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爱情故事】
四九的冬来得叫人猝不及防——月前尚是云淡气爽,不过倏尔星移,商风便冷如淬刃,刮在面上都叫人觉疼。我没有多畏寒,平素就不比长戟高门的娇娇们那样规矩,爹娘还笑我小子似的随性,可于眼下时令、在凛凛严飚里等周由禄,还是叫人不耐起来:周由禄还想叫我等他,下辈子,不,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别想!
“那儿,崇文门——这儿,盛、锡、福,可认得了?”
“着实寻不得,我岂晓得你竟愚笨至此,也不往招牌底下躲躲风。”
他既愿矮了身,我自从善如流将帽子为他戴上,甚是细心地转了转帽檐,好叫镶着的绿松石位居正中。向后踱了半步,拉开些距离瞧瞧是否与衣裳相称,横波在他面上稍流连,便撞进对方的目光里。经年我才能坦然,在这一刻我诚有须臾的悸动,它刻上的年少二字是一痕难觅的草蛇灰线,被洪荒蹉跎后才现出三分憾惜、七分难忘。
“你若觉得没甚么意思,倒不如换了我,我很乐意当那祝英台替你进学。要逢得一位梁山伯,我自然不无趣了。”
“祝英台也需得通晓诗文;再者,她落个悲惨下场,换作你,你真乐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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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荔月,四九城的花开败了一般,唯有连天的碧色成趣,掩翳着不知疲苦的鸣蜩。这般时令他向来是躲懒的,近日偏递了约请至沈府,选的地点也稀奇,是女儿家更钟情的手作坊——由此我愈发笃定,此前他遮遮掩掩、晦密难言的,必当是一桩红鸾星动的“喜事”。
“被家中小妹缠缚多日,非要手作坊里的物什。我当你们姑娘家喜好趋同,耽误几刻辰光,替我选一选吧。”
“哦——刻下你倒肯将我当姑娘家了。”
那些始龀年岁的旧事远得像春日的诗章,若非长风有情,便送不到杪夏。周家伯父与爹爹有过同窗的情谊,遂叫周由禄也极早地闯入我的人生——只是同许多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话本殊异,我与他是趣不投却又吵不散的玩伴,似乎也只是玩伴。
“幼时问我将弹弓借你玩,这下却全忘了?也不知是谁人软磨硬泡地央我为她削一个呢。说来,只得这时候喊几声‘见见山哥哥’,平常倒是没大没小。”
“我看是你忘了被罚抄时捧来多少甜食珍馐哄我,改日见了周伯父,我便通通告发了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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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在佛前心不净,它竟要叫我与周由禄二人檐下避雨——放眼去,我寻不见比这更难捱之事。风在菩提树下驻足,雨帘排布如缜致的缂丝,被绣娘一梭梭穿起、交织,成了困住我与竹马的网。
“记得从前随母亲至你家拜访,也是受困于大雨,无趣之时你便同我说几个秘密解乏。如今年岁愈长,你倒不似那时大方了,甚么都不告诉我。”
“既如此说,昔时同你逛皇城大街,溽暑天热得很,你差我去买冰碗子,但后来没吃成,害你平白等上两刻钟。这事儿还记得吗?那时不是售空,是我半途听茶馆说书入了迷,后来发觉冰碗子货摊实在太远,便没给你买。”
倘使眼前是位并不熟络的世家公子,又或是叩德吴钩,我的话音许要低上几分——不再是高弦急管,而是徐抚箜篌的昆山玉碎、暗泉淙淙。因晓他总要让我几分,每次争锋都颇有红粉斗须眉的意趣,思来他不会怨怼,纵使当真生隙又何妨呢?总会好的,谁叫他是周由禄。
“我没几件事瞒着你,倒是你忒不真诚。”
“既是没有几件,那你尽数说与我听?”
我在渐渐式微的雨声里睇向他,廊下风拂过少女的鬓角,似把话音吹散了,不好教人分辨真心抑或假意。
“周由禄,我有喜欢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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