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side U
国见英这个名字越来越少被他人提及。
我顺其自然地接受了这样的设定,但偶尔也会觉得很不方便。
比如在老师点名的时候会无意间错过我的名字,或者注意不到好端端坐在座位上的我而在名册的[国见 英]那一栏画个缺席标志。
如果某个神明一定要我的存在感渐渐稀薄的话,也请稍微帮忙处理一下出席天数吧。万一因为出席不够导致高中三年级还要留校补习,甚至无法毕业的话,也未免过分倒霉了。
这样想着的我,在某一天的课堂上没有被任何任课老师点到名字后,悄悄从教室的后门溜了出去。
我逃学了。
邻居家奶奶挺担心地问我母亲,为什么早晨她起床时发现我家院子的门开着。
“我就在院子里扫台阶上的雪,抬个头的功夫门就开了,也没有人在附近。阿凛要注意安全哦,毕竟只有你自己一个人住。”
我母亲挺惊讶地说,她和儿子住在一起。
“不过他上学总是要走很早,所以也许是他忘记关门了也说不定。多亏阿婆注意到院门啦。”
恰巧因为起太晚在餐桌上狼吞虎咽早饭的我听见这样的对话,打心底里庆幸至少我作为孩子的身份还未被剥夺。
一切止于一月初的某天。假期作业早就写完的我,在黄昏时分实在感到无聊,因此出门绕着街区跑步。
在回家途中,再一次听见了熟悉的对话。
我母亲疑惑地望着被我推开一半的院门。
“阿婆——”她喊院墙那边正拎着半篮菜往屋里走的奶奶,“阿婆,你上次提到早晨没关紧的院门,是这个情况吗?”
我的手僵住,半搭在院门上,维持着要把它在身后合上的姿势。
大脑迟钝地转起来,像一台没上过润滑油的机器。邻居奶奶和母亲的对话像被恶意放大了千百倍一样往脑袋里钻,刺得我整个人都疼。
一步步升级的恐慌中,我听见母亲警惕起来的声音时反而安心下来。
“看来需要换把门锁了。阿婆也是,冬天黑得早,去超市要注意些安全。”
尘埃落定。
我跟着母亲往家里走,但在自己房间的位置只看见一堵墙。
于是我从母亲卧室的衣柜里拿出一条围巾和一件她早就不穿的棉衣,尽量不引起注意地推开门,走上去学校的路。
还有两天就是开学典礼。在那之前学校不会有人来,而我也不会被他们看见。
如果上天真的希望把这个恶作剧继续下去的话,我也会尽自己所能找到适合的避风港。
怎么可能就这样如你所愿呢,我自言自语道。
06 side I
读国中三年级的妹妹挺不理解我的行为。
她说明明你在我面前话那么多,怎么一到了爸妈面前就沉默得像被什么割了舌头一样。
我开玩笑逗她,说这就是大人的成熟了,你不懂。
父母也渐渐忘记了我说过的话。他们和阿渡父母偶尔聊天,会说起孩子们小时候的故事,而在他们口中我也成为了那种沉默寡言的孩子。
“勇太郎他小时候还让我担心过一阵子,是不是有自闭症什么的......奇怪,为什么?”
我不清楚母亲为什么忽然疑惑。妹妹小清在旁边插话说才不是这样,哥哥明明一直都很吵。我伸手拍拍她,示意她别说了。
她很鄙视的给我翻了个白眼,用气声喊我是蒜头麻雀,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那种。
我咽下不合时宜想笑的冲动,边上楼往自己房间走边对她说,如果她再这么叫我,我就不帮她校对假期作业里的错题。
“好吧,”金田一秀清耸耸肩,正在青春期带着点叛逆的她明显也不打算在我面前收敛,“如果麻雀先生在几小时后不会推门进来问我是否需要帮忙的话,这句威胁会显得更可信一点。”
几小时后我确实敲开了小清的房门。
她看起来刚睡醒,还搞不太清状况。揉揉眼睛再度确认面前的人是金田一勇太郎后,小清的脸都皱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要继续做那个一言不发的乖宝宝直到死掉为止。所以,有事吗,蒜头先生?”
那一瞬间我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明明应该像以往习惯的每一次一样,把毫无破绽的笑容摆好,然后示意她什么事都没有,让她知道她哥哥只是闲来无聊才敲了门——
我却像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样,徒劳地张开嘴,试图解释一些什么。
我感受到自己嘴唇的开合,和由喉咙深处带出的细小气流。我想起海鲜市场里砧板上垂死挣扎的鱼。
小清叹了口气。
“我还有几道题没写完就睡过去了,被吵醒可能有点起床气,所以擅自喊你蒜头很抱歉。但是不要再没事干跑来敲门了,拜托,很吓人。”
我给父母留了字条,说临时有事要早点回东京的大学去,假期最后几天就不能陪着他们度过了。更换了餐桌上花瓶里的水,我趁他们回家前悄悄把地板也擦了一遍。
然后我踏上了熟悉又陌生的街道。
黄昏时分,天色是沉闷的暗红色。清晨下了些小雪,此时已经融化干净,地面上一点痕迹都显不出来。
隔壁家开到很大声的天气预报说,明天是个好天气,或许傍晚还会有火烧云。
我迈开步向坡道下方走去。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