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慧发现近几个月来,父亲常常一个人在书房翻阅书籍,还不断去别苑。
“难道父亲又收治了什么疑难病人?”她心里暗想,“我得偷偷去看看。”
这一天,父亲又去别苑的时候,明慧悄悄在后面跟踪。其实徐老爷子早已察觉。
“出来吧,想来就光明正大跟着来,不要偷偷摸摸。”
“爹,我就是好奇你最近怎么老去别苑,是不是又。。?”
明慧虽然是独女,但是她毫无骄横之气,稳重谦和,也不多话,分得清轻重,也颇能保守秘密,徐老爷子对女儿也是疼爱有加。
徐老爷子一五一十告诉了女儿自己最近救治的这位白公子。
明慧听完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只当是传说,没想到是真的。爹,我可以去见见这位白公子吗?我不会乱说话,也不会盯着他看,让我一起去吧。”
“爹答应让你去,但是你不可乱讲话,他因为自己还是女子声音,不愿意开口说话,这个你注意一下,见礼即可,不要多事。”
“我明白爹,你放心。对了,他叫什么?”
“他只说自己姓白。”
很快,他们就到了别苑。推开大门进来的时候,白玉川正站在走廊的一头。听到有人来,他转过身来。
“白公子,今天感觉怎么样?”
白玉川微笑点点头。
明慧看清这位白公子的长相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八年前自己游江南偶遇一伙无赖,出手相救的白衣人和眼前这位白公子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天下不乏长相相似之人,她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就那位恩公。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小女明慧。明慧啊,这位就是白公子。”
白玉川点头示意问好,明慧走上前俯身见礼:“白公子。”
明慧抬头瞬间与白玉川四目相对。眼前的徐小姐一袭白衣外罩素纱,身材轻盈,但走姿稳健,像是习武之人,生的皮肤白皙,明眸皓齿,丹唇微启,美得不可方物,比小蝶更有姿色。
“这位姑娘好像在哪里见过。”白玉川心想。
回来的路上,明慧一路低头不语,似乎在想什么。
“你怎么了明慧?”
“爹,你说他的嗓子有救吗?”
“爹已经想到了,只是很难弄到其中的一味药。”
“什么药?”
“是一种罕见的令箭龙草,就生长在苏城西南十里外的断崖山山顶,那座山非常凶险,没有路,而且山顶据说有毒草生长,释放的障气会致人中毒,这方法不可行。我正在考虑用什么东西替代这味药。”
明慧虽是一介女流,但是行事果断。她明白越是难以得到东西,越是珍贵,想必这种龙草一定有奇效。她便问了徐老爷子这种龙草的来历和外形。徐老爷子不知道的是女儿有了心思,她要去断崖山找这种龙草。他更不知道的是,女儿始终没有意中人是因为她对当年的白衣恩公一见钟情,其他男子再也入不了她的眼了。她迫切想知道别苑里的那位白公子是不是就是那位恩公。
第二天一早,丫鬟珠儿发现小姐和她的爱马一同不见了。家人以为她只是骑马外出游玩,就没放在心上。然而到了下午,还不见人回来。夫人派下人通知徐老爷子女儿不见了。徐老爷子回家之后在明慧书房发现了一张字条:
“爹,我去断崖山了。如果我傍晚没有回来,就是出事了。您派人去找我。——明慧”
“这丫头,我说昨天她问我那么多关于龙草的事情,没想到她想去断崖山。不行,不能告诉夫人。”徐老爷子将字条放入袖口。
“来人,快备马。”
他骑上马直奔别苑。
“白公子,明慧去了断崖山,我现在需要你跟我一起去,我的武功不如你,我需要你救她,她很可能会有危险。”
白玉川点头表示可以马上出发。
“大牛,去把别苑的马牵过来。然后你再安排马车往断崖山赶。”
“是,老爷。”
等他们感到断崖山的时候,天快黑了。山里阴晴不定,突然起风下起了小雨,断崖山并不大,但是要知道明慧在哪里也不容易。眼看天色已晚,徐老爷子心急如焚。白玉川在寻找的时候,在山脚草丛里发现了一只鞋子,徐老爷子认出这正是明慧习武时穿的鞋子。
