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定期更新，番外也是。
下面第一章。
“二哥！小蝶姐姐要成亲了你怎么不告诉我啊。”一个少年从门外跑进来，血红色的眼睛里满是不忿和调侃。转头又看着小蝶露出可怜兮兮的样子捂着心口。“小蝶姐姐也不和我说，跟二哥合起伙来瞒着我。”
杨戬笑笑，无奈摇了摇头。
“我也是方才知晓此事，未曾来得及通知你。”
小蝶则半是羞恼半是解释道。“三爷说得哪什么话，怎的可能瞒着你，”言到一般却又低下声来，手指绞着衣袖，双颊泛了些红晕。“只是前些日子才托了戬哥哥脱胎换骨成人，需得休养些时日，也是怕与你说成文的事情会惹得三爷不喜。”
杨珩听了只是撇嘴，神色虽还是如常，但心中透出点讥讽与不屑来。他其实早闻到了些风声，观察了那刘成文些许时日便早就看出来那人是个容易变心的小人，不过一平凡庸俗凡人，他那位天真的小蝶姐姐却是看不出来，死心塌地栽在那人身上。
他不打算提点些什么，这选择是小蝶自己做的，出了事也是她自己的事，当初把他救下来收留他，赐他名姓的是杨戬，和她小蝶没半文钱关系，他在乎的也就只有二哥。
杨戬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皱眉抬手拿墨扇敲了敲杨珩额头，眸光里透出严厉的意味来，转头又柔和了神色叮嘱了小蝶一句。
“成婚日期必然要选个良辰吉日的，你虽不是我亲妹子但是出嫁的事也不能草率了，再带些时日，我与珩儿也好为你备些嫁妆。”
杨戬叹了口气，小蝶对于要嫁给刘成文这件事算是铁了心了，强行改变她想法只能增加矛盾，拉远二人距离，想着只觉心下疲惫无奈。
“嫁过去之后莫要让自己受什么委屈，有难处也尽管同我说。”
杨珩也跟着点头，这点情分还是在的，再说二哥都发话了，他也不能干看着不发话。
“小蝶姐姐，他若是让你受委屈了只管跟我说！我饶不了他！”
小蝶听了心中却想着成文怎会负她，面上却只是红着脸点头，喏喏着说自己知晓了。
为小蝶搜寻各种奇珍异宝作嫁妆花去了不少时日，各色的珍奇花种和炫目的珠钗首饰琳琅满目地堆在大红箱子里，一抬又一抬被送进宅子，围观者起哄着，围起来看热闹，一片喜气洋洋的样子。
刘成文的脸上隐隐有醉意，周身尽是酒气，正忐忑着端着酒杯觍着脸凑到杨戬杨珩二人身边来，大红新郎官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倒是略显得滑稽。
“大舅子……小舅子，今日也算是我刘成文的大喜日子，赏个脸……”
“当然，毕竟也是小蝶的婚礼。”
杨戬扯了扯嘴角笑了笑接过刘成文手中的酒杯，抬抬手示意了一下一饮而尽。看得出来他对于自己义妹要嫁人这件事很不畅快。
杨珩嬉笑着随手端起刘成文递来的酒，微微眯起眼看了他几息，直到人开始不自在地冒冷汗才眉眼带着戏谑地开口。“小蝶姐姐可还没交到你手上了，这关系攀的，还挺快啊。”
杨戬闻得这话又皱了皱眉，出声呵斥。
“三郎，不得无礼。”
杨珩只是阴沉下眉眼，端酒到唇边小酌了几口，便用力略重地搁在一边的桌上，手背过去，上前几步附在刘成文耳边道。
“别让我得知你负了小蝶姐姐。”
话中是威胁的意味，言罢便一收之前的阴鸷邪气，挂上温和平静的笑退了几步站在杨戬身后，与刚才判若两人。
刘成文的背上渗了冷汗，直把喜服打湿，透了风，凉飕飕的叫他打了个颤，俊秀的脸惨白惨白的，但仍勉强站着。方才想说什么，那边一身绯红嫁衣的小蝶便被下人小心翼翼搀扶了过来，红色的盖头遮住半张脸，只留张点了口脂的红唇。
杨戬半转身去扶她，执着小蝶的手对着刘成文道：“我妹子就交与你了。”见他神色里流露出欣喜和爱意来，便好似交付什么易碎品贵重物般把小蝶的手放到刘成文手上。
红烛照窗，喜帐翻浪。
