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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新独爱】郭小峰探案系列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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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小峰探案系列04
作者:范青


1楼2021-05-23 11:08回复
      可惜!这个导演随后的电影以他“艺术门外汉”的眼光来看就象“神经病的自言自语”,空洞、无聊、莫名其妙又自以为高深。现在听说这个导演突然回身关注起平民生活,拍了一部众人叫好的市民电影,也一时兴动,迈进了电影院,遗憾的是,他依然没有被感动,确切的说,他觉得整个电影都不是他中意的那杯茶,吞不下去。
      为此,胡晓云长久的摇着头批评他心肠硬,现在——几年之后——依然为此如此评价他,郭小峰感到必须为自己辩解一翻了。
      “我怎么了?”郭小峰继续问。
      “没有什么能打动你,你看什么都麻木和无所谓。”胡晓云不客气的回答。
      郭小峰诧异地看着自己年轻下属严厉的脸,觉得人真是不可思议,这个背后被称做“母老虎”的小胡,因为自诩为“心直口快”,所以一向坦然“恶声恶气、恶形恶状”,但却时不时地为一些事爆发出奇特的柔情,像个十几岁的中学生那样为“见残月伤心,望落英流泪”。当然,久经人世,郭小峰当然不能说出这样的话,只能圆滑地自我辩解。
      “才不是,我只是看不懂才这么麻木。”
      看着小胡鼓起的腮帮子,剪厄于初萌的愿望使秦正义一跃而起,打圆场地说:“走啦走啦、今天晚上我请吃火锅,门口渝秀火锅城。”
      果然——,两个人都同时闭住了嘴,他们常常轮流请吃饭,这次本来该论到小胡了。目测确定了小秦确实要请的态度,都站了起来一起向外走,小胡一脸喜色,郭小峰则边走边说:“看看,我还是很容易被打动的。”
      他们是渝秀火锅城的老顾客了,熟门熟路地坐定之后,胡晓云菜单都不看,对服务小姐说。
      “鸳鸯锅底,要一盘羊肉、一盘肥牛,然后豆腐、白菜、川粉、土豆、鸭血、平菇各一盘,小份的,噢,对,小秦,这次你请客,好吧,再加一个虾丸儿,一个蟹柳、一个鱼片,要不要加一个基围虾?”她歪着头自语。
      “不用加。”小秦果断地接过话头。“要五瓶啤酒,普通的,没有了。”
      “吝啬!”小胡用咋听起来象凶暴,其实只是她平时习惯的语气说。她怡然自得地东张西望一翻后,突然又接着在办公室里的话茬冲着郭小峰说:“怎么会看不懂?明明是你感情麻木,那个片子根本不深奥。”
      “你还记着呢?”小秦悲伤地问,有些肉疼这次请客了。
      “当然!”她回他一个白眼。
      这次郭小峰铁心要为自己分辨,很认真地回答:“确实不明白。”
      “我就是想不通那个孩子为什么不参加国际比赛?比赛完回去向他爸爸——或者养父——报喜不行吗?又不是他被签了卖身契,要生离死别了,必须舍名利而就亲情;或者他爸爸要咽气了,不见最后一面于心不忍?——虽然有很多名人或者劳动模范被赞美的理由之一,就是亲人死亡时他们还坚守在工作岗位。什么都不为,就放弃一切不是太任性了吗?虽然艺术家可以乖谬可他还没成艺术家呀!”
      胡晓云把筷子敲的吧儿吧儿直响:“你纯粹是钻牛角尖!谁都知道这是象征手法,说明的是什么寓意!而且你是天天看娱乐版的——顺便说一句,我认为这很不符合你的身份和年龄——,难道没看到报纸已经做了连篇累牍的介绍吗?”
      “我没有故意呛茬儿,确实我不觉得那个小孩儿到了绝境,也想不出他这样做的理由。”郭小峰不以为然地摊开手:“毕竟我也不是那些事业成功、腰包鼓鼓而且丧失亲情的成功人士,怎么会有相同的感触?”
      “又是乱讲,无数普通人也被感动了,这些信息当时也可以在报纸上随处找到。”
      郭小峰突然深深地叹了口气。
      “唉——,众口一词的赞美,普通人总是那么容易被感动,激动——,唉!”
      “触动你什么情肠了?”一直无可奈何看他和胡晓云斗嘴的小秦连忙问,正希望能有另外的话题改变这场谈话的方向。
      这次,他如愿以偿了。
      “也算是吧,看电影时我想起了另一个孩子,很可爱的小孩儿,当然,他不象电影上那个小孩那么才华横溢。”


    2楼2021-05-23 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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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尾巴的听话懂事也渐渐改变了韩大国夫妇,韩大国不再爱喝酒骂人,李小蕾笑容也更多了,他们对我说小尾巴很少跑出去玩,总是自愿呆在自己的小屋里剪剪贴贴,一家子暖融融的,我也就逐渐少去了。
        时间就这样在快乐和谐中一晃而过……
        第六部小尾巴的故事第03章
        正在我的回忆的时候,报案人被找了过来,这人我认识,她是死者韩小雷的邻居,我就叫她李大妈吧。
        李大妈是个所谓的热心人,像谍报员一样关注她认识的所有人,可以说哪里有是非,哪里就有她。尽管平时她很唠叨和饶舌,可这次大约真受了惊,一时竟象个呆瓜一样一言不发了,不过不知是不是和我比较熟悉的缘故,当见到我的时候,所以她突然又像看见亲人一样滔滔不绝了。
        “哎呀,哎呀,真是吓死人了!”她拍着巴掌长吁短叹地开始了:“我都不敢信呀,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怎么会这样呀,我们都正替他们娘俩高兴,大国两口子总算是想开了,让她们母子团圆,闹了这么久的事终于功德圆满了,怎么突然会这样?前几天十姑还满心欢喜给我们比画,说要带儿子走,中午我还看见她拎着包过来,给儿子说话,走的时候我看见她兜里鼓鼓囊囊,那肯定是小雷给***糖呀,现在她要知道发生了这事,还不得疯了!”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真是迟钝,应该赶紧让人去找十姑和学校的赵老师了解情况。
        “你几点发现小雷的尸体?”我安排完这些事之后问她。
        “下午七点左右。今天不是礼拜六吗,好象小雷这么大的孩子下午不上课,中午的时候,我看见他和他妈一起回来,他们一起来到大国家,你知道,我可不是那好操闲心的人,不过大国临走嘱咐我来着,要我帮忙看他家的门,都是街里街坊的,我不能不答应不是,现在世道也乱不是,我知道大国家不会有钱,可大件的物件被人拿走也是钱不是,所以我就不得不操着心,其实我是顶烦——”
        “——管人家闲事的,我知道,现在说说你看见他们一起回来之后怎么样呢?”
