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凌沨:茶叶、清晨、朦胧
《茶》
异族已灭,天下太平。
一旨召令下,端和亲王卸下了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职务即将出任内务府总管大臣。
这消息一传到江南,江南富商无一不行动起来。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内务府总管大臣换了人也是一样。
有鬼的夜不能寐,说不定,明天,脑袋就搬了家。有野心的更是蠢蠢欲动,说不定,明天,爷也能是皇商了。
各路富商都开始走起各自门路的时候,端和亲王人已经到了江南。
当今天子心血来潮下微服出巡,乘兴而去,败兴而归。皆因尝出宫中贡茶竟不如坊间作价十两的毛尖。回宫后,天子当即清洗了内务府,把自己刚从战场上下来满身风尘的亲弟弟丢到内务府总管大臣的位子上去,还美名其曰,能者多劳。
端和亲王是谁,那可是战场上的煞神。
让他下江南,是冲着茶还是冲着人头滚滚去的,只有这哥俩自己心里知道。
端和亲王到江南的第一件事确实是冲着茶去了。公认的,江南大大小小有近百家茶行。其中有两家都为宫中贡茶。如今这两家肯定是都没戏了。果然,煞神就是雷厉风行,第二天,两家就被抄了家。
这会子,江南富商尤其是茶商都品到点风雨欲来的意思。
往年皇商的竞争也激烈。像今年这样命都会丟的还是少数。
“他爹,要不我们还是不争了吧。”
叶家,当家主母看着丈夫着急上火。开口劝道。
“那不行,你没看毛家那势在必得的样,他们可以,我们也可以。”
“你怎么老是要跟毛家较劲。毛家哪里又得罪你了,需要你这么诋毁人家。”
叶音竹抱着甜瓜啃自己的,充耳不闻。
毛叔叔当年是阿爹情敌。乌龙之下,阿娘差点被毛叔叔抱得美人归。阿爹一直觉得毛叔叔是故意的,可劲踩着他。
“你儿子怎么就比不上人家毛大,傻傻的,照你这么宠下去,我们百年之后你儿子连瓜都吃不上。”
叶音竹吃着吃着瓜突然就躺枪了。
他娘果然就揪着老爹耳朵,“我儿子要是瓜都吃不上,肯定是因为你太废物,竹宝这么乖,一点都不败家,只要你赚得够多,怎么可能吃不上。”
他爹被拎得嗷嗷叫,仍不放弃惹他娘,对着他一脸贼笑,“儿子吃饱了没。新一季的春茶要上了,很多茶女,很好玩的。”
“叶重,你给我去死,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我们家音竹是个谦谦君子,就你还要撺掇着孩子不学好。”
他娘疯狂给他使眼神,叶音竹知道他娘是要开始“家暴”他爹了,他不方便在场吃瓜了。
“嗷呜,咱是商户,要做什么存天理,灭人欲的君子。”
“孩子他不喜欢行商,别逼他。”
“是老子对不起他啊,咱是商户,不能考功名,又不想他汲汲经营,满身铜臭。”
“什么商户,是我把孩子生的天生残疾。”叶音竹天生八指,残疾基本也是无缘科考的。
“不是,媳妇,咱们儿子除了做学问,他把琴弹得多好啊,是琴仙。当初我们应该多要几个孩子,现在也好办的多。”
“说来说去,你还是怪我,怪我怕竹宝被兄弟姐妹耻笑不肯再生。”
“不是呀媳妇啊,我想到了,茶女茶女,我们可以找个能干的儿媳妇啊。”
“你怎么还在想茶女。”
“挑儿媳妇啊。”
“茶女?”
“对,茶女。”
知根知底,又懂茶。好想法!
于是叶音竹就被丢去了自家的一座茶山。
碧箜山茶园。叶家根基之一。说它是茶商根基,就可见这茶园的品质了。叶家的上品及以上品质的茶叶四成出于此处。
他出门时阿爹阿娘说的很清楚了,他此行是来找媳妇的,相不到媳妇,不准回家。
既然是找媳妇。
时辰还早,山间清晨,薄雾朦胧,叶音竹找了一处山荫,盘坐下来,取出来他最爱的琴,还是先来一曲《凤求凰》好了。
要上工的茶女不过多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哪里听得出来小东家弹的是《凤求凰》,如果回应,她们中的某个人说不定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她们只觉得好听,脚下动作却也不敢慢下来,到最好的茶树身边去,片片茶叶可都是钱。
但此时有一群过路的人,听懂了。
谁家小公子弹的《凤求凰》,有形无魂的。
叶音竹弹完一遍,年轻姑娘们没人理他,他也不弹了。老师说他演奏的《凤求凰》味道不对,果然没错。
雾气开始向上升,渐渐消散,阳光开始挥洒下来。触目皆是郁郁生机。正是采茶的好时候。
叶音竹重新坐下来,换了首《高山流水》。弹了半首,叶音竹又开始弹即兴的曲子。
此时如果……
有萧声起。
琴箫和鸣,心意相合。
合完一段,叶音竹继续独奏。曲终,叶音竹起身行礼。
他并不是没有眼色的人,对方为首者通身气派非常,贵气逼人。他熟悉的毛叔现在也正跟在那人身后,姿态极低。
叶音竹想了想,他只是在自家的地上为了完成爹娘给的娶媳妇的任务多弹了几首琴曲,对方再怎么也不可能难为他。
而且,他的箫跟他极为合。
对方抱拳回礼。
“冒昧打扰,刚刚那首似乎是刚作的曲,不知可有名字。”
“还没。”
“在下秦紫,不知公子是?”
秦是大姓,叶音竹不记得是哪个秦,有如此贵人。倒是国姓也是秦。
“我姓叶,名音竹。”
毛叔跟对方身边跟着的人说了几句。
叶音竹有点紧张,毛叔对他还是很好的,不像他爹那个不靠谱的。
一会儿毛叔到了他身边,“大侄子,能带我们去你家坐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