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溪村的渔民到了休渔季,虽然有三个月,可是同样很忙活。
鲜藕末长成,菱角也初生,芡实之类也要靠天收,鱼儿也太小不能捕;只有芦苇生得旺盛,此地产的芦苇织成的苇子凉席远近驰名,医家也很喜欢收购此物所结得果实入药。各方求购,《新修本草》曰:“生下湿地。茎叶似竹,花若荻花。二月、八月采根,日干用之。”《本草图经》谓:“芦根,旧不载所出州土,今在处有之。生下湿陂泽中。其状都似竹而叶抱茎生,无枝。花白作穗,若茅花。根亦若竹根而节疏。”
渔民懒不得,如若是闲着,冬季怕没得吃用。村中无论男女老少都去采芦苇编席来卖,采摘芦苇根茎与果实来卖给收药人;莲溪村的芦苇席与鱼干虾米,还有芡实菱角,藕粉特产都是远近闻名的。阿玟娘子以往还有女儿作帮手可以编席织网,女儿嫁后便是她一人劳作,花正文不忍心娘子太累,几次说过莫要如此劳累。可是天性勤劳的阿玟娘子实在是闲不下来,言道:
“此事也是修炼。阿玉从小体寒睡不得竹席,她打小爱睡芦苇席,喜用芦苇枕,编好后哪天给她送过去。那日来信还想念藕粉饼与莲子汤,也要备些。”
一日午后,花正文出急诊到外村去,带了二个烧饼与一壶自家酿制的米酒便走了。
阿玟娘子编好一床芦席的一大半后,休息了一会。看那家中渔网有点破损,便坐在院中织起来,听到院门外有人在问:
“花大夫可在?小老儿前来求诊。”
阿玟娘子放下梭子,来到院门外,定睛一看是一位灰布直裰衣着的老者,花白头发挽了个髻别着墨玉簪子;看着双目有神,;声如洪钟,听着其声便知此人内力非同一般。看着并末有任何病相,对着她拱手弯腰施了一礼····阿玟娘子对着老者还礼时暗暗用灵力探知,竟然感到一股强大的气场环绕其身!认识到老者非同小可,此人看着与寻常老者别无二样,但身上带强大的山川雨泽之气,而且气息独特并非人类!阿玟娘子暗暗紧握袖中护身宝剑,镇定地给那老者切脉问疾:
“小妇人只会皮毛功夫,开方子么,老丈如不急着可待我夫君回来。”
“夫人,老朽并无甚毛病。只是心病难医而已,白发人送黑发人难过伤心····我那小儿身亡后,老来丧子之痛,痛不可挡!每夜不能寐,食不甘味,心中恼恨;老妻更是每日以泪洗面,哀哀痛哭!”
“老丈,难道末曾听过:人生哪有尽如意,万事只求半趁心。此事无奈,伤心何用呢?”
“老朽无能,明知杀子仇人却无力报仇,只觉着那句话是愚弄世人: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说完,那老者便目露凶光,直直地盯着阿玟娘子····阿玟娘子袖中剑出,银光闪闪地指在老者面前:
“你是何方妖孽,光天化日竟敢闯入人间行凶不成?来到此间应该知道我夫妇本事。劝你速速离开,我那夫君可不像小妇人这般好说话!”
花家附近村民正忙着编席晒网,突然听得花家传来一声巨响,金石铁器之声响起!花家院内平地生起一股怪风裹着那阿玟娘子竟往湖中飞旋而去!村民全吓傻了,有大胆的半天反应过来,急急地奔向邻村花正文行医处。
花正文正带着几个村中赤脚医生打理草药,邻居阿大骑着头驴气喘吁吁地 奔来,语无伦次地说着:
“花···花大夫!玟娘子···玟娘子被一阵怪风刮跑了!听说刮到湖里面,那怪风····裹着玟娘子不放!快,快回去看看···”
花正文一听,急得眼睛都红了!顾不得各种忌讳了,化成一道疾风冲到天上瞬间便消失在不明所以的人们面前!