        “我看见他们一起回来进了家,然后就不知道了,过一会儿我看见十姑一人走了出来,她的兜鼓囔囔的,我一看那形状就知道是糖和点心。不过那没关系,只要不拎大件走,我就能跟大国两口子交代。然后,一直到下午,我都没看见小雷出来,心里觉得有点奇怪,虽然小雷不是喜欢乱跑的孩子,可怎么也不出来上趟厕所?而且屋里也没任何响动,天都黑了也不见屋里开灯,我就寻思着过去看看,谁想到,老天爷呀——”
        “对了,十姑这几天为什么没把小雷领走呢?”这是我心里最大的疑问。
        “大国让小雷看家呀,说是等他们回来再走。”
        “是吗?”我大吃一惊,这和韩大国曾给我讲的完全不一致。
        难道韩大国给我撒了谎?
        我语调和表情的变化立刻引起了李大妈的注意,她看着我,突然吞吐地说:“我想,这——也没什么不对,虽然细想想也——觉得——不近情理,要孩子看什么家?但是大国能——突然——想过来,不难为她们母子团圆,就挺好的,能——呃——突然——想过来——就不容易。”她刻意强调了两遍“突然”,我想这一定是她刚才苦思的结果。
        是的,突然——,谁都会觉得韩大国改变的太突然。
        ——如果你亲眼看到之前的种种事情……
        第六部小尾巴的故事第04章
        话要从十姑出狱说起。
        说实话,这三年我早就把她给忘了,其实开始我也试探小尾巴对过去生活的感觉,但小尾巴显然不愿回忆,我记得很清楚,一次我比较清楚地问他以前的生活,他突然恐惧的扑到我怀里,叫了声“妈妈”。


      5楼2021-05-23 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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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很多人异常浪漫地描述犯罪团伙,——认为他们对外人残忍血腥,内部却充满了仁义和爱。我也不知道是否有这样的团伙,也许有吧,但小尾巴显然没有幸运地生活在这样的团伙中。而且就我所知,越艰苦的环境,人们的生活方式就越符合“丛林法则”——弱肉强食!
          弱小如小尾巴,在这些几乎全部来自最贫穷的农村,身无长技,又有残疾,每天都难得有痛快日子,性情个顶个暴躁的群体中间,他喜怒无偿的妈妈已经是菩萨般慈善了。
          想到小尾巴刚出现时肮脏的眉眼,身上的淤青和疥疮,因营养不良而过于瘦小的身体,第一次吃巧克力时陶醉的样子,我就决定不再追问他以前的生活。我希望他忘了,我也忘了。
          十姑如何找到小尾巴的我一直不清楚,没有人告诉她地址,也许是母性的本能吧。那是学校快要放寒假的时候,她突然出现在小尾巴的学校门口,当看到小尾巴和其他小朋友拉着手、唱着歌走出校门时,她疯子一般扑过去,冲乱了队伍,将小尾巴紧紧抱在怀里,又亲又搂,嘴里呀呀地叫着。吓坏了带队的老师,看到小尾巴不知所措的站着,老师以为来了个疯子,连忙喊人来营救,应声而来的人们粗鲁地驱赶着这个哑巴,她啊啊地解释不出,拼命地挥舞着双手比画,没有人懂,也没有人看,连踢带推地撵她,一直呆怔的小尾巴这时才哭喊出来:别打我妈妈,别打我妈妈!
          老师已经打电话找来了李小蕾,小尾巴被带回了家,十姑也去了,傍晚,我被叫去仲裁,跟我去的还有我一个懂哑语的同事。
          韩大国、李小蕾愤愤地坐在那里,十姑坐在他们对面,小尾巴则张皇失措地站在一旁。
          “怎么回事。”我很烦躁地问。说实话,因为快过年了,“双抢”增多,我的工作很忙,情绪也不太好。
          “你问她!”李小蕾指着十姑,气愤地说不出话。
          十姑则恭敬地点头哈腰,三年的牢狱生活使她特别“尊敬”警察,她表达一翻特别的“尊敬”之意后,然后用手语表示她很感谢韩大国夫妇三年来对小尾巴的养育之恩,现在,她要带小尾巴离开。
          看着她坦然的脸和狡黠的眼睛,我气的一时说不出话,回忆起她当初的眼光,这才意识到她早就有这打算,不过希望这三年有人管她儿子罢了。我告诉她,不要装傻,当初有法律协议,他们夫妇是正式收养小尾巴,有法律做保障的,打官司她也不会赢,她最好赶紧走,小尾巴在这里生活的很好。
          她似乎听不懂我的话,反复比画一句话:小尾巴是她的儿子,是她身上掉的一块肉。
          我又唇焦口燥地给她讲了半天法律的意义和神圣。
          但她只是恭顺地做出听的样子,我话一停,她还是反复比画那句话:小尾巴是她的儿子,是她身上掉的一块肉。
          时间一小时一小时的过去了,谈话毫无进展,因为我说什么她的回答都是:小尾巴是她的儿子,是她身上掉的一块肉。
          我精疲力尽,望着她狡猾的——以逸待劳的——脸,又烦又累,最后吓唬她,她最好赶紧走,否则我还把她抓进去,然后粗鲁地把她赶出韩大国家。
          探头探脑的邻居因为我们的出来而缩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冷风吹得我清醒了许多,突然觉得我一晚上的道理和法律都是废话,她的回答才是事情的本质,小尾巴是她的儿子,是她身上掉的一块肉。她用她的方式贴心贴肺地养育了他六年多,三年的终止也是被迫的,她怎么可能因为我的恫吓而走呢?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越想心里越沉甸甸的,不知这件事会怎样收场——
          十姑如我所猜,迅速采用了第二个举动。
          她不能言,却雷厉风行。
          一番观察之后,也许发现从路上截走小尾巴不太可能——因为小尾巴已改成强壮的韩大国接送。于是她迅速采取第二种方案。径直来到学校,耐心地等着小尾巴下课离开教室,然后自以为得计,拉着小尾巴就走,但迅速被小尾巴的班主任赵老师拦住了,因为韩大国已经专门给老师做了交代。


        6楼2021-05-23 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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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楼2021-05-23 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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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的同情和默许,及其一致偏向她的唧唧喳喳的议论给了十姑巨大的勇气,她每天理直气壮地去锯,毫不担心人们会看到,却得意忘形地忽略了韩大国回家会发现。
