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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戏〗鹤唳讵闻:青年杂咏·终章——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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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21-09-06 10:39回复
         【 序言 】
    本次晒戏内容为“鹤唳讵闻”二期《青年杂咏》暑假限定剧场的个人篇杀青戏。
    《青年杂咏》的主角们大多是一期《华亭卷》角色的崽们,也就是鹤唳系列家族的第三代成员。他们大多属于上个世纪四十年代时的知识分子群体,曾经都是象牙塔内的理想主义化身,也是时代轮辋之下被转碾的“三十功名”。他们是物理学家,是建筑学者,是作曲家,是政客,是改革家,是飞将军,是潜伏者,是牺牲者,是殉道者,是名媛,是孤女,是苦痛,是涅槃,是天上的云影,是地下的泥泞,是万古流芳,是民无能名,是沉默的大多数,是万马齐喑中的嘶鸣,是旧世界的掘墓人,是新天地的第一缕曙光……他们有的人相隔阴阳却心有灵犀,有的人相伴一生却彼此不识,而更多的双双对对沉浮在顺与逆的洪流之中,彼此相会,却终究只是过客。但我们仍然相信,无人生还的幕后并非只有满地狼藉,只要有足迹曾留下,便会有无尽的思念与殷殷的希望。


    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21-09-06 1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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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目录 】
      ❶郑知瞻:《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为了久别重逢》
      “先生在时,总爱到那片古遗迹里走走,原以为是个爱好,毕竟这黄沙地里,没什么好看的,可郑教授您那天找到我,我便知道,先生是在那里等您。”
      ❷薛守澄:《山河明月入我怀》
      我想,那个人,一定藏在建筑群里。
      ❸何霁时:《抵达》
      小觉嫁我,一生天真。
      ❹郑湘觉:《彼岸》
      何霁时,许去疾,我穿了漂亮裙子,簪珠花,也已白发苍苍,在阳光下,可以来接我啦。
      ❺薛守潜:《你能否来打扫我的枯萎》
      “我总也想不通,为什么老天就是不肯眷顾他呢?”
      ❻蒋思蒙:《昔日戏言身后事,今朝都到眼前来》
      她喊,思蒙,快来。
      “嗳,来啦。”
      ❼许长铗:《精魂何依》
      他们负罪含屈身死神灭在自己曾为之呕心沥血的祖国大地之上,天地之间,何处才是他们魂之所依呢?
      ❽蒋司钊:《幡焰熄灭》
      你们的爱,不会害人。
      ❾薛守放:《覆船已沉》
      无讯,即为好信。
      ❶⓪谢拂衣:节选自《谢拂衣回忆录》
      倘若到时泪痕染尽了字体,还请便不要理会淹去的部分了。
      ❶①蒋司钲:《大限到时,不过立在山巅,江河回望》
      这一足踏尔在地埃尘。亲手制造孤独,自己走上绝路,书生下场,变幻帅旗……你是谁家疯婆女?有些东西到底还是改变了,不可追。
      ❶②梁嘉树:《且作连江点点萍》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深固难徙,更壹志兮。
      ❶③谢得渠:《我身已死,而国长存》
      我虽不敢妄言功业,自比古人,但已是无愧于自我。
      ❶④郑湘君:《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
      忘记过去的人注定要重蹈覆辙。
      ❶⑤郑知衡:《世人诘我问春秋》
      他仿佛听见有人在问什么,稚嫩的童声又响起来:“妈咪,外公在书房睡着啦!”
      ❶⑥陈思蕤:《一生夫妻,半生疏离》
      可为什么你的心里有遗憾呢?
      ❶⑦陈虚中:《壶中天慢》
      能逃避的,皆非苦难。
      ❶⑧金念曙:《最后一声枪响击落太阳》
      太阳不可能真正被击落,它还要去照亮新中国。
      ❶⑨金钧台:《人间正道是沧桑》
      想你快快长大,也想你慢点长大。
      唯有一点,愿你长成位出色的女性,和你母亲一样。
      ❷⓪陈虚楚:《愿逐月华流照君》
      殉国,再殉国。
      ❷①陈虚灵:《追光》
      小楚哥哥,再等等灵灵。
      小楚哥哥…
      哥哥…
      对不起。
      ❷②董写芜:《醴泉集》节选
      她说:“Irving,别动,让我靠一会儿。”
      ❷③陈虞峰:《千秋毋顾》
      一九一七至一九五六。四十缺一年,动辄长绝。
      番外:
      ①《天光云影共徘徊》蒋司钊
      ②《不许人间见白头》蒋司钊
      ③《围炉聚炊欢呼处,百味消融小釜中》蒋司钊
      ④《一张泛黄的合照》蒋思蒙
      ⑤《好久不见》薛守澄
      ⑥《日记与信函节选》陈彦今