“看样子,她应该是下山的时候掉落的鞋子。我从这里往上走,应该可以找到她,”白玉川说道,“徐大夫,你在这里等我,我上去看看。”
白玉川的轻功一流,只见他飞身旋转而上。
且说明慧也凭借自己的轻功翻上了山顶,经过长时间寻觅终于找到了父亲口中的龙草。她拔下那些龙草准备下山时,感觉头晕目眩,双腿发软。下山时,因为晕眩和体力不支,没有控制好重心,鞋跟被枯树枝挂住掉落,自己的左脚也卡进一个石洞里动弹不得。她尝试多次,都没有解脱出来,身体越来越虚弱,眼皮越来越沉,她怀疑自己中毒了,手掌已无力劈开石洞。半山腰很冷,吹着风还下起了雨,这时明慧感觉自己快不行了,濒临昏迷。
白玉川翻山的时候,看到半山腰一枯树上卡着一个人,他定睛一看,果然是明慧。他飞过去,在她身边落下。明慧已经昏迷过去。
“徐小姐,徐小姐,你醒醒,你醒醒,能听到我说话吗?徐明慧!”白玉川听到段素素的声音,恨不得一掌击碎自己颅顶。
明慧微微睁开眼睛,下意识伸手摸摸背上的布袋:“我一定会救你的。”说完,又昏了过去。
白玉川一掌劈开石洞,让明慧依附自己身上,环抱腰肢,凭借轻功,飞旋而下。徐老爷子急忙跑过来把脉:“不好,她中毒了。已经来不及回去诊治,现在必须赶快把她体内的毒逼出来,否则她可能会没命。”
“老爷,那边有个山洞。”
白玉川将明慧背进山洞,盘腿坐下。
“白公子,让老夫来吧。”
“还是让我来吧。”说完解下明慧背上的布袋,开始发掌运功。半个时辰后,白玉川额上满是汗珠,明慧身体开始冒白气,突然喷出一口黑血,毒素已逼出体外。这次疗毒,几乎耗了白玉川一半功力,他疲惫倒地,片刻后又站了起来。明慧在山上受了风寒又中了毒,虽然已无生命危险,但是情况也不乐观,他们必须马上回去。路上徐老爷告诉了白玉川事情的来龙去脉。
白玉川仍然回别苑,徐老爷则带着女儿回府治疗。
那晚,白玉川失眠了,他不明白一个和他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如何敢冒如此风险去找那些龙草。难道和她父亲一样,只是出于济世活人的善良本性吗?徐小姐为什么看起来在哪里见过?
第二天早上,他问大牛徐小姐的情况,大牛告诉他小姐还没醒过来,重风寒,一直在发热。他想去看看,但是又不能贸然前去。怎么办呢?他在走廊里来回踱步,终于想到了一个主意。
等到夜里,大家都睡下的时候,白玉川潜入徐府,好徐在家不大,他很快便找到了徐小姐的房间。窗户没有关严,他看到一个丫头模样的坐在床边替明慧擦拭。白玉川轻轻推门进去,丫头回头看到一个陌生男子刚要惊叫,就被白玉川飞身过来捂住了嘴,用另一只手出示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在下是别苑的白某,来看看小姐。你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幸运的是,这个丫头识字。她点点头,白玉川便拿开了手。
珠儿看清他的相貌后,也吃了一惊,这不是当年那位救下小姐和我的那位公子吗?前几天小姐和她说起时,她觉得肯定只是长得像而已。现在看来简直一模一样。
白玉川负手站在床边注视着明慧,她面色苍白,看起非常虚弱。
“白公子不必挂怀,老爷说小姐已经脱险了,明天一早应该就会醒过来。”
白玉川点点头。
他环顾了一下这个房间,这虽然是闺房,房间的里却挂满了字画,并陈设着各种各样男子用的折扇。
珠儿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看出了他的疑惑,便主动解释说:“白公子想必知道,小姐是我家老爷独女,而我是个孤儿,是老爷捡回来的,自幼和小姐一同长大,名为主仆,却情同姐妹,她还教我写字。我家老爷对小姐宠爱有加,自幼便请师傅教小姐写字作画弹琴下棋,刺绣。16岁那年还让小姐拜师学艺,以备防身。小姐15岁那年,我陪着老爷小姐去江南游历,一天我和小姐单独外出时,被一群无赖追赶,幸得一白衣公子出手相救,老爷知道后就请了师傅教小姐武功,以自保。”
白玉川听到这里吃惊地回过头来。自己曾在8年前赶跑过一群追赶两个少女的无赖,莫非就是她们两个?