              第三天,她大功告成,弄断了三根铁棂。然后,她扔到锯条,长出一口气,猛地伸开双臂——去迎接她梦寐以求的儿子。
              小尾巴却默默地坐着,她惊诧地打着手势,小尾巴依然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她急噪地呜呜着,突然却停住了。
              她发现——儿子——被铁链栓在了床头上(过后我知道,那是前一天韩大国故意给拷上的)。她愤怒地捶着窗户,然后回身找来附近的邻居(这很容易,他们就在附近偷看着她),指着小尾巴的铁链激奋地比划着。
              我又一次被找去了。
              驱散围观的邻居,透过窗户,我看到小尾巴正低头玩小汽车。
              见到我他似乎很高兴,开心地告诉我他的寒假作业全部做完了,还有手工作业,他依然乖顺,眼睛里毫无怨尤。看着他身上的铁链和他天真的笑脸,一股怒气从我脚底升起。我压着火打电话把韩大国从厂里找了回来。
              “你这样是犯法,知道吗?”我指着铁链吼道:“打开”。
              韩大国也愤怒地涨红了脸,但还是先打开了铁链,他哆嗦嘴唇刚要开口,意识到自己给韩大国闯祸的小尾巴扑到韩大国身上哭着说:“不怪爸爸,不怪爸爸,是我愿意的,你不要说爸爸,你不要说爸爸。”
              我,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的确,一直处在对抗状态下的韩大国突然改变,确实会让人诧异。
              想了一会儿,我继续问李大妈:“韩大国临走都怎么给你交代的?”
              “他说他去接老婆,顺便在外散散心,大概一星期就回来,交代我替他看着家,我住的最近不是,说家里没什么钱,只要大件不被拿走就行,十姑原来手脚也不干净不是,不过小雷的东西无所谓,就是给他的。话说的挺简单的,虽然看样子——呃——好象——好象——有点儿——有点儿——不——太——对劲儿。”
              “哪里不对劲儿?”
              “我当时本来想安慰他几句的,大家都是邻居,都理解他的心情,”李大妈悻悻地说:“可他扭头走了,连话都不听我说完。”
              “这么说韩大国没有说要留小雷看家?”
              “没给我说,不过——我——寻思着,要是大国有什么想法,那他——,也,也不会给我说。”她看着我,脸上难得地红了一下,继续解释她的想法:
              “你看,要是小雷真是横死了,那会是谁干的?一下午没有人来我可以作证,今天下午我碰巧一直在窗户前坐着。下班之后都是住这院子里人进来,他们总不会去干这事吧?他小小年纪也不会是自杀吧?你知道,大国走之后我去看小雷,问他要不要去我家吃饭,他说冰箱里留的有——很多——吃的。”
              我明白她的暗示,她显然怀疑是韩大国预先把有毒的包子留到冰箱里。
              “我们会化验所有的东西。”我告诉她。
              这时,小尾巴的班主任赵老师也到了,她非常激动,一见面就喊:
              “到底怎么回事?”她鼻子嗡嗡的问。
              不等我回答,就又激动地接着嚷:“太可怕了,怎么会这样?太可怕了,他们说韩小雷是被害死的,真是不能想象,你抓住凶手了吗?”她激动地浑身颤抖,不断地用手绢擦着鼻子。
              “还没有。”我坐在那里,等着她从颤抖中镇定下来,在那个当儿,又回想起后来发生的事情……
              第六部小尾巴的故事第06章
              从韩大国家离开之后,接下来的十几天我一直在外地办一个案子,其实这个案子并不非要我去,但我主动去了,原因我想你们猜得出来。
              等我从外地回来,已经是二十多天后了,那天我精神相当好,吹了一下午我如何“神勇”的牛,快下班的时候,同事告诉我,有个中年女老师带个孩子来找我,我心里咯噔一下,——一定是小尾巴的事。
              果然是赵老师和小尾巴,和矜持的赵老师比起来,小尾巴有些瑟缩和紧张,我觉得头一嗡,浑身开始没力气了。
              “我想我必须找你谈谈。”坐下之后,赵老师拢拢短发,彬彬有礼的开口了:“事关一个孩子的前途,一个好孩子,我不得不多管闲事了。”


            9楼2021-05-23 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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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也勉强不了,而且,退一万步说,即使是连哄带吓能勉强一时,难道能勉强一世?
                好一会儿,赵老师颤抖着嗓音说:“你为什么连试一下都不肯呢?”
                “因为我说不出口,我想高境界是要求自己——而不是别人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望着赵老师还要争辩的脸,我终于决定直截了当:“将心比心,我很喜欢小雷,愿意给他买吃的,买玩具,或者领他玩几次,可绝对不敢承诺要收养小雷,更遑论家里再添个他妈妈了!过日子不是说几句话那么简单,我估摸只有最穷和最富的人才可以不介意家里添一两个人,那是另一说了!——我做不到的事情决不敢要求别人高境界。其实,为什么一定要韩大国夫妇做出让步呢?如果大家真的同情她们母子,可以凑出两万元把小雷解救出来,然后和小雷母子共同生活,不一样是美好结局吗?你就可以这样做,赵老师!”
                赵老师鼻尖冒出了汗,她嘟囔着:“我当然愿意,当然愿意,晤、晤……”她支吾两声,然后愤恨地白了我一眼,抢白说:“那就任其她们母子分离?用两万块逼她?这不是变相逼她犯罪吗?”
                “为什么你不劝十姑放弃?”