杨戬回去后独自在园里的亭下饮酒，一杯又一杯，浇不灭愁绪，平添几分惆怅。皎皎月色落在他雪白的袍角，快要入秋，已有几丝清爽凉风在园里窜着，掀下些微微枯黄的叶。
“二哥在担心小蝶姐姐吗？”杨珩拿着件黑色的披风走近来，轻轻搭在他肩头，也顺走他手中空酒杯连同酒壶一起挪远。
杨戬看他动作不免笑声，半晌又叹。“那刘成文不是良人，小蝶……”低头拿手拄着额。
“小蝶姐姐会看清的，到时候再看她如何抉择罢。”杨珩挑眉倚在亭柱上，抱臂侧首对杨戬道。
“也希望她能早日看清……”
秋风瑟瑟，明月高悬。转眼一去又四年。
杨珩和杨戬来看望小蝶。哮天犬在二人脚边转悠着，看着漫天飞舞的斑斓彩蝶兴奋地扑起了蝶。杨戬失笑，都道猫儿会扑蝶，他养的这条狗也会。唤了他回来，骂道：“这蝶都是小蝶的姐妹，你若伤了又惹得她伤心，我就把你炖了。”哮天犬怕了，安分下来呜呜地叫，尾巴都不摇了。杨珩在旁边看着，只是笑。
杨戬拍拍哮天犬的脑袋，自言自语地喃喃道：“不知道小蝶有没有孩子，你可别乱叫，别吓着孩子。”
两人一狗来到那处草房前，四遭林木繁茂，鸟语花香，看上去被人打理的很好，小蝶应该过得不错。这样想着，杨戬的心稍稍放下来了些。走进屋中，却见小蝶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有些憔悴。
“戬哥哥！三爷！你们怎么来了。”见了两人，她神色见露出明显的欣喜来。
二人被她憔悴的样子惊到，急忙疾步上前来查看杨戬更是心疼，忙捏着她手腕输了真气，好在只是不太重的病，有他在也不会出事，松了一口气，杨戬再开口已有责备之意。“刘成文呢？他怎的没来照顾你。”杨珩也冷下脸来问她：“他是不是跑了移情别恋，丢下你不管了。”小蝶缓了口气，闻得他们这么说忙开口解释：“去年天子招贤，他去镐京谋事了。我只是偶感风寒，不是什么要紧事。”杨珩和杨戬听了却皱眉，天子招贤那不是大前年的事吗？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却微开口，小蝶言罢又仿佛要说什么，抿了抿嘴欲言又止，半晌还是开口。“戬哥哥，三爷……我想求你们一件事，成文他去了许久也未有音讯传回来，我怕他出什么事，为了这事，我把所有的银两都交给他做盘缠了，所以……想拜托你们带我去镐京看看他有没有出事。”
二人听了沉吟许久，见小蝶面上尽是恳求和担忧之色还是松口答应了带她去。
一路上照顾小蝶，匆匆忙忙地赶到镐京，把小蝶安顿在一家客栈里，便去翻了官员的簿册，找来找去却未曾发现刘成文的名字。
“二哥……这刘成文该不会死路上了吧……”杨珩跟在杨戬身后走着这么猜测，杨戬叹了口气本想着叫他注意言辞，但脑海里又显出小蝶憔悴的脸来，便好似喉间一哽，没有开口。
两人正走着，街上迎面而来一架轿子，轻纱飘扬，香风袭人，帘子撩起来露出娇笑着的半张脸来，是个眉眼含笑的女子，瞧见他二人眨眨眼笑起来，脆声道：“二位爷，晚上到怜香楼坐坐？”罢了，那轿子便缓缓抬走了，是个妓子，约摸就是那怜香楼的人，杨珩面露厌恶之色，刚撇过头去便见到杨戬神色凝重，他盯着那女子掀帘子的手腕。“那镯子是小蝶的嫁妆。”
杨珩也明白他的意思了，面色一变，默了会儿便道：“我们可能要去那怜香楼走一遭了。”
夜色未央，星幕微垂。
怜香楼这等风月场所这时才刚刚开始热闹起来，绯红灯笼高挂，人群来来往往，高楼上莺莺燕燕笑语嫣然。杨珩和杨戬都气度非凡，面容俊朗，不少妓子都悄悄看过来，面色羞红，却因为杨戬周身的冷漠冰寒之气以及杨珩异于常人的赤色曈眸，无人敢上前。
“江爷来了——！”忽然闻得外面又有人喊，两人顺着望去，那锦帽貂裘，华裳威严的，不是刘成文又是谁。“好一个刘成文。”杨珩的眼中已有杀意，手已经放在腰间的唐刀破阵子的刀柄上。杨戬脸色更加难看，却还是没做什么。