      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21-09-06 1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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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21-09-06 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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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鹤唳讵闻二期剧场《青年杂咏》设定一览(含人设、剧情等):网页链接


          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21-09-06 1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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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为了久别重逢》
            郑知瞻


            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21-09-06 1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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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9年 陕西 秋
              思念
              一场甘霖,润湿了这片漠漠黄沙,一并扫净灌入鼻腔里的尘土味。队伍里年纪最轻的那群青年们撒了欢,丢了锄头摘了口布,拥去了雨水的怀抱。在雨幕里的雁塔晨钟下,肆意欢呼舞动,一连多日的愁闷在这此刻,冲刷殆尽。郑知瞻坐在二层的竹棚上,背靠着古老的塔身,头顶塑料布的雨滴声被收的很闷,脚边却垂了一道雨帘,他望见远处山脊滂霈,晕起水雾遮了山背,隐约的就透出条蜿蜒脊线,一直延向南边去,要是再翻几座山脉,穿过几个村镇,越过几条河渡,就该是重庆的地界了。
              久违的,他点起了一卷烟草,却在抽的第一口深呛几声,喷出来几口淡黄色的烟气,腔管里漫开泥土和血的腥味,眼眶也在生理反应下红了一圈,喉咙里的后劲十足,硬生生逼掉了泪。
              “郑老师!你也下来冲冲啊,难得的大雨,可爽快了!”
              “是啊!郑老师,这下这么大雨也做不了测量,你快下来吧。”
              下面那帮青年嚷着嚷着就统合起口号来,喊的一声比一声大,势要郑知瞻下去。
              他无奈掐灭了烟头,接了外面的雨水抹了把脸,朝外头叫了声,“别嚷!棚不结实。”然后顺着阶爬了下去。
              雨停的时候已经入夜了,这地方虽离村庄不远,却也算偏僻,入夜后格外荒凉,方才兴致高昂淋雨的小子姑娘们眼下都蔫蔫的裹着新换下的衣服围坐在火堆边取暖,郑知瞻则和几位领头的老师商量着明天的工作,今天雨来的突然,也没来得及遮挡,许多新标的记号都已经被冲掉了,前两天的辛苦算是付之东流了。
              “这倒是不要紧,外面的战事基本都定了,也打不到这边来。”
              “也是,前几日我收了家里的来信,重庆那边政/府都搬了个空,还打什么,哧,可笑呢,我们自己打了快四年。”那人抬头对着雁塔,“还让祖宗不得安宁。”
              郑知瞻在一旁听着没有说话,思绪飘回三个月前寄来的一封家书,爷爷要他跟着去台/湾。大局将定,赢者胜,败者逃,现实而残酷的政治博弈。他回信拒绝了,或许生于郑家无可选择,但却从始至终没有踏进过这场政/治较量中,亦不是败者,他想活在自由追寻理想的天地里,而不是戴上俘囚的枷锁,陷在毫无意义的光复妄想中。
              这一如,在多年前的初春里,郑知瞻和薛守澄共同选择的道路,纵然不知相隔多远,不知彼此安康,却仍要坚守的、赤诚而炙热的少年初衷。
              风过山谷,沉沉的又柔柔的,拂过每一个恪守在古塔身旁的后人,郑知瞻仰头看向漫天繁星,诚恳暗许,那一封封思念书信可以运到大洋的彼岸,送到他未婚妻的手上,告诉她,“我很后悔,我很想你,我爱你……”