                “这不可能,因为她是母亲,我懂母爱的力量。”赵老师再次强调:“你为什么偏袒韩大国?”
                “不是这样,不全是这个问题。”我长叹一声:“我是考虑小雷以后的生活,他要受教育。”
                “跟着亲生母亲不能受教育了吗?”赵老师抓住了我的漏洞,激烈地说:“我可以向学校申请减免小雷的部分学费,十姑也可以做工赚钱,再加上好心人的捐助,小雷的教育应该没有问题,我告诉你,好心人很多,十姑每天的吃食、身上的棉袄,还有棉被都是邻居故意放在门外让她拣的。”
                我相信她每一句话,可对未来却不敢报乐观的预想,毕竟,生活——是个漫长的过程,而不是某个激动的烟花之夜,一时的欢呼可以快乐一宵。
                当小雷回到母亲身边——也就是“曲终人散”——开始和贫穷做长期的斗争的时候,人们——这些平凡善良,每个都要为生活奋斗,可不是能过的优哉游哉的——这些人们,又会怎样呢?我不知道,脑海里回响的却是一句老话——‘救急不救穷’……
                “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我沉吟着想如何解释我的想法。“十姑的条件抚养孩子其实确实——哦——呃——”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赵老师打断我,一叠声的反问:“小雷亲生妈妈物质条件不好,但那种倾心之爱是金钱可以代替的吗?与亲生母亲一起生活的快乐是可以用金钱计算的吗?那种血脉相联的爱是陌生人买几块儿糖就可以替代的吗?如果是这样,社会还需要家庭这个细胞吗?国家干脆把孩子集中供养不就行了吗?”
                最后,她给了我致命的反问:“而且,穷人就该剥夺抚养自己孩子的权利吗?”
                我有些懵了,更被她的论断吓了一跳,喃喃地分辨:“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你的潜台词就是这个,或者说你的潜意识,我很清楚你的意思,即使是你不承认也没用,我说过我正在研修心理学,我很清楚你想什么!”
                赵老师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激动情绪中,她第三次激动地前倾,结果几乎从椅子上掉了下来:
                “我承认你想的很长远,仅从物质方面,但——幸福生活仅仅是由物质组成的吗?母爱亲情都应该为此抛弃吗?最关键的是,让小雷小小年纪就感到金钱是阻止母子团聚的障碍,你不觉得这会成为小雷一生的阴影吗?金钱的力量已经够大了,不能再大了,他是孩子,是未来,他的心灵该承受这样的折磨吗?一个没有现在的孩子会有未来吗?”
                她又一连串的责问像一连串的霹雳一样彻底把我震住了,——更重要的是,她前面的那几句反问击中了我的软肋——穷人就该剥夺抚养自己孩子的权利吗?那种血脉相联的爱是陌生人买几块儿糖就可以替代的吗?——的确,穷富是相对的,即使是最拜金的也不敢宣称:有钱就快乐幸福!幸福——有太多的其他因素。
                也许她说的对,也许我只看到了事物的一面,而忽略了更有价值的东西,那种血脉相连的情感,那是金钱买不到和替代不了的爱与依恋……
                我扶着小雷的肩膀机械地问:“你想和妈妈在一起,是吗?”
                “这不需要问,他给妈妈的糖就说明了一切,如果你懂心理学。”赵老师接过话茬:“既便你不懂,不过至少应该听过一句成语‘窥一斑而见全豹’,我们仅需要从人细小的举动就可以判断他是怎样的人。”
                赵老师扶扶眼镜,恢复一下激烈的喘息,自信地说:“而且,话又说过来,如果一个孩子仅仅贪图一些生活的安逸就拒绝如此深爱自己的亲生妈妈,这样的孩子还有什么价值呢?德、智、体、美、劳;德、智、体、美、劳,为什么德放在最前面呢?因为我们都知道没有品德的孩子其他再好也没有意义。不过小雷不是这样的孩子,我问过他。”说完,她慈爱地拉过小雷:“告诉郭叔叔,你愿意和妈妈一起生活。”
                小雷看看老师又看了看我,然后,点了点头。
                “这么说只有让韩大国放弃了。”我无力地坐回椅子,喃喃地说:“你的意思是让我劝韩大国放弃?”
                “如果你能劝韩大国接受我前面的建议就更好。”赵老师尖锐地提醒,再次白了我一眼。
                “我只能试着让他放弃。”这点我坚持。
                “那就只能是这样,因为亲生妈妈是不会放弃的。”她拉过小尾巴亲切地说:“放心吧,老师一定要帮你回到妈妈身边。”
                想到十姑执坳的决心,看着小尾巴日渐消瘦的小脸,和茫然的目光,我决定鼓足勇气去尝试劝说韩大国。
                第六部小尾巴的故事第07章
                赵老师使劲儿擦擦鼻子之后,似乎镇定了很多,已经可以矜持地看着我了。
                我收回回忆问她:“这几天小尾巴有什么不同寻常吗?”


              11楼2021-05-23 1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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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虽然这两天小雷多少有些闷闷不乐。”一开口,她就又动情了,不得不再次拿出纸巾擦擦鼻涕,才哽咽着说:“我是很关心小雷的,尤其是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我更加关心他,他是个好孩子,不愧为品学兼优。前几天我听到了韩大国让步的消息,当时我真是很高兴,因为我一直坚信狭隘是最有害的思想,它会使我们不知不觉走向绝境,现在能懂得放手是大家都高兴的事,尽管要是他能更包容些就更好了——。”
                  “他为什么闷闷不乐?”我打断她后面地发挥,她那一贯的长项。
                  “我想是因为十姑要离开一阵子,他们母子感情很深,十姑还是总把好吃地给小雷,两天前小雷难过地对我说,他很怕妈妈每天吃拣来脏东西闹病,说的时候眼泪都掉下来了,唉,看看他们,再想想那些不知父母艰难的小皇帝们,真是无话可说!”
                  “十姑还是天天去吗?”