“白公子,恕我唐突,你和那位仗义出手的恩公长得很像。你是否就是那位公子呢?”
原来正是她们。
白玉川冲她点了点头,似乎在说:“正是在下。”
珠儿难掩激动,俯身见礼:“多谢恩公相助,当年恩公潇洒离去,没有留姓名,我家小姐一直在寻找你。”
白玉川疑惑地看着她,寻找我?
“白公子,左右无事,不如我给你讲讲我们小姐的事。”白玉川不知道的是,这位伶俐的丫头是要做红娘了。
“白公子请看,这些字画都是出自我家小姐之手。”
白玉川仔细看着墙上的字画,一手蝇头小楷,笔势婉约含蓄,遒美健秀。画作有工笔画和水墨画,以山水画和松竹梅居多。每一副画都题有往哲先贤的名诗名词。
“我家小姐并不写诗作词,她会把喜欢的诗词歌赋题在画作上,因而常常调侃自己是附庸风雅。”
白玉川随手展开一个画轴,上面是一位簪花仕女,并题有张藉的《节妇吟》:
君知妾有夫,
赠妾双明珠。
感君缠绵意,
系在红罗襦。
妾家高楼连苑起,
良人执戟明光里。
知君用心如日月,
事夫誓拟同生死。
还君明珠双泪垂,
恨不相逢未嫁时。
落款:
——赠张公子
——壬寅年七月十四日
徐明慧敬上
“白公子请不要多心,我家小姐从未成婚也未许配人家。这位张公子暗恋我家小姐多年,并多次暗中以礼相送。因我家小姐已有意中人,多次拒赠无果,才想到以字画回赠,来表明自己心有所属,至死不渝。不幸的是,这位公子外出办事时,不幸落水溺亡,所以这幅画没有送出去。”
“白公子请随我来。”
白玉川跟随珠儿往左边走去,一整面墙被淡绿色幔布遮起来。珠儿抓起幔布拉开,后面挂着十数幅人像。他走近一看,瞬间震惊了,因为画像上的男子居然是自己。那套配有金色腰带的白衣,是在南宫世家那几年最喜欢的一套,只是在与沈冲和任海龙交手时毁掉了。
“白公子,这是小姐的秘密,除了我之外连老爷和夫人都不知道。你一定很奇怪,以我家小姐的条件,为什么至今没有婚配。”
白玉川何等人物,他已经猜到了。
“因为小姐对当年的白衣恩公一见钟情,所以拒绝了所有上门提亲的人。公子可以看看这些字画,每一幅画都代表着小姐对公子的一片真心,只可惜她现在还不知道你正是那位恩公。公子请自便,我去看看小姐。”
白玉川仔细品读每一幅字画,这些诗词并非徐小姐所作,但是同样情真意切,令人动容。
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赠恩公
乙未年六月十六日
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无情不似多情苦,一丝还成千万缕。
赠恩公
丙申年二月四日
心有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凝残月。
赠恩公
丁酉年八月十一日
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戊戌年七月初七
黛蛾长敛,任是春风吹不展。此情何以表相思,一首情词,一首情诗。
己亥年九月初九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庚子年冬月十七
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思君心如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辛丑年四月初六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壬寅年正月十五
白玉川对这句“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印象颇深,因为当年高翔也把这字送给了小蝶,他妒火中烧,戴面具废了高翔的右手。
白玉川站在这些字画前面,感慨良久,他永远也想不到,当他因得不到小蝶的爱而疯狂报复的时候,在另一个地方,居然还有个女子隔空对他寄送了8年的相思,整整8年!
“小姐你醒了!”隔壁传来珠儿的惊呼声,打断了白玉川的思绪。他转身急匆匆走过去。
明慧已经醒了,整个人依然很憔悴,珠儿正服侍她喝水。明慧抬眼看见白公子站在眼前,有点吃惊,因为这里是她的闺房,他怎么进来的。
珠儿难掩激动地握住明慧的手:“小姐,我告诉你一个消息。这位白公子正是当年出手救我们的恩公。”
明慧听到后,没有太多表情,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眼睛里饱含深情。其实她早就怀疑这位白衣公子就是自己单相思了八年的恩公。
已过三更,这是小姐闺房,白玉川不便久留,就起身告辞离去。
他没有看到的是,他转身离开的那刻,身后明慧已经泪流满面。
“珠儿,八年了,我终于见到他了。”
“难道父亲又收治了什么疑难病人?”她心里暗想,“我得偷偷去看看。”
这一天,父亲又去别苑的时候,明慧悄悄在后面跟踪。其实徐老爷子早已察觉。
“出来吧,想来就光明正大跟着来,不要偷偷摸摸。”
“爹,我就是好奇你最近怎么老去别苑,是不是又。。?”