              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21-09-06 1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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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0年 西北某农场 冬
                救赎
                凌晨四点半,屋子外的马厩里鸣了两声马叫,不过半刻,屋子里亮起了微弱的暖黄色,郑知瞻披了件棉大衣,提了暖炉里坐的壶往门缝里浇了浇,然后拉住门框掰扯两下,寒风渗了进来,鼻尖和脸颊就冻红了,打了个扑棱,裹紧身上的补丁棉衣,提着一盏煤油灯往漆黑的马厩里去。
                前天下了场暴风雪,停了电又差点堵死了屋门,最近的大营场也在十公里开外,他愣是自己挖出了条生路,只是这马厩里的灯怎么也修不好,只能等同志过几天来送补给时再说。
                马厩里暖烘烘的,比屋里的炉子暖和,冬天还长,郑知瞻原想着上桶粪用完了就搬到马厩里来,可是同志不许,也不肯给个原由,不过照做就是了,多余的抗争只会让自己过得更不好,这是半年来对郑知瞻最有益的认知。
                照例从栅栏头点数过去,数到了尾郑知瞻脸色一僵,立刻笨拙的爬进了栅栏里,一匹一匹的摸过去,只有二十五匹,丢了一匹前几日刚送来的小马,记得昨天傍晚回来的时候他还点过数,不曾丢。转身在墙边敲打了一圈,在东边的旮旯里敲出条缝来,早就有的缝,要工具修也申请了几回,就是不批给下来,原来马大,雪堆也堵得住,小马却能卡出去。郑知瞻看看厩外天色还暗,离天亮还长,也不多犹豫,牵了匹快马去追。
                已经沿着马蹄印追出去大概两里路了,他喘着气拉了缰绳,提起煤油灯向四周照了照,白茫茫的一片,并不见小马踪迹,再往前一带翻过个丘,那个山坳里是孤狼野狐的地方了,另一边还有个断崖,天公也并不作美,飘起了小雪,一点点盖住前路的踪迹,他渐渐焦急起来,夹了马肚就往前奔去。
                东边的天已经翻了鱼肚,郑知瞻在风中疾奔了两个多小时,浑身上下沾满了绒毛,已经将他冻得僵硬。终于在前面不远处看到了小马的身影,高兴抽了一鞭子身下马儿高啼一声,却惊了小马,发疯似的往断崖去。
                他霎时瞪红了眼,大声嘶叫,“别去!回来!给我回来!”
                小马儿的黑影堕进去的刹那,郑知瞻听见一根弦,绷断了。
                那一天,红/卫/兵闯进了他的家里,抄砸了书房,眼睁睁的看着经年的心血被烧毁在院子里,他被捆着,嘴被塞着,默默流泪。
                那一天,他被游街示众,臭鸡蛋烂白菜砸了一身,如行尸走肉般走到街头,看着红卫兵们砸了那座古老的牌坊,牌匾上“敦礼明伦”四字碎了满地。
                那一天,他坐在病榻前,无声看着许老师含恨咽气,却不敢哭出声,不敢让门外的人听见对敌对分子的感伤,不敢悼念,甚至连遗物都不能留下,或许有一天,他也是这样的结局。
                缰绳松散,一人一马默默地在雪天里迈向死路,郑知瞻木讷的望着前面的深渊,只要……只要一鞭子,他就能脱困了。
                “知瞻?”
                “知瞻表哥!”
                “郑先生。”
                他一愣,欲扬的辫子缓落。
                “你又要抛下我了吗?”
                他回首看见白净雪地里站着守澄,笑容温柔。