                  “当然,好象星期二,对,就是星期二,十姑中午很高兴地来接小雷,对我比划了半天,当然我没懂,不过满眼喜气还是看的出来的,小雷说她说今天有些事,晚几天接他走。真是想不到今天居然——,唉!后几天也是天天去,每次都和小雷说好长时间的话,当然是手语,我看不懂,恐怕是母子间的家常吧,不过表情似乎不单是高兴,要复杂的多,当时我不明白——”
                  她深思地歪歪头:“不过,我现在明白了,因为今天上午我看小雷一个人特别闷闷不乐,问他,他说妈妈突然决定出一趟远门,让他在这里再呆一阵子,再回来接他,他哭着说担心妈妈不回来接他。——我安慰他不可能,没有放弃孩子的母亲,而他的妈妈有多爱他大家都看到了,好一会儿他才好受了些,真是个有情有意的好孩子,没想到竟——”
                  我们陷入了沉默,各自想着心事。
                  好久,她抬起头,迟疑地问我:“你确定大国夫妇是真心放弃吗?你知道,很多人是极端狭隘的,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宁可毁了。他们一直——一直——都是特别固执的,这次会突然改变,从心理学上,似乎说不通?”
                  看着她通红的鼻头和眼睛,我没有立刻回答,默默地回想那天去劝韩大国的情形。
                  那天在赵老师义正词严的逼迫下,我咬牙去了大国家。
                  当我傍晚到达的时候,家里已经来了个说客了,他的邻居老钱。主人只有韩大国和小尾巴两个,李小蕾因为受刺激去外地亲戚家了。
                  老钱是大国厂里的工会主席,历来擅长思想工作,我竖起耳朵一听,果然讲得与众不同。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张口要求韩大国提高境界——说来说去只把他激的更恼,而是先陪他喝闷酒,喝到美的时候才款款开口。
                  “大国呀,你是真傻呀——,”他先拖着长腔说了半句,直到大国眯着眼略微抗拒地瞅着他,他才继续徐徐开口道:
                  “我要是你,早就把孩子让给他娘了。”他瞟一眼正在写作业的小尾巴,并不怕他听到,嘘着韩大国的脸色不急不徐地说:“你僵着有什么用,你要两万块钱,那个哑巴哪儿来?‘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句俗话你听过吧?她不拿,还照样天天来看儿子,你能怎么办?”
                  韩大国脑门青筋蹦了几蹦,似乎要说发狠的话,但老钱轻柔地摆摆手,止住了对方的激动,又缓缓开了口:
                  “再说,你越狠,孩子越恨你,可现在你不是还养活着他?好嘛,掏钱养仇人,值吗?要他干啥?别人的崽子,不是亲生的,再养也隔层心不是,何况他亲娘还活着。”
                  韩大国闭上了眼睛,大概也被拖的意志消沉了,所以软弱地反驳:“其实平时我待他不必他亲娘差,更别说吃的用的了,他娘有什么呀。”
                  “你可别这么说,我告诉你,他要是个有良心的孩子,有亲妈在,你养不熟!他要是说喜欢你这儿,那这样的狼崽子更养不熟!为了点好处就不要亲娘的孩子将来能要你吗?”
                  这真是当头棒喝!
                  韩大国顿时睁大了眼睛,手持酒杯楞住了,大约一只烟的功夫,突然放下酒杯拉住老钱的手很摇了摇,又狠狠点点头,“唉——,唉,唉!”
                  老钱一笑,抿了口酒,滋溜一口喝下去,吧嗒一下嘴继续说:“你好好咂摸咂摸,是不是这个理?你养儿不就是防老嘛!这能防个啥?再说,其实有儿女本来就是债,你没有不是更好?喝,喝酒!”接下来的气氛越来越好,人就是这样,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


                12楼2021-05-23 1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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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大国仰天长叹了一会儿,突然一拍大腿,醉醺醺地把惊慌看着他们的小尾巴叫了过来,抽着鼻子告诉他,爸爸想开了,他不仅可以如愿马上跟他亲妈走,还可以拿走这里所有属于他自己的东西,因为留在这里也没用了。
                    小尾巴扑在他怀里呜呜的哭,韩大国也红着眼圈说:“你要走这两天就收拾收拾吧,我过两天就去接你——唉——那个妈妈回来,你随时都可以走,就是别当我们的面走,把门锁好就行。”
                    我和老钱知趣地离开了。老钱有些得意地告诉我:“我不能不出马呀,你不知道,前几天,不知谁唆叨唆叨地把大国弄恼了,买了瓶敌敌畏,说是要全家自杀,唉——,我是大国也会烦,一帮人围着讲大道理,呸!怎么就该我学雷锋?搁谁都烦,现在有人就这样,喜欢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就说大白话,怎么样,把大国这根筋别过来了吧,避免了一场大祸呀!”
                    我频频地点头,满心感谢老钱,以为千难的任务居然没费我丝毫力气就迅速解决了,只剩盼望这纷乱的一切赶快结束。
                    事实上韩大国似乎更想结束这倒霉的一切,第二天他就请假离开了家,临走他特意来告诉我,他打算一周后和老婆一起回来,这期间在外散散心。
                    而且再次当我的面郑重告诉小尾巴,他可以带走属于他的一切物品,但要他在这几天跟亲生妈妈走,他不想回来再见到他们了。因为毕竟有些感情,韩大国红着眼圈告诉我,“怎么着也有三年多的感情了,不忍心亲眼看小雷离开。”
                    我听完心里也有些感伤,不过更多的却是一阵解脱的轻松,也许是被前面的纷争折磨的头晕了吧。
                    万万没想到韩大国离家五天之后居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一直我都觉得老钱的说法还是很能打动韩大国的,他毕竟不是爱子如命的那类人,不过憋口气,闹得越来越僵。
                    难道韩大国是假装的?如同赵老师所言,“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宁可毁了!”,所谓想开是,不过是为了迷惑我们,好为自己过后下手做准备?或者一时想开,过后还是觉得窝囊,反悔起了杀心?
                    第六部小尾巴的故事第08章
                    我呆坐着,脑子纷乱如麻。
                    晚上十一点多,韩大国夫妇被从外地亲戚家带回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韩大国一脸紧张。
                    “小雷死了。”我观察着他的反应,一字一顿地说:“被毒死的!”
                    韩大国张着嘴好一会儿,突然蹦了起来:“老天爷在上,不是我干的,你们可以去查,这几天我和老婆一直住在她姨家,根本不在这里,你们可以去调查,有一句瞎话天打五雷轰。”
                    “你好象才买了瓶敌敌畏?”