明慧虽然是独女,但是她毫无骄横之气,稳重谦和,也不多话,分得清轻重,也颇能保守秘密,徐老爷子对女儿也是疼爱有加。
徐老爷子一五一十告诉了女儿自己最近救治的这位白公子。
明慧听完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只当是传说,没想到是真的。爹,我可以去见见这位白公子吗?我不会乱说话,也不会盯着他看,让我一起去吧。”
“爹答应让你去,但是你不可乱讲话,他因为自己还是女子声音,不愿意开口说话,这个你注意一下,见礼即可,不要多事。”
“我明白爹,你放心。对了,他叫什么?”
“他只说自己姓白。”
很快,他们就到了别苑。推开大门进来的时候,白玉川正站在走廊的一头。听到有人来,他转过身来。
“白公子,今天感觉怎么样?”
白玉川微笑点点头。
明慧看清这位白公子的长相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八年前自己游江南偶遇一伙无赖,出手相救的白衣人和眼前这位白公子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天下不乏长相相似之人,她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就那位恩公。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小女明慧。明慧啊,这位就是白公子。”
白玉川点头示意问好,明慧走上前俯身见礼:“白公子。”
明慧抬头瞬间与白玉川四目相对。眼前的徐小姐一袭白衣外罩素纱,身材轻盈,但走姿稳健,像是习武之人,生的皮肤白皙,明眸皓齿,丹唇微启,美得不可方物,比小蝶更有姿色。
“这位姑娘好像在哪里见过。”白玉川心想。
回来的路上,明慧一路低头不语,似乎在想什么。
“你怎么了明慧?”
“爹,你说他的嗓子有救吗?”
“爹已经想到了,只是很难弄到其中的一味药。”
“什么药?”
“是一种罕见的令箭龙草,就生长在苏城西南十里外的断崖山山顶,那座山非常凶险,没有路,而且山顶据说有毒草生长,释放的障气会致人中毒,这方法不可行。我正在考虑用什么东西替代这味药。”
明慧虽是一介女流,但是行事果断。她明白越是难以得到东西,越是珍贵,想必这种龙草一定有奇效。她便问了徐老爷子这种龙草的来历和外形。徐老爷子不知道的是女儿有了心思,她要去断崖山找这种龙草。他更不知道的是,女儿始终没有意中人是因为她对当年的白衣恩公一见钟情,其他男子再也入不了她的眼了。她迫切想知道别苑里的那位白公子是不是就是那位恩公。
第二天一早,丫鬟珠儿发现小姐和她的爱马一同不见了。家人以为她只是骑马外出游玩,就没放在心上。然而到了下午,还不见人回来。夫人派下人通知徐老爷子女儿不见了。徐老爷子回家之后在明慧书房发现了一张字条:
“爹,我去断崖山了。如果我傍晚没有回来,就是出事了。您派人去找我。——明慧”
“这丫头,我说昨天她问我那么多关于龙草的事情,没想到她想去断崖山。不行,不能告诉夫人。”徐老爷子将字条放入袖口。
“来人,快备马。”
他骑上马直奔别苑。
“白公子,明慧去了断崖山,我现在需要你跟我一起去,我的武功不如你,我需要你救她,她很可能会有危险。”
白玉川点头表示可以马上出发。
“大牛,去把别苑的马牵过来。然后你再安排马车往断崖山赶。”
“是,老爷。”
等他们感到断崖山的时候,天快黑了。山里阴晴不定,突然起风下起了小雨,断崖山并不大,但是要知道明慧在哪里也不容易。眼看天色已晚,徐老爷子心急如焚。白玉川在寻找的时候,在山脚草丛里发现了一只鞋子,徐老爷子认出这正是明慧习武时穿的鞋子。
“看样子,她应该是下山的时候掉落的鞋子。我从这里往上走,应该可以找到她,”白玉川说道,“徐大夫,你在这里等我,我上去看看。”
白玉川的轻功一流,只见他飞身旋转而上。
