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独雪舟。
-
雪浪山斋,红梅添笔。此一岁的长雪终于迟迟的自汴梁天幕飘摇而下,要从城外郊处,尤寒之地先覆,尔后逐缓的伏在灯火的纸笼上,洇深了边泥与山径,最末时才到了繁华与皇城坚实的檐脊。先生别居,未至云深缭绕之处,却也能圈一个闲适雅静,常有故友新臣,拜会辞说。此一日席说散去,檐外经由讲说的时辰,诸人来时所印刻的足踏痕迹已倾数重湮于银素之下,皑皑铺整为一望无际的无瑕。再后伞骨撑起分明的天地,再与天公意愿融作合景,姜照未有怜惜而无所顾忌的,破开这平净的雪面,在一枝瑰丽绽地,驻步候等间,浸底渺远的神思在未意料中闪回。
“您见笑了——无甚他事,请您同行,是臣的荣幸”
敛掌称礼,旋身致足下深陷化为两个整圆,瞳底遍目的苍雪幕画间,王朝嫡女的眉笑染开了水墨,使及处都可说是风光旖旎。鬼使神差的,便应言举臂,拨开发顶遮掩,轻折一萼红,来取佳人意。纷絮就洋洋洒洒,半作消融的留在发间。
“殿下,臣有一不情之请,或要在此唐突一叙了”
浅淡的梅香融于雪散,本是朦胧尤难捉摸,却藉由折枝一刻,轻易的晰明起来。生机掐斩在此处的雪里娇香并未因此而多一分冷冽,十里冰封里尤傲如常的褐枝,却在递送触换之际,焕然鲜活炽热,是指尖所感的真实。伞位复正,领回遮风挡雪的本职,潜识收拢于掌的指垂敛回袖袍之下,将回身递望的瞳眸平转,眺远的目光落回身侧。又不敢轻易僭越的,迟缓的垂眼,反是恰对个正着。
“世人皆不该拒绝殿下——臣也不过是其一罢了”
姜照有甚么理由拒绝呢,或许应是有许多的,然这刻时,堆砌满繁文辞政的思海,并未给予他一个理所应当的答案,故而遵从本能的趋使也就显得无因由可依却顺遂了。自伞沿漏进的风雪,携带有一声早已预料的反询,将神识从不可察的恍然里扯回凡世。