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

【松青并非七宝楼台，竹篱别生三分之一亩小田，豢养那群狸奴。只是，它们蜻蜓点水一般，早出暮归。送鱼松鲜露权作点卯，惟以一只乌云盖雪、我亲称小炭的，愿憩於膝间。】
【人间事闲，诚如我一类纵享其成，只会觉得时日太长。喊灵游来填格子，润管研墨，已使赭石染了山岩。这册是长生提前淡墨钩罢，只须按甲乙涂上。】
【小炭跃下身，迎上小妹。】我的大作都要完成了。

每每走到松青，起先出来迎我的必然不是长姊，也不是灵捷的女婢，而是她所养的一群小狸奴。我总是分不清三花与玳瑁，不过雪里拖枪与乌云盖雪倒是十分好辨认。一瞧乌云盖雪就没在，小尺玉奶声奶气的趴在矮脚竹篱边，两点乌瞳浑圆可爱，湿漉漉地望着人。
我正要违反阿姊的“禁令”，悄悄取一些小鱼干来投喂，冷不防被她一唤，额上生出两点冷汗，心虚地进屋了。
“阿姊，什么大作啊？让我和小炭都拜读拜读——”

【小炭鼻尖一粒白痣，小娥们有说女娲一类造物的神使误落梨白。只因此印封住，它的性子甚静，不与同类为伍。沁进她的两汪秋水中，指尖微润，薄宣也溽湿。】
这是长生的大作，满足我想大笔一挥却无甚天赋的心愿。提前绘好，照例调涂，最后印上文贤之章。嘿嘿！
【小炭须边缀着酥粒，稔知适才它必享口腹之欲。】你总是这样惯着，一日三餐没有定数。

“阿姊，你这可不行啊！”
随手拈起她放在花案上的逗猫棒，一支打磨得光滑的樱桃木，末端绑着柔软的白尾，小炭见之，“嗷”一嗓子，欢快地从阿姊的膝上跳下来，挥舞着小爪子便开始追逐白尾。
“长生怎么不画《游姐逗猫图》？让我瞧瞧他画了什么……嗬！群猫图，画得也不错，这四仰八叉的是小炭？”

【兽性总难驯服，惜世间又并未有专人著述论册如何养猫，这一切尚须亲为思考。譬如小炭不同与其他众猫，高贵的出奇，活脱一尊像。矗立小叶紫檀的一侧，轻轻拭着足底白色的绒毛。】
嘿嘿，我不会画画，却想做大师。还好，有人愿意成全。否则，也太一无是处。
【清水润净笔，沾了玄黑的墨。】是呀，那乌云盖雪的，就是小炭。最忠诚我，当然……在吃的面前我还是次要的。

“前些日子我上如意馆去，那里的画师作画神意具在，有一位画肖像极是厉害，不知道肯不肯教教我，让我学会了，也好给阿姊还有长生作画。”
有时候分不清究竟是小小狸奴安慰人，还是人在陪伴它们，只是知道，无论受了多大的委屈，或是如何滔天的怒火，在这些生灵前都会尽数忘记。
“它这么爱吃，为何一点也不胖？”
不似小阁外的那只大橘，胖墩墩的。

【小炭有灵性，这也是我青睐其因之一。它似通人语，只言不清，依稀辨得轮廓。诸如爱吃肉一类的话，说的最佳。待日后冷不丁道一声公主万安，亦不会吃惊。】
是啊，你的画技比我好的多。可惜我没有耐性，听不得如意馆的师傅唠叨。毕竟额娘处听训已经够烦了。
【这还不胖？】可能……它是小姑娘，身量轻，所以看着不胖。其实，湿水后是实心的。

8
“嬷嬷跟我说猫儿都是养不熟的，别看它现在和你亲密无间，若是隔上几个月不见它，它就把你忘了。狸奴骨子里还是野的。”
虽然嬷嬷都这么说了，可自己还是很喜欢这种毛茸茸懒洋洋，生得无比可爱的小生灵。抱着小炭，简直爱不释手，把它翻过来覆过去，仿佛在摸一只乖巧的玩偶。
“可是它们这么可爱，旁的又算得了什么事！”
端详着猫猫，沉思。
“阿姊， 它很重吗？那屋外的大橘得有多沉啊？”

10
“阿姊，你越说，我越想给小炭洗澡了，可是我记得你告诉过我，小狸奴是不能经常洗澡的，它们会生病。下一次你要给小炭洗澡的时候，记得叫上我，让我来瞧瞧它到底是不是实心的——”
话音刚落，小炭忽然发出抗议的“嗷呜”，好像是在反驳阿姊关于它是实心的这个话题。两人都忍俊不禁，我灵感乍现。
“下次不如就画《小炭出浴图》好了！”
就这么定咯。

【家猫无须身量轻盈，愈肥美愈可人，方彰显我御猫有法。只是太臃肿，终归不好。待明年开春，一膺减免鲜鱼，会瘦一些。虽不追飞燕，也总会适度。否则我的臂弯与膝上可承受不住。】
自然重，只是它脏的很。小时候是不能经常洗，自己舔的便好。长大一些，就吩咐小丫头们沐浴，香喷喷的，更加爱不释手。
【我挠着道今的下巴颏，也呼噜一下她额顶的软乌，说道。】
你宫中可有这样顺心的小猫？挑一只，回去养着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