“江爷～”一声娇嗔传过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花魁凑了过来，双手搭上刘成文的肩媚笑着攀着人呵气如兰，仿佛一条水蛇缠在刘成文身上，捏着嗓子说：“爷您送我的镯子真好看，不少姐妹都羡慕呢~”刘成文被哄舒服了大笑着摸着怀着花魁的腰道：“只要你好好伺候爷，这种东西少不了。”那花魁听了大喜，两人又贴在一起又啃又摸。
杨珩忍不住了，等俩人一路纠缠到房间，他一挥手灭了烛火，打晕了花魁，一把揪住刘成文的衣领把他摔在地上。杨戬心里也气，未曾阻止他。“刘成文，”杨珩一脚踩在他心口，差点把人一脚踩死，刘成文慌乱地咳了几声，口中溢血。“你觉得自己对得起小蝶姐姐吗？逛青楼？把小蝶姐姐的嫁妆送人？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言罢就要抽刀砍下来，却被杨戬拦住，摁住他放在刀柄上的手。“且慢，三郎。”杨珩眼中尽是惊愕不解，失声呵了声：“二哥？！怎么拦着我杀他，他这种人也配活在世上？”杨戬叹了口气解释：“杀了他小蝶会伤心。”转头便对刘成文冷下脸来厉声道：“我且不管你之前做了什么荒唐事，你且回去换身落魄的衣服洗了这满身脂粉味去客栈见小蝶，就说你谋事失利无脸回去见小蝶便漂泊镐京。”罢了也不管刘成文脸上的惧怕挥袖便与杨珩回了客栈。
“小蝶……”两人刚进房还没来得及开口，小蝶便转头看来，憔悴的面容上满是泪水，她颤声轻轻开口：“不用与我说什么了，他的事，我都知道了。”
杨珩张着嘴，最后还是沉默下来。小蝶惨淡地笑了笑，竟是凄怆，她缓缓阖上眼沙哑着声道：“带我回去吧……这里没什么好留恋的了……是我识人不清，到累了戬哥哥与三爷跑一趟……”心神恍惚间竟万念俱灰，本就勉励撑着生命，如今这支柱轰然崩塌了，整个人也如同凋零的花，褪去了生机。
“小蝶！”“小蝶姐姐！”杨戬同杨珩大惊失色，可不论二人如何输送真气想要挽救，却仍是无用功。
杨珩见此反倒冷静下来，他俯身轻柔地替小蝶整理了乱发和衣摆，转身垂眸沉声对杨戬道：“二哥你看好小蝶姐姐，我去去就回。”
此时杨戬周身的杀意和悲痛已经达到巅峰，他死死看着小蝶憔悴惨白的脸颊，眼中似有血丝，闻得杨珩这般话，哑声应到：“好。”
只是几息，杨珩便找到了缩在宅子里的刘成文，也未曾想太多，便伸手拔了破阵子，尖锐的刀锋直指他咽喉命脉。那厮被吓得尿了，抖着腿惊呼了声想要跑，被杨珩一刀贯穿了心脏，血色喷溅，转眼便两眼一翻倒在地上没了生息，杨珩却没抽刀，转而握着刀柄往下一划，那颗被贯穿的赤红心脏便暴露出来，鲜红的色彩，还留有余温，仿佛仍在砰砰跳动着。
“这种人的心，竟还是红的吗？”嗤笑了声，厌恶地甩了甩刀，抖落了血液。杨珩转身回到了客栈，恰好瞧见了小蝶的身躯崩散成满室光点的那一刻。
杨戬仍保持着抱着小蝶的姿势在那，背影瞧着万般寂寥怆然。像块石头杵着，僵着身子。
杨珩只觉得自己的心上仿佛压了块大石，痛的要命，眼里也酸涩。他忙走过去，喏喏着开口。“我把刘成文杀了，二哥你……别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
“不，三郎……这怪我……我早知道那厮是什么样的人，却未阻拦小蝶嫁给他……没有早点让小蝶看清楚……若是早让她看清，若是拦住了不让她成婚……也不会，让她落得如此个下场，怪我。”
杨珩没敢去看他神色，只见他背影越发悲怆，那一直都挺拔的脊背似乎都弯下去些许。
他的二哥啊，就是太容易自责，太容易把事情都怪罪到他自己身上。杨珩叹气，不忍心看着他如此，他上前去轻轻揽住他肩，想给他些慰籍。
“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二哥，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