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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短夜长，穷冬的夜晚向来长得寂寥，但今日我在抱香的烛灯里长醒，只觉得这夜缘何这样黑、这样暗，令我望不见东方既白的可能，兴许是寤叹人的心此刻同样喑黑。我自金陵一行，再不敢演大卦，可此刻怀藏白璧，竟也有种冥冥的预感，一切将在今夜结束，无论是明宫的危天、荀滢的金陵，或是李潜的长梦，一并都会葬送在这场温柔且风雅的酥雪里。这偌大的府邸里，无人真正知晓我在想什么，但守在紫宸殿前的李潜一定明白，他和我原本就境遇相似，也是这样的维系让我此刻能立在这里——或者说，姑且愿意被束缚在长安，再无法梦到金陵的长安。这场无声的博弈里，为李潜，我押上了自己。）
（丧钟厚沉，荡在沉睡的长安中，惊起了满城的灯火，惊低了我持直一夜的腰。晨星寥寥，远苍见白，是天要亮了。李潜终此就会困在生他的宫城里，那是挣脱不开的枷锁，世道、道德、拥趸，没有哪个会允许他逃离。但之于世人，他输得如意，更称得上得意。掌间接了一捧雪，这雪沉默至此，似也在为明堂作哀，又看它们须弥便消融，应是白衣的涕泪。那我呢？我在心里问自己，荀滢在今日过后又该何去何从。）
（凶礼上的大雪飞落，胜过夜里，我望白幡在西风中飘飏，忽然觉出莫名湿意，我抚过面颊，那一滴突兀的，该是昨夜的雪吧。又承嘉礼，一切尘埃落定，这场更替走得很平静，但我知道在静渊之下，必定伏着潮涡，它涌在我的心口，令那方寸一处时有难过。我和我的郎君——这位新圣人，所进行的第一次晚膳、第一个夜晚，可以称之为沉默，我们各有心事。可惜的是，我明白他，他却应当不清楚我在难过些什么，我近乎执拗得以为，他骗了我。）
（我在一殿寂静的气息里，行意迟迟，耳边唯有我的步声。这短短的几尺，好像走了数年，我好像才意识到我与他已经如此长久了。到了，到了，我在心底默念，他的舄靴就在眼下。待到站定我就抬首去，又不敢看穿他的眼，那里有他的心。于是我只状若寻常得垂眼，定在他的颔颏处，再唤李潜。）
潜郎，如何？
（早晚该和他有一场彻底的谈话，我只是还没做好准备，何况是在这样算是仓促的时刻，是以我轻声想移开话题，提起他作为圣人的第一次早朝。）
该去早朝了——再过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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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拙而刻意的借口被驳回，我看出来他是执意要和我摊开来谈，摊开那之于我无尽受难的一页，而我只能接受，我无权去拒绝李潜的一切诉求。我对他向来心软，在日复一日的相依挣扎后，甚至已成为了可悲的习惯。一切悲剧都从我逃不过他的眼睛起始，那时他的眼里有挣扎、隐忍，还有爱意——我以为的热忱爱意。在万般纠结过后，我溃败如洪水，自愿得走向了牢笼。
（我清楚得明白，金陵就是一场美梦，难以两全，所以梦醒之后再无此梦，它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当我撑着走过了数年，学会敛藏不甘，学会酿造束缚里的欢喜，顾自做好了一生囚困的准备后，李潜给了我沉重一击。是以我不想再续守约定，既然所有羁绊本就是错的，又何须留着，反倒徒添疲钝，甚至还有消散不下的难堪，原是我窥据了不属于我的东西。有时候，初衷远胜过末尾，初衷错了，会有什么是对的？是呀——我们还有段时间，也仅仅是这一段罢了。）
（他的手教我一时怔愣，待缓神后，我以顺从的姿态慢慢抬首，望着他的眸眼，那里太陌生了，我竟不知何时生疏至此。但这种滋味会充盈往生，随着我与长安的渐行渐远。及至他的问话落在耳畔，我缄默着侧首，去细窥窗外，此时已然雪停，仿佛昨夜的雪意只是错觉，唯有殿外阶上的积雪，提醒著琼琚曾来。我仰着头长眺，檐角高啄，琉兽高伏，就是这座贵雍的宫城，吸引了颇多意上云梯的攀登之辈。就着这副姿态，我字字道来。）
潜郎，你错了。
（稍顿，又应着风声续道。）
时至今日，不该是我留不留，是你想我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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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子 慕容囦 16 正五品太乐嫡女 娇俏二等71 体质三等54 南鹊·迷谷 周迅 |
| 点妆2 信12 爱0 打卡1 卷2 积分75 |
| 组4·剧情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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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琋的太行宫里，荀娘子的天马外，我兀自立着，又蕴着几分好奇。）
（叱罗柔惯来是慕容氏的仇敌，世传她有极妩媚的眉眼，这也合情——叱罗意欲煽惑，便不会献寻常女子。如今璟宫的太后，同是祈地所献，风姿容仪能称少有，但到底成帝不爱他。那么叱罗柔到底是何种风态，足以压过太后，一直得成帝钟爱，囦还是好奇的。）
（奚女迎我入厢殿，有青娥来拜，身仪见娇，隐隐同那盆颓菊相应，显出颓靡。我倾身去扶她，待她抬首时又倏然怔愣，她之娇媚实在远胜过我的想象，此刻好像祸国媚主的叱罗氏就立在我眼前。但几息过后，囦已卸下怔滞，唇角盈盈著她入内细说。她拜礼时好生乖顺，我甚至瞧出些若有似无的慌意，全然不是眉眼间的样子，叱罗柔不可能是这样的姿态，只有无辜有罪的荀娘子会是。我刻意舒柔了声音，是想安抚她。）
我听说苏七子给你受了些委屈，特地来看看你。
（她初入璟宫便受了这样的事，我也怕她太过委屈，要难受许久。阿姐是不甚欢喜小荀娘子的，但我不同。就如她恨成后叛逃，险些将正统后位拱手让人，这是她身作池王嫡女该想的；但之于囦，我以为成后无措，璟宫赐她苦痛，她不愿再留下也无可厚非。至于叱罗柔，她错在不该生在叱罗族，成为族中谋图显贵的工具，她与成帝的爱掺了太多的砝码。归根结底，是帝王不该拥有至深的情爱。无论如何，这一切和小荀娘子是毫无干系的。）
（我捧着热茶，细呷小口，任由敛着茶香的白雾散开，一派烟煴，能教人生出暖意。）
娘子莫怕，许多事原就罪不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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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再琢磨起七月半，就恍然想起中秋不远了，正正好捱将一月，那是新一轮月圆，才算作真正的团圆月。与那时的风月相较，今日要落寞许多，只有绯红的荷灯，好似凑在一起才能抵上中秋的月华。）
（中秋也要燃灯，竹条扎好，糊层色纸，绘上图纹色彩，另撑以一支长竿，高悬于瓦檐棱角之处，是襄助月色。中秋的灯火要通到婵娟，而中元的光要潜入渊极，团圆和托生本就是天上地下——难以互融的。但竹姊说得也对，顺着水灯寻到人间的荀娘子，同我、同俗世都达成了团圆，另一种意义上的圆满。）
是我想岔了，我们来放灯原也是为了路更坦顺些。
（我抚着像走不完的长阑，月下的玉石更有清贵的意味，在我心里辟开分寸出路。我一壁应着竹姊，而伏束的憂思耐不住囚困，我放任她，在今日尽数倾泻出来。）
二姐姐——我有些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