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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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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澳大利亚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1-07-31 18:13回复
    【1913年的仲夏,我第一次见到爱新觉罗·岐声。】
    【清晨明丽的日光被密密织进了玫瑰色的云霭中,天空明澈一如清廷里遮蔽在大片莲叶下的湖水。鸟雀振翅而飞,在微澜的湖面漾开逡巡的踪迹,惊起潜游鱼儿的涟漪。侍女们娇柔的笑语在我耳边起伏,议论着藏在轿中的英格兰小姐。】“真是有泼天的能耐,竟来做夫子!”【我听见一个娇矜的嗓音。小矫颠簸中摇摇晃晃的视线第三次对上那位女士无声的警告(也或许不是对我)时,我的指尖轻轻松下,暂且阻断了这曼妙的美景。】
    【 事实上,楠恩甚至没有在帝师人选上多费任何功夫。她只是在接到摄政王的信函时扫了几眼,而后那双藏锋纳刃的蔚蓝眼眸便在流转间轻而易举地勾住了我正要远去的裙摆。】“丽德,你就很合适。对吧?”【在得到我的默认后,她的眼底溢出了灵动的光彩,像画家精巧的一笔光亮,透露出煦色韶光来——她知道的,我从来不会拒绝。不过也只有那一瞬,朗姆酒随后夺去了她的心神,她瘦削的背影沉沦在政谋算计的烟雾里,再也无暇顾及我踟蹰的滞留。】
    【回溯的大门就此轰然紧闭,殿内西洋钟上鎏彩夜莺的娇啼令我骤然醒转。蒙自维尔利斯家族的荣光与恩泽,我在英格兰时也常常奉命入宫觐见,陪伴在王后和两位公主的左右。只是英格兰王廷的日光远没有这么炫丽、殿宇内也不会徒留我抬手间裙褶的摩擦和清脆的跫音。内侍尖锐的传唱由远及近,视线触及不远处清峻身影的一刹,我匆忙敛下裙裾深深颔首】陛下。
    【好了,这就是我的第一位、也是尊贵无比的一位学生。不得不说,他远比我以为的要英俊年少的多:凌厉的轮廓棱角分明,双目如炬,仿佛收纳了黎明时分璀璨的启明星。只是尚处于蓬勃时期本该舒展的身姿却因沉重的朝珠略显委顿,青白的面容渗透着这座古老宫廷的腐朽气息。他有着独属少年的澎湃,却不可避免地披盖着帝国落日的余晖。】
    【在那一瞬间,我无法抑制地对这个只比我小了一岁的男孩滋生了怜悯:他还尚且年轻,还未曾泛舟于拜伦湖水上、未曾恣意奔跑在普罗旺斯的薰衣草间,可他却早早老去,初初长成的瘦削肩膀担起了沉重的镶金肩章。四目相对时,我露出了安抚般的笑容】如您所见,陛下,我是您的老师:阿斯特丽德·维尔利斯。


    IP属地:澳大利亚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1-07-31 1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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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铎