且说明慧也凭借自己的轻功翻上了山顶,经过长时间寻觅终于找到了父亲口中的龙草。她拔下那些龙草准备下山时,感觉头晕目眩,双腿发软。下山时,因为晕眩和体力不支,没有控制好重心,鞋跟被枯树枝挂住掉落,自己的左脚也卡进一个石洞里动弹不得。她尝试多次,都没有解脱出来,身体越来越虚弱,眼皮越来越沉,她怀疑自己中毒了,手掌已无力劈开石洞。半山腰很冷,吹着风还下起了雨,这时明慧感觉自己快不行了,濒临昏迷。
白玉川翻山的时候,看到半山腰一枯树上卡着一个人,他定睛一看,果然是明慧。他飞过去,在她身边落下。明慧已经昏迷过去。
“徐小姐,徐小姐,你醒醒,你醒醒,能听到我说话吗?徐明慧!”白玉川听到段素素的声音,恨不得一掌击碎自己颅顶。
明慧微微睁开眼睛,下意识伸手摸摸背上的布袋:“我一定会救你的。”说完,又昏了过去。
白玉川一掌劈开石洞,让明慧依附自己身上,环抱腰肢,凭借轻功,飞旋而下。徐老爷子急忙跑过来把脉:“不好,她中毒了。已经来不及回去诊治,现在必须赶快把她体内的毒逼出来,否则她可能会没命。”
“老爷,那边有个山洞。”
白玉川将明慧背进山洞,盘腿坐下。
“白公子,让老夫来吧。”
“还是让我来吧。”说完解下明慧背上的布袋,开始发掌运功。半个时辰后,白玉川额上满是汗珠,明慧身体开始冒白气,突然喷出一口黑血,毒素已逼出体外。这次疗毒,几乎耗了白玉川一半功力,他疲惫倒地,片刻后又站了起来。明慧在山上受了风寒又中了毒,虽然已无生命危险,但是情况也不乐观,他们必须马上回去。路上徐老爷告诉了白玉川事情的来龙去脉。
白玉川仍然回别苑,徐老爷则带着女儿回府治疗。
那晚,白玉川失眠了,他不明白一个和他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如何敢冒如此风险去找那些龙草。难道和她父亲一样,只是出于济世活人的善良本性吗?徐小姐为什么看起来在哪里见过?
第二天早上,他问大牛徐小姐的情况,大牛告诉他小姐还没醒过来,重风寒,一直在发热。他想去看看,但是又不能贸然前去。怎么办呢?他在走廊里来回踱步,终于想到了一个主意。
等到夜里,大家都睡下的时候,白玉川潜入徐府,好徐在家不大,他很快便找到了徐小姐的房间。窗户没有关严,他看到一个丫头模样的坐在床边替明慧擦拭。白玉川轻轻推门进去,丫头回头看到一个陌生男子刚要惊叫,就被白玉川飞身过来捂住了嘴,用另一只手出示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在下是别苑的白某,来看看小姐。你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幸运的是,这个丫头识字。她点点头,白玉川便拿开了手。
珠儿看清他的相貌后,也吃了一惊,这不是当年那位救下小姐和我的那位公子吗?前几天小姐和她说起时,她觉得肯定只是长得像而已。现在看来简直一模一样。
白玉川负手站在床边注视着明慧,她面色苍白,看起非常虚弱。
“白公子不必挂怀,老爷说小姐已经脱险了,明天一早应该就会醒过来。”
白玉川点点头。
他环顾了一下这个房间,这虽然是闺房,房间的里却挂满了字画,并陈设着各种各样男子用的折扇。
珠儿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看出了他的疑惑,便主动解释说:“白公子想必知道,小姐是我家老爷独女,而我是个孤儿,是老爷捡回来的,自幼和小姐一同长大,名为主仆,却情同姐妹,她还教我写字。我家老爷对小姐宠爱有加,自幼便请师傅教小姐写字作画弹琴下棋,刺绣。16岁那年还让小姐拜师学艺,以备防身。小姐15岁那年,我陪着老爷小姐去江南游历,一天我和小姐单独外出时,被一群无赖追赶,幸得一白衣公子出手相救,老爷知道后就请了师傅教小姐武功,以自保。”
白玉川听到这里吃惊地回过头来。自己曾在8年前赶跑过一群追赶两个少女的无赖,莫非就是她们两个?