                    “是,可那是赌气吓唬人的,我根本就没打开过。”韩大国脖子里的筋都蹦出来了。
                    “你能确定没有打开吗?”
                    “指天发誓没有!”
                    “你走的时候给家里留了什么食物吗?”
                    “当然,有面包、面条、馒头,反正都是好好的东西。”
                    “有包子吗?”
                    “有两个,食堂里买的,包子有好几天了。”韩大国突然担心地问:“他,他不是食物中毒吧?”
                    “从死者表面症状看,我觉得不是。不过确切地要等化验结果。”我疲惫地挥挥手,让先他们下去了。
                    “我可什么都没干。”他没有立刻离开,继续激动地解释:“我知道你们怀疑我,可我确实想开了,小雷我是决心还给他妈了,虽然我喜欢这孩子,可想想老钱说的,他就是要留下我也不肯了。我还想清净过后半生呢。”
                    我点点头,没有回答。
                    他一离开,我的同事立刻提醒我:“可那个敌敌畏瓶子显然是开着的,而且少了一些。”
                    “我知道,但现在说出这些也没意义,目前是死无对证。”
                    这时,找十姑的小王一个人回来了,他激动地告诉我说:“那儿没人,看起来似乎卷着铺盖离开了。”我想起了赵老师转述小尾巴的话,妈妈要离开一阵子,还在沉吟间,小王激动地晾出了手里的东西:“你看这是什么?”
                    我隔着塑料袋看着,虽然不能确定,然而看起来很熟悉。
                    “鼠药?”我轻声说。


                  13楼2021-05-23 1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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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表现出对妈妈的深情?”郭小峰截住了胡晓云话语,摇摇头:“我不知道,而且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小尾巴已经死了。”他的嗓子有些沙哑了,连忙端起啤酒轻轻喝了一口。
                      “也许他是爱他妈妈的,”小秦皱着眉头猜测:“开始似乎是这样。”
                      “什么开始?一直是这样嘛!”小胡不满地抢白:“刚才郭队不都讲了。”她寻找同盟般地看向郭小峰。
                      “那为什么会有后来的结果?”小秦也恶声反问道。
                      “这——”
                      “所以嘛——”他探询地看着郭小峰,继续猜测:“人人都有这么个时期,以为太阳是围绕自己转的,即使是从小受苦的小尾巴也不例外,曾经天真希望两全其美,结果事情发展到他不希望的方向——他可以和妈妈一起生活了。但他并不想再次和母亲一起生活流浪,这也可以理解,他从小过的日子很苦,比外人——哪怕是大人——更明白实际和妈妈生活会多艰苦,也并不美妙,是吗,郭队?”
                      郭小峰依然摇摇头,淡然重复刚才的回答:“我不知道,而且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小尾巴已经死了。”
                      “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不说明呢?”胡晓云掩饰不住失望反驳,她期待地看着郭小峰:“郭队——”
                      “我说过——”郭小峰一字一顿地轻声重复道:“我不知道,而且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小尾巴已经死了。”
                      一时间,他们沉默了,似乎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
                      “小尾巴——”小秦突然轻声打破了沉默,带着一股怔怔回想的迷茫:“——好象——好象——没机会说话。似乎都是大人在说。”
                      “不对,”小胡说:“郭队问过他,他也点头了。”
                      小秦又回忆了一下,“是。”他说:“只是——”,他没有说完。
                      三个人再次窝心地沉默了。
                      翻滚的火锅冒出热腾腾的热气,氤氲地在弥漫在三个人之间,但没有一个人有胃口,良久,小秦才打破沉默,讷讷地自语:“不知她们母子什么时候互相产生了杀机。”
                      郭小峰望着窗外秃秃的树干,又喝了一口啤酒:
                      “不知道,但我想她们开始彼此并没有这个念头。十姑不会,否则小尾巴早就丧命了;小尾巴也不会,否则他不会认妈妈。但这个念头至少在案发前形成几天了。过后来看,小尾巴对老师说:担心妈妈吃坏了肚子和妈妈要远行,都是为妈妈消失做伏笔,这几乎算是精心策划了对十姑的谋杀。尽管他在敌敌畏瓶子上留下了指纹,也不知道少量的敌敌畏并不使人死亡,可这些疏漏应该是他太小的原因。”
                      “你是说十姑没有告诉小尾巴她要离开?”
                      “从来没有。十姑交代,她一直要求小尾巴跟她走,可他编瞎话拒绝,她是哑巴,可不是聋子,她听到小尾巴对邻居和老师撒谎,好拖延不离开这里,突然意识到儿子的心变了,居然贪图富贵,不想要这个妈妈了?自己巴心巴意爱着的儿子居然是个虚情假意的狼崽子!她很气愤,再三要求,可小尾巴还是不断的撒谎拖延,她觉得很绝望,自己是那么爱儿子,所以——,就决定——。”
                      “——杀了儿子?”胡晓云第三次高声尖叫起来,以至于火锅店里的每个人都对这个魁伟的女人有了深刻的印象。
                      “她有她的逻辑吧——”郭小峰淡然说道:“当我们问她这样做的理由时,她很伤心,也很理直气壮,回答是我熟悉极了的简单手语:——小尾巴是她的儿子,是她身上掉的一块肉!”
                      “可是——,可是——。”胡晓云发出褒贬不明的声音,好半天才嘟囔着说:“真是遗传,这样的妈妈,这样的儿子。”


                    15楼2021-05-23 1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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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妈妈,这样的儿子,”郭小峰轻声重复道,他放下酒杯,微微眯起眼睛:“知道真相的人们后来也这么说。”
                        “怎么说?”
                        “就像刚才这部电影的一个影评说的‘以一个孩子的选择——说服——哦,不,这个词要改改——震撼了——整个成人世界’。那些有点儿学问的——或者说当时的主流声音——都不约而同地谈到了教育问题,主要是从道德方面和金钱对人的腐蚀方面谈论,他们认为从这件事可以看出当前社会——这是指十几年前——已经完全被金钱控制,小尾巴——也就是下一代——的选择证明了连人类最基本、最密不可分的血脉相连的母子之情也不能幸免,因此他们对人类的未来感到悲观、绝望,认为已经到了世界末日。”
                        “这么夸张!”