                来自iPhone客户端9楼2021-09-06 1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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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79年 西北 春
                  重逢
                  二十无妄,苍老而归。
                  浩劫过后,总算尘埃落地,郑知瞻回到清华大学后的第一件工作,就是拾回老本行,修建在文/革中被毁坏的古建筑。国/家恢复秩序后很重视对文物的保护,文物局特地组织了全国各地有能力的建筑师和文物修复师来京,集中开会商讨。
                  首次文修会开的并不顺利,近十年的摧残,文物并非一朝一夕就能齐全的统计在册,可若全部实地勘探,人力物力根本跟不上,之前十二年在西北一带的勘测实录在也文/革中被毁大半,一时间,无从下手的争论蔓延开来,众人不欢而散。
                  待会议室里只剩他一人,才摸了摸已经凉了的杯身,摇晃着起身捶打着酸痛的腰身,在农场里留下的老病根,难治他也不想治了,荒废近二十年的光阴,不该在这上头浪费了。
                  “郑教授,您有时间吗?我有些事想告诉您。”
                  郑知瞻看向那个探头进来的家伙,依稀记得是刚刚在座的建筑师,笑着摆摆手,“要是工作上的事情,就下次开会再说吧。”
                  那人并没有作罢,反而走进来,“不是的郑教授,是十多年前有人托我在联大找您,她姓薛。”
                  茫茫戈壁上,一辆绿皮汽车正往太阳落山的方向行进,车后尘土飞扬,拉出一道长长的印记。这片荒原还未开路,满眼望去虽是平坦,路上却颠簸不断,郑知瞻腰伤隐隐作痛,面上却还平静,只遥望车外缅邈景色。
                  远处山坡上有几道雉堞,他记得以前在玉门关有见过,一道高墙千年风沙磨砺成矮垛,可一旦跨出去便不是家乡。这一生负气跨了一回,悔了一世,也叫她等了一辈子,落日且有归处,莽莽三十载,他第二次寻回了根。
                  车子停在了分岔路,野风低委只扫着地上尘土,红霞荒漠下他看见一座孤坟耸立,重逢的每一步格外沉重。李希正在墓前鞠了三躬,一束白菊落碑前,“先生,我领您的故人来看您了。”错开身,郑知瞻真真切切看见了墓碑上的刻字,肩膀抖动,他轻笑了几声,镜片下已两眶盈泪,半蹲在碑前,白菊飘淡香,仿佛可见风华正茂时,守澄的音容笑貌。
                  “先生在时,总爱到那片古遗迹里走走,原以为是个爱好,毕竟这黄沙地里,没什么好看的,可郑教授您那天找到我,我便知道,先生是在那里等您。”
                  “这里的工作很艰苦,可先生从没叫过苦,说起来,我第一次见先生落泪,还是……还是在医院的时候。先生太无私了,不然也不会走的这么早,先生说过要把她葬在这,一面通向试验场,一面可以看见遗迹,这是她的心愿。”
                  “先生留了本日记给我,现在应该交还给您。”
                  一本老旧的日记本递到了郑知瞻眼前,他颤着手接下,翻开其中,风轻轻吹打着边页,熟悉的娟秀字迹一字一句刻在了心尖上,原来那些以为被错过的岁月,他们从不曾错过,原来他和她曾经最近的距离,不过这一抔黄沙土,原来他在想她的时候,她也在想他。两行清泪终难忍,多年后他跪坐在墓前,隔着道石碑,与她重逢。
                  愿来世年少,不负遇见。


                  来自iPhone客户端23楼2021-09-06 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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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1年 北京 夏
                    回忆
                    病房外的长廊,站满了一排郑教授的学生,也包括我。
                    我是前几年才跟了郑教授做古建筑方面的研究,其实那时郑教授的身体已经不好了,但他依然每天准时准点出现在课堂上或者古建筑地,为我们讲解传授。
                    门房开了,我们都围了上去询问教授的情况,医生还是那些话,时日无多,不可操劳之类的,但在话尾却问谁是薛齐川,我有些讶异的举了手。也不知是为何,从跟了教授做研究后,总感觉他待我亲和些,就在这时刻,也记得叫我的名字。
                    病房里的药水味很浓,我看见架子上挂满了药水瓶子,郑教授戴着呼吸机,白发苍苍面容消瘦,与记忆里干劲十足的他差别很大。我坐在他的床前,靠近轻声询问,“教授,您找我?”
                    郑教授的眼皮动了动,微弱的看向我,语气轻和,“哦……小薛啊,让你找的那篇古文你找着了没?”
                    我哑然,这些日子忙着写论文,倒把教授吩咐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忐忑不敢看教授眼睛,胡乱扯了一句,“快了,教授。”还打算接上去些找补的话,教授如今重病在床还想着我学业,十分愧疚,可还没开口就被教授打断了。
                    “薛……我爱人也姓薛。”
                    我有些诧异,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教授有夫人,就连资历比我老的师兄师姐们也没提过,但我却看见郑教授的脸色在提起夫人的时候好了许多,便没插嘴,默默听着教授讲起以前的过往。
                    那并不是个和平的年代,求生艰难,世道黑暗。历史上寥寥几笔的惨剧,以活生生的见闻重现在眼前时,这是生活在安定社会里的我所无法理解的。我无法想象外族入侵,我们的先民卑微如尘埃,任欺任打,每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无法体谅政府的贪念,一朝毁了千百个家庭的希冀,让本就昏暗的社/会再度堕落;我更无法接受争权夺利的统/治者,在国/家危亡之际,只顾执念不顾生命。
                    过往种种,我竟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一个壮志青年度过那段漫长的孤独岁月,在晚年之际,还能以平和的心态回忆那段不可承受的经历。
                    我紧挽住郑教授的手掌,稳稳的传给他些力度,“教授,一切都过去了,现在和未来,都可期盼!”
                    我看见教授满是皱纹的嘴角弯起一道幅度,他眼里有光,望着医院的天花板,却好似透过了那片白墙,在看着天上的故人。
                    “小薛啊,陪我再去趟西北吧。”