“白公子,恕我唐突,你和那位仗义出手的恩公长得很像。你是否就是那位公子呢?”
原来正是她们。
白玉川冲她点了点头,似乎在说:“正是在下。”
珠儿难掩激动,俯身见礼:“多谢恩公相助,当年恩公潇洒离去,没有留姓名,我家小姐一直在寻找你。”
白玉川疑惑地看着她,寻找我?
“白公子,左右无事,不如我给你讲讲我们小姐的事。”白玉川不知道的是,这位伶俐的丫头是要做红娘了。
“白公子请看,这些字画都是出自我家小姐之手。”
白玉川仔细看着墙上的字画,一手蝇头小楷,笔势婉约含蓄,遒美健秀。画作有工笔画和水墨画,以山水画和松竹梅居多。每一副画都题有往哲先贤的名诗名词。
“我家小姐并不写诗作词,她会把喜欢的诗词歌赋题在画作上,因而常常调侃自己是附庸风雅。”
白玉川随手展开一个画轴,上面是一位簪花仕女,并题有张藉的《节妇吟》:
君知妾有夫,
赠妾双明珠。
感君缠绵意,
系在红罗襦。
妾家高楼连苑起,
良人执戟明光里。
知君用心如日月,
事夫誓拟同生死。
还君明珠双泪垂,
恨不相逢未嫁时。
落款:
——赠张公子
——壬寅年七月十四日
徐明慧敬上
“白公子请不要多心,我家小姐从未成婚也未许配人家。这位张公子暗恋我家小姐多年,并多次暗中以礼相送。因我家小姐已有意中人,多次拒赠无果,才想到以字画回赠,来表明自己心有所属,至死不渝。不幸的是,这位公子外出办事时,不幸落水溺亡,所以这幅画没有送出去。”
“白公子请随我来。”
白玉川跟随珠儿往左边走去,一整面墙被淡绿色幔布遮起来。珠儿抓起幔布拉开,后面挂着十数幅人像。他走近一看,瞬间震惊了,因为画像上的男子居然是自己。那套配有金色腰带的白衣,是在南宫世家那几年最喜欢的一套,只是在与沈冲和任海龙交手时毁掉了。
“白公子,这是小姐的秘密,除了我之外连老爷和夫人都不知道。你一定很奇怪,以我家小姐的条件,为什么至今没有婚配。”
白玉川何等人物,他已经猜到了。
“因为小姐对当年的白衣恩公一见钟情,所以拒绝了所有上门提亲的人。公子可以看看这些字画,每一幅画都代表着小姐对公子的一片真心,只可惜她现在还不知道你正是那位恩公。公子请自便,我去看看小姐。”
白玉川仔细品读每一幅字画,这些诗词并非徐小姐所作,但是同样情真意切,令人动容。
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赠恩公
乙未年六月十六日
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无情不似多情苦,一丝还成千万缕。
赠恩公
丙申年二月四日
心有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凝残月。
赠恩公
丁酉年八月十一日
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戊戌年七月初七
黛蛾长敛,任是春风吹不展。此情何以表相思,一首情词,一首情诗。
己亥年九月初九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庚子年冬月十七
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思君心如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辛丑年四月初六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壬寅年正月十五
白玉川对这句“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印象颇深,因为当年高翔也把这字送给了小蝶,他妒火中烧,戴面具废了高翔的右手。
白玉川站在这些字画前面,感慨良久,他永远也想不到,当他因得不到小蝶的爱而疯狂报复的时候,在另一个地方,居然还有个女子隔空对他寄送了8年的相思,整整8年!
“小姐你醒了!”隔壁传来珠儿的惊呼声,打断了白玉川的思绪。他转身急匆匆走过去。
明慧已经醒了,整个人依然很憔悴,珠儿正服侍她喝水。明慧抬眼看见白公子站在眼前,有点吃惊,因为这里是她的闺房,他怎么进来的。
珠儿难掩激动地握住明慧的手:“小姐,我告诉你一个消息。这位白公子正是当年出手救我们的恩公。”
明慧听到后,没有太多表情,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眼睛里饱含深情。其实她早就怀疑这位白衣公子就是自己单相思了八年的恩公。
已过三更,这是小姐闺房,白玉川不便久留,就起身告辞离去。
他没有看到的是,他转身离开的那刻,身后明慧已经泪流满面。
“珠儿,八年了,我终于见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