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眼望去，尽是甫入翰林的新科进士，他们到倒是好饮得很，推杯换盏，把酒言欢，自是有了一层灼灼其华的衣皮，谈笑间尽是掩不尽的傲意与藏擢其中的凌云意。
还非此类腾越龙门的锦鲤，不过是沾了家族半分荫庇的福子罢了，与这些进士老爷们自有天然的分割，一杯一人于靠边的一桌，索性提着酒盏，往外出走去。
“恺颜大人，问您安呐，好久不见了。”自有满堂进士，也少不得六部帮着陪衬。户部一别，再会时却是一部的同僚了。

【三年琼林宴，费扬塔珲喝了许多的酒，多到令人恍惚今日高中之人大抵非他莫属，抑或何处受够了闷气，一门心思求个酩酊。我自然不敢多问，甫至工部，多仗他处处关照帮忙打点，唯恐他明日酒醒捶胸顿足，继追问我这些那些——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索性寻了个由头，只身往廊下吹风。】
【只是这夜风又未免过汹涌了些，澎湃起伏冲向脑仁，正欲知难而退返至席间端坐，骤闻一声招呼，扭头向他。】沈道还，你怎么溜出来了？

若是说酒这物尽是神奇，恺颜与我年岁相差甚多，虽说私交甚好，但今日倒是在这酒的加持之下，宛若同龄好友一般，待他扭头之时，我已踉跄踱步至他身旁，抬手便搂过他的肩胛，另一边提着的酒壶高高举起，送至他的嘴边，面色陀红，近是糟糠酒气。
“户部一别，倒是工部做了同班，这说明何，缘分事业！”轻按住他的肩侧，试图另其饮上一口。“这不得喝一口！满堂进士贺其高中，我敬您这缘分呐，来嘛，莫谦，莫谦！”

【沈道还也喝醉了。目光自上而下，飞扬跃动、无处无处安放的剑眉，迷成细缝却又炯炯有神的眼睛，微微泛红的鼻头下挂着似笑非笑，近乎“邪魅”的笑意，要知道沈道还这样的老实人，这般迷离又热情的笑几乎是不可见的。只恨不能提笔泼墨，将之神色尽数绘下——可惜了，就自个儿这三脚猫“功夫”，倒也只能想想，想想而已。】
【泰半是绝不能见第二次的醉态了，这样想来扫过杯盏的目光莫名又多几分“珍惜。”】喝……一口？就一口？沈道还，你可真是小家子气！

本是好意，将酒壶递至他嘴边，试图启开他薄唇，送他一杯做饮，可谁知尽听得他这一声埋怨气，本就是在醉意之上，不得不说，眼中呐，除了淳淳酒气，已无他物。惊的一声松开他的肩侧，猛地一推。随着一声酒嗝，素指横向。
“好你个恺颜老头，许你酒喝，你怎的还想贪杯。不给了，不给了。”将酒壶抱至怀中。“一口也不给了！”

【名利场机妙之处，或在于一旦步入，便将即刻模糊的年龄。少年郎故作老成，竭力摆脱稚气未脱的帽子。元老们则是另外一番随和姿态，战战兢兢本持着“初心”。相较之下，己之“中流”平平无奇，若非他这一声老头，竟也恍惚与其无异。】
【难得刻下吃醉显露真挚，是以极愉悦地端详着沈道还眉宇间的率性，倏尔生笑】你这也忒小气了些。若我同一般，彼时在户部衙门——你可捞不着半分银两！
【只是，复言旧事毫无意义，一笑概之，又论其他】说说，何事这般高兴？借喝着琼林宴的美酒，尽讨了自家欢喜。

恺颜印渚此人虽说年长于我，不过性子极为宽怀，倒是与他好似好友一番，嘴中说着不给，不过思索半分，这酒盏又被我递他怀中去了。
“我，今日高兴，不与你计较！”今日不同于彼时，家中兄中金榜题名，虽说不是一甲登科但亦是鲤跃龙门，何不欢畅。
以肘推了推恺颜胸前，遥指屋内一片欢庆场面。“呐，此人乃吾兄长，也考取了功名，岂不快哉。”

沈家青年才俊，自然是前途无量。
【泰半仍是些场面话。要是单夸他沈道还，自个儿尚可絮叨出一箩筐。至于他那同族兄弟——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确不可一概而论。总还需打上几回交道，方可分辨出个一二三来。只是这客套话，向来得撑足了场面，既已说起了那位兄长，是日若不见上一面，着实很不像话。】
在哪儿呢，可不得领我认识认识？
【笑说者，将脖颈撑得老长，一副张望四顾模样。奈何席上觥筹交错，醒的、醉的、战战兢兢、迷迷糊糊，已难深究各自皮囊，】

说是鲤跃龙门的天之骄子，不过便是正是风华时的少年郎，此时此景，早已是诸生百态，手往那处指去，却不曾寻到，莫非我大哥今日酒兴大发，沉醉不知归路？
“哈哈，一时间竟也不知醉在何处，不妨我带你寻去？听他言，若是可以，也想来工部谋个差事呢。”随即抓住印渚小臂，早已经失了礼数，谁又能朝一位酒醉之人苛求太多。
“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