                        “夸张是某些知识分子的特色,先知先觉嘛!这是他们的骄傲。”
                        “普通人呢?”
                        “他们倒乐观得多,虽然一开始也摇着头说:真看不出小尾巴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歹毒,居然要毒死这样爱他的妈妈,真是可怕!——然后暗暗评论,到底是种不好!幸亏死了,将来倒少个祸害!说到这里,一般倒都庆幸的直摇头。——韩大国家邻居更是纷纷向他祝贺,说:亏得有这码事儿,验出了真金,否则养这样的狼崽子多后怕呀!为了弥补曾经对韩大国夫妇的失礼,热心的邻居纷纷寻找需要收养的婴儿,‘众人拾柴火焰高’,后来很快就找到一个婴儿,据说不仅孤儿,而且‘种’还好。”
                        “然后呢?”小秦问。
                        “然后?”郭小峰说:“大国就收养了呗!人人都感到这样的结果挺圆满,都说:这下好了,大国真是因祸得福,往后就好好过日子吧!”
                        “再然后呢?”小秦不甘心地问。
                        “再然后?没什么联系了,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想想还能怎么样呢?大概就跟童话结尾似的:——从此他们都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第七部解决之道第01章
                        一边走,郭小峰一边兴奋想象着自己几个月未见的女儿——爱梅——会是一幅什么模样?自从女儿来北京上大学之后,几个月才能见到女儿一回的他,就常常想像着女儿正是什么样的状态。
                        应该在紧张的复习吧?!他充满期待地先幻想出一个令自己欣慰的场景,马上就要放寒假了,也应该是考试期,复习——应该是最自然不过的事了。
                        但——,素来的理智随即像一把公正而严厉的小锤子梆梆的在他的脑子里敲打起来,使他立刻回忆起自从女儿离家读大学后,每次他们父女通电话,电话那端总是女儿嘀嘀嘎嘎的罗嗦别人的事,而她——还总是那个插进去管一管角色。没了高考压力之后的女儿,爱管闲事、报打不平的脾气像施了过量激素的农作物那样疯长起来。——而事情又总是这样,越爱管,就越有事可管。
                        也许——他很不情愿的想到——女儿正神采激昂的操别人的闲心,这念头刚一闪现,他就马上坚决地摇摇头,希望甩掉这让自己不痛快的画面,并且开始坚决努力的只想像女儿正在发奋苦读的情景。——可惜,那个刚刚一闪而过的念头却开始鬼鬼祟祟的不时冒出来,然后又大摇大摆地稳居其中,直到占据了全部位置。
                        终于——他有些唉声叹气地到了学校,而且,仿佛为了证明他的料事如神,他第一眼看到的——果然——就是女儿挥舞的胳膊。
                        他松了口气,带着早已料到的放心表情赶紧上前问。
                        “出了什么事?”一边说着,一边顺便找机会巧妙的把女儿的胳膊送回到安静时该呆的位置。
                        “太可气了!”见到好久未曾谋面的爸爸似乎也没有平息爱梅的激动,依然一脸愤愤:“我讨厌歧视。”


                      16楼2021-05-23 1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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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我们都讨厌,可到底出了什么事?应该和你无关吧?”郭小峰本能的有了几分紧张。
                          “没什么直接关系。”
                          “噢——”
                          “你干嘛松口气?”郭爱梅不满的矛头随即转向了爸爸,非常厉害的责问道:“爸爸,人和人都是有关系的,今天被歧视的是她,明天就可能是我,别忘了海明威的名言,——丧钟为谁而鸣!?亏你还是警察。”
                          深谙女儿脾气的郭小峰眼珠都没转一下,立刻一边抚慰地赞同道:“当然,当然,你要好好跟我谈谈。”一边略露痛苦地问:“食堂还有饭吗?为了来看你,我还没吃午饭呢。”
                          一霎间,爱梅立刻收去了指责的表情,换上了关切的眼神儿:“真的?你饿坏了吧?现在都一点多了,食堂的饭都不好了,我们去小餐厅吧,爸,快点,我带你去。”
                          学校的小餐厅和外面餐馆没什么区别,走进茶色的玻璃门,他们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悄悄按了按还饱满的胃(他已经吃过午饭了),郭小峰面不改色地撒谎道:“我早上吃的晚,其实也并不太饿,只要一小碗汤面就可以了。”
                          “行吗?”
                          “行。”郭小峰喝了口服务员刚刚给斟上的免费茶水——相当不敢恭维的口味:“我们单位新来了一个素食主义者,她告诉我,饥饿使人更聪明也更长寿,尤其到了我这年纪,更是饿着比饱着强,为了活的长些,我决定实践实践。”
                          “嗤——”爱梅讪笑起来。
                          看着已经平静下来的女儿,他顺手拿起一双筷子一边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一边问:“到底什么事让你这么激动?”
                          “啊,就是为我一个同学妈妈的事。”
                          “同学的妈妈?”郭小峰吃惊的喊道:“看来你关心的范围又扩大了。”
                          “喂——,”爱梅刚才还笑嘻嘻的眼睛立刻又正义的竖了起来:“你什么意思,那同学可还是老乡呢!当然,他家是农村的,经济条件特别差。老天爷!现在可真是个学生倒霉的年头,学费贵的吓人,工作倒难找的可怕!”
                          “我倒觉得说这是个家长倒霉的年头更公平。”郭小峰咕哝着更正:“学费可是要我们做爹娘的想法子,唉!不知道什么时候熬出头。”
                          “那就是都倒霉的年头。”郭爱梅难得地没有和爸爸抬杠:“可又不能不上,我这同学比我高两届,成绩不错,化学系的,准备考研究生,这法子不错,免得在大学生最过剩的时代找饭碗,天,太难了!”
                          “可会不会等他毕业了研究生也过剩?”