                    来自iPhone客户端24楼2021-09-06 2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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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2年 西北 春
                      郑知瞻病逝于北京,时年七十九岁。
                      其学生遵照其遗愿,逝后遗产尽数捐献于国。
                      遗骨运往西北,与薛守澄合葬。


                      来自iPhone客户端25楼2021-09-06 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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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知瞻篇·剧终


                        来自iPhone客户端26楼2021-09-06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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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河明月入我怀》
                          薛守澄


                          来自iPhone客户端27楼2021-09-06 2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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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8年 秋:深埋
                            炊烟袅袅,合着荒漠黄沙打皱了斑驳的石台,它纵然屹立百年不倒,亦在此刻生出几分古旧的沧桑。薛守澄埋坐于简陋的敞棚里,演算纸堆满了木桌,好几只铅笔断了头,来不及绞削,散落四处。周边来来往往的人,或是拖着窸窸窣窣的脚步,或是唰唰擦擦地板书,没一个敢放弃这场同时间的赛跑,他们要跑在国家给予的任务期限之前,要跑在更多的战士为人民安危抛头颅洒热血之前。
                            数字充斥填满双眼,她勉强搁了笔,疲乏地捏了捏双目间的鼻骨,继而撑着在混乱里摸索的脑子,一点一点把桌案拾掇得整整齐齐,核裂变链式反应、中子增殖系数……它们一个个闯进她的眼里,却恍惚间,突然激起了她的回忆。
                            已经有好几日没写日记了。
                            那本从四五年就开始收集时事新闻、记录她思想的日记,也陪伴着她,来到了这片粗粝而质朴的土地上,她偶尔还会翻到写有“02(含氧量)?Q(热量)?”的那一页,剪贴的报纸已经泛黄,草书的笔记已经模糊,但不妨碍那段记忆如是清晰地跌入脑海,她想起他们真正缘生的第一日,他实诚而真挚的赧笑,前一句是“守澄表妹”,后一句就成了“守澄同学”……
                            薛守澄微不可见地,眉眼轻笑了一下。
                            也不知道,他最后擦掉那案板上他们共同推理的过程了吗?
                            可他那样的人,那样由衷真诚的人,既是叮嘱了答应了的,怎会不照章“擦”办呢?
                            然而,擦或不擦,如今看来又有什么关系?
                            留下的终会留下,留不下的已然远离。
                            她把他,
                            弄丢了。
                            “薛先生!”有人喊她。
                            薛守澄回过神,悄然一闭一眨眼,将所有无关情绪掐断,重新投入寂静而匆忙的氛围。她折身,朝来人一笑:“小正啊。”
                            是分配给她的学生。
                            他不姓正,更不会姓郑,仅名的最后一字是“正”。周边的同志多叫他“小李”、“小李”的,只她一个,打第一面就喊他“小正”,喊着喊着就成了习惯。
                            兴许,是百忙无以通外讯里,一份无以言说的寄托。
                            当年,他头也不回地去了西北,而今,她就立于这片土地上。
                            不是不期待相逢,只是那些年战事纷纷,百废待兴,阴阳相隔,俱乃易事,除了托故友同学找一找,慰藉自己一番,道是以后不忙了,可以问些古建筑的位置,由近至远地走一走,或能在时空奔涌不停的轮转里侥幸再度相遇,还有什么办法能寻到他呢?


                            来自iPhone客户端28楼2021-09-06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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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iPhone客户端29楼2021-09-06 2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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