阿玟娘子开了护身气盾,左手甩开精钢链子刀,右手持柄长剑,立在湖面与一条黑色巨大蛟龙对峙!湖边的人与湖面上采芦苇的村民看到这一幕全吓得目瞪口呆,瑟瑟发抖···· 那蛟龙发起狂来,掀直巨大浪头打翻渔民小船,激起的浪头把水中众人甩得如同狂风中的落叶,众人吓得连声惨叫,身不由已地被水浪卷裹在其中,不受控制地飞向岸边!阿玟娘子情急之下甩开用法力加持过的衣带,缠绕住空中乱飞的渔民后轻轻抖落在湖面沙地上···
“阿玟!”
花正文飞到湖面上,左手挽了个剑花之后,寒光闪过,二柄长剑对着那闪躲腾挪,不住地扭动着长长身躯的黑蛟;那黑蛟口吐人言,完全是一副老迈嘶哑之声:
“花正文!你们夫妇欺人太甚····我那可怜孩儿被你剥皮抽筋,死得太惨!我那侄儿气愤不过前来寻仇,又被你那泼贱丫头一剑刺穿肚腑,还用我儿龙筋生生勒毙。你们居然还攀上长留上仙这棵大树来庇护,老朽今日拼了性命也要你们夫妇来偿命!”
“你这业障,为何伤及无辜人命?!有事便冲我们夫妇来! 修行不易,为何要作乱人间破坏天道。当年,你那孩儿已成人形却入洞庭作乱,祸害人命吞噬凡人来提升修为;老夫见他修行五百年得此道果不易,警告多次依然死性不改,忍无可忍才结果它的性命!又用它的蛟角入药救世惠及世人,也是让它赎罪少作恶业。抽它龙筋与取它血肉,只是因为它炼制自身蛊毒来污染洞庭水源作乱害人,以毒功毒罢了。”
那黑蛟在空中翻腾盘旋,嚎啕大哭之后恨恨骂道:
“我族虽比不得业龙龙族尊贵,可也是妖仙一脉!可恨虽为天上正仙鞍前马后,辛苦奔波,流血丧命与妖魔鬼怪争斗,平定六界;冲锋陷阵,族人死伤无数,可是功劳荣誉全归正仙;所有仙界正仙皆可以对我族驱赶奴役,为其卖命,想来此事,实在是让人愤恨无比!可怜我族人还要为其卖命拼杀,天上如此,凡人却更可恨,杀我水府族类,煎炒烹炸,剥皮剔骨去鳞·····。为一已口腹私欲,几两碎银,极尽残忍手段害我族类!我孩儿是吃人提高修为不假,但比起凡人杀我族人来手段狠绝无情来,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花正文,你着实可恨!我儿龙筋被 你用来哄自己孩儿玩耍。那日侄儿实在是气不过,潜在水底原本末对你那女儿动杀机,倒是看到他那弟弟龙筋居然被你女儿戴在身上作玩物!气急败坏之间疏于提防,着了你那泼贱丫头道来,活活被勒毙命。今日老朽定要你夫妇血债血偿!让莲溪村一众人命为我儿与侄儿陪葬!”
花家夫妇明白,凭此恶蛟修为夫妇联手也只能与此妖打个平手!花正文暗暗用秘术向长留传信,与娘子对视了一下,阿玟娘子明白,恶蛟是疯了!夫君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也要保住莲溪村二百多口性命,对着夫君笑了笑,二人的笑意激怒了黑蛟,更是让它发起狂来!
湖面上电闪雷鸣,狂风大作,瓢泼暴雨下起来!湖面风起,排排巨浪漫过湖岸,气势汹汹地形成数丈高的洪水,冲向天空的滔天巨浪一波波漫过湖堤;都被花家夫妇用法力竖起的五色气团作成的气墙挡在湖边!·······一场恶斗过后,莲溪村村民躲了多时再也听不见电闪雷鸣与金戈碰撞之声后,吓得哆哆嗦地从山林与湖边,家中床底下与草丛内出来,探头探脑地查看着,末想看到湖边沙地上满地的触目惊心的狼藉:
湖边沙地上血迹斑斑,碎石与草叶礁岩碎块散落在各处;砂地上躺着被砍成二截的蛟龙尸体,阿玟娘子被一只断掉的恶蛟利爪穿透心脏,带着那半截蛟龙爪子在身上倒在浅水滩边,花正文半跪在娘子身边,上身上被尖尖数百龙鳞片刺穿!二人双手紧握死去多时,血水染红了湖面,带血的二柄剑刺在蛟龙身上,精钢链子刀死死系在蛟龙脖子上····`
销魂殿上。
当儒尊得到火夕的回报时,白子画也赶到了,二尊会见九阁长老时,众长老都沉默不语····尊上夫人现在还在长留山后山林间,正与众弟子上草药采摘炮制课呢,怎么告诉她?!
