,只是未曾悟出玄机要旨。”徐君猷叹道:“可惜他二人皆已不能言语了。”
                    苏公思忖道:“前几日,苏某曾往安国寺,见得潜德大师,大师有一言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苏某闻听此言,不觉心动,诸相非相,莫非《吉梦录》中诸梦非梦?”徐君猷一愣,道:“诸梦非梦?言下之意,此些艳诗非是所梦,乃是真有其事?”苏公点点头。张锦洲甚是好奇,又低头翻阅诗卷,不免一愣,喃喃道:“怪哉怪哉。”徐君猷见状,问道:“甚么怪哉?”张锦洲摆摆手,闭上双眼。苏公示意徐君猷禁声。张锦洲又睁开双眼,复又翻阅,喃喃道:“这字迹似曾见过。”徐君猷喜道:“何人所书?”张锦洲摇摇头,道:“只是一时之感,却想不起来了。”徐君猷道:“张大人且细细回想。”
                    苏公道:“此卷中有诗句言及子瞻。”遂翻至《东方云空见仙女裸舞》,指与张锦洲看。张锦洲疑道:“莫非此人识得子瞻兄?”苏公思忖道:“我却不识得此字。依我推想,此人曾在登州见过海市蜃楼。初始,我当是元悟躬元大人,因他曾任登州提举市舶司,可徐大人言此非元大人所书。”张锦洲一愣,疑道:“登州?”苏公点点头,张锦洲猛然一震,复又阅诗,惊诧道:“莫非是他?”徐君猷、苏公相视一下,异口同声问道:“是谁?”张锦洲幽然道:“登州知府郑浩然!”苏公惊诧不已,道:“是他所书?子瞻虽不识郑浩然,但有登州友人来信言及过,只道郑公清正廉明,为人刚直,颇有口碑,却不想遭匪人劫杀。” 徐君猷疑惑道:“徐某亦曾听元悟躬言及此事,那凶身已伏诛。”
                    张锦洲叹道:“锦洲曾协办此案,知其详情。近五年前,登州蓬莱有一伙海贼,为首贼人唤作常兴,绰号沧海蛟龙,手下有一二百喽罗,一味抢劫登州进出商船,大宋、高丽、东赢贸易商船多有遭劫。登州知府郑浩然震怒,遂调遣精兵强将,清剿海贼。郑浩然巧施妙计,伪装成商船出海,那常兴果然中计,引众贼前来,待得近时,郑浩然猛然率兵杀出,箭如雨发,又施放火箭,将贼船焚烧,众贼人或被射死,或被烧死,亦有跳海者被擒拿,唯逃了沧海蛟龙常兴。”徐君猷叹息道:“可惜可惜。那厮必不肯善罢甘休。”张锦洲道:“正是。那常兴嫉恨郑浩然,便乔装改扮潜入登州城,一夜之间,竟将郑浩然与妻妾并家仆十余人悉数杀害!那贼兀自割下郑浩然首级,祭奠众贼!”
                    徐君猷怒道:“这厮好生猖狂!”张锦洲道:“登州通判元悟躬乃是郑浩然挚友,遂上奏朝廷,发誓缉拿常兴,为友报仇雪恨。登州百姓亦痛恨此贼,约莫十天后,有百姓发觉常兴贼穴,遂首告官府,元悟躬率人包围贼窝,那常兴见难逃脱,遂引火自焚。朝廷闻得凶讯,遂着锦洲前往登州,协查此案。待锦洲赶至登州时,此案已了结。元悟躬将郑浩然遗物交与锦洲,其中便有郑浩然数本剿贼奏折。”徐君猷道:“张大人可曾见得此诗集?”张锦洲摇头道:“郑浩然遗物中确有诗集,锦洲亦曾细读,却无有此等艳诗。今细想来,此卷《吉梦录》字迹当是出自郑浩然之手,端的蹊跷。”
                    苏公思忖道:“郑浩然一案已然了结,却不知锦洲知晓一事否?”张锦洲道:“何事?”苏公道:“财宝。”徐君猷奇道:“甚么财宝?”张锦洲道:“郑浩然为官清廉,并未留下甚么钱财。”苏公摇头道:“非是郑浩然钱财,而是海贼常兴所掳财宝。”张锦洲道:“当年锦洲亦曾询问此事,郑浩然曾追查财宝下落,似有眉目之时却被贼人所害。那常兴死后,便无人知晓财宝藏于何处了。后登州府曾竭力找寻多次,皆未有获。”苏公道:“依锦洲所知,那财宝有几多?”张锦洲摇头道:“不敢思量!”徐君猷猛一击掌,惊呼道:“我明白矣。这《吉梦录》便是郑浩然生前所书,财宝玄机便隐在此书中!”
                    张锦洲一惊,道:“如此推想,亦有几分道理。元悟躬与郑浩然乃是故交,自是识得郑公字迹。”苏公思忖道:“或许在登州之时,元悟躬便见过此《吉梦录》。”徐君猷疑道:“张大人之所以未见此书,或是元悟躬早已私自藏之,可惜四年来,他竟一直未能解开玄机。不知朱溪怎生知晓此事,竟将此书盗走。元悟躬不敢声张,只得暗中行动。可惜那日言语时说露了嘴,被苏大人识出破绽。”


                  12楼2020-09-02 1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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