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副本4/20

（鸟弄桐花、鱼翻谷雨。春红过了它的盛期，林木葱荫下玉兰正悄然老去，然杪春却无惧无物妆点，晏晏笑语中行来的绫罗粉黛便是天地间最旖丽的风致）
（岁值摽梅的女郎有谷雨踏青的旧俗，期图来日顺遂平安。可惜我做不了神明的信众，因打心底弗肯置信，出游时亦遥遥缀行沈府姊妹之后，于廊桥上睇往岭南的方向，极偶然地想起数日前聆来周由禄的调令：不知广府的谷雨还有甚么习俗呢）
（遐思已越太行、过秦岭，眼看将至南国，却因雨滚过青檐、叩破镜湖的响动溯回，后知后觉见萍水才相逢，又因涟漪漾漾散去）
（同奚女打趣）好雨知时节，偏它是个不识时务的，坏了一桩邂逅。

【湖光饮山绿，修芦碍月生。春风吹鬓入流年，身骑名骢未卜路，行至车阗马隘处，见野生玉楼，才惊道是“谷雨三朝看牡丹”，正是春序将去的时令。】
【是以停骖正冠，一壁低唱《玉簪记》之会友，一壁还觅薜萝。小使闲笑我曲有误，折耳退出三步外，却在土膏脉动的肇始擎开一面伞在顶，不教空润沾衣。】
【雨粟和融，斜盖如披枷带锁，索性自举来。淮南子故纸不消对问，瞻观游人，间在两半伞外，只问道京畿节序风录。不迨有答，先谛听肩边盈盈有语，信口接来道】
此言何解？

（随妙瞬递转的还有熏风，它裹挟着春雨的潮气，惹得钗坠曳曳，在耳畔奏起玲琅的章曲。静女撑花孑立，罗盖破开雨幕，教我不费力地对上其澹澹目波）
（本是兰摧堂常闻的俏皮话，刻下要似幼习句读一般同她言解，反成了一桩难事，盖由是膺间踌躇，话吐得也徐徐）
其实也没甚么说法，谷雨一候萍始生，但你瞧（扬指引她去看浮波间的星点青翠）萍无根、水无痕，才得片刻相逢便被雨珠撞破，可不是煞风景么。
（音稍驻，才又解颐相对）不过赏景向来见仁见智，我只是想来知交不易，方有此胡诌了——

【停步在廊桥前，抬履入悬山顶前回身，似收剑入鞘般合伞。嘉月的雨水廉纤，不足以在桐油纸面串成水精帘，直是效仿「荆溪白石出」，新湿了一面翰花。】
【弗是要试问行藏，却看适才出言之人隐约有沉吟。由是流转秋波，探看银塘。属玉振翅，要赴拱下剡溪，她清婉之声也在际渡来耳廓。】
嗯，【本想以雨也乃无根之水相辩，却因在转眄间觑伊照水娇样，加之有见仁见智之言，方赓续道】确实如此。
格格灵心慧齿，如何是胡诌？雨匪怜香主，倒没妨碍我与您有这一桩邂逅。

（雨是诗文中最常见的意象，平素我寡生慨悟，或是近来多思，方得刻下的颦呻。年少慕艾时分的心弦常因拂过桃花面的风、落在玉阶前的雪而触动，这样的嗔痴翩跹在字里行间尚且可爱，长日嗟叹反令人生厌——是故我不再瞧湖漪间的憾事，神思回转，投顾眼前人）
（谷雨季节金兰游春，偏她同我一般无二的茕茕。不禁启唇）您也（重音）一人么？
（答案显而易见，除了她和我，并无多少人于云桥上停留；由此结伴顺理成章，朝她步近时伞檐坠露也昭揭着初逢的欣畅）
若是不嫌，格格可愿同游？