花洗玉被叫上绝情殿时,明显地感到气氛不对头!平常虽说也是严肃但不压抑沉重,今天是怎么了?!二尊与九阁都在,面色板结得吓人·····小女子有点摸不着头脑,看着面前几位面色实在是难看,行完礼后,儒尊示意青萝端上来木岸子。花洗玉一看岸中之物,吓得心头发抖浑身冰凉:
这不是我爹爹与娘亲的护身宝剑么?!怎会沾上斑斑血迹!
半天才听到儒尊开口:
“阿玉,你双亲为护莲溪村百姓····以身殉道了···”
在众中的惊呼声中,花洗玉只觉得五内中如火焚般痛楚难当,遍体力气散尽,慢慢地瘫倒在地····眼前金星乱舞,昏沉沉地晕倒时听得耳边有男子声惊呼:
“小骨!小骨···”
绝情殿内室榻上,花洗玉在昏迷中流泪呼喊着:
“阿爹,阿娘····”
几位擅长医术的长老在一边忙个不停,高烧不退又昏迷不醒的女子情况实在让那尊上心疼不已。儒尊带着弟子们忙去洞庭安葬那花家夫妇,还要安抚百姓。临行前来看望时,见那仙人面色焦灼不安,好言安慰道:
“阿玉不会有事,但醒来必定伤心难过。师兄要好生待她,还有一事要交代于你·····花家夫妇仙逝加上阿玉身上的封印会消失。世间万事许多均是福祸相依,前生记忆会很快恢复。届时阿玉可能会接受不了一些人与事的变化,师兄····要耐心对待切不可操之过急。”
“阿玉身上封印解除不知是福是祸,她身上的妖力封印与仙力封印不同,师兄到时要小心应对。阿玉受此番刺激,年岁尚小,必定承受不住。师兄要多多陪伴才是,她毕竟是师兄娶回的妻子·····夫妻不睦,冷落不和是双方都有过失。怀念千骨以往,也要面对她转生后前尘往事尽忘的事实,一味地逃避不是办法。”
洞庭湖边莲溪村。
被长留 法器定颜珠镇住仙体的花家夫妇棺木前,神色凄凉地花洗玉看过父母最后一眼便泪如雨下,村长与村民们皆知花家是仙人是为了救他们才舍身的,纷纷过来送最后一程。君山上花氏夫妇合葬墓前纸蝶飞舞,漫天烟火散作星星点点,莲溪村村民相约:每年都要来给花家夫妇扫墓,平时也要安排人来四时祭拜。
长留绝情殿室内,返回后的花洗玉神情恍惚,哀痛伤心。
尊上倒是不近人情地给她指派了巡查各处结界防控司事一职,每日里与长留守卫弟子四处游走,时不时入各大要处结界中检视,有了长留公事公职的花洗玉慢慢地精神上也好转了起来。看着尊上对自己也是守礼,绝情室入内后便问寒问暖,平时都很少来内室的白子画,便又重回绝情殿中,内打,喝茶,练剑,种花;天黑后便返回后山的悔过崖上。····心中对那男子倒不像刚入门那般疏离不喜了。
花洗玉本想借口为双亲守孝三年,回莲溪村守孝。以自己热孝在身,不宜有夫妻之实·····。但却被以出嫁之女不得归家为由挡下,在绝情殿中过着生活。双亲刚过世那月余,花洗玉夜梦不安,默默流泪到天明····容颜憔悴,幽若心疼不已;殿中每每人定时分便从露风石上传来婉转琴音,才让那思亲哀痛之人能小睡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