      IP属地:澳大利亚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1-07-31 1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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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斯特丽德小姐。
        【 我向她点点头,在养心殿“勤政亲贤”的匾额下面。电灯被打开了,“啪”的一点,几乎听不见动静,但倘若放进电影里,此处应有一段曝光般的留白,短暂的、刺眼的光亮后,镜头慢慢看清她的模样。金色的发,金和黄之间没有界限,在中国人眼里,这是最尊贵的颜色,它填满了紫禁城,金黄的琉璃瓦、金黄的佛菩萨、金黄的龙袍、金黄的冕旒、金黄的印玺……在它跟前,皇帝和太监有什么两样?都是一双眼睛,只要睁开,就得被一股脑地把它惯进脑子里。她的头发也是,甚至比我身上这件龙袍还要更金黄得纯粹一些。她的眼睛则是蓝色的。这不是我见的第一个外国人,但这是第一双蓝眼睛。蓝像什么?天。天我见得多了,没什么稀罕的,于是我就认定它像海。海我没有见过,她的眼睛一眨,应当就是海傍晚起起落落的潮。总之,她长得有些古怪。这不怪她,这些英格兰人、法兰西人,总是古怪的。我侧眼去看陈宝成,他正低着头,专心端详脚下的地砖,没有收到我目光中的责备。】
        【 太年轻了,这位小姐。英格兰人叫贵族女人“lady”,这或许是不区分年龄的称呼,何况蛮夷不懂得揣测“圣意”,没有领会皇上要的“lady”不是一位小姐,而是一位夫人。像我额娘一样的夫人。这指的不是沉默寡言的隆裕太后,也不是太妃们,而是恭王府里我的母亲,在母亲的怀抱里是什么滋味,我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但最终没有显露这点可有可无的不满,我向她笑了笑,习惯地开口,又更正。】
        赐——请坐吧。
        【 她的穿着也很奇怪,或许在她眼里奇怪的那个是我。尤筠最后编起了我的辫子,她用一根带着玉络子的绸带绑起它,垂在我背后。没有人说话了。我想起昨日在房顶、在琉璃瓦上看到的“宫外”,问她。】
        外面的男人,像你们英格兰的男人一样,都没有辫子了,是么?


        来自iPhone客户端4楼2021-08-01 2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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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遭的一切都很矛盾。】
          【譬如眼前这位澎湃而枯萎的年轻人、譬如他在璀璨的外壳里更加苍白的面容、譬如来时路上匆匆一瞥的日晷和现下殿内错金镂彩的西洋钟、譬如灯光陡然洒下的时他身上流动的一层浮光,那条盘踞在云端的瑞龙稍纵即逝的鲜活。譬如侍女们谈及“洋人”时骄矜而讽刺的语调,再譬如我头一回在见到电灯时稍有诧异:我下意识地认为这里该是一盏盏明灭的灯火安抚着昏沉的一切,在他的眼底跳动潋滟。】
          【与他外貌相称的,他有一把敲金击玉的好嗓子。可惜以天枢王权溶髓而育的帝王对如此“屈尊纡贵”的话语并不熟稔,从大西洋彼岸呼啸卷来的思想潮流却叫他陡然刹住,生硬地将第一枚模糊的音节软化重塑。不过半年的生活已足够让我领教中国人对他的崇高敬畏与顺从——他们恪守着忠贞的信条、以滚烫的热血铸成忠诚的勋章,纵使他们从未见过匍匐供奉的帝王。但就像紫禁城内矛盾的一切,紫禁城外也一样。有人愿意跪倒在皇朝的幡帜下高吟颂歌,更有人经历了异域风浪的洗涤,高举大旗,意图破除落满霉斑的腐朽过去,展望宏阔壮丽的未来——在他们眼中,年轻帝王问候上的转化,实在太过微不足道。】
          【时代的洪流汇聚纵横,轻而易举地将他推至风口浪尖:他甚至比他的父辈们更要束缚,清晨时分朝阳落在琉璃瓦上的日光就已很绚丽,连晚霞都可算作不可多得的景色。他对外界一无所知,以致在开口询问时只能窘迫地从发尾那一条玉络绸带开始。】
          【英格兰的男人们吗?】是的,他们从来不会留辫子。【在距离伦敦千里之外的北平,我在男孩的好奇里想起了威廉。我想起了他那头比正午骄阳更为耀眼的金发、想起了那双比温德米尔湖湖水还要蔚蓝的眼睛。我想起了他拽着我的手奔跑在一望无际的翠绿田野里,他帽檐上一根雪白的羽毛在璀璨的落日里摇摇曳曳,轻巧地在我通红的面颊上印下一个吻。】
          【我收回骤然飘走的思绪,只漾出一点眷恋的尾音】英格兰是自由的国度,我们并不会对绅士们的发型做出死板规定。不过,从前贵族们为了彰显身份,会佩戴银白色的蓬松假发【我伸出手在头侧翻转打旋,示意头发的卷翘】但现在取消了,只有律政人员才会在特殊场合戴。【抬眼对上他好奇的视线,我耸了耸肩】我觉得是因为戴假发太滑稽了。


          IP属地:澳大利亚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1-08-03 0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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