【几曲屏山展，拂槛引望，春水似雾绡在前，隔绝白云青嶂。灵识一时浑沌，真当是遮望眼，乃翻掌观纹，见辨得明晰，才长抒一气。观池浮萍经雨，重试新妆束，自也促起水来，再理犀簪。】
【芳浦紫萼新香翦翦，我从善如流，赦去好雨“不识时务”之过。仰文德秀秀告我才知：闺秀携伴同游，是极平常的事；元想她也亦然，只当似身前萍水一逢，却得她掷来一字“也”。】
【近来见敕迁宫，一干事由已交天女襟照看，我实则是偷闲而来。伏侍一位少有语，主仆泾渭，合该称是一人，是以答曰】正是。
格格有请，诚为荣幸。【然而既要成约，自需通名。且看她芙蓉印额，俨像湘波仙子，是问道】还未请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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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这样一个温澹却清孤的娥女，寥寥数语在唇齿的碰撞里有如珠玑琅琅。斜雨式微，仿因她的静寞而敛气屏息；然于某一瞬霎，我似可于这泛泛世间寻来一物将她比拟——是峨眉巅的雪、柏枝下的凇，还是静谧寒夜里呼出的鹤雾。元婵娟是惯了孤独的，然窥见覆没华盖的倾城雪，她认为这与自己的辉光相类，是某种冷色无言、无法状摹的温柔）
（于是轻启口）我姓沈，英房胡同那一脉，您可唤我皎皎。
（本也弗是性情明朗热烈者，这般淡如水的知交业已足够昭彰殷勤。话音将被雨声掩过之际，水一样的目光拨向她，仿佛淡淡缀句“您呢”）

【在诸光诸色的新红嫩绿之间，咶露的早蝉识相噤声，俾我𥉐见她一脸溶溶夜月。坠珠的檐牙见教，没令她待月西厢，来描崔莺莺影身；直是轻轻盈盈地、规整出色相烟霞。】
【倘使拢在掌心的伞折可似撒扇般开合，我定要为比伊为月的怀想而拊。】
【禁掖中与沈氏嫔御少有交游，仅偶知靖主与栖桐意笃。际如是清和的景观前，我不愿再要“欬唾成珠”，只以指做笔管，匮一点天泉水为墨】
我汉名越来，「越中山色镜中看」之越，来是「我来逢真人」之来。
【帝胤的字序是当晓谕九州，却也不曾明禁寻常用。但身知英房胡同的一脉沈，同康慈之沈系出同源，此足令我言明】是正阳门内的靖王府里的小妹。
沈皎皎——【有些郑重地道，又无馀交付】我封字英，你要如何称呼我？

（浮萍被水温柔包裹，便随它起伏、流连，直至被风拆散、被雨摧折，才甘愿溺于这漾漾柔情里，为这一折相逢画一个句点。大抵每一段际遇都算某种缘巧，是故闻她款款叙来名讳及赉封时，我不合时宜地想起萍水之章的起承转合——不过情缘浮光掠影的因解是萍无骨、水波又无情，我同她磊磊落落，实与眼前景殊异良多）
越中山色、来逢真人……（其实人为自己的名字注解时，往往寄寓着目远何方。是故我笑）果真“不惭世上英”，殿下的赉封十足相称。
（许是月这一字眼从来清孤多情，因而为文人骚客托寄愁肠，连椿萱拟字亦秉慈怀，要我皎皎无瑕。可这不当是红粉唯一的形容，兴许她们也该有壮志萦怀，要去见越山楚水，追着蟾辉去访九州，弗仅是在京畿的廊桥下眺向不可及的远方）
（同她赓续起前缘）您来前我正想一封好友锦书，他游历四方，同我说南国风致动人。或许——您想过某日亲赴越地、见访真人么？

【因喜留连该处谈笑，愿将际履的这一架不具名廊桥称为“谈亭”；今下虽见清露水潦，只我两人驻步交游，又何妨引以为博弈的好处？尚未值话别之期，业已想往“玉真重溯武陵源”之时，大觉心境怡然。】
【锡赏得此封时，也曾有偃蹇的矢誓，想要龙泉壁上鸣。只惜常在圆融贞静的紫极，惊雨的春纤实挽不起仅五力的弓，惟能在她有“相称”之赞时，寥寥点起春色入眉弯】多谢，皎皎。
【满旗惯爱摘姓唤名，是以虽是初见，我也以或会过显亲切的称呼应和；至于金阁丹墀前的公主——也合该笑纳一声殿下。】
【雨脚少缓歇，白蘋复又引棹，偎在盈盈一水间。向来任事不懈，不欲繁剧的无谓酬醉，然闻及亲赴之谈，却不免陡生浮根萦桨之慨。思来惶愧，只答道】
自然是想，不过今日要踏青【指已握向伞骨】好景要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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