                          “谁知道?也许吧!现在什么也说不好,反正先‘缓刑三年’吧。”郭爱梅没有理会爸爸不以为然的撇嘴,自顾说:
                          “可上研究生还需要很多学费。本来他家就穷的负债累累了,你知道吗?他大学学费都没交齐,现在学校下了文件,说欠费人太多,从现在起,交不起学费不给学位,够狠了吧!偏偏雪上加霜,他妈妈前天晚上下班的时候突然又被单位无缘无故撵走了!来到我们这儿伤心的直哭,昨天,她又回去求了一天,那个死经理就是不同意!太可恨了,哼!今天下午我决定过去问问!不能随便欺负我们外地人。”
                          “你去?”郭小峰手里的筷子掉到了桌子上,然后又骨碌碌滚到了地上,他顾不上去管,急着问:“你不要复习功课考试吗?”
                          爱梅心领神会地撇撇嘴,弯腰拣起筷子放到了一边,抽出一双新筷子递了过去,然后拖着长腔回答道:“放——心——吧——,我们已经完全考完了,而且,我感觉考得还不赖,现在就等着放假了。”
                          郭小峰长出一口气,“噢——”
                          这时,一股香喷喷的西红柿炒鸡蛋的香味儿飘了过来。
                          他忍不住动了动鼻子,还未回头,一碗“西红柿鸡蛋汤面”就摆在他的面前了,郭小峰看到稀稀的面条上除了红黄相间的西红柿和鸡蛋,还有绿绿的小白菜、胖胖的黑木耳,瘦瘦的金针菇相间摆放,配着那热腾腾的浓郁的炒鸡蛋的香味,让他毫无食欲的舌头忍不住动了动,只是还饱满的胃比较无动于衷,他开始后悔刚才午饭吃的比较饱。


                        17楼2021-05-23 1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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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小峰勉强用筷子挑起一个木耳塞到嘴里,开始考虑如何平息女儿爱激动的情绪,对于郭小峰来说,这一般不成问题:
                            “爱梅,他妈妈失去工作可能有很多原因,可能是不胜任,你怎么就能断言是欺负呢?”
                            “怎么会不胜任?不过是做清洁嘛!而且是在商住公寓里,打扫打扫卫生能难到哪里去?又不是做蜘蛛人,嫌她腿脚不利索,开了!我都打听清楚了。——她说,到晚上下班的时候,那个经理突然就通知她说:‘现在不需要这么多人,就叫她明天不用来了!’——这不是欺负是什么?我告诉你,爸——”
                            说到这里,爱梅更加生气,嗓门都高了些:“北京人最爱歧视外地人,这几年不是老有什么教授、人大委员成天提交什么提高进京门槛的计划书,一会儿用钱、一会儿用学历——反正不断地想出各种幺蛾子来阻止老百姓自由行动,——尽管不用查三代就能发现这些人自个还不是土著哪!”
                            “那大概因为他们当初能进北京不容易,”郭小峰放下筷子,安稳地坐在椅子上:“所以受不了时下人这么容易就——进京了,可能心理不平衡呗!可有什么关系呢?这些提议一项也没实施。”
                            “爸——”爱梅长叫一声,带着对自己亲人如此迟钝的痛心:“实不实施只是一个方面,关键是难道从中你没有看出北京人歧视外地人的心理吗?这背后的心理才是最关键的!”
                            “也许你说的对,”郭小峰依然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但这种现象到处都有,我们那里倒不歧视北京人——除了‘非典’期间,可看不起更穷的地方。”
                            爱梅铿锵地一拍桌子:“但这是错误的!”她慷慨地喊道,一根筷子受惊的骨碌碌地滚到了桌下。
                            “噢,爸爸,对不起。”她一边说,一边赶紧弯腰拣起筷子放在一边,抽了第三双新筷子递了过去。
                            郭小峰漫不经心地接了过来:“是的,我也认为是错误的。”他近乎自语地接着说:“如果大多数人都这么认为,那就肯定是错误的。”
                            “什么大多数人?错误就是错误!”爱梅又惊叫起来:“你还有没有原则?”
                            “原则?我当然有,就是事实到底是怎样的!——被开除也许是因为她清洁搞的不好,做保洁也有干的认真不认真区别,因此被开除也不能算过分。”
                            “即使如此,那也不用搞的那么绝嘛!说不用就不用,到快过年了,来这么一手,太不厚道了。”
                            “那也没法子,总有不厚道的人,对了?反正也快过年了,索性换个工作不更好?北京保洁员的工作很难找吗?”
                            “那倒不难找,我们学校附近的保洁公司就常年招聘保洁员,工资也不低,干好了可能还更高呢,她一个月好象只有五六百,顶多七百吧。不过他妈说,在那个公寓做一年了,工资虽然不高,可活儿不算累,里面的人也不错,做起来轻松也没危险。在保洁公司做,什么样的活都有,有的危险,有的太累。所以还想回去做。——另外,他妈说,关键是好端端的就把她开了,心里不服。还有——”
                            爱梅瞟一眼已经不那么热腾腾的汤面,体贴的建议:“爸,你不用一直听我说,可以边吃边听的。”
                            郭小峰赶紧低下头去吃一口那碗想吃却没胃口的面条,然后含糊地回答:“我觉得,事情都有不同的解决之道,你干吗不劝劝她别那么固执?”
                            “劝了。”郭爱梅闷声说:“我们都劝了,连她儿子也劝,可没文化的人就是固执,认死理,她说她可以自己走,可不能被人无缘无故开了。怎么说呢?套用宋丹丹那句有名的小品名言——伤自尊了!”
                            “真的?”郭小峰含着满口面条看女儿一眼;“还是个孤拐脾气哪!既然这样,那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去,也许能帮上忙呢。”
                            第七部解决之道第02章
                            广进公寓是由数栋三层日式小楼组成的,虽然是白天,从门口望去,整个院子依然比较安静,而且十分整洁。
                            郭小峰皱着脸揉揉发硬的腿,(他是倒了两趟车,一趟地铁花了一个半小时才到达这里的,——而由于警用配备的提高,已经使他很多年不遭这样的罪了。)然后直起身冲着院子里面张望一翻,恢复一下僵硬的肌肉,才和女儿一起进了大门口的物业办公室。
                            主管孙经理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略微花白的两鬓和脸上清晰的皱纹说明他已不年轻了,但和头发皮肤提示的年龄相反的——是他那即便坐着,也依然挺拔的身板儿,他还有着剃的精干的寸头和精干的眼睛,及其与之相配的不惑面容,那张脸似乎在告诉别人——我可什么都知道!


                          18楼2021-05-23 1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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